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笑到了太廟還未走到大殿前便被章善給攔住了,水墨笑的態度雖然強硬,但是章善卻死守着,不讓水墨笑往前一步,水墨笑心裡雖然焦急萬分但是卻也不得不先按捺下來等蒙斯醉將程氏和兩個孩子帶來,因爲如今他即使進去了,可能也只會火上添油。
便在他焦急的等待之中,司予執瘋了一般衝了過來,拉着他便問父君在哪裡。
水墨笑惱恨官錦對司予執也不辭顏色,冷着臉訓斥幾句隨後便讓人將她送回去,而司予執的臉色在水墨笑的這般舉動之後,更加的難看了,推開了要將她送回去上書房上課的宮侍便直接往大殿衝去。
章善並沒有想到司予執會這樣,一時間沒有擋住,便是守在大殿門前的兩個侍衛也沒有來得及反應。
水墨笑惱怒不已快步跟了上去,隨後直接目睹了司慕涵一劍刺進了司予執後背的畫面,看着這一幕,他也是驚呆了,不過司慕涵的吐血卻將她從呆愣當中拉了回來,“來人——”
他急瘋了衝上前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司慕涵,而這時候章善也衝了進來,從官錦的懷中將司予執給奪了過來,然後開始急救。
官錦呆呆地坐在地上,低着頭,看着自己身上自己手上染着的鮮血,那刺鼻的血腥味充斥着他的每一個神經,他像是傻了一般,就這樣呆呆地坐着。
司予執身子痙攣着,眼眸瞪大,可是在那沒有血色的脣邊,卻似乎浮現出了一抹微笑,像是解脫了一般的微笑,而這個時候,她的意識也開始漸漸地迷失,沒有疼痛,有的只是解脫,鬆了一口氣的解脫,她終於替父君還了債了……
章善看着那此時還插在了司予執身上的劍,臉色極爲的難看,“御醫,快傳御醫——”
那兩個被眼前這一幕給驚呆了的侍衛這才反應過來,其中一個立即跑去請御醫,而另一個則上前去和章善一同給司予執做緊急救援。
“不要把劍拔出來……二殿下會撐不下去的……”章善焦急地喝道。
司予執在嘔出了一口血之後徹底昏死了過去。
水墨笑扶着司慕涵,臉色也完全蒼白了。
司慕涵沒有暈厥過去,便這般靠在了水墨笑身上,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她的手不斷地顫抖着,眼裡染上了血色。
“陛下,鳳後,二殿下需要立即施救,否則……不能在這裡等御醫來,臣必須立即帶二殿下去太醫院,那裡藥物以及人手都充足!”章善神色凝重對着水墨笑說道。
水墨笑立即道:“快去!”
“是!”章善抱着司予執便往外衝去。
官錦這時候終於回過神來了,看着章善抱着司予執往外走便像是瘋了一般,衝上前去,“你要帶我女兒去哪裡?你不要帶走她……”
“攔住他!”水墨笑對着一旁的那個侍衛厲喝道。
那侍衛也顧不得官錦的身份立即上前擒住他,二殿下的傷勢容不得半點耽擱,雖然她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若是二殿下就這樣死了,她或許也活不成了。
官錦不斷地掙扎不斷地廝打不斷地厲吼着。
蒙斯醉領着程氏以及司予述司以琝趕來的時候,看見的正是這樣的一幕場景,“陛下?鳳後……這……”
他們在進來的時候看見了章善抱着司予執往外走。
章善沒有片刻的停留帶着司予執以最快的速度往太醫院趕去。
司予述和司以琝兩人的臉都是慘白慘白的,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程氏看着靠在了水墨笑懷中的一臉木然的司慕涵,心裡猛然沉了沉。
官錦還是在厲喝着。
水墨笑將司慕涵交給了蒙斯醉的懷中,然後霍然起身走到了官錦的面前,揚手狠狠地給出了一個耳光,神情猙獰地厲喝道:“你爲什麼不直接去死了!”
“我要殺了你——”官錦卻沒有停下嘶吼,反而更加的發狂,幾乎是想將水墨笑給活活撕了一般。
是他害了執兒!
