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苑舒蘭作品 女皇的後宮三千 女皇的後宮三千 卷 四 江山 175 不能拖延
司以琝的神色在極短的時間內變了好幾次,先是迷茫,藉着便是悲痛,然後就是自嘲,最後,轉爲了憤恨,他猛然甩開李浮的手,甚至沒有來得及去想這樣會不會讓別人起疑。
李浮神色僵硬了一下,隨後,緩緩收起了手。
司以琝沒有再看她,轉身便往裡面走去。
李浮垂下了眼簾,隨即跟上。
一進了暖閣,司以琝便看見了大皇兄坐在了母皇身邊,抱着母皇的手笑的格外的燦爛,便像是小時候一般,他再一次愣住了,甚至忘了行禮。
李浮看了他一眼,然後,下跪行禮,“參見陛下。”聲音頗高,像是刻意提醒旁邊呆愣中的人。
司以琝雙手攥緊,隨後便要下跪。
“好了。”司慕涵開口,笑容已經收起,神色平靜,無怒無喜,“你身子不好,便不要下跪了,冷霧,扶三皇子坐下。”
冷霧領旨上前。
司以琝臉色青白了一些,沒有動。
“李浮與三皇子是進宮來向陛下謝恩,三皇子身子雖然不太好,但是這個禮不管如何卻也是一樣要的。”李浮擡着頭,與眼前的帝王正面直視。
而隨後,她似乎在她那雙沉靜威嚴的眸中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殺意。
心頭隨即一凜。
殺意?
她對她起了殺機究竟是因爲三公子有孕一事還是因爲她已經查到了那些事情?
李浮的心開始不安起來。
她不是怕死,而是擔憂司以琝,若是這件事被查出來了,他腹中的孩子必然不會被允許出生,便是他,也有可能……
世人都說永熙帝極爲疼愛三皇子,所以方纔縱容他常年在外,可是,她太清楚,一個帝王爲了江山爲了權力,甚至爲了顏面可以六親不認,可以冷血無情,可是犧牲一切!
宗哲景遙是這般。
永熙帝也不會例外!
司以琝自然不知李浮的擔心,他也沒有捕捉到那抹殺意,這一刻,他腦海當中唯一的念頭便是母皇仍舊生着他的氣,仍舊不肯原諒他!
司以晏收起了笑容,面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母皇……”
他也未曾覺察到了母親起了殺意,但是他卻知道,若是這般繼續下去,場面可能很難看,而且……
“母皇,便讓琝兒行禮吧!這是規矩,我們不能改的!”
母皇便這般的生琝兒的氣嗎?
琝兒喜歡的這個李浮雖然出身不好,但是她敢爲了琝兒這般和母皇說話,也是真心愛護琝兒的!
“母皇……”
他看着神色沉靜的母親,語氣露出了哀求。
其實在今日之前,他對母皇心裡也是有懼意的,因爲之前那般多事情,也因爲這些日子未曾見面的生疏,可是見到了母皇之後,看見了母皇慈愛溫和的笑容之後,聽見了母皇關懷的話之後,他心裡的那些懼意那些不理解都通通消失了。
他知道便是母皇變了,但是她對他的疼愛都不會便的,她還是以前那個疼愛他的母皇。
母皇對他的疼愛沒有變,對琝兒也一樣沒有變的!
