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讓女兒去向三皇女提恪侍君一事不僅是爲了讓女兒和三皇女斷了深交,也是爲了讓三皇女覺得柳家此時已經將希望都放在了恪侍君腹中皇嗣身上?”柳方和問道。
柳燁看着女兒,“柳家表明心跡,三皇女會有兩個舉動,一邊是徹底和柳家翻臉,二便是更加努力地拉攏柳家,而不管三皇女選擇哪一個,豫賢貴君爲了保護女兒,都會做一件事。”
柳方和臉色微變。
“只要他做了這件事,必定會激怒陛下。”柳燁緩緩道,宮裡面傳出風聲,自從柳家子進宮之後,豫賢貴君便一直心情不愉,“三皇女屆時有一個謀害皇嗣的父君,四皇女的勝算就更大。”
柳方和沉思會兒,“母親,四皇女真的值得我們這般孤注一擲嗎?”
“總比三皇女登基好!”柳燁回道。
柳方和沉默半晌,“只是陛下並不只有四皇女一個皇女,便是三皇女毀了,還有大皇女,大皇女雖然資質平庸,但是卻是被鳳後視如己出,而且據女兒的觀察,大皇女也是挺得陛下看重的,還有五皇女,雖然她還小,但是陛下畢竟還年輕,而且從三年前起,陛下每一年都會召人進宮,往後必定會有更多皇女的,而且,女兒如今的身份畢竟是三皇女的伴讀,便是女兒靠攏四皇女,四皇女也未必相信女兒,還有陛下,若是陛下懷疑柳家……”
“和兒。”柳燁沉下了聲音,“做大事者,不該這般瞻前顧後!”
柳方和臉色一僵,“女兒知錯。”
“事情已經進行到了這一步,我們都不能回頭了!”柳燁正色道,“你祖母說過,柳家有機會振興,那是因爲陛下給了機會,而原因便是爲了制衡莊蒙兩家,沒錯,這對柳家來說是一個機會,但是同時也是一個恥辱,若不能雪恥,柳家往後更是無法挺直腰桿!”
柳方和神情一凝點頭應道:“女兒明白。”
柳家從恪侍君進宮的那一刻起便已經將他當成了棄子,不過當事人卻似乎沒有這個覺悟,從庶子到永熙帝的侍君,這份幾乎可以說是從天而降的幸運已經徹底迷住了他的心智,也徹底地將他心裡的那份被捧殺而得來的自大無限擴大。
安清殿內
恪侍君怒氣衝衝地一掃宮侍端上了的晚膳,指着身邊的宮侍奴侍道:“這是什麼鬼東西!你們是看着本宮遭小人陷害也這般作踐本宮嗎?!本宮告訴你們,本宮懷着的可是陛下的皇女!你們這些不知死活的東西是不是想被滿門抄斬!”
“奴侍不敢,請主子恕罪……”殿內的宮侍紛紛下跪。
恪侍君卻不願意作罷,繼續怒斥,那陣勢不像是大家出來的公子,反而像是鄉野潑夫。
柳江聽到了動靜趕了進來,見了這般情形,眼底閃過了一抹慍怒,都這個時候了他還不知道收斂!沉着臉上前,卻先對着跪着的宮侍命令道:“你們都退下吧,這裡有我伺候便行了。”
恪侍君怒目看向了柳江,那眼神似乎想要將他給吃了一般。
柳江這時候也沒有掩飾,看了回去,頗有幾分柳家主夫的氣勢。
恪侍君潛藏在心底的畏懼被勾了起來,一時間愣住了。
柳江再一次對跪在地上的宮侍們下令,“都下去!”
宮侍們猶豫了會兒,隨即紛紛退下。
恪侍君這回也轉過神來了,指着柳江便破口大罵,“你死到哪裡去了!你是本宮的貼身宮侍,可是卻連人影都不見,是不是連你也覺得本宮被陛下責罰便覺得本宮再也沒有翻身機會?本宮告訴你,本宮可是懷着皇嗣的人,陛下如今不過是被蒙氏那個老男人矇蔽罷了,等本宮見到了陛下,陛下便會清醒過來,一定會站在本宮這邊的!”
柳江平靜地道:“主子若是不滿意宮侍做的膳食,奴侍親自去給主子另備一份。”
恪侍君更是大怒,“誰讓你去做飯了?你給本宮傳信出去,讓姐姐給我想法子讓我能夠出去見到陛下,還有讓主夫進宮,我要和父親商量一下如何對付蒙氏那老男人!”隨後又惡狠狠地道:“等本宮見到了陛下,本宮定然不會饒了蒙氏那個老男人!”
陛下居然降旨責罰他,定然是蒙氏這個賤人在陛下面前說了什麼!
柳江壓下了心頭的怒意,“如今主子被禁足,得罪了陛下和鳳後,主夫根本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遞帖子進宮,奴侍也不能在這個時候送書信出宮。”
恪侍君瞪大了眼睛,怒火中燒,“連你也不聽本宮的指令!?”枉費他這般相信他,每次他的話,他都會聽,可是沒想到他落難了,他也對他落井下石!
“若是奴侍在這個時候送書信出宮,那便是告訴所有人,主子您與朝臣私下來往。”柳江繼續道。
恪侍君卻還懵懂不知,只當柳江是在推託。
“後宮最忌諱的便是君侍與朝臣暗中勾結,即便那個是母族親人也容不得,主子如今已經惹怒和陛下和鳳後,若是還不知道收斂,便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陛下如今不顧主子懷着皇嗣而降旨意斥責分明是不在乎主子腹中的皇嗣的。”柳江直接點明瞭。
“你胡說!”恪侍君勃然大怒,“陛下怎麼可能不在乎本宮腹中的皇女?怎麼可能?!你胡說!你這個賤奴就是看着本宮落難了便落井下石,是不是蒙氏那個老男人收買了你了?還是主夫派你進宮根本便不安好心?本宮早該想到了,主夫那般恨本宮的父親怎麼可能會對本宮這般好?”恪侍君越說越是憤怒,上前一步,完全忘了自己懷着孩子似的,揚手便要給柳江巴掌。
柳江也沒有坐以待斃,揚手死死地握着他的手腕,擋下了那巴掌。
“放肆!你這個賤奴居然膽敢對本宮動手,來人,來人啊——”恪侍君憤怒大叫。
“主子是想一輩子都禁足在這安清殿嗎?”柳江沉着聲音一字一字地道,聲音雖然沒有恪侍君的歇斯底里,然而卻也壓過了他的嗓音。
恪侍君愣了下了,像是被柳江給怔住了一般,回過神來之後便叫囂道:“你這個賤奴,本宮不會放過你的,本宮要殺了你!要殺了你!”
“奴侍雖然是主子的陪嫁宮侍,但是入了宮之後便由內務府掌領,主子若是要賜死奴侍,必須先回稟了鳳後這個後宮之主,再由內務府刑房行刑。”柳江根本未曾將他的威脅放在心裡。
恪侍君雙目圓睜,“你威脅本宮?!”
“當日主夫命奴侍隨主子進宮,便是希望奴侍能夠協助主子在後宮站穩腳跟,可是主子若是不自愛,奴侍便是有千百般本事也無力迴天!”柳江鬆開了手,冷冷地說着,“主子信也好不信也罷,主子在陛下的心中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之人罷了,主子若是再鬧下去,損了陛下威名以及皇家顏面,陛下或許會看在主子懷了皇嗣的份上饒主子不死,但是主子和小殿下往後定然會失了聖心,甚至可能是陛下留下了小殿下,但是卻將主子你打入冷宮。”
恪侍君臉色大變。
柳江不等恪侍君發作便繼續冷冷地道:“主子進宮快一年了,應該聽說過二皇女和四皇子生父官氏的事情吧?官氏入宮十年,且生了兩個皇嗣,但是最後卻還是被打入了冷宮,便是連二皇女和四皇子都被陛下厭棄!”