是他!
是這個惡毒的人!
若不是他設計騙他出宮,今日便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執兒也不會……
官錦腦海當中充斥着方纔司予執擋在他的面前被劍刃刺破了胸口的畫面,對着水墨笑更是恨意滔天,“我要殺了你!我咬殺了你——”
只是不管他如何的恨如何的掙扎如何的想殺了水墨笑都無法成功。
水墨笑也沒有繼續也官錦糾纏下去,而只是叫來了人,將官錦給押了下去關起來。
官錦不從不斷地反抗不斷嘶吼。
水墨笑直接下令侍衛將他給打昏了過去。
永熙十一年八月二十三,後宮傳出消息,侍君官氏犯大不敬之罪,被永熙帝下旨罷黜分位,打入冷宮。
而在兩日之後,護國寺因涉嫌與土著奸細勾結被封寺,寺內上下三百多人一律被收押進刑部大牢。
這兩個消息,再一次將尚未從全宸皇貴君遇難的事情當中緩過神來的衆人給震住了。
……
冷宮從當年關押過了先帝昭皇貴君之後便一直空着,永熙帝即位之後,後宮君侍也就那麼幾個,而且除了初侍以外都生育了皇嗣,冷宮這個在君侍心中可怕的地方便漸漸地被遺忘了,而今日,隨着官氏的遷入,方纔重新回到了衆人的視線當中。
自後宮傳出侍君官氏被打入冷宮之後,不管是宮裡還是宮外都在紛紛猜測着緣由,而至於那所謂的大不敬之罪,並沒有幾個人會真的相信,官氏分位雖然不高,但是他卻是育有兩個皇嗣,而且還誕育了二皇女,區區一個大不敬之罪是不可能讓他遭到如此滅頂的懲處的。
而因爲當日在護國寺中的事情,有幾個隨行的侍衛說露了嘴,將官氏禪房當中出現了一個女子給說了出來。
衆人便驚恐地在心中揣測,官氏獲罪,是因爲其與人私通。
太廟的事情被水墨笑給封住了消息,但是他卻疏忽了護國寺內的事情,因而導致這樣抹黑永熙帝和皇家的傳聞傳出,爲此他大爲惱火,將當日隨行去護國寺的那些侍衛宮侍都給狠狠地懲處。
水墨笑心裡也是曾經想着用這個罪名毀了官氏的,但是他也不過是想着在永熙帝面前提這件事,根本便不會將它傳開,可是如今,他用不上這個罪名,可是卻還是惹來了這樣的大麻煩。
他動用了一切的手段來壓制這流言,但是悠悠衆口,他始終還是無法徹徹底底讓這一流言消失,再而就是二皇女自從官氏被廢入冷宮之後便沒有出現在衆人面前,衆人便更加的肯定私通的流言是真的。
永熙帝自從太廟之後便一連三日沒有上朝,知道護國寺內被封,相關人等都被看押,永熙帝方纔上朝,只是對於官氏的事情,卻沒有做任何的表態,自然,也因爲那私通的傳聞,朝中的大臣,即使是御史,也不敢提這件事。
護國寺一衆人等沒有在刑部大牢待上多長的時間便被定罪了,由永熙帝親自定罪。
謀逆之罪。
秋後處斬。
對於這一處置,朝中卻有不少反對聲音,謀逆之罪她們認同,因爲經過刑部徹查,護國寺內居然藏有密道,而且覆蓋的範圍還不小,在寺廟下面挖密道,想做什麼?大家自然會往謀逆這一方面想,若是是尋常的人家,即使滿門抄斬也不會有人說一句不同意,可是如今卻是護國寺。
護國寺是當年太祖皇帝立朝之後下旨建造的,乃大周國寺。
而且,這一次要殺的是出家人。
不少人心裡始終還是有疙瘩,擔心激怒上天。
御史臺便也是以這樣的一個理由奏請永熙帝,希望改判爲流放。
只是卻被永熙帝當場否決了。
永熙帝言,既然參與了謀逆,那便不配在稱佛門中人。
同時下旨,若是再有爲謀逆之人說情,也以同罪論處。
最後,護國寺內所有人,還是被定了死罪。
而香火旺盛了幾十年的護國寺也在不久之後被朝廷下旨夷爲平地。
冷宮前
水墨笑看着眼前破落的宮殿,心裡卻忽然間生出了一種怪異的感覺,這是他第一次來冷宮,可是,冷宮這個詞曾經在他的生命中刻下了很深的印記,當年,他也曾覺得他的後半生將會在這裡度過,可是沒想到,他如今還是朝和殿的主人,而且還一步一步成了這後宮真正的主人,而這裡,卻在三日之前,成了官氏下半生苟延殘喘之地。
司慕涵沒有下旨殺了官錦,水墨笑並不意外。
即使她心裡再恨官氏,也不可能對於自己親手將劍刺進自己女兒身體無動於衷,不過他也不擔心,官氏還會有翻身的一日。
活着不是比死更好嗎?
