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錦微笑地看向一同走進來的兩人,將所有此時不該有的情緒都給藏在了心底深處。
水墨笑見了官錦笑得這般的開心,眸色沉了沉,倒不是幸災樂禍,只是生下了一個這般麻煩的孩子始終是他的過錯,你說當日他好端端的跑上蓮花臺做什麼?先前水墨笑是一心想着如何處理四皇子的事情,安撫司慕涵的情緒,不讓這件事造成惡劣的影響,如今見了官錦,心裡頭不禁也生出了一絲怨氣。
說到底這件事的罪魁禍首還是官氏。
若不是他堅持說要出席那個宮宴,若不是他不安分守己地呆在陛下身邊,四皇子豈會落得如今這般?
水墨笑雖然不知道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卻還是覺得問題出在了官錦的身上。
雪暖汐與官錦。
水墨笑寧願是相信雪暖汐。
官氏沉寂了這般多年,如今新的聖寵便又開始惹事,果真是個不安分之人!
還有便是,人人皆說蜀氏不詳,如今看來,這個官氏方纔是真正的不詳,先前二皇女出了那般的事情,如今御醫還不能百分百的診斷二皇女沒有患上癲癇,好不容易保住了四皇子,沒想到如今又弄成了這般。
水墨笑不禁在心中加深了對官錦的防範。
將視線從官錦身上移開,隨即又看向雪暖汐,看着他抱着四皇子笑得那般的開心,心裡閃過了一絲的不舒服,忍不住跟了他一個白眼,抱着自己妻主其他男子所生的孩子居然這般的開心,他真的懷疑他心裡是不是真的愛着她,還是腦子有問題。
官錦敏銳地覺察到兩人有些異常,只是卻沒有說出來。
雪暖汐則是抱着孩子,卻沒發現什麼。
“陛下可是來看望四皇子的?”雪暖汐開口笑道。
司慕涵看向官錦,眼眸幽深,卻沒有說什麼,轉而對雪暖汐道,“嗯。”
雪暖汐抱着孩子起身,走到了司慕涵的面前,“四皇子身子有些弱,你抱着的時候小心點。”
司慕涵低頭看着雪暖汐懷中孩子弱小的臉龐,卻沒有伸手去抱,許是因爲之前南苑的事情,她對於這個孩子始終像個隔着什麼似的,沒有之前其他孩子出生之時的激動,可是如今,這個孩子卻出了這般的問題,司慕涵的心,始終是難受的緊,她看向雪暖汐,淡淡地道:“朕方纔過來,身上還冷着,便不抱了。”
雪暖汐有些驚訝,然後卻沒有說什麼,“嗯,那等一會兒,陛下再抱吧。”然後又低着頭看向四皇子,“四皇子乖乖,待會兒母皇再抱你……”
水墨笑上前看了一眼雪暖汐懷中的孩子,孩子此時醒着,沒有哭,只是睜着眼睛看着,沒有什麼神色,咋一看之下,孩子除了身子弱小一些並沒有什麼不妥,可是若是仔細一些,便可以發現,孩子出生出來日,按理說來,便是不會認人也該對周圍的事物以及聲音有些反應方纔對。
他真的懷疑李院正那個所謂還有一些聽力的說辭是不是爲了保命在安撫他們。
孩子若是失去了聽力,那便是真的成了殘疾了。
“鳳後?”官錦注意到了水墨笑的不對勁,神色有些焦急,“四皇子可有什麼不妥?”
孩子身子弱他知道。
水墨笑看了一眼官錦,又看了一眼司慕涵,隨後方纔道:“沒事,四皇子很好,四皇子眉眼像父君,下巴和鼻子卻是像母皇,陛下可爲四皇子起好名字了?”
司慕涵坐在了官錦的牀邊,“朕已經命禮部擬了。”
水墨笑聞言淡淡點頭。
官錦聞言,心裡有些難受。
禮部爲皇女皇子擬名字着也是合乎規矩,然而卻沒有母親親自取來的貴重。
可是他卻沒有反對的餘地。
“臣侍倒是想了一個,不知道成不成。”雪暖汐插話道,護着孩子的樣子仿若懷中的孩子是他的兒子似的。
官錦聞言,心中快速燃燒起了一把烈火,卻沒有爬上面容,他連他兒子的名字都要插手嗎?!
