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蒙斯醉從宮侍的口中得知了司以佑不在流雲殿的時候頓時嚇的渾身冰冷,不過卻也沒有完全失去方寸。
他知曉兒子這些日子心情不好,今晚不出席宮宴雖說是累了,但是真正的原因還是不想面對那個傷了他心的母親。
因而便想司以佑不過是一時間走開了,或者是躲在了什麼地方想一個人靜靜,於是,他便匆忙趕回了流雲殿,也讓人四處去尋找。
流雲殿說小不小,但是說大也不大,而且先前殿內的宮侍也找了好些地方。
蒙斯醉讓宮侍去一些沒有找過的地方尋找,但是都沒有結果。
“怎麼會?”他低喃着,神色更是難看。
憶古見情況不妙,隨即上前,“主子,奴侍這便去稟報陛下和鳳後!”
蒙斯醉一愣,隨即點頭,“好,你快去!”
即便他和她之間如何,佑兒總是她的兒子,如今佑兒這般……她不會坐視不理的!
憶古領了命令便急忙往悅音殿而去。
蒙斯醉咬着下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佑兒不是這般沒有交代的孩子,如今他這般……不會的,一定不會是出事,今晚雖然是除夕,但是宮中各處還是有侍衛巡查的,而且佑兒……佑兒不是孩子,又機敏,不會出事的!或許……佑兒是後悔了,又悄悄去了悅音殿……應該是這樣,一定是!雖然他心裡惱怒陛下,但是卻還是敬重陛下的……
想到這,蒙斯醉吩咐了兩個宮侍留在宮中,又派了一個宮侍去佛堂和承月殿那邊問問,自己便也和憶古一樣折返悅音殿。
而便在快到悅音殿之時,卻遇見了也是行色匆匆的蜀羽之。
“豫賢貴君?”蜀羽之停下了腳步,“豫賢貴君這是要去哪裡?”
蒙斯醉壓下了心頭的焦急,“佑兒可在你宮中?”
“豫賢貴君是在找二皇子?”蜀羽之問道,臉色有些不好。
蒙斯醉見狀,“是,方纔宮人來報,佑兒不在宮中……佑兒也不在你那裡?!”
“不在。”蜀羽之問道,隨後又忙補充道:“豫賢貴君先別急,臣侍知道二皇子去了哪裡。”
蒙斯醉聞言,忙握住了他的手,“佑兒去了哪裡?”
“在頤安園。”蜀羽之說道。
蒙斯醉訝然,“頤安園?佑兒去頤安園做什麼?”
蜀羽之垂了垂眼簾,卻沒有回答,“我們還是先過去看看吧。”
蒙斯醉看了他會兒,然後點頭,雖然覺得奇怪,但是卻也沒有時間思考這般的多,只要佑兒沒事便好,頤安園離悅音殿很近,應該不會出什麼事情的!
兩人都疾步匆匆地到了頤安園,而方纔到了園子門口,便見了憶古。
“主子,陛下請主子到雪梅樓一趟。”憶古連忙稟報。
蒙斯醉心頭一驚,“陛下這裡?”
“是。”憶古回答,神色中也泛着奇怪之色,“鳳後也在。”
蜀羽之的心中的不安更是強烈。
“鳳後也在?!”蒙斯醉心頭的驚慌更重,只是卻還是自我安撫,陛下和鳳後都在,那佑兒便更加不會有事,也許……佑兒是在這裡遇見了陛下和鳳後……“佑兒可裡頭?!”
憶古搖頭,“奴侍不知……”
裡面的氣氛有些詭異。
自然,這句話他沒有說出來。
“怎麼會不知道?”蒙斯醉叱問道。
憶古垂頭,“奴侍也是打聽過,但是陛下和鳳後跟前的人嘴巴都緊的很,不過奴侍倒是聽到了一個消息,大皇子和四皇女也是不見了,如今大皇女正帶着人在宮中找。”
蜀羽之垂在手邊的手竟輕輕地顫抖了起來。
蒙斯醉又是一驚,沒有再問什麼,便快步走進了頤安園,而便在此時,一道嗓音傳來。
“父君?”
蒙斯醉停下腳步轉過身,便見司予昀快步走了進來,疑惑問道:“父君怎麼會在這裡?”
