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的後宮三千017 得到失去
按理說來,姚心玉曾經是越州州府,而且也是主動請纓的,是絕對比陸明儀更加合適接任欽差一事,然而永熙帝的聖諭卻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爲此,不少人心裡在深思着這道聖諭的深層意思,便是連當事人陸明儀也是一樣,而她在深思的同時,也是憂心忡忡,不過卻並非完全是爲了前去越州的危險,而是她隱約間猜到了永熙帝這樣安排的背後用意。
進入了內閣這般多年,雖然永熙帝一直沒有任何的動作,但是陸明儀始終沒有當日的猜測,那便是永熙帝將她從地方調進京城,而且直接進了永熙帝新組建的內閣中,不僅僅是因爲她的履歷,更是因爲她背後的喬家。
當年因爲先帝和裕鳳後和太女,喬氏一族退隱,但是喬氏背後的實力卻也是不容小覷,若是能夠讓其味朝廷效力,朝廷必然可以得到一大助力,而喬氏那份知進退,更是帝王所喜愛的。
陸明儀很清楚這一點。
可是,卻沒想到永熙帝居然會這個時候動手。
陸家對於這道聖諭也是舉府不安,尤其是陸明儀的女兒以及孫女。
陸明儀雖然是內閣閣臣官居一品,但是所出的嫡女資質卻是不高,年輕的時候一年幾次參加科考,但是都未曾考上,後來陸明儀拖了人情,給她着了一個閒職,可是陸家少主不僅資質不好,更是不懂爲官之道,上任沒幾日便得罪了上鋒,雖然那上峰看在陸明儀的份上沒有對陸家少主如何,但是陸明儀不想讓女兒再惹事情,便讓她辭官歸家,隨後便讓她在家鄉管理陸家的產業,同時侍奉當時已經年老的雙親,後來,雙親病逝之後,陸明儀也未讓女兒來京城,而是將孫女給接到了身邊,直到最近幾年,陸明儀的正夫身子不好,想念女兒,陸明儀方纔將女兒接來京城,不過也不曾給她尋職位。
陸家少主雖然資質不好,但是卻也不心高氣傲,有自知之明,沒有強求母親給自己謀求官職,而是一心一意地坐着自己的學問。
陸明儀對於這樣的女兒自然是失望,但是同時也是慶幸她除了資質不好不懂爲官之道之外,並無其他惡習,便也認了,將心思放在了培養孫女陸若凡上。
陸若凡和其母不一樣,自幼便是聰慧卻不焦躁,更像其祖母,當年永熙帝爲四大皇女挑選伴讀之時,便是有她一份。
只是可惜的是,她所伴讀的二皇女最後出了事,她這個伴讀的身份也便成了有名無實,其後在上書房一年之後,陸明儀便向永熙帝提出了,讓陸明儀去文學院。
永熙帝允了。
其後,原本被衆人注意着的陸若凡和另一個二皇女伴讀李天琳一樣,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之中。
陸明儀對於這件事,談不上是失望,當日永熙帝挑選了她的孫女給皇女伴讀,雖然給了孫女一個好機會,但是這個機會伴隨着太多的危機,一個不好,整個陸家都會被捲進奪嫡之爭當中,後來二皇女出事,她按捺了一年之後,便尋了一個機會將孫女從這漩渦當中給拉了出來。
不管是對陸明儀還是陸家來說,陸若凡都是極爲重要的,她是陸家往後的希望。
這幾年,陸明儀在文學院內的成績不錯,行爲處事也頗有成熟穩重之風,尤其是成年大婚之後,更是如此,陸明儀對於這個孫女也是越來越滿意,也越來越放心,而唯一不足的便是上一屆春闈,陸若凡因爲病倒了而沒有缺考,唯有等到明年春闈再繼續參加。
傍晚時分,陸明儀一回到府上,還未來得及換下官服,那廂陸家少主和陸若凡趕來了。
陸家少主滿臉的擔憂和焦急,她雖然不時常出府,但是欽差被殺這般大的事情,她也是聽聞,而如今,她的母親將要奉旨前去接任欽差一職,這讓她如何能夠不着急?