司慕涵沒有看司以晏,目光凝着李浮,沉默不語。
暖閣內的氣氛在這一刻沉鬱了不少。
莊之斯站在了司以晏的旁邊,也是保持沉默,不過看向李浮的眸光當中多了審視,也閃過了一抹讚賞。
此人和三皇子之間的事情他不太清楚,只是聽過了大皇子說陛下先前不同意這門婚事,不過三皇子堅持己見,最後最後方纔同意。
她沒有問三皇子如何堅持己見,但是看能夠讓一向疼愛他的陛下這般反應便可想而知了。
莊之斯原本是沒打算插話,便是如今她成了司以琝的妻主,但是這件事卻也不是她能夠插上手的,可是司以晏卻已經繞進來了,她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大皇子,陛下只是疼惜三皇子而已。”
司以晏看了自家妻主一眼,可是卻仍舊無法放心,轉而繼續哀求:“母皇……”
司慕涵收回了目光,掠過了司以琝蒼白的面容,看了司以晏一眼,然後道:“那便跪吧。”
“謝陛下。”李浮磕頭說道。
司以琝壓下了眼眶中便要涌出來的淚水,然後在冷霧的攙扶之下緩緩下跪,與李浮一同依着規矩行了一個叩拜大禮。
司慕涵眸光幽深,待他們行完了禮之後,緩緩地道:“平身。”
兩人謝了恩。
冷霧立即上前將司以琝攙扶起來。
“琝兒你過來坐吧。”司以晏隨即起身上前,將司以琝拉到了自己原先坐着的位子坐下,自己則是坐在了旁邊的凳子上面。
“琝兒你的臉色怎麼這般不好?”司以晏憂慮地看着司以琝,“前兩日御醫明明說你的身子沒有大礙的,如今怎麼這般?”
從琝兒一進來他便發現了琝兒的臉色不好,之後母皇讓他無須行禮之後,他的臉色更是糟糕了。
司以晏心裡嘆息一聲,隨即也想着該如何做才能讓母皇息怒?
“大皇兄放心,我沒事。”司以琝擠出了一抹微笑,“只是昨晚上沒有睡好而已。”
司以晏一聽這話十分不合時宜的想起了那些讓他臉頰發燙發紅的事情,目光無意識地移向了一旁的莊之斯,撞進了她那雙滿是柔情的眸子當中,心跳隨即加快了速度。
司以琝看着司以晏這般,臉上的笑容依舊在,只是,心頭的苦澀卻更濃。
大皇兄如今很幸福吧?
曾經,在西北的那幾日,他也是很幸福很幸福,可是,幸福過後,卻是毀滅性的災難。
那時候若不是他不小心發現了這個秘密,如今,情況會更加的糟糕吧?
司以琝轉過了視線看向了旁邊的母親,是的,他是惱恨她寵幸那個趙氏的事情,可是,他自己又好到哪裡去?他差一點便讓他的家人,讓大周成爲天下的笑柄!
司以晏好不容易纔從那不該沉溺的記憶當中回過神來,“母皇,你看琝兒的臉色這麼不好,不如讓御醫給琝兒看看吧!”
琝兒出嫁之前的身子便弱,說不定昨晚上是真的累着了……
他又在想什麼!
不能想!
不能想了,司以晏你不能這般不要臉!
他咬着牙,瞪向了一邊站着像個木頭人的李浮,“琝兒的身子原本便不好,你是怎麼照顧琝兒的!我告訴你,琝兒是我的皇弟,你若是再這般照顧不好他,我定然不饒你!”
“大皇兄,我真的沒事。”司以琝在李浮開口之前便先一步說道,“大皇兄,你不要罵她!”
模樣很緊張,像是真的怕司以晏對李浮如何似的。
司以晏卻笑道:“琝兒你看你,才嫁人了便向着別人!”