“說說看。”司慕涵微笑道。
雪暖汐抱着孩子上前,“便叫善好不好?善者,心地仁愛,品質淳厚,臣侍希望孩子長大了能夠當一個好人。”他說完,便看向官錦,意有所指,“官貴夫覺得如何?”
官錦幾乎將牙給咬碎了方纔壓住心中的憤恨,好人?他是在諷刺他嗎?還是在折辱他?或者是在羞辱他的兒子?
他是在說他生得孩子都不是良善之人都不是好人嗎?
是在嘲笑他的血統不純嘲笑他的心狠手辣?!
雪暖汐到沒有這個意思,他只是想借着這個名字提醒官錦往後安分守己,只是沒想到目的未曾達到,倒是讓官錦心中的積怨更深。
“皇貴君起得名字自然是好的,不過皇子的名字臣侍倒無法做主,還是要陛下點頭放才行。”官錦微笑地說道,心中的怒火幾乎要將他的胸膛給燃燒殆盡。
“以善?”司慕涵咀嚼着,半晌過後,他看向官錦,“這個名字也不錯,那便這般叫吧。”
官錦渾身一個哆嗦。
因爲怒極。
“官貴夫怎麼了?”水墨笑注意到了他的哆嗦問道,倒有幾分玩味。
雪暖汐這個名字起得倒也沒什麼不妥,不過卻也是過了些,某種程度上是打了官氏一個耳光。
畢竟生父還在。
後宮君侍沒有權利爲皇女皇子命名,自然若是得了允許倒也是可以的,譬如三皇子的起名,
而皇女皇子名字一般都是先由禮部擬好,再由陛下御賜的,不過一般而言,都會徵求生父的意思。
水墨笑暗暗打量着雪暖汐,尋思着他是因爲過於的恃寵而驕方纔這般過分,還是另有目的。
他想起了這些日子,雪暖汐和官錦之間似乎有些不對勁。
雪暖汐經常前來聆鳳殿,只是卻不見兩人的關係轉好,反而隱隱的還有些火藥味。
水墨笑雖然好奇,不過也沒有多想,畢竟如今他需要煩心的事情還多着呢。
“臣侍沒事,臣侍只是有些冷罷了。”官錦拼命地壓制內心的怒火,平靜地微笑道。
司慕涵看了看他,“讓宮侍多添一個火爐吧。”
“嗯。”官錦垂下了頭,溫順地道,這般模樣倒是顯得我見猶憐的,自然,他這般做,也不過是爲了掩飾此時眼中再也壓抑不住的怒火。
司慕涵隨即喚來了宮侍添了火爐,隨後又說了一些閒話,抱了會兒孩子,之後便讓雪暖汐將孩子抱回去,她想和官錦說說話。
水墨笑見狀便明白她的用意,四皇子的情況總是要告訴生父的,也跟着雪暖汐離開。
雪暖汐倒是沒有想這般多,孩子抱出來久了也是累了,冷冷地掃了一眼官錦之後,便抱着孩子離開。
便在雪暖汐回到了寢殿旁的配殿後不久,寢殿內傳來了一聲淒厲的叫喝。
而此時配殿內的花廳內,雪暖汐也是整個人呆愣了起來。
水墨笑做了一件與司慕涵一樣的事情,他將四皇子的情況告訴了雪暖汐,看和雪暖汐此時的模樣,他正色地道:“陛下的意思是先封住消息讓御醫給御醫診治,本宮告訴你這件事……”
“不可能!”雪暖汐猛然站起身來,眼中滿是無法接受的震驚,“不可能,你說謊!四皇子怎麼可能會是個……”他無法說出那兩個字,“怎麼可能!他明明好端端的,明明沒有事情的!你說謊的是不是!”
“皇貴君!”水墨笑也站起身來,隨後他先前讓宮侍退了出去,但是若是他這般鬧着,難免不會傳出去,“本宮告訴你這件事不是讓你這般嚷嚷的!”
雪暖汐抓住了水墨笑的手,臉上滿是哀求之色,“鳳後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對不對?不是真的對不對?是御醫看錯了是不是?四皇子明明好好的,不過是身子弱了一些罷了,他明明會哭得,怎麼可能是個……怎麼可能?”
四皇子怎麼可能會……
四皇子患有啞疾?而且還可能失去聽力,成爲殘疾?