司慕涵在下旨將官錦打入冷宮之後幽幽地說了這樣一句話。
雖然沒有帶着很深的恨,但是,卻讓人寒入骨髓。
官氏下半輩子即使活着也會生不如死。
水墨笑明白,這也是司慕涵心裡最想的。
所以,他來了這裡,除了心裡對官錦的恨之外,還有對司慕涵的心疼。
若不是官錦的所作所爲,司慕涵此時也不必這般的痛苦煎熬。
官錦蜷縮在冷宮的一角,身上的衣裳還是三日前的那一套,上面的斑斑血跡此時已經凝成了一塊塊暗紅的污跡,面容比之平日可以稱得上是邋遢,他的臉色很不好,在昏暗的室內更是顯得憔悴不堪,不過是三日,他便像是成了另一個人似的。
水墨笑並不驚訝,在親眼目睹了自己的女兒渾身是血地倒在自己面前,他若是還能好過,那便真的枉爲人了。
官錦聽見了腳步聲,即使可能是前來送飯的宮侍,但是他還是忍不住擡起頭來。
雖然僅僅只是三日,但是官錦卻已經覺得過了三輩子那樣長,這三日當中,他一直都在極度的煎熬當中度過,嘴裡心裡不斷地叫喚着司予執的名字,他試圖衝出冷宮去找司予執,但是每一次都不成功,他也試過賄賂守門的侍衛宮侍,打探司予執如今的情況,但是沒有一個人鬆口,甚至沒有人給他說一個字。
三日以來,即使每日三餐都有宮侍送來膳食,但是他一粒米都沒有用,一開始還會喝上一口水,因爲他還要說話,他要求那些宮侍侍衛幫他打聽司予執的情況,可是最近這一日,他連水也不再喝了,也許是爲了懲罰自己,也或許,已經是心如死灰了。
官錦擡頭便看見了水墨笑,眼眸瞬間睜大,然後,掙扎地站起來,往水墨笑搖搖晃晃地撲過來去,只是在離水墨笑還有三步的距離便被隨行的宮侍給攔住了。
兩個宮侍一左一右地將官錦給死死地摁在了地上。
官錦因爲久未用食,體力本來便不支,因而即使反抗了,但是最後還是沒有任何的作用,他跪在了水墨笑的面前,看着眼前這個一身華衣尊貴無比的男子,心裡除了恨還是恨,可是這個時候,他也知道,他是他唯一的希望,唯一可以知道女兒如今情況的希望,因而,即使他的眼眸當中狠戾無比,但是還是低下了頭,求了他,“執兒怎麼了……她如今怎麼了……”
他的聲音很沙啞,因爲喉嚨過於的幹也因爲這三日來日日的撕裂般的吼叫。
水墨笑沒有立即地回答,而是安靜地看着他。
官錦心裡有着無盡的恐懼,眼中的怨毒也漸漸地被恐懼吞噬,腦海當中又再一次一遍一遍地重複着當日的畫面,那劍刃穿透了他女兒的胸口,直直地穿了過去,他看見了那劍端,染滿了她女兒的血肉,濃稠血紅的鮮血一滴一滴地匯聚,如同溪流一般從她女兒的胸口之處涌出,浸溼了他的衣裳,染紅了他的手……官錦再一次猛然劇烈掙扎着,狂喊道:“執兒怎麼了!你們將我女兒怎麼了!你說——水氏,你說——”
“她死了。”水墨笑帶着絲絲寒意的雙脣輕輕地吐出了這三個字,面容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彷彿,不過是在說一件極爲尋常的事情罷了。
官錦的瞳孔因爲水墨笑這三個字而猛然睜大,呆愣了一刻之後,狂怒起來,掙扎着要撲向水墨笑,齜牙着牙像是要用森森的白牙咬破了他的咽喉,讓他再也說不出這樣詛咒他女兒的話來,狂喊道:“你胡說——”