恪侍君臉色慘白了下來,是被嚇到了,可是卻還是不忘掙扎,不過卻顯得有些蒼白無力,“官氏不過是一個罪臣之子,而且他還與人私通,可是本宮沒有,本宮對陛下真心一片,本宮還是柳家的人,陛下怎麼可能會這般對待本宮……”
柳江心裡冷笑一聲,官氏被打入冷宮的原因衆說紛紜,有人說他與人私通被發現了,也有人說他和當年全宸皇貴君失蹤一事有關,不過不管如何,都證明了一件事,若是陛下狠下心來,即便是自己的親血脈,也不會顧及,二皇女被放逐到京外行宮多年,陛下都不聞不問,甚至已經有人開始忘記了還有陛下還有一個二皇女!
若不是恪侍君出自柳家,他落得什麼下場他還真的不關心!當初主夫希望藉着恪侍君給柳家帶來助力的希望恐怕要落空了,這般一個不知進退的東西,根本擔不起這份擔子,可笑的是,他居然還以爲柳家沒了他不成!
只是心裡這般想,嘴上卻不能這般說,若是過度刺激了他,他怕是真的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連累柳家,“主子若是想重奪陛下的歡心,還是聽陛下的話好好安胎,過些日子便是陛下的壽辰,屆時或許陛下會給了恩典解了主子的禁足,便是壽辰之日沒有,再等一個月也就過年了,除夕那日,陛下也一定會赦免主子。”
恪侍君無措的心終於尋到了一絲希望,狠狠地盯着柳江問道:“你確定?!”
雖然他心裡不相信陛下會真的這般狠心,可是柳江的話還是嚇到他了,若是陛下真的這般狠心,那他下半輩子豈不是就慘了?他好不容易方纔成了陛下的君侍,享受着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榮華富貴,過着人人羨慕的優厚生活,如今曾經那個高高在上的主夫進宮看望他也得向他行禮,即便是姐姐,甚至母親見了他都得下跪!
他不能失去眼前的一切!
“若是主子沒有懷着皇嗣,奴侍不敢確定,但是如今主子懷着陛下的孩子,奴侍敢確定。”柳江正色道。
恪侍君臉色緩和了一些,雙手護着腹部,“好!本宮便信你一回,但是若你說錯了,本宮定然繞不得你!”
“若是奴侍說錯了,奴侍甘願受罰。”柳江回道。
恪侍君冷哼一聲,狠狠地道:“如今便是到除夕也不過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這段時間本宮一定要想出一個對付蒙氏的法子,等陛下赦免了本宮,本宮定然不會讓蒙氏那個老男人好過!還有鳳後!這一次他分明也是和蒙氏勾結在一起!枉本宮進宮以來對他畢恭畢敬的,便是面對他的冷嘲熱諷,本宮都忍了,可是沒想到他居然還這般害本宮!都不是好東西!”
柳江真的恨不得撬開柳氏的頭腦看看他裡面究竟裝了什麼,爲了到了這個地步還這般的不知死活!
……
司以晏見過了莊之斯之後,一掃多日以來的傷心難過,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了喜悅的氣息,即便他擔心被水墨笑發現極力地壓制,但是還是喜形於色。
水墨笑晚膳時分便看出來兒子的異樣,開口問了他。
司以晏只是謊稱出去走了走,心情好了許多,方纔會這般。
水墨笑也不是一個不瞭解兒子的人,雖然兒子喜怒都來得快去得快,但是卻前段時間那傷心也不是假的,怎麼可能出去了一個下午便轉變這般大?不過他也沒有繼續追問,而是待晚膳之後,召了下午隨身伺候司以晏的宮侍,然而卻得到了一個讓他訝然不已的信息。
那宮侍言,司以晏從流雲殿出來之後便去了御花園,不久又說冷了要他回朝和殿取件大氅來,待他取了大氅回去之時,卻已經不見了主子的身影,當時他嚇了一大跳,急忙在御花園中四處尋找,不過後來遇見了御花園的一個宮侍,那宮侍交代說大皇子去武場了。
那宮侍便趕忙往武場而去,不過半道上便看見了司以晏和司予赫。
水墨笑蹙緊了眉頭,隨後又讓人找了司予赫過來問了這件事,“你大皇兄去武場做了什麼?”
他可沒想忘記莊之斯也在武場上課!
“大皇兄沒有去武場!”司予赫連忙道。
水墨笑一沉臉。
司予赫又立即改口,“是,大皇兄是要去武場,不過半道上便碰上了兒臣,大皇兄……他……他應該是想去騎馬散心的,不過見我下課了,便也不好去,於是我們就一同回來了……”
這般破綻百出的話水墨笑豈會相信,“晏兒除了你之外,可還有碰到其他人?”
“沒有!”司予赫堅定地道,可是就是太過於堅定了,所以更惹人懷疑。
水墨笑眯着眼盯着司予赫。
司予赫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忙道:“父後,大皇兄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你不是和他一同回來嗎?他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會不知道?”水墨笑凝着面容問道。
司予赫一窒,“兒臣……兒臣覺得大皇兄挺好的啊?只是父後問兒臣這般多話,兒臣還以爲大皇兄出了什麼事情了……”
“赫兒。”水墨笑沉了沉聲音,“你真的不知道你大皇兄下午發生了什麼事情?”
司予赫看了水墨笑會兒,然後低着頭,咬了咬牙,“父後,兒臣真的不知道,兒臣只是知道,大皇兄很高興,在兒臣心裡,只要大皇兄高興,便是好事。”擡了頭,“父後,自兒臣從圍場中回來,便沒有看見過大皇兄如同今晚這般高興了。”
水墨笑凝視着她半晌,最後道:“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父後……”司予赫有些意外,她以爲父後會繼續質問她的。
水墨笑緩下了臉色,“父後知道你是真心關心你大皇兄,你明日還要上課,去休息吧。”
司予赫猶豫了會兒,最後還是點頭行禮退下。
水墨笑端起了茶喝了一口,然後沉思起來。
赫兒的反應分明是有事瞞着,可究竟會是什麼事情?
擱下了茶杯,他揚聲喚來了宮侍,“去看看大皇子睡下了沒有。”
“是。”那宮侍領了命令,一炷香之後,方纔回來稟報,“回鳳後,大皇子已經睡下了。”
水墨笑眸光一凜,又坐了一炷香的時間,然後起步往兒子的住處走去。
“見過鳳後。”寢室外面守夜的宮侍行禮道。
水墨笑點了點頭,“大皇子睡下了?”
“回鳳後,是的。”守夜的宮侍道。
“開門,本宮進去看看。”水墨笑下令道。
守夜的宮侍應了一聲,然後輕輕地打開了房門。
寢室內只留着一盞不怎麼亮的宮燈。
燈光柔和,讓冬日的室內添了一抹暖意。
水墨笑輕輕地往內室走去,走到了錦牀邊,緩緩地掀開了簾帳,便見司以晏安靜的睡容,他坐在牀沿,伸手想替他拉高被子,而同時,卻發現了他的眼皮動了動,眉頭隨即蹙起,裝睡?
雖然發現了司以晏裝睡,但是卻也沒有立即戳穿,而是,繼續爲他拉着被子,然而手方纔一動,司以晏便裝不下去了,猛然坐起身來,將手藏在了身後,驚慌失措地道:“父……父後,你怎麼來了……”
水墨笑蹙了蹙眉頭,“手上拿着什麼?”
“沒有!”司以晏臉色一變,堅定地道。
水墨笑伸出了手,“拿來給父後看看。”
“父後,真的沒有!”司以晏神色有些着急了,重重地道。
水墨笑沒有說話,而是眸光銳利地凝視着兒子。
司以晏心底欺瞞父親的內疚便又涌上了心頭,垂下了頭,卻還是不願意將東西交出來,但是卻也沒有使別的小把戲將東西藏來欺瞞父親。
“晏兒……”水墨笑緩緩地開口,“你說過你以後都不會再有事情瞞着父後的。”
兒子下午一個人去了武場,晚上便一掃之前的不愉快,笑的比誰都開心。
若是他還想不到和誰有關,那他便枉爲人父了!