這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雪暖汐無法接受。
四皇子雖然不是他親生的,可是,他在他身上放下的心卻不比自己的孩子少的,怎麼可能會是這樣,怎麼可能!
水墨笑沉着臉,“本宮會拿這些事情來騙你嗎!”
雪暖汐盯着水墨笑好一會兒,方纔鬆開了手,踉蹌地往後退了兩步,然後頹然地跌坐回了椅子上吧邊,嘴裡低喃着,“怎麼會……怎麼會……這怎麼可能……”
他曾經聽人說過,殘疾的孩子都是受了上天的詛咒的……
他聽說過,皇家容不下殘疾的孩子……
他聽說……
雪暖汐猛然擡起了頭,目光驚愕地看着水墨笑,“你……你說……四皇子如今這個樣子……是因爲……胎裡受了熱毒……”是因爲官氏懷着孩子的事情發了高熱嗎?
水墨笑一見雪暖汐這般就知道他又在做好人將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去,“本宮將這件事告訴你,不期望你幫本宮一同處理這件事,只是不想讓你之後不知道從哪裡得來消息然後跟本宮找麻煩,四皇子爲何會這般,御醫也只是推斷罷了,便是真的是受了熱毒,也與你沒有關係,不過若是你硬是要往自己身上攬,本宮也不會攔着,你喜歡如何折騰自己本宮管不着,也不想管,不過本宮醜話可說在了前頭了,你若是將這件事鬧大了,本宮饒不了你,便是陛下護着你,本宮也一樣不會罷休,本宮是大周的鳳後,後宮皇家的聲譽便是本宮的聲譽,誰若是損壞了皇家的聲譽,便是與本宮爲敵!你也不是個傻子,知道什麼事情該說什麼事情不該說!”
雪暖汐愣愣地看着他,微紅的眼中滑落了兩行淚,張了張嘴,好半晌,他方纔開口,“陛下……她……想……怎麼……做……”
“還能怎麼做?讓御醫治!”水墨笑見雪暖汐冷靜下來,便也坐了下來。
雪暖汐吸了幾口氣,“陛下……會不會……”
他的話沒有說下去。
不過水墨笑卻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了,嗤嗤笑道:“你不是最爲了解她的嗎?怎麼?如今你也相信她會手刃親子嗎?”
“不會的!”雪暖汐激動道。
水墨笑道:“那你還問本宮什麼?”
雪暖汐一窒。
水墨笑也沒有繼續譏諷下去,“四皇子還小,應該還可以滿上好一段時間的,陛下的意思就是先讓御醫給治着,將來若是真的……到時候在做打算,不過你放心,便是將來真的是成了……陛下也不至於手刃親子的,最多是上不了玉牒罷了,皇子還是皇子,還是陛下的兒子。”
倒是官氏可能需要做一些處置。
歷史上有的是誕下殘疾孩子的君侍被處置了的事情。
可惜的是,官氏不僅只有一個四皇子,還有一個二皇女,不過憑着這件事,也應該可以制住他一段時間了!
水墨笑心情有些複雜。
他並不希望四皇子真的成了殘疾,可是卻也想着用這件事徹底將官錦給打壓了下去。
始終是久恨難消。
雪暖汐沒有再說話,帶着淚痕呆坐了起來,許久許久之後,他方纔站起了身來。
“你去哪裡?”水墨笑也起身沉着聲音道。
雪暖汐回道:“臣侍去看看四皇子。”
“你……”水墨笑還是有些不放心。
雪暖汐吸了口氣,認真地道:“鳳後放心,臣侍知道該如何做。”
水墨笑眯着眼掃視了他好一會兒,方纔開口放行。
雪暖汐去了寢室,看着躺在搖籃當中安睡的四皇子,止住了的淚水再一次落下了。
旁邊候着的宮侍見了,有些驚愕,然而卻沒有一個人開口詢問怎麼回事,只是將頭低的不能再低。
從南苑中回來之後,雪暖汐便尋了一個藉口請求水墨笑將聆鳳殿上下的宮侍都給換了一遍,而新選來的宮侍都是經過內務府挑選,身世背景都被查過了好幾代的。
水墨笑不信雪暖汐的藉口,但是卻還是准許了,畢竟南苑出了官錦貼身宮侍行刺阿塔斯使團一事。
雖然最後事情也定性在了那宮侍過於的忠心主子上頭,並沒有牽連到官氏,可是官氏能夠調教出這樣忠心到連性命都不要的宮侍,始終是一個隱患。
今日他身邊的宮侍可以行刺阿塔斯族長,那明日說不定他身邊的宮侍覺得自己苛待了他而來行刺他。
水墨笑可不想冒這個危險。
聆鳳殿的宮侍換上了新面孔,照顧四皇子的宮侍也是精心挑選的,自然知道什麼該看什麼該說。
水墨笑始終還是放心不下,走了進來,看着眼前的情形,他蹙了蹙眉,隨即屏退了裡頭的宮侍,本想再提醒雪暖汐幾句的,然而見了雪暖汐滿臉悲傷的樣子,便也說不出口了,不可否認,在對待其他非親生的孩子上面,後宮當中,誰也及不上他雪暖汐。
他靜站了會兒,緩緩開口,“幸好發現的及時,如今孩子還小,還是有希望的。”
雪暖汐看了他一眼,然後伸手撫摸着四皇子的小臉,輕輕的,像是在撫摸一件珍寶似的,語氣堅定無比,“對,一定可以的,一定會治好的,善兒你放心,雪父君一定會讓人治好你的!”