他的行動沒有成功,兩名押着他的宮侍更加的用力,將他整個人往髒兮兮的地上摁下去。
官錦的半張臉貼着染滿了污穢的地面,過大的壓力讓他無法再狂喊着心裡的恐懼和恨意,可是卻並不阻礙他眼中狠戾的蔓延。
水墨笑冷笑一聲,“胡說?本宮有必要胡說嗎?當時的情況你也是親眼看着的,別說你女兒只是一個孩子,即使是大人,也未必能夠熬過來,更何況,你認爲你現在這個樣子還值得本宮浪費之間在這裡跟你胡說嗎?”
官錦呼吸濁重,還是在掙扎着,只是因爲體力不夠,所以沒有方纔那樣的激烈,而蒼白的面容也因爲掙扎而漲得通紅,可是卻沒有恢復平日的風采,而只是顯得他的面容更是猙獰可怕,“不……不會的……”
他艱難地吐着這樣的話。
他不相信他的女兒會這樣就死了,他不相信,不能相信!
執兒不會死的!
她不會死的!
不會的!
一定是他騙他,一定是!
他想讓他痛不欲生,所以纔會這樣跟他說的,一定是的!
他不會信,不會信!
執兒不會死的!
水墨笑像是看出了他心裡的想法似的,嘴角噙着冷笑,聲音如同冰雪一般冷冽,“不管你願不願意相信,你女兒死了就是死了,即使你一輩子不信,她也不會活過來,官氏,你的女兒,是因你而死的!”
官錦的面容此時已經扭曲得讓人覺得可怖,他的眼中混雜着各種激烈的情緒,狂亂不已,忽然間,他像是爆發一般,居然睜開了兩個宮侍的禁錮站起了身來,對着水墨笑如同厲鬼一般撲去,“我殺了你——”
水墨笑還是巋然不動。
官錦還是沒有碰到水墨笑便被那兩個宮侍及時攔下來,而這一刻,他身體中殘存的體力也一次性消耗光了,不必兩個宮侍摁他,他便整個人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他的身上,臉上,依然是污穢不堪,可是即使他怕不起來,眼中的怨毒還是一樣沒有消除,淚水,如決堤的洪水一般,不斷地滑落佈滿污穢的臉龐,他怨恨悲慟到了極點,聲音瘋狂而淒厲。
水墨笑知道,即使官錦嘴中說不信他的話,但是,他心裡還是信了的,他達到了目的,官氏下半生都會因爲女兒因自己而死痛不欲生,然而,他的心,卻沒有快意,只是覺得沉重,甚至難過,在這件事上面,沒有人是贏家,幾敗俱傷。
即使官錦已經痛不欲生了,但是他還是不能停下去,他這一次來的任務還未曾完全完成,水墨笑盯着官錦,還是冷冽無比,“你有機會好好地過日子,皇貴君已經給了你機會,可是你卻自己親手給毀了,即使你有把柄落到皇貴君手中,即使你的女兒這一輩子都與皇位無緣,可是,只要你安安分分,完全可以安穩過日子,皇貴君良善,陛下仁厚,本宮雖然不待見你,但是也從未苛待過你,你完全可以安靜地過着好日子,可是你卻沒有!你心思狹隘心腸歹毒更是貪心不足,你恨本宮設局因你上鉤,恨皇貴君留下你那些把柄,你恨陛下對你薄情,你甚至恨所有人的人,覺得所有人都苛待於你,然而你卻從未想過你如今落得如此下場,你的女兒命喪黃泉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是你親手毀了你所擁有的安穩生活,親手將你女兒送下黃泉!官氏,你最該恨的人是你自己!”