莊之斯,居然還賊心不死嗎?!
司以晏掙扎了一陣子,最後還是將手中那封莊之斯寫給他的信遞了出來,他不該不睡覺拿着信在這裡偷看的,他更加不該在父後進來的時候不立刻藏起來……他怯怯地擡頭,看着父親,“父後……”
水墨笑沒有說什麼,而是伸手去拿他手上的信。
“父後……”司以晏不願意鬆手,眼露哀求。
“晏兒!”水墨笑神色沉了一些。
司以晏鬆了手。
水墨笑把信拿起,然後看了起來,臉色也隨之變得極爲的難看。
司以晏心也涼了,伸手想握着父親的手,然而卻沒有成功。
因爲水墨笑已然震怒的霍然站起身來。
司以晏的手僵在了半空,感覺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給狠狠撞了一下,呼吸也有些困難,父後真的這般氣他嗎?
水墨笑心口因爲震怒而劇烈起伏着,拿着信的手也開始顫抖起來,即便裡面的一字一句早已經被他看的一清二楚,但是他卻還是不願意相信似的,又重新看了一遍。
“父後……”司以晏臉色更加的蒼白了,“兒臣……”
“莊之斯!”水墨笑沒有責罵兒子,而是將所有的憤怒都發作在了莊之斯身上,“本宮不會放過你!”
好不容易,晏兒方纔決定放棄!
可是如今她卻又來這般一出!
他絕對不會輕饒她!
水墨笑厲色怒喝了一聲,隨後便握着那封信轉身離去。
司以晏大驚,連忙下了牀猛然攥住了水墨笑的手,“父後不要!父後不要……父後,不要……”
水墨笑轉過身看着滿臉哀求的兒子,心裡的怒火更勝,眸底閃過了一抹狠色,“晏兒你放心,父後不會讓她再有機會傷害到你的!”
司以晏沒有錯過這眸狠色,腦海當中隨即浮現了一個念頭,父後會殺了她的!“不要!父後你不要殺她,不要!她沒有傷害兒臣,她沒有!兒臣喜歡她,她也喜歡兒臣,父後,她真的喜歡兒臣,她不會傷害兒臣的!父後,兒臣求你,你不要傷害她!兒臣求你……”
水墨笑滿目震驚,“晏兒……你說什麼?”
他傷害莊之斯?
他求他不要傷害莊之斯?!
“父後,兒臣求你了!兒臣知道兒臣不該不受諾言,不該答應了父後不再喜歡她卻還是沒有做到……”司以晏跪了下來,哭着哀求道:“父後,兒臣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兒臣真的喜歡她……以前兒臣不知道她也喜歡兒臣,兒臣心裡再痛苦兒臣也會忍着,兒臣不能讓父後和母皇丟臉……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兒臣知道她也是喜歡兒臣的!父後,兒臣不再是一廂情願,不再是不要臉的了,我們是兩情相悅,是真心喜歡對方的!父後,兒臣知道你擔心兒臣,可是她向兒臣保證了,即便兒臣嫁到了莊家,兒臣也會一樣過的無憂無慮,父後,她甚至可以答應兒臣不納初侍不納側室,父後,她是真心喜歡兒……”
“夠了!”水墨笑厲喝一聲打斷了司以晏的話。
司以晏臉煞白煞白的。
“你昨晚上答應了你母皇什麼?你答應過父後什麼?你說你再也不會想她,你說你會和她畫清界線的!司以晏,這是你自己說的!”水墨笑一字一字地叱喝道,即使面色鐵青,但是,眼底卻有着極深的悲傷。
他捧在手心的兒子居然爲了一個根本便存心不良的女子這般跪着求他。
居然求他不要傷害她?
他這個父後在他的心裡究竟算什麼?!
“父後……”司以晏哭的更加的厲害。
水墨笑深吸了口氣將所有的淚水都往肚子裡咽,“你是我兒子,我唯一的兒子!可是你如今卻爲了一個莊之斯這般跪在這裡求我?!我對你做了什麼了?我傷害了你還是要害你了?就這麼一封信便將你給矇住了!就這麼一封信你便相信了她是真心的?你憑什麼相信她是真心的?就是她答允了你的那個條件嗎?!”
司以晏沒有說話,只是無措地哭着。
“是我的錯!”水墨笑心痛無比,“是我不該這般寵着你,這般護着你,讓你不諳世事,讓你養成這般單純不知世事的性子!是我的錯!”他咬了咬牙,看着地上木然跪着的兒子,“你便是覺得父後惡毒也好,心狠也罷,這件事父後不會便這般作罷,父後告訴你,只要父後活着一日,便不允許莊之斯動你一根頭髮!”
“父後……”
“你或許覺得莊之斯答應了你的那些條件便是真心愛你,可是晏兒,父後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世上不會有一個女子會因爲愛而答應這種條件!”水墨笑青着臉一字一字地道,“便是之前父後打斷爲你擇上門妻主,也未曾抱過她會因爲愛你而答允這個條件,莊之斯這樣的事情都肯答應,她必定另有企圖,若是上門妻主,父後會不惜代價達成你的心願,可是你若是嫁入了莊家,父後沒有這般本事可以護你一輩子!父後比你年長,終有一日會先你而去,父後在的時候,莊之斯或許會爲了利益而繼續對你好,可是父後若是不在了,身爲莊家的家主,她不可能再有所顧忌!”
若是莊之斯爭取一下他或許真的會考慮相信,可是如今,她想都不想地答允了這個條件,豈會無詐?還有莊銘歆,她怎麼可能允許莊之斯這個繼承人這般做?莊之斯若不是沒有責任心隨便承諾,那更不值得依靠,若是是她的承諾真的,那便是莊家根本就是有陰謀。
“不……不會的……她不會是……”司以晏臉色蒼白地低喃着。
“晏兒!”水墨笑終究是忍不住淚水,“父君見的人,經歷的事比你的多得多,這世道,人心從來都是險惡!”
“不會的……她不會這樣的……不會的……”司以晏整個人都跌坐在了地上,不斷低喃着。
“從今往後,本宮不會再讓你與她見面,更不會讓你再泥足深陷!”水墨笑無視兒子茫然無措的淚臉,狠下了心腸道:“你母皇的壽辰上面,父後會爲你擇一良配,明年你便出嫁!”
司以晏渾身一顫,猛然擡頭看向水墨笑,“父後……父後兒臣不要!兒臣只喜歡她一個人,兒臣只喜歡她一個人!兒臣不要嫁給其他人,兒臣不要!兒臣相信她不會騙我不會虛情假意的!兒臣相信她!兒臣答應了和她一同努力的!兒臣相信她!”他伸手拉着水墨笑的手,繼續哀求,“父後,兒臣知道你不喜歡她也不喜歡莊家,可是兒臣保證,她是真心對兒臣的,兒臣嫁給她會幸福的!父後,兒臣就是喜歡她,兒臣喜歡她很久很久了,兒臣不能沒有她!兒臣知道你不高興,兒臣也想過不喜歡她,可是不管兒臣如何的告訴自己不要喜歡她,可是都控制不住自己……父後,兒臣真的……父後一直想要兒臣尋到幸福,兒臣嫁給她,便是兒臣的幸福……”
水墨笑猛然甩開了他的手,也打斷了他的話,淒厲地喝道:“來人!”