“方纔宮侍來報,你皇兄不見了。”蒙斯醉回道。
司予昀神色隨即轉爲了錯愕,緊張問道:“皇兄不見了?!”只是,視線卻始終不敢直視父親的眼睛,衣袖下的手也始終握成了拳頭。
“三殿下爲何也在這裡?”蜀羽之盯着司予昀,一字一字地問道。
司予昀迎向了蜀羽之的目光,忽覺一股寒氣頓時從後背升起,垂下了視線,“兒臣方纔見這邊亂糟糟的,便過來看看……”
“是嗎?”蜀羽之緩緩地溢出了兩個字。
司予昀沒有繼續接話,而是看向了蒙斯醉,“父君,那我們快些去找皇兄吧!”
“你先別急,你皇兄應該是和你母皇在雪梅樓內。”蒙斯醉似乎沒有發現女兒的異樣,安撫道,不過便是他發現了女兒的異樣,也不會多想,他便是做夢也想不到他的女兒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在裡面?”司予昀卻訝然。
蒙斯醉點頭,隨後也沒有再浪費時間,往雪梅樓而去。
司予昀掃了一眼蜀羽之,見他似乎還在看着自己,心頭又是一凜,咬了咬牙關,然後方纔跟上。
蜀羽之沒有起步,而是靜靜地站在了原處,腦海當中想起了先前召來暗衛瞭解今晚情況的情形,心彷彿墜入了冰窖一般,冰冷刺骨。
是不是他多想了?
看着前面走着的蒙斯醉和司予昀,他忽然間有種不敢上前的感覺。
蒙斯醉和司予昀到了雪梅樓下面。
而冷霧已經在通往二樓的入口處等候,在引領他們上去之前,卻宣了一道口諭,“陛下有旨,請豫賢貴君一人上去便好。”
蒙斯醉心裡咯噔一下,“可是出了什麼事情了?”
“豫賢貴君上去便會知道的。”冷霧沒有正面回答。
司予昀開口,“本殿必須陪着父君。”
蒙斯醉看向女兒。
“父君,兒臣不放心。”司予昀正色道。
蒙斯醉點了點頭,“昀兒和本宮上去。”
冷霧猶豫會兒,然後同意,隨後便領着兩人到了二樓的正堂。
一進正堂便看見了司慕涵和水墨笑坐在了裡頭,即便他此時擔憂着兒子,但是卻也是感覺到了裡面氣氛的異常,而他也沒有看見兒子,顧不得禮儀,直接走到了司慕涵的面前,“佑兒呢?”
他的聲音顫抖了起來。
司予昀也跟着進來,也沒有行禮,看着裡面的兩人,那被罪惡感幾乎淹沒了的心在這一刻生出了一抹雀躍,母皇和父後都在這裡了,而且這般神色,那便是……
這件事成功了!
然而雀躍之後,她的腦海中便浮現了司以佑痛心失望的面容。
心,又再一次沉入了谷底……
皇兄,他會原諒她嗎?
會嗎?
會的!
一定會的!
皇兄是她的親皇兄,他一定會原諒她的!
而她,將來也會償還皇兄,讓他成爲大周最尊貴,最幸福的男子!
司慕涵站起身來,看着蒙斯醉的眸光掙扎莫名。
蒙斯醉注意到了她眼睛的異樣,腳步忽然間往後退了一步,一股極大的恐懼在心頭生出,難道……“陛下……佑兒可在這裡……”
司慕涵動了嘴脣,但是卻始終無法說出一個字,眼中的血絲又多了幾許。
蒙斯醉心裡的恐懼更加的濃烈,“佑兒呢?”
司慕涵伸出了手。
蒙斯醉又後退了一步,避開了她的手,臉上的血色又少了一些,他盯着司慕涵會兒,然後便將視線轉向了一旁也站起了身來同樣臉色不好的水墨笑身上,“鳳後……是不是……是不是佑兒……”
出事了,這三個字,他始終無法說出來。
水墨笑上前一步,只是還未開口,冷霧便進來稟報說簡御醫來了。
不知道冷霧用了什麼方法,總是,簡御醫被人用最快速的方法弄到了宮中。
蒙斯醉雙腿一軟,幾乎站不穩。
司慕涵見狀立即上前伸手扶住了他。
這一次蒙斯醉沒有避開,而是僅僅地握着她的手臂,“是不是佑兒……陛下,是不是佑兒出事了……”
“醉兒……”司慕涵的臉色泛起了蒼白之色,始終無法將事情說出來。
蒙斯醉臉上的血色漸漸地消失,身子也顫抖起來,過去許多不好的事情一下子涌現在了腦海當中,十多年前蜀羽之奶爹蜀青便是這般失了蹤跡,然後被害……而前不久,柳氏也是好端端地便出事了……還有全宸皇貴君……他們出事,都是毫無徵兆的……難道現在佑兒也……“不會的,佑兒不會出事的!不會的……”
水墨笑見狀,忙對冷霧道,“你先領簡御醫去!”