官錦的面容在淚水的沖洗之下更是狼狽不堪,衣裳上原本已經凝固了的血跡也因爲淚水的浸染而化了開來,血腥味在渾濁的空氣當中蔓延,官錦沒有再對着水墨笑厲吼,也沒有再反抗,過了會兒,他甚至沒有再哭,臉頰上的淚水也開始乾涸,隨後,他忽然間發出了一聲絕望無比的笑聲,如同野獸臨死之時的厲吼一般,身子劇烈地顫抖。這笑聲讓所有人包括水墨笑之內,都心驚了片刻。
“想死嗎?!”水墨笑揚起了聲音,冷冷地道。
官錦停下了笑聲,眼睛像是沒有焦急地盯着水墨笑。
水墨笑陰沉一笑,“你女兒是死了,不過你別忘了,你還有一個兒子。”
官錦原本沒有神采的眼眸頓時迸發出了一抹厲芒,“你敢傷害我兒子,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本宮從來便不信鬼神,也不會給你化成厲鬼的機會!”水墨笑譏笑,“本宮從來便沒有想過要你死!當然,陛下更是不想!至於你的兒子,雖然他血統不正,但是身上總是還有一般大周皇族的血脈,你放心,本宮不會要了他的命,陛下雖然往後都不會待見這個孩子,不過也不至於要了他的性命,你大可放心,不過本宮說了,本宮不想你死,陛下更是不想,本宮和陛下要你用下半輩子的時間來爲你所做過的事情所害過的人懺悔!死,也是一種福氣,而你這樣惡毒的人,沒有資格享用這種福氣!往後你便好好地呆在這冷宮當中懺悔,你若乖乖地聽話,本宮便會保住你兒子的命,等他長成再給他尋一門婚事,你若是不聽話,那本宮也不當這個好人了,本宮雖然不能做出殺害皇嗣的事情來,不過你那病弱的兒子,也不需要別人去害!官氏,本宮不是皇貴君,不會有他那近乎愚蠢的仁慈!你若是自裁,四皇子便會連活下去的機會也沒有,你該知道,後宮不缺爲陛下生皇子的男子。”
官錦不斷地喘息着怨毒無比地盯着他,卻沒有說話。
水墨笑滿意地笑了,“如此看來,你是同意了本宮的話了,很好,還有一件事本宮需要給你說一聲,也當做是你爲皇家生了兩個孩子的報酬,四皇子年幼需要人照顧,本宮雖然是四皇子的嫡父,但是本宮本就事情多,四皇子又是個需要人好好照顧的孩子,單單依靠宮侍是不夠的,原本本宮是想着將四皇子交給豫賢貴君照料的,不過後來,翊君主動向本宮請旨,說要代爲撫育四皇子,雖然翊君是陛下的初侍,但是也是一直幫着皇貴君照料一雙兒女的,經驗也是豐富,而且,四皇子如今也只不過是罷黜君侍所出,身份更是卑微,交給翊君撫育,相信外人也不會說什麼。”
他的話頓了頓,然後繼續道:“翊君沒有自己的孩子,所以他一定會將四皇子當成自己的親生兒子一般照料的。”在見了官錦一臉的扭曲驚恐之後,他的笑容更深,“你是在擔心翊君會因爲蜀青的事情而遷怒四皇子?這個你大可不必擔心,當年翊君以爲是本宮殺了蜀青他也是恨毒了本宮,可是卻也沒有說要殺本宮的兒子,哦,當時你也是在宮中的,相信也聽到了有些,當年翊君也曾經想陛下請旨要撫育本宮的晏兒,你可知道他爲何要這般做?當然,自然不是因爲翊君心胸寬懷,雖然翊君沒有你這般的心思狹隘,但是卻也沒有皇貴君那般仁慈,他之所以想撫育本宮的晏兒,那是因爲他殺不了本宮爲他親如生父的奶爹報仇,便想着將主意打到了本宮的兒子身上,本宮去南苑的那日,他親口跟本宮說,他對本宮的報復便是要將本宮的兒子養的連自己的生父都不認,甚至將自己的生父當成了死敵一般,不過還好本宮的兒子是嫡出的皇子,便是陛下答允了,朝中的御史也不會任由陛下的初侍撫育本宮嫡出的皇子,本宮方纔逃過了與自己兒子相見不識相見相恨的命運。”
