文苑舒蘭作品 女皇的後宮三千 女皇的後宮三千 結局卷 奪嫡 027 又出事了
司以琝說不上這種異樣的感覺究竟是什麼,也拒絕深究,可是,他卻知道,他不能讓這種感覺蔓延,因爲,這是他嫁給李浮以來第一次對她生出憎恨厭惡意外的其他感覺!
李樂沒有哭多久,因爲她想起了李浮還在睡着,從父親懷中擡起了頭,抹去了臉上的淚水,壓低了聲音:“父親……母親需要休息,我們別吵她好不好?”
司以琝整了整心緒,然後擡手撫着女兒的頭,“好,不過樂兒你也要答應父親,往後不要再因爲這件事自責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再說了,你母親既然做了你的母親,保護你便是她的在責任,即便是父親,父親也一樣會拼命保護你的!不過……”他也沒有忘記藉着這個機會教導女兒,“不過往後你也要改改性子,不能想什麼便做什麼,凡事都要以自己的安危爲重,你是父親……和你母親的命根,若是你出事了,那將來我們怎麼辦?說來養我們?”
李樂紅着眼睛點頭:“父親,我知道了,往後我一定會好好保護自己的,我會更加努力地學武,我不僅要保護自己,更要保護父親和母親!”
司以琝笑了笑,“父親的樂兒最乖了!”
“父親,我一定會好好孝順你和母親的!”李樂再一次偎依在父親的懷中,便在她以爲自己要摔下馬摔死的時候,她最捨不得的便是父親和母親,如今她沒死,她定然要更加的孝順他們!
司以琝聽了女兒這話,又笑了起來,能夠讓女兒懂事,那這樁子事也是出的有價值,心裡起了這般念頭之後,他不禁看向了李浮,隨即心頭便生出了一股愧疚。
愧疚?!
司以琝隨即一愣,然後一驚,他怎麼能夠對她起愧疚之心?
這些都是她欠他的,她這一次便是死了,也是她該做的!
他怎麼能夠對她起愧疚之心呢?
“父親?”李樂發現了父親的不妥,擡起頭問道。
司以琝連忙轉過視線,穩住了心緒,看向女兒正欲說話之時,卻見冷雨帶着一個人進來,司以琝見了來人,詫異了起來,“簡御醫?”
冷雨領着簡御醫上前,同時回報道:“奴侍去請太醫的路上見到了簡御醫,簡御醫說是陛下派她過來給家主診治的。”
簡御醫隨即上前行禮,“回三皇子,陛下得知了李大人出事了,知曉三皇子着急,便讓下官過來看看,同時下了旨意,之後李大人的傷勢便交給下官負責。”
“可……可你是專門負責給母皇診脈的?”司以琝驚愕不已。
簡御醫回道:“下官只是奉旨前來。”
“三皇子,陛下也是放心不下三皇子,方纔會讓簡御醫過來得,三皇子便安心地讓簡御醫爲家主診治吧。”冷雨見狀,開口道。
司以琝遲疑了半晌,然後方纔點頭,“那勞煩簡御醫了。”
“下官不敢。”簡御醫恭敬道,“還請三皇子和李少主出去稍等片刻,先讓下官給李大人好好檢查一番。”
“我不出去!”李樂當即說道。
司以琝看了一眼女兒,“不得無禮!”隨後便看向簡御醫,“簡御醫便安心診治,我們先出去。”說完,便起身牽起女兒的手道:“我們若是在這裡,簡御醫不方便給你母親診治!”
方纔章善說了,李浮身上還有不少擦傷,即便樂兒是女子,但是,他仍舊不想讓她看見李浮的那些傷!