“是。”冷霧領命。
蒙斯醉猛然間推開了司慕涵,然後踉蹌地走到了水墨笑面前,“鳳後,佑兒是不是出事了?他到底如何了?鳳後你告訴我!”
司慕涵上前,“醉兒你冷靜一些……”
“佑兒到底出了什麼事情!”蒙斯醉不等她說完便厲聲吼道,“你們告訴我,佑兒到底怎麼了!”
司慕涵臉色扭曲了起來。
蒙斯醉見還是得不到答案,便轉身往外走。
“醉兒!”司慕涵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蒙斯醉轉過身,一把甩開了她的手,“既然你們都不說,那我自己去看!”
“本宮告訴你!”水墨笑揚聲道。
蒙斯醉轉過視線看着他,呼吸因爲極度的不安而顯得急促無比。
水墨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一字一字地將事情給說了出來,而在這短短的講述當中,蒙斯醉的臉色變了又變,彷彿打翻了七色染料一般,不過到了最後,卻還是歸於一種。
死灰!
一臉的死灰!
而一旁完全已經被忽略了的司予昀,臉色也是如此,像是被一道悶雷給擊中了一般,整個人彷彿已經沒有了感覺,便是思考的能力也沒有了。
蒙斯醉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兩人,看着司慕涵扭曲的面容,看着水墨笑難看的臉色,許久許久都麼沒有回過神來。
司慕涵又上前了一步,伸手想去抱他,只是,手方纔碰見了他的身子,原本木然的蒙斯醉便像是瘋了一般,失控咆哮道:“別碰我——”
司慕涵不敢在動。
水墨笑神色也震了震。
蒙斯醉盯着司慕涵,眼中已經是通紅一片,倏然伸手,緊緊地抓着了她的雙臂,死灰色臉龐上擠出了一抹極爲難看的笑容,“陛下……你騙臣侍的對不對?你騙臣侍的……這不是真的對不對?臣侍知道這些日子臣侍不懂事,總是與你爲難……臣侍也知道上回臣侍所說的那番話傷了陛下的心……臣侍向陛下請罪……陛下,你不要說這般謊言來折磨臣侍……臣侍知道錯了……往後……”
“醉兒!”司慕涵打斷了他的話,泛着血絲的眼眸中彷彿蒙上了一層水霧,“這是……這是真的……”
蒙斯醉盯着她愣了半晌,隨後遽然猙獰喝道:“你便這般恨我嗎?!我知道我傷了你的心,你要如何報復我,如何折磨我,儘管衝着我來!爲什麼要這般說佑兒!爲什麼?!佑兒他是你的兒子,是你的親生兒子——你怎麼可以這般詛咒他!司慕涵,你怎麼了可以這般絕情,這般狠心——佑兒他是你的親生兒子——”
話彷彿聲聲帶淚。
他握着她雙臂的手用盡了全力,彷彿要將她的手骨給捏斷了一般。
眸光狠中痛。
極度的痛。
他不信,他不信,便是他死了,他也不信!
他的佑兒怎麼可能會遭遇這般的厄運,他的佑兒怎麼可能會落得這般下場!
佑兒那般善良,那般的懂事——
他怎麼可能會遇上這樣的事情,怎麼可能!
蒙斯醉狠狠地盯着司慕涵,即便目光狠怒,可是,卻還是帶着一絲的希望,希望她能夠告訴他,一切都只是謊言,不過是一個折磨他的謊言而已。
可是,他始終沒有得到。
絕望像是一個魔咒一般,死死地糾纏着他的身心。
蒙斯醉轉過了視線,看向了最後的希望。
“鳳後……你告訴我,這都不是真的對不對?都不是真的對不對?你們在騙我得對不對?”