官錦的身子更是顫抖的厲害,面容更是扭曲的不成形。
“看樣子本宮的話你是聽明白了。”水墨笑緩緩說着,“翊君沒有資格撫育本宮的嫡出皇子,不過,撫育父君被罷黜的四皇子卻是可以的,不過你也不要這樣擔心,至少,你兒子在翊君那裡會得到最好的照顧,即便翊君心裡再如何的不願意,他也會好好地將四皇子養大,養好,這樣,他的報復方纔能夠實現,雖然將來四皇子不會認你這個生父,但是至少他還好好的不是嗎?本宮也是父親,若是今日本宮也如你這般境地,本宮寧願將來兒子不認生父也不希望他受半輩子之苦,甚至早早便隨了他的皇姐而去,好了,該說的本宮都已經說完了,你是決定不顧你唯一活着的兒子了結了自己,還是決定順從本宮的安排,你便自個兒掂量着做吧,本宮還得回去和內務府商議二皇女的後事。”
官錦聽了後事這兩個字發出了一聲悲愴無比的悶喝,他的雙手扣着地面,十指因爲用力過度都破開了皮。
水墨笑像是沒有看見似的,端莊地轉過身便離開,只是方纔走了幾步,便又停了下來,轉過身看向官錦,道:“哦,本宮差一點便忘了,雖然你罪大惡極,但是也畢竟是二皇女的生父,她的後事你也是該知道一些的,嗯,陛下的高陵纔剛剛修建不到一年,用於安葬早夭皇女的陵地也尚未劃定,二皇女應該是不能葬入陛下的高陵的,依照之前文德貴君以及榮君的先例,那應該是先葬入先帝的泰陵,等陛下的高陵建好之後再遷入,只是,陛下昨日跟本宮提過,先帝臨終之前曾經交代過陛下,陛下的後嗣當中不得有外族的血脈,尤其是西南土著的血脈,陛下如今已經是違背了先帝的遺命了,雖然並不是有意的,但是終究還是愧對先帝,自然不能再將二皇女葬入先帝的泰陵,玷污了先帝泰陵的風水,而讓先帝地下不寧,所以,二皇女應該會另外擇一處草草葬了吧,不過……”他笑吟吟地看着官錦,“不過本宮覺得陛下可能會將二皇女實行火葬。”
火葬兩個字一落,官錦猛然擡起了上半身如同垂死的猛虎一般想做最後一拼。
身邊的兩個宮侍見狀立即摁住了他以防他傷害主子。
水墨笑像是沒有看見官錦的滔天憤恨一般,“二皇女的死因是絕對不能泄露出去的,即便陛下不在乎,本宮也不會讓陛下的名聲有損,更不會讓天下人笑話陛下,本宮目前封住了二皇女死訊,等過兩日,便會對外宣佈,二皇女染了疫症病逝,既然是染了疫症,那陛下生怕傳染而不得不將二皇女遺體火化,朝中大臣天下百姓也只會覺得陛下爲了大周而忍痛不讓二皇女入土爲安,這樣對誰都好,至於二皇女,她能夠如同皇貴君一般火化而去,這對於她來說,也是一種福氣。”
他說完,便沒有再砍官錦一眼,轉身離開。
方纔走出了屋子,身後,便傳來了官錦一聲撕裂般的哀嚎。
水墨笑擡頭看向前方的天。
藍藍的,沒有一絲雲彩。
風,也褪去了熱度。
清爽宜人。
可是,這樣的好天氣,如今卻不會有人欣賞。
水墨笑合了閤眼睛,沒有理會身後的哀嚎,起步離開了冷宮,然後,踏着青石板的宮道,往太醫院而去。
司予執如今被安置在了太醫院內。
沒死。
可是,卻也不知道能不能活過來。
整個太醫院這三日爲了司予執,幾乎全員無休。