陸若凡神情還好,不過眼中也是帶着明顯的擔憂。
“母親,陛下怎麼會讓你去越州?”陸家少主焦急地道,“這般危險,陛下怎麼會讓你去?你的年紀雖然比姚大人年紀幾年,但是卻也是不小了,陛下怎麼便不顧念着你的……”
“閉嘴!”陸明儀沉着臉訓斥了一聲,心裡同時也不免嘆息一聲,她的這個女兒,說好也是好,說不好也是不好,“這樣的話往後我不想再聽到!你念書念傻了你的腦子了嗎?”
陸家少主對於這樣的訓斥也是習以爲常,不過仍舊是低着頭恭敬地應了一聲是,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性格的缺點,只是這般大年紀了,她也改不了了,也因爲知道自己是個怎麼樣的人,所以她這些年方纔不涉足官場,甚少與外人來往。
雖然母親手中的權力並不大,但是,卻仍舊是陛下身邊的近臣,陸家少主的身份在許多人眼中也是極大的目標。
她不想給陸家給母親惹麻煩。
陸明儀何嘗不知道女兒的心思,微微嘆息一聲,隨後便道:“陛下這般做便自然有陛下的用意,作爲臣子便要聽令而行。”
陸家少主猶豫着,似乎想說什麼,但是又似乎不知道這些話該不該說。
一旁陸若凡開口解圍,“祖母,母親也是關心您。”
陸明儀看了一眼孫女,女兒和孫女相比,孫女的表現更讓她滿意,她點了點頭,然後對女兒道:“你先回去,我有些話和凡兒說。”
陸家少主猶豫了會兒,“那女兒先告退。”
“這件事已經定下了,往後不要隨便再議論什麼!”陸明儀仍舊是警告了一聲。
陸家少主垂下了頭,“女兒知道,女兒告退……”隨後,轉身看了陸若凡一眼,方纔退了出去。
陸明儀坐了下來,端起茶喝了一口,“坐下來吧。”
“謝祖母。”陸若凡應聲坐下,“祖母,母親也是一心爲了祖母好。”
“我知道。”陸明儀嘆息一聲,“你母親雖然不成器,但是心腸卻是好的,也是孝順,若是陸家並不是在官場,這樣的性子可以很好的守成,可是……”話頓了頓,隨後看着陸若凡,“凡兒,不是祖母貪心,而是,祖母經營這麼多年,不求能夠更上一層,但是,也不希望祖母這些年的經營積攥將來會一朝失去,如今我在內閣也十多年了,再過幾年便也到了告老的年紀了。”
她不求陸家權傾朝野,但是,也希望陸家能夠在朝中佔有一定的位置。
這是她爲官多年的願望。
陸若凡垂下了頭,攥緊了拳頭,“都是孫女不好……上屆春闈若是孫女沒有病倒,如今孫女已經可以出翰林院謀到一份實職了……”
今年因爲東域建成,地方甚至京城朝中也都空出了不少的職位,要謀得一個實職並不困難,可是如今,便是明年春闈她過了,但是,卻還要進翰林院三年,三年之後,朝中又會是一番新景象,那時候,便是還能謀取到好職位,但是卻絕對不會有如今這樣的上升空間。
陸明儀卻搖頭:“錯失了一次春闈雖然可惜,但是卻也並不是不可以不救的事情,若是我沒有猜錯,如今陛下讓我去越州,一是因爲越州的事情的確大,二便是有意要啓用喬氏。”
陸若凡蹙起了眉頭道,“這十幾年來,祖母爲了避嫌,也甚少和喬家來往,便是祖父也是如此,陛下也應該清楚。”
“陸家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不過是陛下和喬氏之間的橋樑罷了,我們和喬氏的關係好不好,於陛下來說並不怎麼重要,甚至我們和喬氏越是疏遠,陛下會越放心。”陸明儀緩緩說道,“陛下看重喬氏,除了喬氏是從太祖皇帝一路走下來的世家,更是因爲喬氏知進退,從不和任何世家權貴結盟,陸家雖然稱不上是世家權貴,但是,若是遠着些,陛下會更加放心。”
“祖母所言有理,只是,越州一案和喬家有何關係?喬家一直未出隆中,而隆中位於北方和南方,東方和西方的交界之處,是大週中心地區,和東南的越州相距甚遠,雖然越州一案撲朔迷離,但是孫女可以肯定,和喬氏定然沒有關係。”陸若凡正色道。
便是喬氏不甘沉寂,也不會以這樣的方式出世的!