水墨笑滿心的不忍,可是最終,卻還是咬着牙,“本宮沒有騙你,如今二皇子便在後面的廂房當中……”
“夠了!”蒙斯醉鬆開了扣着司慕涵的手,轉而捂住自己的耳朵,歇斯底里地咆哮道,淚水,順着臉龐滑落,模糊了他的視線。
巨大的痛楚一波一波地向他的心襲來。
他怒吼了過後,便轉過身,想去找兒子,然而,方纔踏出了一步,一張黑暗而窒息的巨網,鋪天蓋地地向他襲來。
意識被窒息侵佔。
眩暈,成了他最後的感覺。
“醉兒——”
“豫賢貴君——”
司慕涵快步上前接住了蒙斯醉倒下的身子,面目猙獰地咆哮道:“來人,傳御醫——傳御醫——”
司予昀一直呆在了一旁,便是自己什麼時候跌倒在了地上,她都沒有感覺,即便視線很清晰地看着司慕涵抱着蒙斯醉走出正堂,即便很清晰地看見水墨笑神情焦急地跟了出去,但是,視線所見的即便傳到了腦海,但是卻無法做出任何的分析。
她便這般看着,像是傻了一般……
……
簡御醫又被拉到了另一個廂房爲蒙斯醉診治,診脈施針,忙活了好一會兒,方纔停下,抹了把汗,壓下了心頭所有的疑惑,垂着頭說了結果,“啓稟陛下、鳳後,豫賢貴君只是刺激過度方纔暈厥,並無性命之憂,臣已經施了針,待會兒再開幾貼安神湯藥,豫賢貴君服下之後好好休息一晚,便不會不會有大礙了的。”
司慕涵給出簡御醫任何迴應,手始終握着蒙斯醉的手,臉色還是那般難看。
水墨笑吸了口氣,“真的沒大礙?”
“回鳳後,是。”簡御醫道。
水墨笑點了點頭,原本還想說什麼,只是看了一眼坐在了牀邊的司慕涵,便改便了注意,對着簡御醫使了一個眼色,隨後便起步走了出去。
簡御醫也悄然跟上。
廂房外,水墨笑便問了司以佑的情況。
簡御醫臉色變了變,“臣方纔剛剛給二皇子診了脈,雖然不是很確定,但是……”
“但是什麼?”水墨笑擰着眉頭道。
簡御醫臉上泛起了一絲青色,看了看水墨笑,然後低着頭,“關二皇子的神色以及脈象,二皇子應該是……被下了藥……”
而且,還是一些骯髒的藥。
最後這一句,她實在不敢說出來。
水墨笑雖然已經猜到了答案,但是親耳聽了,卻還是心頭一驚,“二皇子如今有無大礙?”
“如今二皇子似乎還未完全消了藥性,所以……”簡御醫躊躇會兒,“臣需要爲二皇子施針放血。”
“放血?!”水墨笑臉色一變。
簡御醫吸了口氣,擡頭正色道:“鳳後,二皇子中的是合歡之用的不潔之藥,若是不能及時清除出體內,怕是將來會影響後嗣的誕育!”
水墨笑咬了咬牙,“本宮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但一定要保二皇子無虞!”
“臣領旨。”簡御醫垂首道,隨後便要往司以佑的廂房而去。
水墨笑看了一眼眼前的緊閉着的房門,隨後便也要跟着往司以佑的廂房而去,只是這時候,卻見冷霧急忙前來。
“怎麼回事?”水墨笑問道。
冷霧臉色不好,“回鳳後,方纔三殿下提了劍要去殺雪小姐。”
“什麼?!”水墨笑蹙眉。
冷霧回道:“奴侍已經讓人將三殿下關在了正堂,只是三殿下的情緒很激動,奴侍便來稟報陛下。”
水墨笑握了握拳頭,“陛下如今正陪着豫賢貴君,這件事本宮去處理,你在這裡看着,若是二皇子或是陛下有什麼事情,便立即讓人來通知本宮。”
冷霧領命。
水墨笑留下了身邊的一個近身,便快步往正堂而去。
一到了正堂門口,便聽見了正堂內傳出了一陣聲響。
水墨笑沉下了臉,“把門打開!”
守在門口的兩個侍衛,領了命令,伸手打開了大門。
大門一開,水墨笑便看見了司予昀竟然被綁在了一張椅子上面,便是嘴上也被堵上了,他愣了愣,旋即對着守在外面的侍衛怒道:“誰讓你們這般做的!?”
一侍衛回道:“是冷總管的意思。”
水墨笑雖然不滿,不過卻也不是不知道冷霧的用意,看向了司予昀瘋狂的神色,若是真的被她鬧大,那這件事便真的壓不住了!眸子一沉,“將三殿下放開!”