一定會的,會的!
……
官錦從司慕涵的口中得知了兒子的情況之後,一開始無法接受大鬧了好一陣子,若不是當時司慕涵在場,也不知道他還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不管官錦最後還是冷靜了下來,拉着司慕涵的手,完全失去了方寸地求着司慕涵,讓她一定要救兒子。
司慕涵又做了一番的安撫,方纔讓他繼續安靜地養着身子。
從聆鳳殿回到了交泰殿後司慕涵便再次召見了李院正,冷靜地與她商討着診治的方案,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李院正心裡也是沒底,可是也只能硬着頭皮上,治療由她親自負責,所用的下手也被她事先敲打了一番,嚴格保密,連四皇子的脈案也被以帝脈案一般對待。
因而,宮裡面的人只是知道四皇子身子不好,然而如何的不好,卻沒有人清楚。
四皇子可能致殘的事情成了後宮的最高機密。
和李院正談過了之後,天色已經黑下來了。
冷霧傳了晚膳,然而司慕涵卻沒有動,屏退了衆人在暖閣當中發着呆。
不知過了多久,冷霧方纔進來稟報道說鳳後求見。
司慕涵沉吟會兒,“請鳳後進來。”
冷霧領命轉身而去。
水墨笑在進暖閣之前便已經從冷霧的口中得知了司慕涵沒有動晚膳的事情,不算是驚訝,因爲這件事早已經在他的預料範圍,而他來,除了不放心,便是給她送吃食。
“見過陛下。”
司慕涵看了他一眼,“起來吧,坐吧。”
水墨笑起身走到了她旁邊的位置坐下,“臣侍知道陛下今晚定然是吃不下晚膳的,因而便讓人做了一些吃食帶過來,陛下趁熱用一些吧。”
“朕不餓。”司慕涵想也沒想地拒絕了。
“陛下是嫌棄臣侍宮中的東西還是擔心臣侍下毒?”水墨笑一貫地用着激人的方式說着話,差一點沒嚇死他隨行的宮侍。
司慕涵擡眼掃了他一下,“既然帶來了,便擺出來吧。”
水墨笑滿意地笑了,隨後便讓人將膳食擺上了旁邊的桌子。
司慕涵雖然沒有胃口,但還是吃了一些。
水墨笑也沒有得寸進尺,見她應該是填飽了胃,便沒有繼續勉強。
兩人之後便又坐回了暖榻上邊說話。
宮侍將東西收拾好上了茶之後便都退了出去不阻礙兩個主子說話。
水墨笑低頭喝了口茶,隨後便將雪暖汐的情況告訴了司慕涵。
司慕涵聞言沉下了臉,“你怎麼把這件事告訴了他了?!”
對於司慕涵責問的話,水墨笑倒也沒有動怒,許是也是在預料範圍之內吧,“他遲早會知道的,早些知道了也能早些冷靜,省得將來從別人口中得知再鬧出什麼事情來,雖說落水的事情與他無關,但是陛下的皇貴君是個什麼樣的性子,陛下也應該清楚,臣侍不想因爲這件事鬧得後宮雞飛狗跳的,更不想這件事宣揚出去。”
司慕涵盯着他,卻沒有再說什麼。
水墨笑看着她,挑眉道:“陛下覺得臣侍這般做錯了?”