寢室外的宮侍連忙進來。
水墨笑渾身戰慄了一下,然後轉過身,“從今日起,大皇子不得踏出住處一步!”說罷,便起步離開,恍若未聞身後司以晏的哭喊聲。
……
次日,莊銘歆下朝之後方纔走出了正宣殿,便被一宮侍攔下了。
“莊大人,奴侍乃朝和殿的宮侍。”那宮侍道,“鳳後請莊大人前去朝和殿一見。”
莊銘歆心中一凜,這些年雖然因爲斯兒是大皇女伴讀的關係,鳳後對莊家沒有以前那般敵對,但是卻也未曾私下召見過她,便是見了她的正夫,也從未讓他帶過半句話給她,她心裡清楚,即便鳳後如今什麼也不提,但是還是記恨着當年的事情,可是如今忽然間卻說要召她前去朝和殿一見?心中思緒飛快轉了轉,隨後正色道:“請回稟鳳後,臣乃外臣,不方便進後宮。”
那宮侍一愣,但卻也沒有說什麼,應了一句便回朝和殿稟報。
水墨笑得知之後猛然揮手掃落了手邊擱着的茶杯,隨後霍然站起身來,“不方便來後宮?好,那本宮便在御書房見你!”說罷,便鐵青着一張臉出了朝和殿,連轎輦都沒有來得及備。
莊銘歆方纔回到了兵部衙門,椅子還未坐熱,便接到了永熙帝的召見,心裡咯噔一下,先是鳳後召見,如今又是陛下召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了?難道斯兒做的那件事被陛下知曉了?只是即便如此,也是莊家內部的事情,陛下便是有意做什麼,也不會這般直接的,沉思會兒,便起身應詔而去。
到了交泰殿之後,宮侍卻將她領到了御書房旁邊的暖閣,而裡面等着她的不僅僅是永熙帝一人,還有水墨笑。
莊銘歆的心絃更是緊了緊,“臣參見陛下,參見鳳後。”
“莊卿平身。”司慕涵淡淡地道,看向莊銘歆的眼中多了一抹深思。
莊之斯喜歡晏兒,她並不驚訝,只是莊之斯居然答應了晏兒那個條件,而莊銘歆卻也允了,這讓她不得不深思。
她是有意成全兒子,然而,卻絕對不允許有人算計她的兒子!
莊銘歆謝了恩隨後站起,便微微擡頭快速掃了一眼眼前的帝后,卻見永熙帝臉色還是和在朝堂上一樣,沒有多大的不同,只是鳳後卻是面若寒光,眸光更是銳利如刀,她的心沉了沉,“不知陛下召臣來所爲何事?”
“找莊大人的人並非陛下而是本宮!”水墨笑不等司慕涵開口便冷冷地道。
司慕涵見狀,微微蹙起了眉頭,但是卻沒有出言阻止。
而水墨笑此時也已經顧不得尊卑什麼了,反正這裡也就三個人,莊銘歆也沒有這個膽子說出去,“本宮原本不想勞煩陛下的,只是莊大人這般謹守規矩不願奉本宮的召喚前去朝和殿,本宮便只好親自來交泰殿這裡見莊大人了!”
莊銘歆眯了眯眼,隨後擡頭道:“不知鳳後召見臣有何吩咐?”
“吩咐?”水墨笑冷笑道,“本宮可沒有這個本事能夠吩咐莊大人,本宮找莊大人而來,只不過是請求莊大人高擡貴手,放過本宮的兒子!”
莊銘歆臉色大駭,隨後看向了司慕涵,卻見她此時也微沉了臉色,當即跪下,“陛下,鳳後,臣可是做錯了什麼?”
“你沒有做錯什麼,錯的是本宮!”水墨笑繼續冷聲道,“是本宮過於自大,以爲可以掌控住一切,卻不想還是落入了人家的算計當中!”
當初他便不該讓莊之斯給赫兒當伴讀,更不該這些年這般厚待那莊之斯!
莊家的人,都是陰險的惡狼!
莊銘歆更是不明,顧不得其他,忙道:“請鳳後明言!”
水墨笑看着莊銘歆一臉不解的樣子,更是勃然大怒,“你還在這裡……”
“鳳後!”司慕涵開了口,止住了水墨笑,他過於失控了。
水墨笑轉過身,氣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司慕涵眼露不贊同。
水墨笑咬着牙,不肯示弱。
莊銘歆的掌控開始滲出了冷汗,同時思緒快速轉動,希望能夠想出一個所以然來。
“這件事朕自會問清楚!”司慕涵沉着眸道。
水墨笑咬了咬牙關,“晏兒是臣侍的兒子,陛下不心疼,但是臣侍心疼!”
“你——”司慕涵也惱了起來。
水墨笑深吸了一口氣,不再理會司慕涵,轉過身冷冷地道:“你想知道什麼事情對嗎?本宮便告訴你!”說罷,從懷中取出了那封從兒子手中拿來的信兜頭扔到了莊銘歆的臉上。
莊銘歆看了水墨笑一眼,然後,連忙拿起了那封信,看了起來,這一看之下,臉色遽然鉅變,“陛下——鳳後——這……”
“怎麼?”水墨笑看着她這般震驚的神情,極爲諷刺地開口,“莊大人是想說這封信是假的,是本宮冤枉了你女兒?!”
莊銘歆沒有回答,此時她已經說不出一個字了,在朝堂當中,即便面對陛下的震怒,她還是能夠從容面對,可是面對這件事……
那日斯兒口中所說的心上人便是大皇子?
居然是大皇子?
這怎麼可能?
莊銘歆是做夢也想不到。
“莊銘歆,本宮知道你我之間積怨已深,但是本宮這些年自問對你的女兒也是不薄,你爲何要這般做?即便你真的要算計本宮,大可衝着本宮來,爲何打本宮兒子的注意!”水墨笑氣的聲音都發顫了,“當年的事情本宮已然忍了,爲了你們還是這般不依不饒!你便真當本宮奈何不了你嗎?!”
“鳳後恕罪!”莊銘歆磕頭道:“臣真的不知曉這件事,臣……”
“她是你的女兒,她做了什麼事情你會不知道?”水墨笑聲音冰冷尖銳,“你女兒在信上說的清清楚楚了,她說她不納初侍不納側室是得到了你的准許的,你若是不知道這件事了,豈能會說出這樣的話嗎?你們莊家還真的是無所不用其極連這般的條件都答允!”
莊銘歆腦海劃過了許多的說辭,然而卻一個字也沒有說出,她能說什麼?將斯兒威逼她的事情說出來?這根本不可能,即便她不贊同斯兒這般做,也不能在外人面前泄露一個字,尤其是在陛下面前,若是陛下知曉了這件事,斯兒便毀了,她是她唯一的嫡女,莊家唯一的繼承人!她深吸了一口氣,看向了司慕涵,“陛下,臣以項上人頭擔保,臣侍的確不知道這件事,陛下,鳳後,臣是答允了斯兒不納初侍不納側室的要求,只是臣這般做只是因爲臣虧欠了這個女兒許多,臣想盡可能地彌補她,陛下,斯兒是曾經跟臣說過她有心上人,可是臣做夢也想不到居然會是大皇子!”
說完,便磕頭請罪,“臣該死,臣沒有教好女兒,讓她有了這等非分之想,臣罪該萬死!”
水墨笑一個字也不相信莊銘歆,“你……”
“好了!”司慕涵手拍了一下桌面,然後沉着臉對莊銘歆道,“莊卿先回去吧!”
莊銘歆躊躇了會兒,然後行禮退了出去,待出了暖閣之後,方纔發覺,背上竟然冒出了冷汗,她沒有多餘的停留,立即起步離開。
暖閣內
水墨笑被司慕涵的這番舉動氣紅了眼睛,“你……”
“你想如何?殺了她嗎?還是滅了莊家?”司慕涵沉着面容道。
水墨笑咬着牙關,說不出話來。
“這件事鬧大了,第一個遭殃的是晏兒。”司慕涵神色稍霽。
“那你說如何?”水墨笑大喝道,聲音已然是沙啞了起來,“我就晏兒這麼一個兒子!我兒子被人這般算計被人這般折辱,難道我這個做父親還要笑着感謝她莊銘歆嗎?!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她若是恨我,若是想對付我,大可衝着我來,爲何要這般對待我的晏兒?他們是不是就是想看着我們父子失和反目成仇?!”