那侍衛領了旨意,便上前解開。
司予昀一得自由便一腳踢翻了身邊爲她解開繩索的侍衛,然後便往外衝。
水墨笑臉色大變,但是卻還是及時擋在了司予昀的面前,大聲喝道:“你想幹什麼!?”
也許是水墨笑多年積下的威嚴,也或許是他此刻的聲音夠大,臉色夠難看,司予昀被震住了,沒有再往前衝,但是卻也沒有什麼都沒做,而是對着水墨笑吼道:“父後,你讓開,我要去殺了她——”
水墨笑沒有理會她,而是掃了一眼身邊的人,“全都給本宮出去!”
衆人領命,退下。
大門再一次被關起來。
“父後——”司予昀幾乎要將聲帶給撕裂了一般。
“你要殺了誰?!”水墨笑怒目喝道。
司予昀猙獰咆哮,“我要殺了雪凝,我要殺了她——”
“你以什麼樣的理由殺她!”水墨笑滿臉怒容。
司予昀雙目赤紅起來,“她玷污了我皇……”
水墨笑不等她說完便揚手狠狠給了她一個耳光,“你閉嘴!”
司予昀呆了一下,“你……”
“你想害死你皇兄嗎?!”水墨笑不給她機會說下去便繼續喝道。
司予昀眼眸泛起了一股極深的陰鷙,滿臉猙獰。
這那神情便是水墨笑見了也心驚了一會兒,只是也僅僅是一會兒,隨後他便臣着面容繼續喝道,“三皇女,如今你父君昏厥了,你皇兄到底如何會成這個樣子都未曾情形,你是女子,你如今該做的是守在他們身邊而不是這般衝動去殺人!雪凝便在那裡,若是她真的做了這般事情,屆時便是你不殺她,本宮也不會放過她,你母皇也不會放過她!”
“母皇真的會嗎?!”司予昀厲吼道,陰鷙的神色爬滿了一張年輕的面容,語氣中帶着極深的怒恨,“雪凝是雪家的人,是全宸皇貴君的母族親人,母皇會殺她嗎?!不會!不會——一個和全宸皇貴君長得相似的趙氏,母皇便捧在手心當寶,母皇真的會爲了皇兄而殺了雪凝嗎?!”
水墨笑長了口,不過還未說出話來,司予述便又陰鷙地道:“連父後你也知道的吧?!”
“方纔若不是本宮攔着,雪凝現在已經死在了你母皇手上了。”水墨笑怒斥道,“二皇子是你皇兄,可也是你母皇的兒子!便是你母皇不殺,那本宮殺!本宮絕對不允許有人這般算計皇子!”
司予昀不信,“皇兄又不是你的親生兒子,你攔着我不讓我去殺雪凝不就是想討好母皇嗎?!”
“你——”水墨笑氣結,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今日有人算計你皇兄,難保明日不會算計到本宮的兒子身上,本宮絕對不會便這般算了,雪凝若是真的有罪,便是你母皇不殺,本宮也饒不了她,若是閻王不收她,本宮便讓她魂飛披散,連地府都去不的!你這般大吵大鬧的,是不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你以爲這便是幫了你皇兄嗎?!你這是再害他!”
司予昀臉色還是那般的猙獰陰鷙,不過卻也沒有繼續和水墨笑吼,而是猛然跌坐在地上,卻是放生大哭,哭的撕心裂肺,痛苦不已。
爲什麼會這樣?
爲什麼會這樣?
爲什麼不是莊表姐而是雪凝?
爲什麼——
爲什麼?!
水墨笑看了她會兒,卻沒有去安慰,沉着聲道:“你且好好想想!”說完便離開。
正堂的門被打開,隨後又被關起。
裡面只是傳來了司予昀撕裂般的淒厲哭聲。
水墨笑對着外面守着的兩個侍衛吩咐了幾句,然後便叫來了身邊最後一個近身宮侍,“去看看晏兒有沒有消息。”
“是。”
而這時,一個御前宮侍過來,稟報道:“啓稟鳳後,翊君在樓下。”
水墨笑一愣,如今發生了這般大的事情,應該知道些什麼,只是如今……“先讓他在一樓等着。”
“是。”
水墨笑吩咐完之後,便往司以佑那邊而去。
如今情況亂成這般,不是問清楚事情緣由的好時候!