而水墨笑不想讓司予執重傷的消息傳出去,下令太醫院所有人不得出宮,直到將司予執救活爲止。
司予執不能死。
不是他大方,而是,若是她死了,那陛下這一輩子心裡都會落下手刃親女的陰影,她這一輩子便更加無法走出如今的痛苦絕望的陰霾。
即使她心裡恨極了官氏,但是司予執,始終是她的骨血,而她也曾是對她寄以厚望疼惜有加,即使將來她還是厭棄了她,即使將來看着司予執她會想起官氏,但是至少,她心裡不會留下手刃骨血的陰影。
一臉愁雲的李院正看見水墨笑進來,便上前行禮,“見過鳳後。”
“二皇女情況如何了?”水墨笑沒有多餘的話直接道。
李院正謹慎地回道:“目前還算是穩定,只要能夠度過安然度過這幾日,沒有其他的併發症的話,應該可以熬過去,只是……二殿下這一劍直接穿過了胸口,損傷了心脈,雖然如今保住了性命,但是畢竟是傷及了心脈,將來可能會落下後遺症,比如說是心絞痛等,還有就是……二殿下這一次的傷太重了……極可能會有損壽元……”
水墨笑聽了這些話心裡也還是有所顫動,司予執雖然是官氏所出,在她父親這件事上,她或許也是參與了一些,但是,他也看得出來,這個孩子不算是大奸大惡之徒,單憑她爲官氏擋去了那一劍便可見一斑,可是如今……後遺症,有損壽元……水墨笑很清楚這究竟是一種多麼嚴重的情況,“不管如何,本宮只要她活下去!即便只是活個三五年也好!”
“應該不至於這般嚴重的。”李院正想了想說道,“若是將來調養得當,二殿下也應該可以活過而立的。”
水墨笑心裡嘆息,“那勞煩李院正盡心一治吧。”
“臣不敢,臣定當竭盡全力。”李院正垂首道。
水墨笑點頭,看了看前方的內室,卻始終沒有進去看司予執,“二殿下受傷這件事本宮不希望有任何風聲傳出去,李院正乃太醫院之首,這件事也得費心。”
雖然他已經做了一番安排,但是時不時地敲打還是要的。
李院正正色道:“鳳後放心,臣曉得。”
“那便好。”水墨笑點了點頭,隨後又交代了幾句,便轉身離開了太醫院,往蜀羽之的承月殿而去,如今,四皇子司以善已經被挪到了承月殿中。
蜀羽之此時並沒有在照看司以善,而是呆坐在了暖閣當中,水墨笑沒有讓人通報直接進來,蜀羽之看見他,愣了一下,然後起身行禮,水墨笑免了他的禮,隨後讓隨行的宮侍出去。
“你是在怨本宮將四皇子挪到你宮中讓你養育?”水墨笑坐下了便問道。
蜀羽之沒有說話。
“本宮還記得當日本宮被陛下送出宮之時你和本宮說過的那些話,既然你心裡放不下恨,爲何不真的如當年所說的那些話一樣去做?”水墨笑看着他道,沉吟會兒,又道:“本宮還知道你心裡對陛下不殺官氏而只是將他打入冷宮心生不滿,當日本宮是鳳後,你尚且希望陛下殺了本宮,如今官氏罪惡滔天,但陛下還是沒有殺他,你心裡不滿,本宮清楚,只是蜀氏,本宮還是那句話,不要因爲自己心裡的痛而將所有人都給拋諸腦後,陛下不殺官氏,不是因爲別的,就是因爲她恨他,恨的連殺了他都不解恨。”
蜀羽之看向水墨笑,許久許久之後,方纔緩緩地說出了一句話,“我明白……”
“官氏下半輩子都不可能出冷宮,他往後的每一日都會活在痛苦當中,這比起死來說更痛苦。”水墨笑幽幽地道,“你已經爲你奶爹報仇了,所以……”他的面容一肅,“本宮希望,往後,你不會再因爲蜀青的事情再起任何的風波!”