陸明儀看着孫女,肅然道:“喬氏和東南一事有沒有關係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是想借着這次的機會告訴我,也告訴喬氏她的態度,此趟前去越州,我定然是要徹查清楚這件事的始末,這些年來,內閣閣臣雖然看似高高在上,其實也不過是陛下身邊的智囊罷了,並無多少實權,也從未接手過重要的實職。”
陸若凡沒有說話,而是低着眼簾沉思着。
陸明儀並不意外,雖然這個孫女很是聰慧,但是畢竟沒有真正地入朝,也未曾伴駕,這十幾年來,她雖然不敢說了解陛下,不過從陛下的言行當中窺視一二她的真實用意,卻還是可以,“如今東域建成,西南和西北雖然仍有外患,但是經過了這幾年的戰事,國庫損耗巨大,陛下短期之內不可能再對西南或西北動手,所以,往後幾年,陛下的心思便會放回到內政當中,如今大周境內數得上的大家族,基本都在陛下的掌控當中,唯獨喬氏,雖說喬氏知進退,但是,與其這般放在一旁,不如將其拉入其中,掌握在手心裡更爲安全,而同時,也朝廷也可以多一個助力。”
陸若凡沉思半晌,“祖母打算如何應對?”
“如今唯有依着聖意往下走!”陸明儀沉聲道,“而且,若是喬氏入朝,將來對你也是有好處!”
“可是越州一行,實在是危險重重……”陸若凡心裡有着和母親一樣的憂慮,“祖母年紀也大,孫女擔心……”
“上一任欽差出事,這一次,陛下定然會加強防衛。”陸明儀正色道,“與前去越州相比,我擔心的是我走了之後,京城的情況。”
陸若凡神色一凝,“祖母的意思是……”
“我走了之後,陸家務必要低調行事。”陸明儀慎重交代,“你母親那邊我倒是不擔心,但是你的那幾個庶出妹妹,可都不是省心之人,你母親的性子,也未必管得住他們,我離京之後,陸家便交給你。”
陸若凡坐直身子,鄭重點頭:“祖母放心,孫女明白,祖母離京之後,孫女便閉門謝客,專心準備明年的春闈,至於二妹妹她們明年也是一樣要參加春闈,定然也是會願意安心呆在家中的。”
陸明儀點了點頭,看着孫女難免有些愧疚,“祖母知道以你如今的年紀這些事情交給你有些爲難你,但是凡兒,往後陸家便只能依靠你!”
“祖母放心,孫女知道。”陸若凡起身,正色道。
……
不管陸家的人如何擔心,不管外面的人如何揣測,陸明儀前去越州接任欽差一事是已經板上釘釘的事情了,而陸明儀也以最快的速度和內閣的其他人交接好手中的工作,收拾行裝出發。
如陸明儀所言,永熙帝在安全上面費了不少的心思,除了隨行的護衛比前一任欽差多出了不少之外,還特意從御前侍衛當中挑選了四名好手隨行護衛。
便在聖旨下了的第三日,陸明儀離開了京城趕往越州。
爲了安全起見,陸明儀一行人在出了京城之後便喬裝打扮,隨後日夜兼程地趕往越州。
而便在陸明儀歷經之後,永熙帝便開始着手整合東面佈防一事,因爲東域的建立,大周的國土邊境線向東面延伸了不少。
由於東域三面環海,所以,海岸的海軍佈防更是顯得尤爲嚴重,由於戰士,大周收編了不少南詔敗軍,所以,戰後的大周海軍規模比戰前也擴大了不少,但是隱患也是不少。
收編南詔降將之後的後續工作更是考驗着丹東以及滄州海軍軍營的兩位主將,從南詔皇族投降開始,李文真和司徒雨便一直在忙着這個事情,直到了東域正式建成,方纔初見成效,但是若是要真正地讓這些降軍融入大周的軍營,卻仍舊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而便在收編敗軍的同時,兩大海軍軍營也同時進行了大範圍的調動調整。
永熙帝將丹東的海軍軍營移往東域瀚州上,只是此時的瀚州軍營的主將不再是李文真。