司慕涵垂下了視線,沒有說話,不過臉色卻是緩和了一些。
水墨笑見狀也沒有再糾纏,“皇貴君那裡臣侍暫且是安撫住了,相信皇貴君也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不會失去冷靜的。”頓了頓,便又換了一個話題,“十一月十五便是四皇子的滿月宴,如今發生了這般情況,可還要繼續籌備?”
“自然要。”司慕涵正色道。
水墨笑也是這個想法,“臣侍也覺得應該繼續,若是不辦,只會有更多的閒言碎語,只是臣侍擔心滿月宴那日……”
依着規矩那日皇子的生父是要抱着皇子出席宮宴的。
尚且不說官氏的情緒如何,若是四皇子那時候被人發現了什麼,那這件事便瞞不住了。
“孩子還小,不會被發現的,再者如今入冬了,孩子也無需在宴席上待許久,走個過場便是了。”司慕涵沉吟會兒回道,“四皇子出生的時候身子弱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這般處理也不會引人聯想。”
水墨笑點了點頭,“那上玉牒的事情……”
皇家規矩,皇子皇女滿月之後便會上皇家玉牒,此事由禮部操辦。
若是上,那便違背了祖宗定下來的規矩,若是不上,禮部那邊定然會議論。
司慕涵沉默許久,然後輕輕地道:“先上了吧。”
“可是皇家的規矩……”水墨笑有些不放心。
皇家規定,殘疾的皇嗣不得上玉牒。
倒不是他迂腐,只是若是這件事往後被人知曉了,她定然會受到御史等人的責難,甚至會被冠上一個不孝的罪名。
帝王不孝,這可是大罪名!
司慕涵自然也是想到了,“若是不上玉牒,必定會引起一番風波,那這件事也會傳的人盡皆知,將來四皇子便是無恙了,也會爲人詬病。”
她看了看他,又補了一句,“若是將來真的……到時候再撤下來吧。”
水墨笑看着她沉默會兒,終究點了頭,“好。”
兩人隨後又商量了一些細節,之後水墨笑便起身告退,他沒想過留下來,至今能夠夜宿在交泰殿的君侍都尚未出現了,而且,今日他將事情告訴了雪暖汐,她必然是要去觀星殿。
在水墨笑離去之後司慕涵便去了觀星殿,雪暖汐對於這件事的反應可以說是如她所料,或者說更加的嚴重。
寢室內
司慕涵走到了牀邊坐下。
雪暖汐背對着她,閉着眼睛像是睡的很沉。
司慕涵雖然沒有看見雪暖汐的睡容,但是卻還是可以肯定,他並沒有睡着,她伸手放在了她的身上,“阿暖?”
雪暖汐身子一動不動。
“睡了?”司慕涵繼續問。
雪暖汐還是沒有反應。
司慕涵看了他好一會兒,“若是睡了便好好睡吧。”隨後又說了一句不着邊的話,“朕晚膳都還沒吃了……”
她這話一落,原本一動不動的雪暖汐便猛然掀了被子坐起來,臉色訝然而擔憂地盯着司慕涵,“你還未用晚膳?!你怎麼可以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子?”
說完,便下牀要去張羅她的晚膳。
司慕涵伸手保住了他,然後將他壓回了牀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你呢?可用了?”
“我當然用了。”雪暖汐有些焦急,雖然他也是用不下,可是有琝兒在,他怎麼可能不用晚膳,若是不用,琝兒又不知道要鬧出什麼事情了,“你放開我,我去給你準備一些吃食,這般晚了,你定然餓了,便是不餓,也要吃些東西填填胃,你快放開我啊。”
“朕吃過了。”司慕涵笑着道。
雪暖汐一愣,“你騙我!?”