李樂猶豫了好半晌,最後方纔點頭隨着父親出了內室。
大約小半個時辰之後,簡御醫從內室中出來。
“簡御醫簡御醫,我母親如何了?”李樂見簡御醫出來,便立即上前拉着她的手焦急問道。
“樂兒!”司以琝當即沉聲叫道。
李樂看了一眼父親,然後方纔鬆開手走回到了父親的身邊,但是一雙眼睛卻仍舊盯着簡御醫。
“三皇子,李少主不必擔心,李大人的傷勢先前已經處理的好恨,只要將養一段日子便會好的。”簡御醫道,“下官這邊下去開方子,李大人一日三次服用半月之後,內傷便可大好,至於外傷,臣會每兩日前來換一次藥,都是一些皮外傷,並無大礙,李大人年輕,而且是個習武之人,定然可以康復如初的。”
“真的?”李樂聽了之後又問了一句。
簡御醫也不介意,點頭微笑道:“真的。”
李樂心情激動地看向父親,“父親,母親沒事了……母親會好的!”便是先前皇外祖母給她保證過母親不會有事,可是她仍舊不放心,如今連簡御醫都這樣說,那便是真的!
司以琝見了女兒這般也不好責備她不懂規矩,安撫了兩句,隨後便看向簡御醫,“那便勞煩簡御醫了。”
“下官不敢。”簡御醫低頭忙道,“下官先去開方子了。”
司以琝點頭,“冷雨,送簡御醫。”
冷雨領命,送了簡御醫出去,待兩人出去了之後李樂便問了司以琝可否進去看李浮,司以琝沒有阻攔,陪着她進去。
李浮仍舊是沉睡着。
李樂在牀邊給李浮說了兩句話,隨後便半跪在了地上雙手撐着牀鋪拖着下巴盯着李浮,像是要她醒來便第一眼看見她似的。
司以琝原本想勸她回房休息的,只是她不願意,他也只好作罷,李浮傷的頗重,那便是表明當時的情況也危險,那李樂也該是嚇壞了的,司以琝明白女兒現在的心情,沒有比呆在救了自己的人身邊更加讓自己有安全感。
當年,他被司予執救了之後,便也是一直纏着她,雖然大部分原因是因爲自己害她受傷心裡愧疚,但仍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爲,那時候他真的是怕,怕到了骨子裡,便是呆在了父君和母皇身邊,他還是怕,唯有呆在救了他的司予執身邊,他的心方纔能夠真正地安定。
司以琝合了閤眼睛,制止自己繼續去想過去那些讓他後悔莫及的事情,隨後看着女兒低聲道:“快晌午了,父親讓人給你備午膳吧。”
李樂轉過頭,“父親,也給母親備一份,母親醒來也是要吃的!”
“好。”司以琝摸了摸女兒的頭,微笑道。
李浮自回來之後便一直沉睡,再一次醒來,已經是半夜了,而她醒來之後,便看見了司以琝坐在了牀邊正打着盹,她愣了愣,隨即動了嘴脣,想開口,可是最後,卻沒有發出聲音,便是這般安靜地看着他,許久許久,司以琝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似的,醒了過來,然後,和李浮的目光撞個正着。
司以琝愣住了。
李浮也是愣住了。
半晌之後,司以琝首先移開了視線,然後道:“你……醒了?”
李浮垂了垂眼簾,“嗯……”
司以琝轉過視線看向了旁邊榻上睡着的李樂踢了被子,然後起身走了過去。
李浮掙扎地撐起了身子,便看見了李樂也在,“樂兒……怎麼會在這裡?”
司以琝給女兒拉好被子,還未來得及回答便聽見了李樂說着夢話,“母親……母親……樂兒以後保護你……母親,你不要有事……”
李浮也聽見了這些夢囈,心裡頓時一痛。
司以琝撫了撫女兒的頭,待她又沉睡了下去之後,方纔轉過身看向李浮,卻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李浮看着司以琝,“對……咳咳……”
話還未說完整,便開始咳嗽了起來。
司以琝見狀,起身走到了旁邊的小桌上拿起了茶具倒了一杯茶走到了牀邊,“先喝口水吧。”
李浮伸手要接過。
司以琝卻道:“我餵你。”
李浮看着他,愣住了。
“你救了我的女兒,這杯水理應我餵你。”司以琝看着她道,即便內心並不平靜,但是他的面容和聲音都是平靜的。
李浮一口氣涌上了喉嚨,讓她的話顯得有些沙啞,“謝謝……”
司以琝沒有再說話,一手扶着她的身子一手將水杯端到了她的嘴邊。
李浮喝了兩口水便停下了。
司以琝問道:“夠了?”