水墨笑去了司以佑所在的房間內,便見司慕涵也在那裡,而簡御醫則跪在了司以佑身邊,爲他施針防血。
即便放得血不多,可是水墨笑見了,卻還是觸目驚心。
司慕涵什麼也沒說,只是身上森冷的氣息卻依舊縈繞着。
簡御醫需要屏氣凝神,方纔能夠排除干擾。
而此時,外面傳來了新年的鐘聲。
永熙十六年便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到來了。
而這新年的鐘聲也驚醒了在武場內三人。
司予述猛然間站起身來,臉色很難看,她居然這般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忘了時間?也忘了裡面的大皇兄?她猛然上前,推開了練武廳的大門,然後便也看見了莊之斯和司以晏臉色焦急地站在了門前。
“四皇妹……”司以晏臉有些白了,他居然忘了時間,居然忘了時間,父後一定發現了他不見了……
莊銘歆也是焦急無比。
“四皇妹怎麼辦?”司以晏拉着司予述的手,“我們明明只是說了一會兒話而已……”怎麼便這般晚了?
他明明才和阿斯說了一會兒話罷了。
甚至連要說的話都沒有說完……
司以晏方纔心裡有多開心甜蜜,如今心裡便又多着急和擔心。
司予述雖然也是一樣的焦急,但是看了司以晏這般,也不能表現出來,安撫道:“大皇兄你先別怕,便是父後發現了,也不過是說幾句罷了,要不回去之後,我便說是我的主意……”
“不行!”司以晏想都沒想便拒絕了,“我怎麼能夠讓你們幫我承擔責任!我……我不是擔心父後會對我如何……我只是擔心……”他看向了莊之斯,幾乎要哭了,“父後定然會很生氣的……”
莊之斯此時已經是定下了心來了,原本她便想着找個機會親自見見鳳後,如今既然這般了,或許她該藉着這個機會去見見鳳後……即便可能後果嚴重,但是……她看着司以晏,心裡下了決定,她是女子,即便沒有本事,但是卻也要盡一切的能力去保護自己心愛的男子,“大皇子別擔心,我與你們一同回去見鳳後。”
司以晏大驚,“可是……”
“既然我們都絕對不會放棄,那去見鳳後便是遲早的事情。”莊之斯微笑道,“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承擔所有的責難。”
司以晏眼中的淚水滑落了下來,因爲焦急,因爲擔心,也因爲高興,渾然忘了司予述還在一旁,伸手握住了莊之斯的手,緊緊地握着,然後,便點頭,“好!我們一起去見父後!若是父後要殺你,便先殺了我!”
他知曉這般很對不起父後,很不孝,可是,阿斯這般不惜一切待他,他不想再軟弱下去。
他想去爭取!
司予述看着眼前的兩人,嘴邊浮現了一抹笑意,心頭更是生出了羨慕,“既然如此,那便走吧,父後如今想來也是急壞了的。”
司以晏點了點頭,“四皇妹你放心,這件事我會全力承擔下來,不會讓父後遷怒你們的。”
司予述笑了笑,沒有反駁,不過卻是想起了一件事,斂去了笑容,看着莊之斯凝着神色將那紙條的事情問了莊之斯。
莊之斯聽了之後臉色一變,“我沒有這般做!”
“什麼?”司予述訝然。
司以晏也是吃驚。
司予述吸了口氣,正色道:“真的不是你?”
“不是!”莊之斯搖頭,“我便是真的要換地反也不可能選在這裡的,更不可能用那般方式!”她握緊了司以晏的手,心裡生出了一股後怕,居然有這般一件事?模仿她的筆跡?!那扔那紙條的人,究竟有什麼用意?!爲了要將大皇子引到武場?是想謀害他?!
“若不是你,你如何會來這裡?”司予述蹙着眉問道。
莊之斯壓下了心頭的不安,轉爲了疑惑,“我在前去頤安園的路上遇見了雪凝,雪凝說是四殿下讓她帶口信給我,說是大皇子換了地方,讓我往武場這邊走。”
“凝表姐?”司予述錯愕。
莊之斯看着她的神色,更是狐疑,“四殿下沒有讓雪凝來通知我?”
“我……”司予述不知道該說什麼,凝表姐爲何要說謊?她既然遇見了莊之斯,那便也知道莊之斯沒有寫那紙條,爲何她還這般告訴莊之斯?爲何不直接詢問?……那時候跟在她身後的人是凝表姐,而她也應該有機會朝她仍那樹枝的……難道……是凝表姐?可她爲何要這般做?!