“你胡說什麼?”司慕涵擰緊了眉頭。
“胡說什麼?”水墨笑落下了淚,“你知道昨晚上晏兒給我說了什麼嗎?他說他就是喜歡莊之斯,說若是我真的疼他便不該這般阻攔,他說嫁給莊之斯便是他的幸福!我的兒子,捧在手心裡養了十五年的兒子,他卻在告訴我,若是我不讓他嫁給莊之斯便是毀了他的幸福!我這個父親,因爲一個莊之斯,成了毀了我兒子幸福的兇手!”
他怒莊家的陰險,卻更痛兒子的責備。
即便他沒有明顯地說出他是一手毀了他幸福的兇手,可是言語之間卻已然表露無疑。
那是他唯一的兒子啊!
若不是莊之斯,晏兒怎麼可能會這般對他?!
“還有你!你口口聲聲說會讓晏兒幸福,可是卻一次有一次地食言!若不是你讓莊之斯給赫兒當伴讀,晏兒怎麼可能會有機會接觸到莊之斯?朝中有那般多大臣的兒子,爲何你偏偏讓莊之斯給赫兒當伴讀?!皇位傳承在你心裡很重要,那晏兒,你唯一的嫡出的孩子便如同草莽一般不值一文嗎?!對了,趙氏進宮了,你的皇貴君已經回來了,你怎麼會在乎一個可有可無的皇子,你想要兒子,甚至想要女兒,趙氏都會替你生!當年皇貴君的身子難以有孕,可是如今的趙氏可不是,而且還年輕,給你生是個八個也可以!屆時你再廢了我,立他爲鳳後,你便有十個八個嫡出的孩子……”
“夠了!”司慕涵遽然大喝,面容倏然猙獰的可怕。
這般摸樣,便是失控中的水墨笑也被怔住了。
司慕涵猛然轉身,一把掃羅了眼前小桌上面的東西,渾身散發着駭人的戾氣,“給朕滾出去!”
水墨笑的眼中浮動着一抹淒厲的悲傷,他不知道自己爲何又將這件事跟趙氏牽扯上聯繫,只是卻明白了一件事,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即便她不會廢掉他鳳後之後,但是他這個鳳後,與她相伴十多年的結髮之夫,在她的心裡,永遠也及不上雪暖汐半分,即便面對的只是一個贗品,也是如此!
他渾身哆嗦了一陣,咬着牙決絕地道:“我不會讓我的兒子被人算計,即便豁出去了性命,我也一樣不會輕易罷休!”然後,轉身離去。
司慕涵雙手撐着小桌,合着雙眼,臉龐抽搐着,依然猙獰,卻不像是憤怒,倒像是承受着一種極大的痛苦似的……
……
莊銘歆從交泰殿中出來之後便直接回了府,連去衙門告假都給忘了,一進了府門,便往正夫的院子而去。
一路上,陰沉的臉色和滿身的怒氣讓下人們膽戰心驚的。
上一回小姐成人禮出事大人便是這般神色,然後,便震怒下令杖斃了許多下人。
莊銘歆自然顧不上下人的驚恐,快步闖入了莊家正夫的寢室。
而莊家正夫此時方纔服了藥,正準備小睡一會兒,見了妻主這般神情進來,也是愣了愣,“妻主……這是怎麼了?”
莊銘歆盯着自家正夫,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揚聲對着身旁的下人喝道:“都給我出去!”
下人們聞言,頓時紛紛驚慌逃離。
房門關了起來,寢室內便只剩下了兩個人。
莊家正夫站起了身子,臉色因爲連日來的病原本便不好看,如今再加上了驚嚇,更是難看了,“妻主……妻主你這是怎麼了?”
“斯兒喜歡大皇子真的事情你是不是早便知道了!”莊銘歆也不管莊家正夫是否知道,劈頭便是一陣斥責。
莊家正夫愣了愣,“我是知道……”
“你是不是瘋了!?”莊銘歆原本只是猜測,沒想到居然得到了確認,更是勃然大怒,“我已經說了我這一輩子就只有斯兒一個繼承人,你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爲何還要去打大皇子的注意?!當年我與鳳後之間有什麼恩怨你難道不清楚嗎?”
莊家正夫眼眸睜大了一些,因爲錯愕。
他沒有想到莊銘歆會這般對他發脾氣。
他嫁給她十多年,便是當初那幾年最艱難的日子,她也從未這般對他發過脾氣。
“我知道當年我是對不起你們父女,可是這些年我已經儘可能地彌補了,斯兒是莊家開了宗祠定下的繼承人,是我唯一的嫡女,誰也動搖不得她的地位,而你……”莊銘歆已然失控了,“這些年爲了讓你安心,我對你的所做作爲視若不見,任由着你捧殺庶出的孩子,任由你明裡暗裡整治我父親出氣,你在莊家的地位比父親更爲穩固!你還有什麼不滿意?!而那個逆女,更是心思陰狠手段狠辣,可是因爲她是我的女兒是我的繼承人,我也便容了她,即便我知道我百年之後,她不可能善待她的那些庶出的兄弟姐們我也一樣不予理會!我對你們父女補償的還不夠嗎?爲何你們還要去打大皇子的主意?!你們是覺得娶了大皇子地位便可以更加的穩固,便可以不再將莊家所有人放在眼裡,便可以在莊家任意妄爲橫行無忌嗎?!她是我的女兒,她的一切都是我給得,我既然可以讓她穩坐繼承人的位置同樣也可以廢了她!即便她娶了皇子,若是我想,我也一樣可以廢了她!”
莊家正夫瞪大了眼睛,臉龐蒼白如雪。
“爲了迎娶大皇子居然連永遠不納側室的承諾說得出!”莊銘歆滿臉鐵青地道:“你們就真的想將莊家給毀了方纔心滿意足?方纔可以讓你們放下心頭之恨?!”
“你住口!”莊家正夫倏然嘶吼道,甚至隨手拿起了牀頭小桌上放着的茶杯猛然砸向了莊銘歆。
茶水已經涼了,所以並沒有大礙,但是茶杯卻還是狠狠地將莊銘歆的額頭給砸出了血來。
不過不待莊銘歆回過神來,莊家正夫便一躍而起猛然撲到了莊銘歆身上,廝打了她起來,面目猙獰,“你憑什麼說我的女兒心思狠毒手段狠辣?你憑什麼這麼說我的女兒?你憑什麼!你要廢了她是不是!那你廢啊!你廢啊!你乾脆殺了我們父女好了!補償我們?你補償了我們什麼了?我是莊家光明正大迎娶進門的正君,我的女兒是莊家孫輩唯一嫡出的女子,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這些原本便是我們父女改得的!我是捧殺你的庶出的孩子,我是明裡暗裡地整治你父親,這原本便是我的權利,我身爲莊家正夫改得的權利,你可以去問問你那慈眉善目卻心如蛇蠍的父親,問問他當年他是不是也是這樣做的!我用盡了一切手段來保護我的女兒,保護莊家唯一的繼承人我有什麼錯?斯兒如今所擁有的一切原本就是她改得的,你有什麼資格說是你給得!我女兒心思深沉?那你又好到哪裡去了?你的心思便不狠毒,你的手段便不狠辣嗎?比起當年你坐視自己的正夫以及嫡女被凌虐的狠毒,斯兒哪及的上這些半分!我的女兒做了什麼讓你說這般辱罵她了!
沒錯,斯兒是喜歡大皇子,我也很早便知道了,我也是曾經想過斯兒娶了皇子便可以地位穩固,可是我爲何會這般想?因爲你這個做妻主做母親不能給我們父女原本該給的庇護和依靠,我們父子不想死,只能另尋依靠!你說的沒錯,我們父女是不滿意,很不滿意!在你對我們做了那般多事情,在你將補償掛在嘴邊卻從未做過什麼的之後,我們是很不滿意!
可是我告訴你,斯兒喜歡大皇子卻從未想過要利用他,她是真的喜歡大皇子!可是也是因爲你,斯兒她不敢將喜歡說出口,都是因爲你當年誣陷了鳳後!你知道斯兒爲什麼喜歡大皇子嗎?便是那一年,我們從秦州回來,斯兒被你的側夫折騰的只剩下半條命,而大皇子是除了我這個生父之外唯一一個給予她溫暖給予她關心的人!大皇子說要保護斯兒,斯兒喜歡上他對他動心有什麼錯?!她喜歡上一個給予自己關心和關懷的人有什麼錯?!”