“嗯。”李浮點頭。
司以琝看着她沉默了會兒,“那……那你先躺下吧。”
李浮沒有異議,躺了下來,隨後便發現司以琝臉色不好,眼底更是青烏一片,“你……你臉色不好……”隨後想起了自己佔了她的牀,便又撐着身子欲起身。
“你做什麼?”司以琝蹙眉道。
李浮撐起了身子,“我還是去書房養傷吧,你臉色不好,該好好休息。”說罷,還要撐着下牀。
“我的臉色好與不好與你有什麼關係?!”司以琝當即慍怒道。
李浮停下了動作,她沒想過要惹怒他,“三皇子……”
“樂兒如今因爲你爲了救她而傷成這樣而很內疚,若是你這個時候離開這裡,那樂兒會如何看我這個父親?府裡的其他人又如何看我們?還有,母皇派了簡御醫過來,若是被她知曉了,讓母皇猜疑,我們要如何辯解?”司以琝怒意更濃,若不是因爲擔心吵醒睡着了的女兒,他恨不得吼出來。
她以爲他想她留下來嗎?!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李浮想解釋。
司以琝打斷了她的話,“你若不是這個意思,那便什麼也不要做!我不會讓樂兒一直這般內疚下去,我會讓你在最短的時間內養好身子!李浮我告訴你,我不會給你機會變着法子傷害女兒!”
李浮垂下了眼簾,“我知道了……”說罷,隨即又猛然擡頭,“樂兒說了什麼?她怎麼會內疚?”樂兒說露嘴了?
司以琝見了她這般,皺緊了眉頭,“什麼說了什麼?不是樂兒說堅持要夜裡騎馬,而你爲了救樂兒方纔從馬上摔下來受傷的嗎?”難道真的如他所想的那般,這件事並沒有這般簡單?
李浮聞言,心裡鬆了口氣,隨後看向了女兒,眼中泛起了愧色,她不過是讓她瞞住昨晚上的餓事情,只說她是從馬上摔下來而已,怎麼她便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李浮你告訴我,是不是昨晚上還發生了其他的事情?”司以琝猛然握着李浮的手,“是不是母皇……”
“不是,沒事!”李浮忙道,“真的沒事,你別多想……都是我沒有保護好樂兒,方纔會讓她受了這般驚嚇。”
“真的?”司以琝仍舊緊張。
李浮正色道:“自然是真的,若不是陛下發現了什麼,如何會放我回來?又如何會派簡御醫來給我治傷?”
司以琝盯着李浮好半晌方纔舒了一口氣。
“三皇子,這般多年了都不會有事,往後也不會有事的!你相信我!”李浮伸出了另一隻手覆上了他握着她的手,認真保證。
司以琝看着她,此時心裡那異樣的感覺又再一次升起,他的心開始有些亂了,猛然間抽回了手站了起來,“簡御醫說你醒了便要喝藥,我出去讓人端進來!”說罷,轉身便快步走了出去。
李浮看着他的背影,嘴邊泛起了一抹極度苦澀的笑……
雖然李浮出事了,但是,休憩太祖皇陵一事卻是拖延不得,因爲禮部已然定下了吉日,不過好在李浮的傷雖然看起了可怕,但是卻也不算是極重,正如簡御醫所說的,她年輕也是習武之人,在簡御醫的診治下,回府之後第三日便可下牀了。
司以琝一直在身邊照顧着,只是對李浮卻更是冷淡,有時候變時候李樂在旁邊,他也是沒有隱藏這份冷淡,好在李樂並沒有發覺。
李浮並不清楚司以琝爲何有這般轉變,只當是他越發的厭惡自己而已。
這些日子,李浮雖然被司以琝照顧着,但是心情卻一直鬱結着,不僅是因爲司以琝的態度,更是因爲她心中的恨意。
家仇未報,她卻爲仇人賣命,最後,傷害了此生最愛的男子!
如今,她終於得知了真相,可是,要報這份不共戴天之仇,談何容易!