“四殿下?”莊之斯眯起了眼睛。
“這件事以後再不說,我們先離開這裡吧!”司予述岔開了話題。
莊之斯雖然滿心狐疑,但是卻也同意,不管這件事背後的人是誰,如今最要緊的就是離開這裡,雖然武場這邊也有侍衛巡邏,但是總是不安!
隨後,三人便往悅音殿趕去,不過便在路上,就遇見了四周尋他們,幾乎要急瘋了的司予赫。
“大皇兄——”
司予赫隱隱見到了三人,便立即衝上前。
司予述三人停下了腳步。
“大皇兄你去了哪裡啊!”司予赫聲音還有些顫抖。
司以晏看着她,“父後……是不是發現了?”
司予赫一愣,卻沒有回答。
司以晏一見這般情形,便知道情況很糟糕了,“父後很生氣嗎?”
司予赫張了嘴,但是卻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即便是過了這般久,她的心還是無法從那件事當中轉過來。
司以晏更是慌了,“大皇妹……父後到底氣成了什麼樣子了?”
“先回去再說吧。”司予赫吸了一口氣,說道。
三人沒有異議。
只是莊之斯卻還是提了一件事,“大殿下,還請讓人前去知會我父親一聲。”這件事上面,她唯一虧欠了的便是父親。
司予赫看了她一下,然後點頭,“好。”隨後便讓了一個侍衛前去通知莊銘歆以及莊家正夫。
司予述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看了司予赫的反應,心裡更是不安,若只是父後生氣,大皇姐不該是這般反應……像是還發生了什麼大事情一般……是否和凝表姐有關係?
一路上,司予赫什麼也沒說。
其他的三人也沒有說話。
最後,司予赫領着他們在頤安園門口停了下來。
司以晏看着眼前頤安園,疑惑道:“大皇妹,我們不是要去見父後嗎?”
司予赫點了點頭,“父後和母皇在雪梅樓裡。”
“啊?”司以晏訝然出聲。
司予述和莊之斯心裡都有了不祥的預感。
“大皇姐……母皇和父後爲何會在雪梅樓裡?”司予述開口問道。
司予赫看着她,臉色更是怪異,“四皇妹,是……”她的話始終沒有說完,“我們先進去吧!父後方才都急壞了!”
司予述握緊了拳頭,沉默了下來。
莊之斯心裡也是沉了沉。
三人進了頤安園,但是卻沒能見到司慕涵和水墨笑,倒是被領到了一樓的廳子裡面,也見到了蜀羽之。
幾人隨即對蜀羽之行禮。
蜀羽之勉強擠出了一抹微笑,然後便沒有說話。
侍衛們都退了下去。
司予述再也無法沉默下去,“蜀父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蜀羽之看了他們,卻回答。
“蜀父君……”司以晏也開了口,司予述的不安也感染到了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了?”難道今晚上除了他私下見阿斯之外,還有其他的事情發生?
蜀羽之只是看了看司以晏和莊之斯,還是沒有回答。
司以晏只得轉移目標,向司予赫問道,“大皇妹你說!爲何你和蜀父君都怪怪得?爲何那些侍衛宮侍不讓我們上二樓?父後除了生我們的氣之外,還發生了什麼事情?爲什麼父後和母皇都來了雪梅樓?爲什麼蜀父君也不敢說?!”
“大皇子……”
“蜀父君!”說話的卻是司予述,聲音急切地顫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了?是不是……”她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氣,“是不是和凝表姐有關係?!”
衆人一愣。
莊之斯隨即握起了拳頭,以方纔四殿下的反應來看,她是沒有讓雪凝給她傳話……如今鳳後和陛下都在雪梅樓,而且不讓人上二樓……難道這一切都是雪凝做的?可是……她究竟做了什麼?!
“四殿下,這件事與你沒有關係。”蜀羽之正色道,“接下來不管發生什麼,四殿下都得記住,什麼也不要管,什麼也不要插手!”
司予述渾身冰冷,“蜀父君……”
“好了!”蜀羽之打斷了她的話,合上了眼睛,“都不要再問了!”
司予述到了現在,心裡已經是肯定了,不管二樓發生了什麼事情,都與凝表姐有關係!