永熙帝允了李文真的卸甲歸田,冊封其爲揚威將軍,同時,也讚賞了她在請辭表上面提及重新起用那些有一技之長的傷殘將軍,而在瀚州軍營主將的人選上,永熙帝沒有從其他地方調任,而是直接將李文真原先的副主將提升爲主將,掌管瀚州海軍軍營。
不過,瀚州的海軍隸屬於大周東南海軍,主營位於原先滄州海軍軍營所在之地,這裡聚集了從東域一戰當中浴血成長起來的大周最精銳的海軍將士。
原先滄州海軍軍營主將司徒雨被任命爲大周東南海軍主將。
除了整合海軍一事,便是東域十三州境內駐軍一事,雖然東域已經是大周的國土,但是裡面畢竟是南詔舊民,大周不可能絲毫不防範。
爲了維護大周的統治,放置地方暴亂的出現,永熙帝下旨取消了原先駐紮在大周和南詔接壤之處的陸軍軍營,將其拆分放置在東域十州境內,作爲地方駐軍,人數根據當地百姓的人數而略微上下調整。
便在進行軍務調整的同時,永熙帝還下令免除了東域新州包括昭王封地的三年稅收,大周內陸商人若是進入東域新州經商貿易,則可以獲得各種獎賞以及稅收減免。
而便在李文真卸甲歸田之後,在京城武學院當中的李文真嫡親孫女李天琳從武學院當中結業,服從了武學院和兵部的安排,前往西北邊境參軍,而出乎衆人意料的是,李天琳並沒有因爲其祖母的緣故而得到一個好位子,她和其他一同前去西北的同窗一樣,只是任了一個小小副參將。
便在李天琳得了任命之後,原先也在軍營當中任職的李天琳之嫡親長姐和次姐卻以相同的理由從軍營當中退役歸鄉。
她們的理由是傷病。
大周已然結束了戰事,所以,軍中並不限制將士卸甲歸鄉。
而李家姐妹的一同離開,即便已經低調行事,但是卻仍是惹出了不少的注意,不少人私下猜測李家姐妹並非自願離開而是被迫,原因所有人心裡都清楚。
當今大皇女迎娶了李文真的嫡親孫子。
若是李家在軍中的勢力過大,陛下和太女必定是如鯁在喉。
雖然外面出現了這種猜忌,但是李家人卻沒有任何的迴應,而李氏姐妹所用的利用也並非虛言,她們在東域一戰當中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外面的人這般猜想,而作爲李家人也是傳言當中導致李家姐妹不得不選擇卸甲歸鄉的罪魁禍首李氏更是爲此而傷心內疚不已。
李氏沒想到兩位長姐會因爲自己而付出這般大的代價,便是李天琳,也是因爲他而不得不遠去西北,李氏自從得知了這些消息之後,心情一直處於極度的沉鬱當中,而司予赫又因爲忙着重新起用有志傷殘將士的一事而早出晚歸未曾注意到。
直到李氏最後病倒了,司予赫方纔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她試着勸說,可是她越是勸,李氏的心情便越是糟糕,因爲在李氏的心情,司予赫也是被他所連累,而同時,他心裡其實也是對司予赫有些怨氣,因爲當初若不是她那般公然向陛下請旨賜婚,便不會發生這般多事情。
司予赫也是自知理虧,面對李氏的冷淡,也沒有說什麼,只能將李天琳給請到了榮王府中,將事情緣由說了一遍給她聽,然後讓她去勸李氏。
李天琳得知這些之後有些意外,她幼年便進京城,和李氏的感情並不深厚,但是從往日的家書往來,她還是知道李氏不是那種多愁善感之人,可以說,他的性子有些大而化之,如今卻想了這般的多,心裡也不免擔憂嘆息。
她無法否認,祖母和兩位長姐的行爲是爲了消除陛下的猜疑,可是事已至此,便是再責怪任何人,也無濟於事,而且,她也是知道,不管是祖母還是兩位長姐對李氏並沒有什麼怨恨。
司予赫將李天琳領到了正君的院子當中,然後安撫了李氏幾句,便離開,將空間留給了姐弟兩人。
李氏的臉色很不好,可以說,從未試過這般差,“三姐……”
“怎麼把自己給弄成這樣了?”李天琳蹙着眉輕斥道,“我們李家的孩子便是男子也不能有一個孱弱的身子,父親常說家裡的男子便是數你身子最好,若是父親看見了如今你這個樣子,該是有多心疼?”