李浮不再是當年那個不惜一切去找仇人的熱血少女,她如今除了自己,還有夫郎,還有女兒,即便這些她可能也擁有不長久。
隨着李浮一日一日地好起來,加之李浮和司以琝的引導,李樂心裡的陰影漸漸地消散,爽朗的笑容活潑的性子回到了她的身上,不過與之前相比,現在的李樂多了一份思考,不再如同之前一般胡鬧,司以琝對於女兒這份改變很滿意,只是也因爲這般,他對李浮的感覺便是更加的複雜。
禮部定下來的是在五月中旬,這時候的李浮雖然沒有好全,但是隻要不太過勞累,卻也是可以出門,於是她便在吉日之前兩日去了工部上任,不過因爲她傷勢未愈,永熙帝一道口諭下來,免了她每日清早的早朝,讓她每日下午回工部即可。
於是乎,李浮開始漸漸地成爲朝中的新貴,而她和雪家關係便又開始被人給挖了出來,不過這一次,那些有意舊事重提的大臣卻沒有來得及開始,便被另一件事給鎮住了。
東南,又出大事了。
不過這次出事的卻不是新任欽差陸明儀,而是前不久從翰林院出來下放到地方的官員,前不久的官員調動當中,下方到東南的各級官員總共是十五個,其中職位最高的便是城守,而這一次出事的,一共三個。
她們出事的原因各不相同,從表面上都是因爲意外而亡的。
若是在以前,這樣的事情不會引起多少關注,只是如今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向了東南,爲此,這三件意外便成了極爲轟動的事情。
更讓衆人揣測不已的是,這三名官員出事的時間相差無幾,若是意外,那便真的太過於巧合了。
在消息傳來之後,早朝便因爲這件事幾乎吵翻了天,從表面的意外一直吵到了東南有人意圖謀逆。
永熙帝並沒有大怒,但是隻要是有點心眼的人都知道永熙帝對此事也是上了心,東南這攤渾水似乎越攪越混。
早朝之後,永熙帝便回了交泰殿御書房,不久之後,三道旨意接連傳出,第一道明旨,責令當地州府徹查這三件意外,第二三道旨意則是密旨,一道是讓刑部派人下去暗查,第二道便是給正往康城而去的陸明儀,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讓她將這些案子連在一起的意思卻也是明白了。
大多數人只是知曉了第一道聖旨,一些在朝中關係網大的,隱約還知曉了還有兩道密旨,但是具體內容卻不知曉,一時間,京城再一次被緊張的氣氛籠罩,衆人的目光更是緊緊地盯着東南。
當日的午膳,永熙帝在交泰殿用,同時讓人叫來了太女司予述。
這半個月時間內,司予述沒有再提及東南的事情,但司慕涵心裡清楚,她並沒有完全放下。
膳桌上,母女兩人早便沒有當年的融洽,有的只是拘謹。
“今日早朝上朕見你一直沉默,心裡可有什麼想法?”司慕涵緩緩問道。
司予述垂着眼簾道:“兒臣不說話,只是因爲兒臣還未有明確得想法。”
“你還認爲東南的事情和外族有關?”司慕涵看着女兒,正色問道。
司予述擡起眼簾,“母皇的心裡是否從未想過此時是和阿塔斯有關係?”
面對女兒近乎譏誚的問話,司慕涵沉了沉眼眸,“東南一事發展到現在,已然可以排除是外族下手的可能,朕的江山不是土著聯盟,朕也不至於昏庸到讓一個外族在朕統御的江山內這般興風作浪!朕知曉你心裡對東南有心結,可是你也別忘了,你除了是你父君的女兒之外你還是大周的太女!”
司予述看着她,沒有說話,面色凝然。
司慕涵緩和了語氣,“前幾年,朕將心思都放在了軍事上面,對於其他的地方多有忽略,而這幾年,東南風調雨順,且隨着大周在東面的戰事節節勝利也是日益繁榮,然而東南各州每一年的貢稅,雖然沒有減少,但是卻也沒有增加太多,東南是個好地方,甚至有人說遍地黃金,那裡的官員會迷失其中,朕並不意外,這幾年朕心裡也有數,只是卻騰不出手來整治整治,如今東域的事情告一段落,便也該好好整治東南一番,當年東南的許多官員任命過於的倉促,朕這一次下放了一批翰林到東南,便是希望能夠先簡單清洗一遍,如今卻出這樣的事情,看來東南的癥結比朕所想的還要嚴重。”
司予述還是沉默。
司慕涵心裡也生出了怒火,面色沉了下來,肅然道:“坐的太女之位首要做的便是履行自己的責任,然後,方纔是其他,你先是大周的太女,然後方纔是司予述!”