“大皇兄不也是向着莊小姐嗎?”司以琝也笑道。
司以晏起身走到了司慕涵的另一邊,“母皇你看,琝兒這般笑話兒臣。”
司以琝緊緊地攥了一下拳頭,隨後方纔轉過視線,卻迎向了母親的目光,身子僵了一下,目光也隨即避開,他生怕在她的眼中看見了厭惡。
“臉色是不太好。”司慕涵緩緩道,“待會兒讓簡御醫給你診診脈。”
司以晏倏然擡起了目光,有些訝然與茫然。
“往後你的身子便由簡御醫負責。”司慕涵繼續道,聲音並沒有因爲司以晏的神色有任何的變化。
司以晏還是愣着,沒有反應。
司以晏見狀,心裡莫名的着急,可是卻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時候不早了,去朝和殿給你們父後請安吧。”司慕涵轉開了話題。
“母皇……”司以晏開了口,只是卻沒有機會說下去。
司慕涵打斷了他的話,“朕還有些政事處理,去吧。”話落,目光掃過了司以琝蒼白的面容,補了一句,“冷霧,給三皇子備轎輦。”
冷霧領旨。
司以琝眸光一閃,凝視着母親。
司慕涵沒有去接他的目光。
司以琝眼底方纔升起的亮光隨即湮滅。
司以晏憂心地看了司以琝一眼,隨後緩緩起身,“琝兒,我們去給父後請安吧,父後也應該等的急了。”
司以琝合了閤眼睛,壓下了心頭的鈍痛,站起身來,點頭道:“好。”
四人隨即行了一禮之後便退了出去。
而在他們走了之後,司慕涵並沒有如方纔所說的那般去處理政事,而是垂着頭靜坐着,眉宇之間瀰漫着一抹沉鬱之氣,眸子越發的幽深似海。
過了好一會兒,冷霧進來稟報道:“章善求見。”
司慕涵擡起視線,眸光冷凝,“宣。”
“是。”冷霧領旨,半晌之後領着章善進來。
“無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進來。”司慕涵沉聲交代冷霧。
冷霧領旨,隨後退了出去。
司慕涵沉着面容,身上瀰漫着一股肅殺之氣,冰冷問道:“如何?”
“都處理好了。”章善低頭道。
“很好。”司慕涵緩緩回道,聲音中也瀰漫着陰鷙氣息,“記住了,但凡有可疑之人便是錯殺也絕對不能放過!朕不希望有任何西戎的探子接觸到琝兒!更不希望琝兒有孕一事傳出去!”
“是!”章善領旨。
“李浮的背景查的如何?”司慕涵繼續道。
章善回道:“暗探前不久傳回了消息,李浮是雪二小姐至交之女這個身份是真的,只是她是如何和西戎國主牽扯上關係的,目前尚且沒能查清,只是當年李家滅門一事,似乎並不是江湖仇殺這般簡單。”
“繼續查下去!”司慕涵眯上了眼睛,眼底閃過了森冷殺機。
“是。”章善領旨。
司慕涵合上了眼睛,擡手撐着旁邊的小桌,輕柔着額頭,“讓冷雨去三皇子府,告訴他,若是這一次他再出差錯,朕決不饒他!”
“是。”
“退下吧。”
暖閣內再一次陷入了沉寂當中。
……
朝和殿內
水墨笑終於等到了兒子歸來,再見到了兒子的那一刻,他差一點便失態地落淚了,在大殿受了大禮之後,便拉着兒子往暖閣去,隨後便一直盯兒子看着,彷彿怎麼看也看不夠似的。
朝和殿的宮侍見了這般情況都不禁在心裡嘖嘖稱奇。
鳳後一向沉穩,便是和陛下鬧矛盾也是氣勢十足,可是如今便像是完全亂了方寸似的。
可大皇子方纔出嫁了一日啊。
司以琝安靜地坐在了一邊,聽着水墨笑和司以晏說話,即便是已經很努力地掩飾,但是眼中的羨慕之色卻還是可以讓人輕易看出。
莊之斯和李浮此時並沒有在旁邊,而是被宮侍領到了大殿旁邊的花廳靜候。
便是水墨笑讓兒子出嫁了,但是卻似乎仍舊沒有辦法對莊之斯生出喜歡之意。
花廳內,莊之斯也挑起了話題,不過說的也僅僅是一些客套的話而已,李浮心不在焉地應着。
莊之斯見狀便微笑道:“李小姐可是擔心三皇子?”
“嗯。”李浮沒有否認,“三皇子方纔臉色不好。”
莊之斯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浮,安撫了幾句之後便又寒暄了起來。
而便在此時,暖閣內的司以琝再也坐不起了,起身道:“父後,兒臣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即便他知道父後不是故意,即便他明白父後的心情,可是,看着父後和大皇兄這般,他的心裡真的很難受,若是父君還在,也定然會是這般的。
不!