莊家正夫支撐不下去,整個人跌坐在地上,擡着頭卻還是尖銳地控訴着,“當年斯兒因爲你差一點沒了性命,如今又因爲你造下得孽而不得所愛!莊銘歆,你既然這般心狠爲何當年不在秦州便了結了我們?!那樣至少我們還可以懵懵懂懂地死去,不必再經受這些年你所爲的補償!”
莊銘歆愣在了原地,看着地上滿臉怨憤的正君,渾身僵硬如石,腦海漸漸的空白起來……
……
次日,莊之斯派人前去上書房請假,說父親病重,需要在家侍疾病。
司予赫得知了這個消息頓時懵了,而還未從這個消息中轉過來,便又從司以晏那邊得知了水墨笑已經發現了所有的事情,司予赫便是再不聰明也還是能夠想到這兩件事或許有聯繫,她去找了水墨笑,向他認錯,水墨笑雖然沒有責怪,但是卻不讓她再提及司以晏和莊之斯的事情。
而水墨笑也是真的下了狠心,將司以晏關在了住處中。
司以晏傷心之下,也是起了怒意,雖然不鬧,但是卻也不理開始不理水墨笑。
水墨笑心痛無比,卻還是沒有心軟。
而在莊之斯告假不去上書房之後不久,司予赫又聽到了另一個消息,莊家放出風聲說莊家正夫病重,莊銘歆有意爲莊之斯大婚以做沖喜。
司予赫得知之後,大驚失色,立即前去找了司慕涵,將她所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並且做了懇求,希望司慕涵能夠阻止莊之斯大婚,因爲她很清楚,若是莊之斯大婚了,司以晏便徹底沒希望了。
司慕涵沒有給出什麼承諾。
司予赫心急如焚但是卻也苦無法子,終究決定出宮去親自見一見莊之斯,只是她好不容易弄到了出宮的令牌,進了莊家,但是卻連莊之斯一面也沒有見到,不過讓她慶幸的是,在她到了莊家後不久,冷霧來了,帶來了司慕涵的話,讓莊銘歆先不要爲莊之斯擇正夫。
莊銘歆僵着面容應了。
司予赫鬆了一口氣。
……
朝和殿因爲水墨笑和司以晏沉默的對峙而顯得有些沉鬱。
水墨笑的臉更是從未放過晴。
而這時候,趙氏卻找上門來,說是要給水墨笑請安。
水墨笑自然不會不見,若是他不見,便是表示他怕了他。
大殿內
只有水墨笑和趙氏。
趙氏臉色依然蒼白,那張酷似雪暖汐的面容泛着帶着苦澀的淡笑,“臣侍原本前兩日便該來給鳳後請安的,只是臣侍的傷勢實在不宜下牀走動。”
“既然不宜下牀走動,爲何如今還來?”水墨笑態度極爲的冷淡,“若是有什麼閃失,本宮可承擔不起。”
“鳳後……”趙氏臉上的苦澀更濃,“我知道鳳後不相信……”
“你說的對,本宮是不相信!”水墨笑打斷了他的話。
趙氏臉上閃過了一抹悲傷,“鳳後……我只想和涵涵在一起……其他的我都不會計較。”
“你的意思便是本宮不相信,是因爲本宮害怕你會奪走本宮的東西?”水墨笑冷笑道。
趙氏臉色一僵。
“趙侍君。”水墨笑冷着臉,“你可是知道,自從本宮從南苑回宮之後,皇貴君便已經甚少在本宮面前這般稱呼陛下,即便是一時說漏了嘴,他也會立即改口。”
趙氏神色變了變。
“你連這些都忘了,還如何讓本宮相信你?”水墨笑嗤笑道,“本宮不是陛下,你也無需在本宮面前說什麼做什麼讓本宮相信,因爲不管你做什麼,本宮都不會相信!而且本宮若是你,便也會忘了那事,安安分分地當一個侍君,若是這件事被朝臣百姓知曉了的話,便是陛下也保不住你!雖然如今只是一個侍君,但是,你既然能夠迷惑住了陛下,便能夠更進一步,本宮這個鳳後之位等着你來拿!”
“鳳後,臣侍絕對沒有這個意思!”趙氏倏然起身,然而因爲起身的過於激烈,像是扯到了身上的傷口似的,臉上泛起了痛苦之色。
水墨笑卻不爲所動,冷冷地譏諷道:“趙侍君既然傷勢未好,還是安分地在宮中養傷吧,若是傷養不好落下了病根,那便不值了,犯不着爲了使這些根本沒用得小手段而斷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說罷,便起步離開大殿。
趙氏放下了捂着身上傷口的手,蒼白的面容褪去了悲傷和苦澀,面無表情。
……
那日在暖閣不歡而散之後,司慕涵也曾經不止一次想和水墨笑談莊之斯這件事,但是每一次都是火藥味濃重,而且最終都是不歡而散,尤其是在水墨笑得知了司慕涵讓人傳了話讓莊銘歆暫且停下爲莊之斯擇正夫的事情之後更是如此。
許是傷心擔心怒心過度,水墨笑最終病倒了下來。
司以晏得知了父親病倒之後,臉色也跟着白了起來,顧不得再慪氣,跑到了父親的寢殿,看着躺在牀上的父後因爲發燒而微紅的面容之時,眼淚便奪眶而出,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怎麼也流不盡。
對面這種情況,司慕涵也無奈,只能先勸司以晏先放下,讓水墨笑消了氣之後再說。
司以晏沒有反對,面對病中的父親,他根本反對不得,隨後的幾日,他都是親自近身照顧,甚至爲了讓父親寬心,不惜忍下了心頭的痛苦,承諾道:“只要父後不同意兒臣嫁給莊之斯,兒臣便一日不嫁,可是父後你也不能逼兒臣嫁給別人。”
水墨笑心裡也是難受,可是看着兒子因爲眼中濃郁的愧疚以及爲了照顧自己而憔悴的面容,終究是屈服了,“父後不逼你嫁給其他人,但是晏兒,你也必須答應父後,往後不能再和莊之斯來往!”
司以晏心如刀割,艱難地擠出了一個好字,然後淚流滿面。
……
進入了十一月中旬,京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這場雪一連下了三天三夜,整個京城都被一片銀白所籠罩,卻還不見停。
今年的雪,稱不上是瑞雪。
朝中上下開始擔心今年會不會出現雪災。
而從第三日開始,順天府便開始報上了京城內出現了大雪壓垮房屋以及凍死人畜的事情,且凍死的人畜數量隨着大雪的繼續肆虐陸續增加,與此同時,京城周邊的州城也開始報上了有大雪肆虐成災的情況。
爲此,御書房、內閣和各部官員都開始忙碌起來。
永熙帝更是忙得分身乏術,只是即便如此,卻還是堅持每一日去延安殿看望趙氏。
趙氏被冊封爲侍君後兩日,內務府擇出了一宮殿,永熙帝親自命名爲延安殿,隨後,趙氏搬離交泰殿入住延安殿。
延安殿離交泰殿雖然不算遠,但是卻也不進。
只是風雪再大,永熙帝的御輦總是會達到。
侍君趙氏,已然成了後宮最得寵之人。
然而,許是因爲外面的雪災一事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趙氏寵冠後宮這事卻也沒有嫌棄多大的波瀾,而趙氏雖然受寵倒是卻也每日堅持撐着未曾傷愈的身子前往交泰殿請安,對其他的後宮君侍也是恭敬有加,便是一直盯着這件事的御史,也找不到可以彈劾之處。
只是趙氏越安分,水墨笑便是越發的懷疑。
他在病中的日子即便不見趙氏,但是卻也未曾放鬆對他一舉一動的打探,每一日,他都會詢問蜀羽之趙氏的動靜。
只是始終沒有得到什麼破綻。
趙氏移居延安殿之後,除了時常在武場回後宮的畢竟之路上面遠遠地觀望四皇女之外,便沒有做過什麼特別的事情。
而即便是去看四皇女,卻也是遠遠的,從來沒有主動上前親近,甚至還小心翼翼的不被四皇女發現。
他便像是一個不能和自己女兒相認的父親一般,遠遠地看着女兒,關心着女兒,爲女兒祈福,只要女兒好,他便也安心。
水墨笑聽了這些,心裡雖然焦急,但是卻也沒有法子。
這一日傍晚,趙氏一如既往地冒着依然肆虐的大雪出門,爲的便是遠遠地看一眼從武場回朝和殿的司予述,在司予述的身影已經遠得看不見的時候,他方纔戀戀不捨地吩咐宮侍回宮。
只是轎輦方纔一起,便見蒙斯醉緩步走來。
趙氏一愣,隨後在宮侍的攙扶之下起身上前,“臣侍見過豫賢貴君。”
蒙斯醉淡淡地看了趙氏一眼,神色沒有多大的變化,即便是第一次看見趙氏,他也是如此,“天寒地凍的,前面有個暖亭,趙侍君可願意隨本宮前去暖暖身子?”