李氏聽了這話,紅着的眼眶當中滑出了淚水,“三姐……對不起……”
“好了,莫哭了。”李天琳輕聲道,“三姐不說你就是了,莫哭了……”
李氏卻忍不住,眼淚仍舊是流個不停,“對不起三姐……我對不起祖母……對不起大姐對不起二姐……我對不起你們……若不是我任性跑去了軍營……我便不會認識殿下,便不會……對不起……我真的不想弄成這樣的……”
李天琳嘆息一聲,然後正色問道:“那你告訴三姐,你可後悔嫁給榮王?”
李氏一愣,隨後便搖頭,“不……我不後悔……三姐……我喜歡她……可是……我沒想着……”他便是這般的自私自利!便是這般的虛僞!即便是內疚的要死,可是卻仍舊不後悔嫁給殿下……
“既然不後悔,那便不要這般折騰自己!”李天琳認真道,“易兒,祖母沒有怪你,便是大姐二姐還有我,也沒有怪你!”
“可是若不是我……”
“我們李家的孩子既然做的出便願意承擔一切的後果!”李天琳打斷了他的話,“如今你已經是榮王正君,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情!況且,祖母卸甲歸田也並非完全是爲了你和榮王的婚事,祖母征戰沙場半輩子,如今已經老了,該是功成身退的時候,便是沒有你和榮王的事情,祖母也不能再在軍營呆幾年,如今趁着這個機會退下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你自幼便熟讀史書,也該知道,一個手握重兵的將領若是過於的聲名赫赫功勳過高難得善終,如今祖母急流勇退,雖然難免惆悵,但是卻可以保存身前身後之名,名垂史書,也可以廕庇後代子孫,對祖母來說,這一次卸甲歸田,更多的是利處。”
“可是大姐二姐……她們這般年輕……”
“有件事或許你還不知道。”李天琳再一次打斷了她的話,“當年大姐二姐要進軍營的時候,祖母原先是不同意的,只是後來出於讓大姐二姐歷練一番,便同意了,只是,當時祖母便和大姐二姐說好了,李家只需要一個支撐門戶之人。”
李氏聞言大驚,居然有這般事情?大姐是嫡長女,嫡長孫,可是……如今大姐二姐歸鄉,而三姐卻還在軍中……難道……祖母是讓三姐來支撐李家的門戶?可是……大家族中,往往都是嫡長女承繼祖業的……
“我想你也猜到了。”李天琳笑了笑,“沒錯,祖母是讓我來當這個支撐家業之人,不過你放心,我和大姐二姐沒有起衝突,祖母讓大姐二姐去軍營歷練同時也是考驗她們,只是這幾年下來,她們雖然略有成就,但是卻仍舊無法達到祖母的要求,如今,我便成了祖母唯一的選擇。”
李氏還是無法從這件事上面回過神來。
“若是我十年之內無法達到祖母的要求,我仍舊是會被祖母放棄,那時候若是祖母還在,她便會重新從重孫輩中挑選。”李天琳繼續道。
“可是家訓……”李氏想說的是嫡長女承繼家業一事,可是看着李天琳,她無法說出這話。
李天琳笑了笑,“李家的宗族傳承依舊是由大姐來承繼,李家的大部分家業也是由大姐承繼,這些都不會改變。”
李氏有些糊塗。
“武將不同文官,幼年祖母便告訴過我們,只要成爲武將的那一日起,我們便已經是將自己的性命交了一半給上天,另一半雖然掌握在我們自己的手中,但是,只要一個小小的疏忽便會失去。”李天琳正色道,“前朝的武將世家杜氏一族的傳奇,你也應該還記得,杜氏一族當年多麼顯赫,可是,幾十年之後,杜氏幾乎拼盡了所有的女子,只留下一門孤寡男子,無人承繼門庭,隨後便漸漸被衆人遺忘,李家不能走杜氏的老路,而且,如今的大周也尚且不需要過於顯赫的武學世家。”
李氏的臉色在李天琳的講述當中漸漸地好轉,可是內心的愧疚始終無法磨平。
“當年祖母尚且沒有家族在背後支援,但是卻也可以從低做起,祖母可以,我也可以!”李天琳最後道,“更何況,如今我背後的李家不再是當年那個什麼都不是的李家,祖母這般多年在軍中積下了不少的威望,便是西北如今祖母插不上手,但是,單憑我是李文真的孫女這個身份,我便比其他人要走快了一步!祖母不戀棧權力急流勇退,陛下面上雖然不說,但是心裡也定然會感念幾分,有了李家做後盾,還有陛下這幾份感念,我要在西北做出一番成就來,並不算是難事!更何況,祖母給了我十年的時間!”