“朕哪有。”司慕涵有些無辜,“朕是沒動晚膳,不過方纔鳳後給朕送了一些吃食,。朕用了。”
雪暖汐聞言,心裡也鬆了口氣,“用了便好。”
如今他最希望的便是每個人都好好的康康健健的。
放下了這件事,雪暖汐的思緒便又回到了四皇子的病情上邊。
司慕涵看着他黯然下來的神色,“阿暖,四……善兒的事情與你沒有關係。”
“涵涵……”雪暖汐看着司慕涵的眼睛,“鳳後說了,御醫診出四皇子如今這般樣子,可能是在胎裡受了熱毒的緣故……”
“朕知道。”司慕涵回道。
雪暖汐又道,“那是不是因爲南苑官氏發了高熱這件事……”
“便是這般,也與你沒有關係。”司慕涵坐起了身子看着他,沉吟會兒,繼續道:“若是真的要說是誰的責任,那也是他生父造的孽。”
若不是官氏胡作非爲,便也不會有南苑那般多事情,以致發生如今四皇子的事情。
說到底,都是他生父造的孽!
雪暖汐訝然,隨後便是默然,好半晌之後,他仰躺在牀上看着司慕涵,“涵涵……其實……那晚上的事情,我有些事情瞞着你……”
“朕知道。”司慕涵打算了他的話,也打算了他好不容易鼓起了的勇氣。
雪暖汐沉默下來凝視着她,會兒後開口,“那你……”卻沒有說下去。
“朕說了不問便是不問。”司慕涵神色沉靜卻肯定地道。
雪暖汐心頭一暖,眼睛一酸,伸手撐起了身子隨後抱住了她,“涵涵……你放心,我定然會讓人治好善兒的病的!”
“朕也會。”司慕涵拍着他的背部安撫。
……
此時,聆鳳殿內,官錦抱着已經睡下了的兒子,心裡像是被凌遲一般的疼。
沒錯,在得知孩子是個皇子的時候,他曾經有過失望。
因爲若是皇女的話,他便又多了一個希望,可是偏偏是個皇女。
雖然雪暖汐掌控着他的把柄,可是卻沒能讓他放棄內心的目標,反而更加堅定了他的目標,因爲,若是他不想往後幾十年都活在雪暖汐的陰影之下,都活在惶恐當中,便只能徹底地掌控一切。
而唯一的辦法便是讓他的女兒坐上大周的皇位。
他如今尚且還未想到任何的法子,可是,他卻還有的是時間!
他可以慢慢地籌劃!
可是如今……
他還未有一個完整的計劃之時,上天卻先給了他一個巨大的打擊!
他的兒子是個殘疾!
是個殘疾!
這個兒子雖然不是他期待的皇女,然而卻也是自己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可是居然是個殘疾!
一個殘疾的孩子在尋常的家庭也不會有好日子過,更何況是在皇家!
他曾經聽聞,有些大戶人家生下了殘疾的孩子,便當做是災難而立即溺斃。
而他生得便是這樣的一個孩子!
官錦也是沒有聽見司慕涵所說的那些所謂治療的話,他只是知道,這一輩子,他的兒子是毀了的,便是保住了性命,也再沒有將來!
皇家的規矩,殘疾的孩子是不能夠上玉牒的。
不能上玉牒的皇子,便不是真正的皇子,將來怎麼能夠嫁的一個好人家?便是嫁了,一個殘疾的身子,也會遭到妻家的嫌棄!
殘疾?
他的兒子是個殘疾……
爲什麼會這樣?
爲什麼會……
他究竟做錯了什麼,上天要這般對他?
要這般對待他的兒子!
是他!
官錦的面色倏然一變,轉爲了猙獰,眼眸當中的哀傷也瞬間轉爲了極深的怨恨。
是他!
是雪暖汐!
是雪氏!
若不是他,他便不會跳湖,便不會昏迷,便不會發高熱!
他的兒子便也不會在腹中受了什麼熱毒!
便不會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都是因爲他!
“雪暖汐——”官錦低着頭看着兒子孱弱的小臉,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我官錦從此與你勢不兩立!”
他絕對不會放過他,絕對不會!
孩子,你相信父君,父君定然爲你報仇!
……
次日清早,司慕涵一踏出寢室便看見了司以琝抱着枕頭站在寢殿之外,兩旁的宮侍將頭垂的低低的,似乎很是惶恐。
“怎麼這般早便過來了?”她蹙眉問道。
“母皇不也是這般早便起來了吧?”司以琝仰着頭一本正經地道。
司慕涵道:“母皇要去上朝,你看你,穿的這般的少,如今天冷了,怎麼不多穿一些,若是着涼了如何是好?”
“着涼了便召御醫開方子喝苦藥就是了。”司以琝不以爲意。
司慕涵瞪了他一眼。
司以琝連忙垂了垂頭,然後又道:“母皇,父君起來了沒?”