司以晏很想再問司予赫,可是看着蜀羽之和司予赫的臉色,最終都沒有問出口。
一股極爲壓抑和不安的氣氛在衆人之間蔓延了開來。
二樓上,簡御醫的放血治療已經結束了。
司以佑雖然還是沒有醒來,但是臉上那不尋常的酡紅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病態的蒼白之色,而同時,額上身上都出了冒出了汗。
“如何?!”司慕涵一見簡御醫停下了手,便問道。
簡御醫顧不得去擦額上因爲緊張而冒出來的薄汗,“回陛下,二殿下體內的藥性如今已經消了,只是……是否會有後遺症,還需往後的觀察……再者就是查清楚所中的究竟是什麼藥……”
一說完,她便感覺到了一股陰森之氣迎面襲來。
水墨笑心頭也是顫了顫。
“二皇子究竟中了什麼樣的藥!”司慕涵一字一字地道,聲音已經凝結成冰,還帶着極深的煞氣。
簡御醫將頭低的更低,“具……具體是什麼樣的藥……臣要需要仔細驗驗……不過依着臣多年經驗猜測……這藥應該是……是……”她咬了咬牙,一口氣說完,“應該是出自青樓——”
水墨笑瞪大了眼睛,震驚的連呼吸也忘了。
青樓?!
出自青樓!
當年父親交給他的那藥雖然見不得光,但是卻也是特別調配的,比青樓內的那些骯髒的藥好多了……
二皇子居然中了出自青樓的藥?!
他轉過了視線看了一眼司慕涵,卻僅僅只是一眼,便已經心生恐懼,不敢再看第二眼。
簡御醫一直低着頭,身子也開始抑不住顫抖。
她想起了當年全宸皇貴君對司慕涵下藥一事。
不過那時候所下的藥雖然不入流,但是卻也沒有出自青樓那般的骯髒,青樓之內,有許多用於亂情合歡之藥,這些藥藥效明顯,卻也骯髒。
皇宮大內,堂堂二皇子怎麼可能會中了這般的藥?
水墨笑握緊了拳頭,咬着牙頂着身邊之人可怕的氣息向簡御醫問道,“是不是因爲二皇子所中這藥……所以二皇子方纔會這般?”
便在方纔,他想起了當年他也是中了迷情之藥,那晚上雖然他受了折辱,但是事後卻也沒有如同二皇子這般……
“雖然這藥下作,但是……一般亂情之藥……不是合歡之後便退了嗎?爲何二皇子會……”
“水墨笑!”
他的話沒有說完,便被一道極怒極冷極怖的聲音給打斷了。
水墨笑不敢去看司慕涵的臉色,而是直接跪了下來,“陛下,若是不問清楚,如何能夠更好地替二皇子醫治?!”
說罷,不等司慕涵迴應,便擡頭看向同樣跪着的簡御醫,“簡御醫!”
簡御醫擡起了頭,戰兢的神色上添了一抹愕然,看向水墨笑,“鳳後……二皇子……二皇子並沒有……與人……”難道二皇子已經失貞了?她還以爲二皇子因爲中了這藥而且沒有成婚無法與女子合歡解除,所以方纔找她來醫治……可是如今……
水墨笑見狀,倏然站起身來,“簡御醫,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便是處於震怒中的司慕涵也是一愣。
“鳳後……”簡御醫垂下了頭,“依臣診斷,二皇子體內的藥之所以沒有清楚……那是因爲二皇子沒有與人……若是真的與人……那二皇子便不會是這般情況……”
司慕涵轉過視線,極爲可怖地盯着水墨笑。
水墨笑腦子轟了一下,“陛下……”
“你給朕出去!”司慕涵轉過視線對簡御醫喝道。
簡御醫不敢再多說什麼,便立即退了出去。
房門輕輕關起。
司慕涵盯着水墨笑,眼底閃過了希冀。
水墨笑木然了會兒,然後點了點頭,走到了司以佑身邊,然後彎下腰,動手去解開司以佑胸前的衣裳,之前因爲過於的震驚以及當時的情形,他並沒有去注意一件事……
外衣被解開了。
水墨笑再動手去解裡面的最後一件衣裳的時候,卻擡頭看向司慕涵,“陛下……請回避……”
司慕涵臉色猙獰了一下,然後,轉過身。
水墨笑顫抖着手解開了司以佑身上的裡衣,輕輕的拉開,便在心口附近,水墨笑看見了那讓他不禁鬆了口氣的印記,愣了會兒,又輕輕地爲他拉好了裡衣,然後整個人也無力地跌坐在了地上,“陛下……二皇子沒有出事……”
司慕涵轉過身,那原本佈滿了可怕神色的眸子,一股溼潤在蔓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