若是父君還在,許也不會這樣!
因爲他這樣的情況是父君絕對不會接受的!
母皇如此,父君也一樣會如此!
小時候,他從來也不害怕做錯事情,因爲便是他做的再錯,父君再生氣,但是最後都會原諒他的,母皇也會護着他的,可是如今……
再也沒有人護着他了!
便是皇姐……
她沒有罵他,沒有斥責他,可是,心裡想必也是對他失望吧?
皇姐昨晚上留在了三皇子府,今早下人稟報說她宿醉未醒……皇姐從來便不會喝醉酒的,便是再高興也不會……她沒有出來見他,是想避開他嗎?
水墨笑聽了司以琝的話方纔驚覺自己的忽視,見了司以琝的神色之後,蹙起了眉頭,“臉色怎麼這般差?可是那裡不舒服?父後讓御醫過來給你看看?”
“不用了。”司以琝搖頭,“兒臣沒事。”話落,又補了一句,“母皇已經下令讓簡御醫待會兒到兒臣府邸爲兒臣請脈。”
“母皇說往後琝兒的身子便交給了簡御醫。”司以晏補充道,然後看向琝兒,“琝兒,我陪你先去休息一下?”
“不用了。”司以琝微笑道,“大皇兄和父後說話吧……我……我想出去走走。”
水墨笑看着他,“你想去觀星殿吧。”
司以琝眸子眸光一閃,垂下了眼簾,“嗯。”
“那便去吧。”水墨笑開口道,“琝兒,你母皇還在氣頭上,她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父後以前給你母皇鬧矛盾的時候,你母皇更加絕情的話父後也聽過,她不是真的有意,只是……愛之深責之切。”
司以琝愣了一下。
水墨笑在自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嘴邊也掠過了一抹自嘲,這句話適合琝兒,但是卻不適合他,“父後讓人陪你去觀星殿。”
司以琝只一次沒有拒絕。
觀星殿他是想去,只是,方纔他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出去。
愛之深責之切嗎?
母皇,是嗎?
司以晏不放心想陪着司以琝,可是司以琝拒絕了,司以晏堅持,可是看着司以琝的神色,卻怎麼也說不出來,只能點頭。
水墨笑沒打算陪着司以琝去,這個時候,他無法讓自己踏進觀星殿,即便現在他也是真的想雪暖汐回來。
“父後……”司以晏斂去了所有的笑意,“琝兒……琝兒似乎有些不對勁……”
水墨笑自然也是看出來了,先前他一直以爲他這般情緒是因爲陛下的冷漠態度,可是如今……雖然如今鬧得有些僵,可是他也是得到了自己的幸福,嫁給了自己心愛的女子,又有了孩子,可是爲何……他在這孩子的臉上看不到得償所願的幸福?
即便是笑着,卻彷彿也是強顏歡笑。
是不是他忽略了什麼?!
水墨笑想不通,因爲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司以琝腹中的孩子不是李浮的,更想不到他居然選擇嫁給李浮只是爲了守住孩子的秘密!
“父後……”司以晏見父親不說話,心裡更是焦急。
水墨笑收回了思緒,卻沒有跟兒子說什麼,“你母皇從未這般生過琝兒的氣,他難免有些難過的,而且如今還有趙氏一事,琝兒會這般也是難免的。”
司以晏似乎覺得仍有些不對勁,但是卻想不出來。
他該如何做方纔可以讓母皇原諒琝兒呢?
司以琝出了暖閣之後沒有讓宮侍前去通知李浮,便坐着軟轎往觀星殿而去,到了觀星殿之後,屏退了宮侍,自己一個人進去。
又是一年了。
觀星殿內的一切依舊。
只是,他所想念的那個人始終沒有回來。
便快六年了。
六年了!
父君,你究竟在哪裡?