“沒有。”司慕涵牽着兒子的手進了門,“這般早找你父君有什麼事情?”
司以琝眼睛瞄了內室的門口一眼,然後認真地對司慕涵說道:“兒臣要保護父君!”
司慕涵愣了愣,隨即失笑,“保護你父君?用枕頭嗎?”
“母皇!”司以琝臉一紅,彆扭地低喝道。
“你啊!”司慕涵無奈地道,也不忍苛責,“好了,你父君昨晚睡的不好,如今還未醒,別吵着他了,知道嗎?”
司以琝連忙點頭,聲音也壓低了許多,“母皇放心,兒臣一定不會吵醒父君的!”
“母皇要去上早朝,你便在這裡陪着你父君。”司慕涵說道,讓孩子陪着他,他應該不會再那般胡思亂想了。
“嗯。”司以琝點頭,“母皇放心,兒臣定然會好好保護父君,絕對不會再讓父君受到一丁點的傷害的!”
司慕涵摸了摸兒子頭,然後便起駕前往正宣殿上早朝。
秋獵方纔結束,很多朝政都有待處理。
她可以因爲四皇子的事情失控一陣子,卻不能一直這般。
司以琝規規矩矩地恭送了母親,隨後便抱着枕頭輕手輕腳地往內室走去,然而他方纔一進內室,便見父親已經坐起了身來,他愣了一下,隨後連忙跑了過去,“琝兒吵醒父君了嗎?”
聲音有些緊張。
雪暖汐摸摸兒子的頭,“沒有,父君早便醒了。”所以也聽見了方纔兒子的話,不得不說,這些日子兒子是懂事許多。
“可是母皇說你昨晚沒睡好,怎麼這般早便醒來了?”司以琝有些擔心。
“你母皇都起來了,父君自然也要起來。”雪暖汐說道。
司以琝看了看父親,“父君,你爲什麼不高興啊?”
“不高興?”雪暖汐一愣。
司以琝點頭,“昨天父君從官父君那裡回來便一直魂不守舍的,心情也是不好,昨晚晚膳的時候,父君都沒有自己夾菜吃,若不是琝兒硬是塞到你碗裡你都不要了,是不是琝兒做了什麼惹父君不高興了?父君你不要不高興,琝兒以後再也不闖禍了!”
雪暖汐擠出了一絲微笑,隨後將兒子抱上了牀,塞進了自己的被窩當中,“父君不是不高興,只是……昨天你父後告訴了父君你四皇弟身子有些不好,父君擔心,所以方纔會這般。”
司以琝訝然了會兒,隨即想起了四皇子那可憐的小身子,便也信了父親的話,“是這樣啊,那父君要讓御醫治好好給四皇弟治病。”
他也不知道四皇弟如今的小身子到底好不好,他也沒見過方纔出生的孩子。
不過父君這般,也一定是不好的。
“父君你不要擔心,大皇兄也說過他小時候的身子也是不好的,不過後來也養好了,如今和琝兒一樣的壯!”
他擡頭看着父親,保證道,“等四皇子長大一些,琝兒便帶着四皇弟去武場學騎馬,這樣四皇子的身子便會和琝兒一樣的壯的!”
雪暖汐颳了刮兒子的鼻,笑着鄭重地說了一個好字。
司以琝見父君笑了,一夜不寧的心便也安了下來,隨即,睏意也襲了上來,打了一個哈欠,眨着小眼睛撒嬌道:“父君,琝兒昨晚上也沒有睡好,不如我們一起睡吧?”
“好。”雪暖汐笑道。
司以琝很高興,放好了懷中抱着的枕頭,挪好了位置便躺在父親的懷中,“父君你也要補一會兒覺,不然對身子不好,母皇和皇姐也會擔心的。”
“嗯。”雪暖汐看着懷中的兒子點頭道。
司以琝滿意地合上了眼睛,然而半晌之後,他卻猛然坐起身來。
“怎麼了?”雪暖汐問道。
司以琝看着父親,猶豫了好一會兒,“父君……琝兒跟你說件事。”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不過父君你不能生氣!”
雪暖汐看了兒子會兒,方纔點頭,“好。”
司以琝又墨跡了一陣子,然後方纔指着寢室內的一個方向,對着父親小聲說道:“父君,你在哪裡藏了什麼東西?”