“所以,當年趙氏一事,母皇做出了那樣一個選擇!”司予述擡起視線,說道,只是卻更激起了司慕涵的怒火。
司慕涵的臉頓時變得很難看,手中的筷子啪的一聲拍在了桌上。
司予述沒有等她發作便起身道:“母皇慢用,兒臣還有事,便先告退。”說罷,便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司慕涵臉色鐵青地倏然起身,可是,卻沒有開口叫住她,她抿着脣,雙手緊握,輕輕地顫抖着,在場的宮侍早便已經跪下了,正戰戰兢兢地低着頭。
沒有人有這個膽子上前勸司慕涵。
司慕涵這般僵直着身子站了許久,方纔緩緩地坐了下來,看着滿桌子沒有動多少的佳餚,滿心的苦澀。
所有人都以爲她失去的只有阿暖,可是,唯有她知道,她失去的,是一切!
失去了阿暖,失去了女兒,失去了親情,甚至最後還失去了自己!
“都撤了吧。”司慕涵合了閤眼睛,沉重開口。
如今的司予述讓司慕涵想起二十多年前的自己,當年的她對待先帝便也是這般,百般的不明白和不理解,直到最後先帝去世,她方纔真正地原諒了她。
那是否,她的女兒也要等到她臨死之時,方纔願意原諒她?
司慕涵不知道。
……
司予述從交泰殿出來之後,並沒有立即離宮,而是去了後宮,去了觀星殿,她心裡不是不知道自己不該那般說話,她雖然是太女,但是她也清楚,惹怒母皇對她來說沒有好處,她所說的那些話,她也不是不明白,可是,她不能接受!
即便她說的是有道理,她也無法接受!
在母皇心裡,是否也是先是大周的皇帝然後方纔是父君的妻主?在她的心裡,父君從來都不是最重要的一個?
若是這樣,那父君的犧牲又算什麼?
又算什麼?
司予述即便不願意去想,但是其實她心裡其實也是有了父親已經不在了的想法,只是,她沒有勇氣去正視這種想法,因而更是不能接受永熙帝的說辭,她無法接受父親在母親的心裡居然從來便不是最重要的!
從來便不是最重要的,那往後的日子當中,更是會容易忘記。
母皇如今是否已然忘記了父君?
司予述站在觀星殿的宮門外發着呆,這些年她已經很少來這裡了,唯有很想很想父君,想的要是去自己的理智之時,她方纔會來。
可雖然來這裡可以讓她的心好受一些,但是下一次,卻又會更是難受。
她就像是在飲鴆止渴一般。
良久之後,她緩緩地伸手推開了觀星殿的宮門,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觀星殿開始沒有人看守,便是原先的宮侍,也漸漸地調離,只是內務府每日派人前來打掃。
如今的觀星殿內,雖然依舊煥然一新依舊富麗堂皇,然而,卻更是沉寂冷清,沒有一絲的生氣。
司予述對於沒有人在並沒有意見,她也不希望那些不相干的人住在這裡面。
這裡是父君的。
父君不在了,那任何人都沒有資格住在這裡。
司予述很介意趙氏的存在,即便趙氏最後死的悽然,可是那一年當中,他卻是頂着着父君的身份在宮裡當中興風作浪耀武揚威,即便知曉趙氏所謂借屍還魂一說的人根本便不多,可是,在她的心裡,趙氏仍舊是侮辱了父君,而這一切,都是母皇允許的!
她無法明白,那時候的母皇究竟是用一種什麼樣的心情來做這件事的,便是如她所說的那般,因爲她先是大周皇帝,然後纔是父君的妻主嗎?
司予述緩緩做過大殿,繞過了暖閣,往寢殿走去,可如今,即便是哪裡,也已經沒有父君的氣息了,當年的一場大火,許許多多父君用過的東西都已經葬身火海,便是之後修復如初,可是,父君的氣息便如同他一般,早已經消失無蹤。
小時候,母皇不來,父君便最喜歡帶着她和琝兒上寢殿內的觀星樓上觀星,那時候的父君雖然落寞,但是卻從不寂寞。
有時候她也想,若是父君還在,母皇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嗎?若是還是會這樣,那父君又會如何面對?是和父後一般鍥而不捨永不放棄,還是如同蒙父君一般,眼不見爲淨?