蜀羽之垂下了眼簾,點頭。
“四皇子雖然是官氏所出,但是,只要你仔細調教,也未必不能養成好的。”水墨笑繼續道,“四皇女和三皇子雖然和你親,但是,他們的身份不是你可以逾越的,即使你不願意聽,本宮還是得這樣說。”
“我知道。”蜀羽之緩緩地道。
水墨笑說到這裡也不想再多說了,說過了,便真的會讓他心生不滿了,如今後宮,不能再生出任何波瀾了,又與他說了幾句,隨後便想着回朝和殿去看看司予述和司以琝。
水墨笑還是將事情告訴了司予述和司以琝,而他們的反應,也如同他所想的那般,也因爲這樣,他不放心再讓兩個孩子單獨住在觀星殿,而蜀羽之也要照顧四皇子,便強硬地要求他們挪到了朝和殿去住,只是他方纔出了承月殿,便見蒙斯醉疾步走來,看着他焦急的神色,他的心忽然一沉,當即上前,“可是陛下出了什麼事情了?”
“不是。”蒙斯醉搖頭,喘了會兒氣,然後神色憂慮地看着水墨笑,“陛下方纔下旨,說二皇女病重,要挪去宮去養病。”
“什麼!?”水墨笑一驚,“二皇女如今這樣的情況如何能夠出宮?陛下要挪二皇女去哪裡養病?南苑?”
“不是南苑……”蒙斯醉沉重地道,“是出京,去隴縣的行宮。”
“什麼?!”水墨笑再一次震驚,“隴縣行蹤離京城雖然不遠,但是也得要至少要走三四日的路程,二皇女如今豈能經得起這般折騰,陛下怎麼能夠這般做?即使她心裡恨,也不該這般?你怎麼不勸勸?”
蒙斯醉苦笑,“我勸過了,可是陛下卻說這些日子我也累了,讓我回宮歇着。”
水墨笑臉色一僵。
“她居然恨到這個地步……”蒙斯醉幽幽地低喃着,二皇女始終是她的骨血,即使她再恨,再不想見到她,至少也得等她康復過來再送出去。
水墨笑牙關咬了咬,“本宮去看看。”
勸是不成了的,那便只有強硬攔住她了!
蒙氏可以勸,但是他是做不出和她吵的。
這邊,程氏也得知了司慕涵要將司予執送出京的旨意,震驚之下同時也生出了一陣憤怒,隨後便急匆匆地出了朝和殿往交泰殿而去,到了交泰殿,他便直接闖了進去。
交泰殿的宮侍自然是攔,但是卻沒有下狠手,雖然宮裡面的人都不知道程氏的身份,但是不管是鳳後還是豫賢貴君都這僧人都是極爲的敬重,便是陛下,對他,似乎也是敬重着的,因而,程氏很輕易便突破了宮侍的阻攔,進了御書房,見到了正在批閱着摺子的司慕涵。
此時司慕涵的面容比之三日之前又憔悴了不少。
程氏看在眼中痛在心裡,但是,卻還是咬着牙說出了自己的質問,“你要將二皇女送出宮去?”這些日子他知道她心裡痛苦,所以之前她要殺了護國寺的出家人,他雖然心裡憂慮也不贊同但是卻也沒有阻止她,若是將來上蒼懲罰,他便替她擔下了便是,可是如今,她要送她的親生骨肉去死,他卻怎麼也無法繼續不管不顧。
“是。”司慕涵擡起頭,淡淡地給了一個字。
“她是你的親生骨血,即使他父親再錯,她也始終是你的孩子,涵兒,你不能這般對待自己的孩子!”程氏滿臉焦急地道。
司慕涵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凝視着他會兒,隨後,方纔緩緩開口,“當年你可以因爲恨母皇親手殺了朕,如今朕爲何不能將她送走!”
程氏的臉頓時慘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