司以琝站在了正殿的大殿前面,淚水終究忍不住滑落臉龐。
父君,兒臣很想很想你……
“琝兒?”一道熟悉的聲音焦急傳來。
司以琝連忙擡手抹去了臉上的笑容,然後轉過身,擠出了笑容看向正快步走來的少女,“皇姐。”
司予述走到了司以琝的面前,額頭上冒出了一層薄汗,呼吸也有些急促,可見是匆忙趕來的,“你怎麼不等我便進宮了?”
“下人說皇姐昨晚上醉倒了,我便不去打擾。”司以琝笑道。
“打擾什麼?!”司予述輕斥道,神色卻是心疼,便是司以琝擦乾了臉上的淚水,但是司予述卻還是看出來他哭過,緩緩伸手握着他的肩膀,“琝兒,不管發生什麼事情,皇姐都在你身邊!你放心,往後找父君的事情交給我,我會保護你!琝兒,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司以琝好不容易壓下的淚水再一次涌了出來,“皇姐……你……對不起皇姐……我讓你失望了……我讓父君失望了……我做了這般不要臉的事情……”
“琝兒!”司予述握着他肩膀的手加重了力道,“你沒有讓我失望!是我無能!是我的錯,琝兒,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是皇姐的錯!不要傷心,以後,所有的事情,皇姐都會替你擋着擔着!”
司以琝淚落的更慌,伸手緊緊地抱着了她,便像是找到了依靠一般,“皇姐!皇姐……”
皇姐沒有遺棄他!
沒有!
司予述咬着牙忍着淚水,她不能哭,絕對不能,她沒有這個權力!擡起了頭,看着沒有陰沉沉的天,父君,你放心,兒臣不會再讓琝兒受到傷害的,絕對不會!那個傷害了琝兒的人,兒臣一定會將她找出來,然後,挫骨揚灰!
前方的門口處,司予赫挺直着身子站着安靜地看着前方相互依靠般的兩人,無形的巨石壓的她越發的難受,半晌之後,她轉過了身,走出了觀星殿,然後擡頭望向了前面的承月殿,瀰漫着悲傷的眼眸當中閃過了堅定。
徽兒,對不起,這一次皇姐不能和你相見了,我要走了,雖然我很不想離開,可是,如今皇姐又做錯了事情惹怒了母皇,若是皇姐繼續呆在這裡,只會連累你,只會讓你的日子更加的難過!不過你放心,皇姐會更加的努力去彌補去償還去恕罪,皇姐會盡一切的努力來讓母皇原諒皇姐,讓母皇接受你的!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皇姐都會再所不惜!
司予執背過身,然後一步一步地往前方走去,走向了那個她此時怎麼也想不到的未來,付出了所有她可以付出的代價……
當天下午,司予執前去交泰殿請旨離宮繼續遊歷,永熙帝沒有接見,但是卻讓人傳旨準了她的請求,而司予赫也在兩日之後離開了京城繼續她的旅程,次日,司予述也辭別了司以琝離開了京城。
而在她離開京城之前的日子,她都是住在三皇子府,一直陪着司以琝,直到司以琝的臉上笑容多了真實,直到簡御醫說司以琝的胎像穩定了之後,她方纔離京。
四月的最後一次,永熙帝準了兵部侍郎莊銘歆帶着大皇子回祖籍拜宗祠上族譜的請求,五月初二,司以晏在妻主以及莊銘歆莊家正夫陪同之下離京返鄉。
雪家並沒有提出這般要求,三皇子上奏表明原因,言雪家規矩,宗祠唯有新年期間纔會接受新嫁入正夫的祭拜,因而暫不打算返鄉。
五月初三。
雪暖汐的生辰。
這是唯一一次雪暖汐失蹤之後司慕涵沒有陪着兩個孩子一起過的生辰。
司予述沒有留到這一日,面對這些發生了的事情,面對將趙氏當做父親的母親,她無法如往年一般在觀星殿那裡爲父親過生辰。
她需要行動,而不是那沒有絲毫意義的禱唸!