父君一定會和父後一樣的,甚至會比父後做的更甚。
父君從來都是可以爲了母皇而不惜一切的,可是,如今這樣母皇,若是父君面對的是爲了大周江山便是連自己都可以犧牲的母皇,那父君又情何以堪?
司予述的思緒截然而止,腳步也停了下來,因爲鼻尖嗅到了一陣東西焚燒的氣味。
着火了?!
司予述腦海當中頓時生出了這個念頭,焦急頓時浮上了冷凝的面容,便是這裡已經沒有了父君的氣息,可是她也不能連最後這思念父君的地方也失去!
司予述快步順着氣味一路跑去,最後,卻在寢殿前屋廊之下看見了一個身着宮侍服飾的男子正蹲着往一個火盆裡面放東西燒,
司予述愣了一下,隨後便看清了那男子往火盆裡仍的東西,竟然是紙錢!
他在父君的寢殿外面燒紙錢?
給死人燒的那些紙錢!
司予述的雙眸頓時赤紅了起來,燃起了燎原大火,眼前這個場面觸發了她心底最不想面對的事情,她衝了過去,像一隻狂暴的野獸一般,“你在幹什麼?!”
一聲厲喝之後,她擡腳便將地上還在燒着紙錢的火盆踢翻。
火盆被踢翻了,灰燼還有那些沒有燃燒盡的紙錢飛舞了起來。
“啊——”男子驚叫了一聲,本能地側過背過身,避免了火盆內尚未燃盡的紙錢漸到臉上。
司予述隨即又上前一步,一把將那男子給扯了起來,面色兇狠,“誰讓你在這裡燒紙錢!”
男子渾身顫抖了一下,然後轉過身,竟然是程秦,程秦此時的臉色是驚嚇過後的蒼白,微睜的眼中滿是錯愕還有驚慌。
“誰讓你在這裡燒紙錢的!?”司予述再一次厲喝道。
程秦還是呆愣地看着司予述沒有回答。
司予述氣的幾乎失去了理智,原本揪着他的衣裳的手移到了他的脖子上,用力掐緊,“你找死!”
程秦頓時瞪大了眼睛,擡手本能地去拉扯司予述的手,可是力氣之間自然是有差別,更別說這時候司予述正處於失去控制的狀態之下。
司予述是真的動了殺意,什麼規矩,什麼後果,此時都被她拋在腦後了,她真的想殺了眼前的男子,像是隻要殺了他,那她心裡的那個念頭便會消失!
父君沒死!
沒死!
她的眼神越發的瘋狂。
程秦失去了呼吸的能力,眼中的恐懼漸漸加深,臉色也一點一點地變得更加的難看,他覺得他真的要死了!
“住手!”忽然間,一聲厲喝傳來。
司予述卻像是沒有聽見似的,一動不動。
程秦認出了來人的聲音,求生的意志讓他的掙扎更加的猛烈,司予述的手背已經被他的指甲給劃出了好幾道血痕。
程氏急忙上前,心神欲裂,“太女,快住手!太女——”
他不過是走開了一會兒,便不見了秦兒的身影,佛堂的宮侍說他出了佛堂,而同時也問了觀星殿的位置,他不知道秦兒爲何會打聽觀星殿的位置,更擔心他會在宮裡面做錯了什麼惹出禍來便急忙趕來。
只是卻沒想到居然看見了這樣一幕!
太女爲何會這般對秦兒?
司予述仍舊沒有尋回理智。
而程秦,在聽見了程氏的稱呼之後,手上的掙扎頓時停了下來,雙眼睜得老大地看着近在眼前的面容,會兒之後,驚恐的眼中浮現出了一抹嘲諷。
“述兒!”程氏見司予述仍舊不放手,急紅了眼喝道。
司予述聽到了這個稱呼,眼眸驟然睜了睜,隨後,雙手陡然鬆開。
程秦跌坐在了滿是灰燼的地上,本能地用力咳嗽着,汲取空氣。 щщщ.ттκan.¢ Ο
程氏蹲下身子扶着程秦,輕輕地拍到了他的背,隨後,擡頭看向眼前仍舊面目猙獰的司予述,“述兒,你到底在做什麼?”