這不是蒙斯醉第一次見趙氏,然而卻是第一次主動和趙氏說話。
趙氏的臉上劃過了一抹驚喜,同時也驅散了不少眼底的悲傷,“好。”
蒙斯醉沒有再看他一眼,便轉身起步往前。
趙氏拒絕了坐回轎輦,而是和蒙斯醉一般,步行至前方的暖亭當中。
暖亭內此時備了火爐以及燒着熱水,彷彿一切都早有準備一般。
趙氏垂下了眼簾,鼻尖呼出的氣帶着一陣輕霧,掩去眼底一閃而過的暗思,隨後,緩緩地道:“豫賢貴君……”
“坐吧。”蒙斯醉打斷了他的話。
趙氏擡起眼簾看了他一眼,眼中有着明顯的黯然,“謝豫賢貴君……”
蒙斯醉打量了眼前的男子一陣子,隨後也坐了下來。
憶古親自動手用爐子上的熱水泡茶。
“聽聞趙侍君傷勢未愈,怎麼這般冷的天還出來?”蒙斯醉明知故問。
趙氏微微錯愕,隨後苦笑,“我……臣侍想來看看述……四皇女……”
“相見四皇女可以直接去朝和殿,怎麼天寒地凍地出來這裡看?”蒙斯醉端起了憶古遞上來的茶,輕輕地喝了一口,“你雖然不必四皇女大多少,然而也是陛下的君侍,論輩分,四皇女也是該稱呼你一聲趙父君。”
蒙斯醉像是根本不知道借屍還魂這件事似的。
趙氏臉色一僵,“豫賢貴君……你……你不知道我……涵涵沒告訴你嗎?”
“趙侍君。”蒙斯醉擱下了茶杯,“雖然你進宮的時間不長,但是,該守的規矩還是要守的,身爲陛下的君侍,對上應自稱臣侍,對下,則該自稱本宮,還有,不管陛下如何寵愛,身爲君侍,都不得逾矩而喚陛下名諱!”
趙氏臉色一白。
“你若是想和陛下的皇女多多親近,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也無需用這般方法。”蒙斯醉繼續說道,仿若沒有看見趙氏的臉色一般,“如今你這般做倒像是見不得光似的,要是被別人見着了,還以爲有什麼事情了,另外,你的傷勢還未好,便不該冒着這般大的風雪出來,若是倒下了,豈不是讓陛下煩心,如今陛下爲了大雪成災一事已經憂慮不已,你我身爲君侍,不該再讓陛下憂心。”
趙氏臉龐也顫抖起來,“臣侍……臣侍只是不想讓她不開心……”
蒙斯醉看着趙氏的眸光有過一瞬間的僵硬,“鳳後病着,後宮的事情都由本宮代爲打理,若是趙侍君有什麼需要,可以讓人直接跟本宮說,本宮能夠給得,定然不會少給,不過,本宮還是希望後宮每一個人都能夠謹守自己的本分,安安靜靜地侍奉陛下!”
趙氏的臉色更是難看,便是身子也開始顫抖起來。
“主子……”趙氏身邊伺候的宮侍上前扶着他,誠惶誠恐地叫道。
趙氏在他的攙扶之下,站起了身,“臣侍……臣侍身子有些不適,臣侍先告退……”
“既然身子不適那往後便在宮中好好休息吧。”蒙斯醉沒有擡頭看趙氏,端着茶杯捋着杯中的茶葉緩緩道。
“臣侍告退……”趙氏顫抖着聲音說了一句,便在宮侍的攙扶下出了暖亭。
隨着轎輦遠去,憶古方纔上前,“主子這又是何必?”
“你覺得本宮過分了?”蒙斯醉神色淡淡地道。
憶古垂首道:“奴侍不敢。”
蒙斯醉擡眼看了暖亭外邊肆虐的大雪,“憶古,你說他像皇貴君嗎?”
憶古沉吟會兒,“趙侍君長得的確和皇貴君有幾分相似,只是……”
“只是什麼?”蒙斯醉繼續問道。
憶古想了想,“若是皇貴君,不會有趙侍君方纔那般反應。”
蒙斯醉微微一愣,隨後低喃道:“是啊,若是皇貴君,方纔面對本宮的一番指責,不可能這般落荒而逃,即便他不會想當年陛下方纔登基之時一樣義正言辭地宣稱陛下是他的,但是卻也不會如同現在這般,沒有任何的辯駁便這樣落荒而逃……只是……”他頓了頓,隨後看向了憶古,“若是本宮說,他便是皇貴君,你信嗎?”
憶古一驚,“主子……”
“你也不信對吧?”蒙斯醉笑道,卻如外面肆虐的寒風一般冰冷,“可是……爲何那人卻那般深信不疑?”
初見趙氏,聽了翊君的講述,他也曾經疑惑過,只是,心卻還是無法相信。
鳳後是沉底的不信。
翊君將信將疑。
而大師……
雖然保持沉默,可是,卻也未必沒有懷疑。
而他自己,曾經疑惑,如今,雖然不信,但是,卻也沒有鳳後那般堅定。
趙氏,那張與皇貴君這般相似的面容下,究竟藏着一個什麼樣的面目?
“主子……”憶古擔心地喚道。
蒙斯醉站起身來,“回去吧。”
憶古聞言沒有再繼續問,“是。”
主僕兩人便起步離開了暖亭,只是,半途上,蒙斯醉卻改變了主意,沒有迴流雲殿而是去了佛堂。
“豫賢貴君這些日子似乎時常來這裡。”程氏淡淡地說道。
蒙斯醉笑了笑,“臣侍覺得,這般誦經唸佛的,倒也是一種生活的樂趣,至少能使人心情平靜。”
程氏聽了這話,卻是蹙起了眉頭,“豫賢貴君,你還年輕,而且,你還有兩個孩子……”
“是啊,本宮還有兩個孩子。”蒙斯醉緩緩地說着,神色有些茫然。
她說想和他談談,可是那日之後,便再也沒有下文,而那個似真似假的趙氏,卻佔據了她除了江山之外所有的時間,那日趙氏初去朝和殿請安,事後,鳳後問他,是否相信,那時候他沒有回答,因爲他心裡早便不希望這件事是真的,他的話,早已經失去了公允。
方纔的一番搶白趙氏,與其說是想試探,不如說是遷怒。
因爲她的若即若離而遷怒。
他吸了口氣,然後,緩緩地收起了茫然之色,正色道:“如今本宮眼前最要緊的便是給佑兒尋找一個好人家。”
其他的……
他既然控制不了,便讓其隨波逐流。
他有些累了。
……
隨着朝廷抗擊雪災的各項政策一一下達,各地也沒有更大的災情傳來,只是情況卻還是不容樂觀。
而便在司慕涵壽辰前三日,蜀羽之也接到了來自於司以琝的消息。
司以琝快到京城的時候卻被一封急信給攔住了。
得知了這個消息,蜀羽之心裡不禁鬆了口氣。
趙氏的情況如今還沒有一個定論,他和司予述的想法也是一樣,不希望司以琝知道這件事。
“你確定三皇子不知道趙氏的事情?”蜀羽之問眼前前來送信的暗衛道,趙氏進宮一事雖然被陛下儘可能低調處理,但是難免也會有些傳言傳出去,他無法保證不會傳到琝兒的耳中,若是琝兒知道陛下帶了一個與皇貴君這般相似的人進宮,一定不可能冷靜的。
那暗衛回道:“屬下已然通知了冷雨,冷雨對三皇子封鎖了這件事。”
自雪暖汐出事之後,冷雨便褪去了宮侍的身份迴歸了暗處,後來,司以琝執意要出去尋找父君,司慕涵便將冷雨調了出來,隨身照顧和保護司以琝。
“嗯。”蜀羽之收起了那信,“本宮會轉告陛下這件事,你去知會冷雨,小心保護照顧三皇子。”
“是。”
“還有,如今三皇子的年紀也不小了,讓冷雨在這方面多注意一下,雖然人在外面,但是該注意的還是要注意,別讓三皇子和成年女子太過於接近。”蜀羽之想起了另一件事便補了一句,“尤其是那個李浮。”
“是。”
蜀羽之揮了揮手讓那暗衛退下,隨後看了會兒手中司以琝寫過司慕涵的信,方纔起身喚來了宮侍:“今晚陛下也是去了延安殿嗎?”