“三姐……往後你會……很辛苦……”李氏緩緩說道,即便三姐說的這般輕鬆,但是,便是有了這些前提,要在軍中做出一番成就,卻也不會容易。
這便是武將和文臣的不同!
李天琳笑道:“三姐是女子,女子者,便該如此!”頓了頓,便又道:“好了,往後不要在胡思亂想了,如今你是榮王正君,那便好好當好這個職位!而且,你若是能夠當好榮王正君,得了榮王和陛下鳳後的喜愛,那三姐在外也是多了一重的幫助。”
李氏咬了咬下脣,深吸了一口氣,雖然這些話尚且未能夠完全消除他內心的愧疚,但是卻也激起了他的鬥志,“三姐放心,我會是你在京城當中最大的後盾!”
李天琳笑了笑,隨後便又轉爲肅然,“你能這般想,三姐很高興,但是有一點你要記住,榮王只是榮王,過於的張揚,那你便不是後盾,而是隱患。”
李氏臉色微變,“三姐,我沒有那個意思!”
“我知道。”李天琳點頭道,“不過如今陛下很看重榮王,連重新招募有一技之長的傷殘將士一事也交給了她負責,之前更是給機會她立下軍功,這樣的榮寵對於榮王來說即使榮耀,但也是毒藥,若是榮王迷失在這些榮耀當中,後果必然不堪設想!如今陛下對太女並無其他心思,若是榮王起了這份心,單單是她有軍功在身一事,便會至她於死地!”
李氏臉色一白。
“當然,這些不過是我的猜想罷了。”李天琳見李氏臉色不好,便轉了語氣,“這段時間我榮王也是有些來往,看得出來,她並沒有那份心思,祖母之前也說過,榮王不會是那有志角逐儲位之人。”頓了頓,又繼續道:“太女雖然不容易親近,但是也不是那種不能容人之人,而且太女和榮王都是鳳後養大的,有這份情分在,榮王更是安全,你要做的便是莫讓榮王迷失即可。”
李氏鄭重點頭,“三姐放心,我不會讓殿下出事的!”
出嫁之前,父親便教導過他,結髮之夫的責任不僅僅是幫妻主照看好後院,教導好孩子,讓妻主沒有後顧之憂,更重要的是,要自傲妻主犯錯的事情即使提醒以免她一錯再錯,更是要想盡法子將她從歪道上面拉回來。
他知道她沒有那份心思,但是也知道,權欲往往最容易讓人迷失,往後,他會恪守結髮之夫的職責,絕對不會讓她出事!
“那就好。”李天琳笑道。“既然你也想通了,我也該回去準備行裝,榮王在外面也該是急瘋了,你心裡難受,她心裡更加的難受。”
李氏垂下了眼簾,“三姐,我知道……”
“往後莫要這樣了。”李天琳笑道。
李氏擡頭微笑道:“三姐放心,我會好好跟她說的,不會讓她心裡難受。”
李天琳失笑一聲,“對了,我這趟離京估計可能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回來,祖母的意思是京城的家裡不能沒有主子,若是沒人在,便不是家了,所以不會接表弟回去,往後我不在,你便有空便去陪陪他。”
前不久,李天琳迎娶了父親母族兄弟的嫡子爲正夫,親上加親。
“三姐放心。”李氏點頭道,“往後我會好好照看錶哥的!”
李天琳也點了點頭,隨後交代了幾句之後,便起身離開,屋外一直來回踱步的司予赫一見李天琳出來,便立即上前,“如何了?”
“殿下放心,正君已經好多了。”李天琳微笑道。
司予赫鬆了口氣,“那就好!”隨後又自責道:“都是我不好,這些日子忙着武學院的事情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幸好你能夠勸上一勸……本殿先進去看看,天琳你先去前廳那邊小住一下如何?”
“多謝殿下,不過天琳還要回去準備行囊,不方便久留。”李天琳沒有答應。
司予赫沒有勉強,“你往後若是有些事情,便直接告訴我,能夠幫的,我定然絕不推託。”隨後便讓人送李天琳出府,自己則快步進了屋子。
李天琳笑了笑,其實易兒的這門婚事結得並沒有錯,不過若是榮王不是榮王,那或許會更好一些,如今只是希望,榮王一直是現在的榮王,那易兒這一輩子,便就美滿了,而李家,也可以繼續依着自己的軌跡繼續興旺。
司予赫快步走進了屋子,不過在走到寢室內室外面的時候,腳步卻頓住了,她有些害怕進去,害怕見到李氏眼中對他的怨恨。
說到底,這件事的罪魁禍首是她!