這孩子怎麼這個樣子?
司予述雖然找回了些許理智,但是心中的狂怒卻未曾消失,盯着程秦的眼神也是帶着殺意,“爲何他會在這裡燒紙錢?誰讓他在這裡燒紙錢的?父君沒死,他沒死!誰讓他在這燒紙錢的?!他給誰燒紙錢——”說着,便又想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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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氏當即站起身來,揚手用了給了司予述一個巴掌,“你冷靜一些!”
雖然她所說的也是讓他極爲的吃驚,秦兒好端端的怎麼便來這裡燒紙錢?前些日子她說想給過世了的姐姐一家人燒些紙錢,他便讓人給他找了一些,可是,他怎麼便來這裡燒?
觀星殿在宮中的地位他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
可不管秦兒爲何要這般做,他都不能讓述兒殺了秦兒,便是不在乎秦兒,也不能讓她毀了自己的名聲!
以太女之身在這般動手後宮殺人,若是被人知曉了,她便會名聲盡毀!
“述兒……”程氏上前一步,握住了司予述的肩膀,“你冷靜一些,我們先問清楚情況,然後再行處置?述兒,你是太女,你是大周的太女!”
司予述渾身顫抖着,雖然仍舊沒有平靜下來,但是卻也沒有繼續動手,她盯着程氏,眼睛泛着血紅,“他是誰?爲何您要維護他?是不是您叫他來這裡燒紙錢的?是不是連你也認爲我父君已經死了?是不是……”
“述兒!”程氏沉聲喝道,“你現在這般激動,我無法給你解釋,你現在先回去,明日,明日祖父給你一個交代!述兒,你不能這樣衝動!這裡是你母皇的後宮!想想你父君,你父君不會希望你在這裡殺人的,更不會希望你因爲他而變成一個嗜殺之人!”
司予述的呼吸仍舊是急促,但是她卻還是聽見了程氏的話,“明日!明日您不能給出我一個交代,我一樣不會放過此人!沒有人可以這般詛咒我父君!”說罷,狠戾地掃了一眼仍舊在咳嗽中的程秦,隨後便拂袖離去。
程氏看着司予述離去的背影,心裡沉重地嘆息一聲,然後轉過身看向了地上的程秦,沉默半晌,然後蹲下身子,“秦兒,你沒事吧。”
這孩子進宮半個多月了,一直很守規矩,沒有闖過任何的禍,可是沒想到這般一闖禍,便闖出了一個大禍。
這件事別說是太女不會善罷甘休,若是涵兒知曉了,恐怕也不會不聞不問。
他知道,涵兒對他母家的人沒有什麼感情,更何況,秦兒並不是真正的程家血脈,即便涵兒最後會看在他的面子上不會對秦兒如何,但是必然也是厭棄了秦兒的,他老了,看護不了他多少日子,往後若是他走了,秦兒又一個人嫁在京城,若是沒有涵兒的看顧,日子也少了一份庇護。
程秦好不容易緩過了起來,然後擡起了頭看着程氏,眼睛卻滲出了淚水,不知道是嚇的還是因爲其他,他看着程氏,愣了一下,然後便緊緊地抓着他的手,開了口,但是,卻說不出話來。
程氏見了他這個樣子,也不好在責備什麼,“沒事了,沒事了,別怕,都是我不好,我該跟你說說這宮裡面的忌諱的。”
程秦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淚水卻流的更慌。
程氏原本還想問問他究竟爲何在觀星殿內做這些事情,可見了他這個樣子,便只好先不問了,安撫了好一陣子之後,便將程秦攙扶起來,“我們先回去!”
程秦還是沒說話,緊緊地握着程氏的手臂,像是溺水的人遇見了浮木一般。
回到了佛堂之後,程氏先讓程秦躺下,然後便讓人去請了水墨笑,這件事定然瞞不住的,與其之後被人查出,不如先說出來。
水墨笑得到了相請便過去了,而聽了程氏的講述之後,驚愕地差一點便摔了手中的茶杯,“這……這怎麼便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那孩子怎麼便做出這樣的事情?”