“是。”那宮侍回道。
蜀羽之神色暗了暗,“傳轎輦,本宮要去延安殿。”
趙氏……
即便離了交泰殿,但是,卻還是獨佔着她的注意。
“主子,如今時辰不早了,而且外邊還下着雪……不如明日再去吧。”那宮侍勸說着,“陛下今晚上似乎也是去了延安殿,這個時辰,應該是歇下了……主子這個時候過去,怕是會惹怒陛下……”
“不礙事。”蜀羽之淡淡地道,“本宮有要事稟報陛下。”
那宮侍聞言便領了命出去張羅。
蜀羽之穿上了大襖披上了披風,便冒着雪出了承月殿。
晚上的雪還是下的很大,看着那隨着寒風肆虐的雪,蜀羽之不禁憂心起來,朝中的事情他雖然沒有去打聽,但是多多少少還是傳進了後宮的。
雖然朝廷已經下了救災的指令,但是天災不是一時間便可以控制的。
“主子,前方似乎是陛下的御輦。”身邊隨行宮侍的聲音將蜀羽之從沉思當中拉回了心神,他擡起視線望去,便真的見了永熙帝的御輦正停在了觀星殿的外面。
他不禁微微錯愕。
自從皇貴君出事之後,陛下除了每一年皇貴君的生辰會帶着琝兒和述兒前來觀星殿外,便從不踏足,如今怎麼忽然間便來了?
難道是爲了趙氏?!
他知道趙氏位份和住處的事情鳳後插了手,不過這後宮當中做主的始終是陛下,難保陛下最終還是覺得將觀星殿讓給趙氏住。
蜀羽之心裡浮現了這個想法,便不禁有些不適。
“過去看看。”
“是。”
半晌過後,蜀羽之的轎輦到了觀星殿的面前,在宮侍的攙扶之下,蜀羽之下了轎輦,走上前。
“見過翊君。”守在外面的宮侍立即行禮道。
蜀羽之點了點頭,“陛下在裡頭?”
“是。”
“本宮有事想求見陛下,請前去通報一聲。”蜀羽之擡頭看了一眼依舊煥然一新的觀星殿牌匾,緩緩說道。
這些年,觀星殿即便沒有主子,但是一切的維護都是最好的,甚至每一年都會裡裡外外整修一次,同時也保持着原樣。
除了缺少人氣,觀星殿甚至比鳳後的朝和殿更爲富麗堂皇。
宮侍領了話,便起步進了觀星殿。
大概一炷香之後方纔出來,“陛下請翊君進去。”
蜀羽之點了點頭,然後緩步踏進了觀星殿,忽然間,他想起自己似乎也是許久許久未曾踏入觀星殿了,似乎是自從琝兒和述兒搬離這裡之後,他便沒有再來過,即便是往常出門,也有意無意地避開這裡。
他緩緩地環視着四周。
宮燈璀璨。
四周雖然不能看的清清楚楚,但是大致的地方卻還是看的見。
並沒有變化。
彷彿仍舊是它的主子還在的時候。
只是,在大雪以及寒風的凌虐之下,這富麗堂皇的宮殿顯得更加的冰冷。
蜀羽之攏了攏身上的披風,繼續在宮侍的引領之下往寢殿走去,然後,上了寢殿內的觀星樓,一上了樓,他便看見司慕涵正臨窗而站着。
窗戶敞開。
寒風呼嘯而進。
小樓上沒有其他人,只有司慕涵孤身一人。
身影在燭火的照耀下,託的老長老長。
蜀羽之看着眼前這一幕,忽然間,心頭顫疼起來,“陛下……”
她不是相信趙氏便是皇貴君嗎?
爲何還會露出這般悲傷蒼涼的氣息?
司慕涵轉過身,在小樓上不甚光亮的燭火下,面容一片幽沉,聲音也顯得低沉,“找朕有事?”
蜀羽之吸了一口冷氣,緩步上前,“陛下,外邊下着雪,風冷的很,陛下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司慕涵沒有回答,而是重複了一遍方纔的問題。
蜀羽之心頭涌起了一陣酸澀,又吸了一口氣方纔壓下,“方纔暗衛送來了琝兒的信,他可能回不來給陛下賀壽。”
“怎麼回事?”司慕涵的聲音有些厲。
蜀羽之微笑道:“陛下別擔心,琝兒沒事,是雪傾接到了她師父病重的消息,帶着琝兒回去看望。”說罷,遞上了司以琝的信。
司慕涵拆了信。
蜀羽之便走到一旁,端了一盞燭火過來。
半晌後,司慕涵看完了信,便收了起來。
蜀羽之不知道是不是幻覺,他似乎發現了司慕涵眼底閃過一抹鬆了口氣的情緒,愣了愣,“陛下,可要臣侍派人去接琝兒回來?”
趙氏如今是日日盼着琝兒回來。
司慕涵垂了垂眼簾,轉過身,迎向了寒風,望着窗外的大雪,沉吟會兒之後,方纔緩緩道:“不必了,雪傾的師父也算是琝兒的太師父,如今師尊病重,琝兒去看望也是應該得,生辰每一年都可以過,不差一次,你去信,讓琝兒好好陪陪太師父吧。”
蜀羽之臉上掠過了訝然以及疑惑,“是。”頓了頓,又道:“陛下,寒風刺骨,陛下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琝兒在信上說,雖然他不能回來,但是一定會將生辰禮物準時送回來的。”司慕涵沒有迴應蜀羽之的話,而是幽幽地道,聲音當中,隱隱透着比寒風更加的刺骨錐心的悲涼。
“陛下……”蜀羽之神色微變,她怎麼了?
司慕涵眺望着遠處,皇宮的雪夜在盞盞宮燈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的悽美,“其實,朕最想要的生辰禮物,不過是一碗壽麪一碟壽包……可是爲何……”
“爲何什麼?”蜀羽之接着話問道。
司慕涵沒有回答。
蜀羽之看着她,躊躇半晌,張了口正想繼續說話,卻見司慕涵轉過身來,面沉如水,“時候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說罷,起步離開。
蜀羽之看着司慕涵離去的背影,總是覺得哪裡不對勁,但是,卻說不上來……
十一月二十五日,永熙帝壽辰前一日,如同柳江所預料的一般,永熙帝下旨解了恪侍君柳氏的禁足,只不過卻不是因爲永熙帝顧及皇嗣和皇家的顏面,而是因爲趙氏以皇嗣爲重向永熙帝懇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