“既然進來了,怎麼便站在那裡?”內室中傳來了李氏輕柔的聲音。
司予赫聞言,本能似的伸手掀開了眼前的紗簾快走了進去,隨後便看見李氏坐在了牀頭,不過臉色卻沒有之前她看他那般的難看,她走到了牀邊坐下,伸手便握着他的手,“可還有哪裡不舒服?”
李氏看着眼前一臉擔憂的女子,作爲一個皇女,作爲榮王,能得到他這般對待,於男子來說已經是莫大的福氣,三姐說的沒錯,他該珍惜這份福氣,“我沒事。”
“真的?”司予赫重複問道,小心翼翼的。
“自然是真的!”李氏嗔怪道:“我可不是那等嬌弱的男子,你忘了,那時候在軍營,便是你也輸給我!”
司予赫這方纔徹底地鬆了口氣,擡手撫了撫他耳邊的亂髮,“沒事便好。”頓了頓,隨後又道:“易兒,對不起……”
“不要說了!”李氏打斷了她的話,“先前是我自己想不通,我不是怪你,只是我心裡難受,所以放纔會這樣!你沒怪我吧?”
“當然沒有!”司予赫忙道。
李氏笑了起來,“我們往後好好過日子,把我們的日子過的紅紅火火好不好?那些事情,我們都不要去想了!”
司予赫不知道李天琳究竟跟他說了什麼,但是她不否認,聽了這些話,她心裡很高興,也很安心,“好!”
李氏伸手抱着她,倚在了她的肩膀之上,如今他的這份幸福是建立在了許多人的犧牲之上,所以,他會不惜一切去維護這份幸福!
……
司以琝這幾日的情況也是不好,主要是情緒上的問題,在李樂面前,他尚且可以維持平靜,可是當李樂離了身邊,他便又陷入了自己編造的匯聚了各種負面情緒的漩渦當中。
那一晚他雖然喝醉了,但是卻並不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說了什麼,而記得最清晰的便是他吻了李浮一事!
沒想起這件事,司以琝便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巴掌。
他當時怎麼便那般做了?
便是他想借着這樣的方式來忘記宗哲景遙,可是也不該選李浮!這個他同樣痛恨的女子!
做出了這樣的事情,讓他無法坦然面對李浮,更讓他覺得恐懼的是,每一次想起這件事,他的心總是會有種莫名的心慌,一種讓他恐懼的心慌,因而除非必要,他絕對不會和李浮見面,甚至爲了躲李浮躲到了司以晏那邊去。
一開始司以晏是沒有發現司以琝天天過來自己這邊有什麼不妥,不過日子長了,再加上經常看見司以琝神不守舍的,便有了一些猜想,不過他的猜想卻和現實情況差了許多。
他以爲司以琝是和李浮吵架了,也私下向司以琝確認了,司以琝不想讓司以晏亂猜,便認了,只是沒想到司以晏欲打破砂鍋問到底,司以琝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圓了自己的這個謊言想着司以晏便會作罷,可是司以晏卻更是興奮了,讓司以琝極爲驚詫的興奮,然後,他便便一副過來人的模樣拉着司以琝勸說着,說兩口子吵吵架這是正常的,他跟莊之斯便是這般,上個月他們大吵了一場之後,感情比以前好了更多了,同時還提供了不少折騰李浮好讓司以琝順下這口氣的方法。
司以琝聽的幾乎滿頭黑線,可是卻不得不裝作一副很受教的樣子。
而在同時,他也有種風水輪流轉的錯覺,想當年這樣的事情該是他來做的,可是誰也想不到,多年之後,他們的角色居然調轉了。
雖然司以晏性子變了不少,但是有一點卻是沒有變得,那便是心思單純,因而他沒有看出了司以琝在說謊。
……
李天琳從榮王府出來之後,先是去了一趟兵部衙門,處理了一些手續上的問題,隨後便返回了自己在京城的家中,只是方纔進了門口,便從管家口中得知了,二皇女司予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