當日晚上,觀星殿內
司慕涵站在了寢室內的觀星樓上,望着那未曾散去陰雲的天空,這般一站,便是一整晚。
而這一晚上,司以琝也在自己的寢室當中,看着那一晚已經糊掉了的壽麪,呆呆地守了一夜,而他怎麼也不知道,在院子之外,有一個人一直在陪着他。
進入五月,夏季的氣息越發的明顯。
宮裡面也開始更換夏季的擺設,宮侍們換上了夏日的宮服。
這些日子後宮很平靜,可是水墨笑卻恨不得將這份平靜打破。
朝和殿的宮侍也漸漸地發覺了主子的反常,似乎自從大皇子出嫁之後,主子便變得越發的焦慮,甚至有時候莫名地發脾氣。
水墨笑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情況,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而他也知道這一切的異常反應都是源自於自己對兒子的思念。
司予赫在的時候還好,甚至司予述在的時候,他也沒有這般的嚴重。
可是看着孩子一個個地離開京城,看着朝和殿內一日比一日的沉寂,他的心便越發的不安寧。
他也試圖找趙氏的麻煩,可是每一次的請安,趙氏總是恭恭敬敬,不管他如何的挑釁,趙氏總是逆來順受,這點倒是真的讓他有種恍惚,彷彿看到了當年他從南苑回宮之後,雪暖汐對他百般忍讓的態度。
後宮沒有事端他該高興,可是此時他真的恨不得出些事情讓他忙碌一番,甚至不止一次衝動地想將蒙斯醉給找回宮來大家再鬥上一場一分勝負。
自然,最後這個荒謬的念頭沒有被付諸實施。
可也因爲這般,他的脾氣越發的喜怒無常。
而唯一讓他有些寄託的便是司以琝,因而,他對司以琝的身子對他的生活是異常的關注,甚至關注到了讓南苑中的蒙斯醉起了疑心,以爲他要利用司以琝做些什麼。
水墨笑想過將司以琝接入宮中來,這樣好照顧也好養胎,可是若是這般做,那便可能會暴露司以琝有孕的事情。
宮中雖然什麼都好,但是人也多,人多口雜的,秘密從來便守不久。
再有就是趙氏。
水墨笑如今覺得如今的趙氏便像是一頭潛伏着的野獸,再忍辱負重中積蓄力量等待時機毀滅一切。
總而言之,宮裡面不安全。
這種隱藏壓抑着的危機,或許也是造成水墨笑這般情緒的原因之一,此外還有便是他和司慕涵之間始終冰封着的態度。
除了司以晏出嫁之前的那個晚上,司慕涵宿在了朝和殿之後,往後的日子,司慕涵便都沒有再到過朝和殿,甚至很少到後宮。
而每到後宮便都是去延安殿。若不是司慕涵這些日子到後宮的時間不多,大多數都是獨宿在交泰殿,御書房上的御案上面御史的彈劾可能要堆積如山。
良貴君趙氏依舊盛寵不衰,甚至儼然是獨寵後宮。
只是這些榮耀卻沒有讓趙氏得到愉悅的心情,永熙帝這般忙碌於朝政之上,那便是證實了當日那宮侍所說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
是的,趙氏心裡也是猜疑過那宮侍所轉告的那些話。
他知道自己的使命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他卻不想被人利用被人當做墊腳石。
然而永熙帝的言行卻證實了那些情況都是真的。
自從進入了五月之後,永熙帝頻繁召見大臣,其中戶部和兵部的大臣居多,而每一次都讓他迴避,便是他仍舊可以隨意出入御書房,但是也注意到了御書房內的變化,譬如以前那些總是沒有防備地擺放的東西如今卻換了地方,甚至他又一次無意間發現了永熙帝將那些卷軸放入了御案後面書庫的暗格當中,又譬如,永熙帝不在讓他在旁邊磨墨,而是隻是讓他坐在一旁陪他。
她這般舉動,一是可能已經懷疑他,二是她真的要做一件很大很重要的事情,便是他也不能相告。
但不管如何,趙氏都知曉,他不能再繼續拖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