觀星殿是什麼地方?便是他也不敢動裡面的一草一木,這孩子倒好,居然去寢殿外面燒紙錢?!
若是被陛下知曉了,定又是一場大鬧騰!
尤其是現在朝中又出了大事,她的心情更會不好,而且,還牽扯到了太女!
雖然她一直沒有明說,但是他也隱約感覺到了,她對太女有一種很深的擔憂,而這種擔憂便源自於皇貴君的失蹤。
這些年,他也多多少少看出了一些來了,當年的四個皇女當中,性子最爲溫和的便是四皇女,可是如今的四皇女雖然沒有變得讓人質疑她的品性,可是如今她這般待人清冷疏離的,終究不是一件好事情!尤其是還有一個禮王在一旁被比較!
程氏嘆息一聲,“前些時候秦兒說想給過世了的姐姐一家燒些紙錢,我便讓人給他找了一些,只是卻沒想到他會跑去觀星殿裡燒。”
“既然是父親給的,那佛堂便可以燒,怎麼就去了觀星殿了?”水墨笑厲色道,“他如何說?”
“秦兒嚇壞了,至今還未能說出話來。”程氏道,“我也想過了,許是因爲前段時間秦兒學了宮裡面的規矩,知曉了宮中除非特殊日子,否則是不能燒紙錢,這孩子進宮這段日子對我很孝順,也知曉我的難處,許是因爲不想讓我爲難,便想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方纔燒吧。”
水墨笑蹙了蹙眉頭,不過對於這個猜測,他也有幾分相信,這段日子他雖然和程秦接觸不多,但是作爲了一個初進宮的民間男子,他的言行卻讓他很滿意,而且對父親也是真心孝順,嘆息一聲,緩和了神色,“這宮裡頭這般多人,便是偏僻的地方也可能會有人,唯有這觀星殿除了每日清早和黃昏內務府會派人去打掃之外,便再無人敢進去,也許他便是聽說了這一點,方纔去吧。”
“我已答應了太女,明日會給她一個交代。”程氏說道。
水墨笑想了想,“這件事便交給本宮吧,本宮去了太女說,至於程秦,往後便讓他少出佛堂,等過些日子,本宮給他找一個好人家,讓他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程氏嘆息道:“如今也只好如此,只是太女哪裡……”
“父親放心,本宮的話,太女還是會聽一二的,而且,太女今日這般衝動,許也是……”水墨笑沒有說下去,“父親便放心,本宮會好好跟她解釋,至於陛下那邊,本宮也會跟陛下說的。”
程氏點了點頭。
水墨笑又說了幾句閒話,便離開了,程氏隨後去看程秦,一進寢室,便看見了程秦蜷縮在了牀角內,低着頭,身子輕輕地顫抖着。
程氏又嘆息一聲,隨後便緩步上前,坐下了他的牀邊,“秦兒。”
程秦緩緩擡起頭,卻露出了一張淚跡斑斑的面容。
“哎。”程氏見了也不忍再責備,“方纔我給鳳後說了這事,鳳後說他會處理好的,秦兒,太女也不是有心的,只是……皇貴君對她來說是心裡最痛,她心裡難受!”
“她……很難過嗎?”程秦沙啞着聲音開口。
程氏點了點頭,“也是我不好,不該不將這件事告訴你,觀星殿,全宸皇貴君都是宮裡面的禁忌,冒犯不得的,不管是陛下還是太女,只要涉及到全宸皇貴君的事情,都會反應強烈,不過你也別慌,既然鳳後說會處理好這件事,那必定會處理好的。”頓了頓,又道:“你這孩子也真是的,既然我讓人給你找來了紙錢,便是可以讓你公明正大的燒得,其他地方我或許不能做主,但是這佛堂,我還是能夠做主的,好了,別再慌了,我知道你是擔心在宮裡燒紙錢觸犯宮規讓我爲難,也是一番好心,再者也是不知者不罪,別慌了。”
程秦看着程氏好半晌,動了動嘴脣,似乎想說什麼,但是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出,只是,木然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