雪暖汐見兒子所指的放心,又聽兒子的話,臉色頓時一變,“琝兒你則呢麼知道?!”
“琝兒……”司以琝有些心虛,“我不小心發現了的……就是……上回母皇給父君過生辰……琝兒和大皇兄打賭母皇給你送了什麼生辰禮物……我原先是去問冷雨的……可是冷雨說也不知道,父君並沒有將禮物交給他入庫房,所以……我便想啊,父君一定是自己藏起來了……所以……”
“你便搜了父君的寢室!”雪暖汐瞪着兒子,有些怒了。
司以琝縮了縮脖子,“兒臣只是……只是好奇嘛……”
“你可動了裡面的東西!”雪暖汐瞪着兒子繼續道,那個暗格可是後來他讓人裝下的,之前放着涵涵給他的那道聖旨,如今裡面又多了官錦的把柄。
暗格設置的很隱秘,尋常的搜查定然不會發現的,可以想象,他的兒子將他的寢室搜的多麼的徹底!
“沒有!”司以琝忙道,“兒臣也是不小心發現了那裡有個藏東西的地方,雖然兒臣也看見了裡面放着一個盒子,不過盒子鎖着,兒臣打不開……所以沒有動過!”他說完,怯怯地看了看父親的臉色,“父君,兒臣不是故意的……兒臣也沒有打開過……父君你放心,兒臣以後再也不會動那裡了!”
雪暖汐沒好氣地又瞪了兒子一眼,“你可告訴其他人了?”
“沒有!”司以琝連忙道,父君將東西藏的這般的隱秘,定然是藏了什麼寶貝,他怎麼可能說出去,瘋了他不成?爲了不泄露秘密,他可是連大皇兄都瞞下了。
“那就好。”雪暖汐道,隨後神情地看着兒子,鄭重地道:“以後這件事絕對不能夠告訴任何人,知道嗎?”
“那若是母皇問起呢?”司以琝問道,任何人是不是也包括母皇?
雪暖汐一愣,“父君自然會告訴你母皇,你母皇不會問你的!”
司以琝點頭,“哦。”猶豫了一下,還是按耐不住內心的好奇,“父君,那盒子裡面到底裝着什麼東西啊?”
“那是比父君命都要重要的東西!”雪暖汐一臉嚴肅地道。
司以琝瞪大了眼睛,這般重要?!
“琝兒,答應父君,不要去動裡面的東西,知道嗎?”雪暖汐又道。
司以琝一個勁地點頭,“父君你放心,兒臣不會去動得。”
雪暖汐見兒子這般緊張,隨後說了一些安撫的話。
司以琝緊張的情緒也漸漸放下了,又過了一會兒,便將這件事也一同放下。
……
李院正每日三次地聆鳳殿,可是治療的效果卻並不明顯,四皇子還小,只能用一些溫和的治療方式,過度了,便會得不償失,因而,在四皇子即將滿月的時候,治療還是沒有什麼大進步。
面對這般結果,不管是司慕涵水墨笑雪暖汐還是身爲生父的官錦,都是憂心忡忡。
自然,與司慕涵三人不同的是,官錦心中的怨憤越積越深,如同一個定時炸彈一般。
在滿月宴的前兩日,雪暖汐接到了永年山上的信,便稟了司慕涵微服出了宮前往承安寺去見程氏。
這十年來,每一年司慕涵生辰前夕,雪暖汐都會尋一個機會去見見程氏,也順帶告訴他這一年當中孩子們的情況,之後便領着程氏給司慕涵的禮物回宮。
司慕涵有時候得空了也會被司慕涵拉着,然而畢竟未曾冰釋前嫌,司慕涵和程氏即使見了面,大多時候也是相對無言。
雪暖汐想過每年都帶着孩子上山去見程氏的,可是自從十年前,雪暖汐領着大皇子上山見過了程氏之後,第二年,程氏便讓人傳來了消息,不必再領着孩子上山了,除了山上的條件不好之外,還有便是程氏不願意讓孩子知道自己的存在。
畢竟,永熙帝的生父程氏已經死了。
他的存在若是傳了出去,對誰都沒有好處。
司慕涵同意了,雪暖汐雖然有些難過,然而最終還是聽了程氏的話。
因而自那以後,程氏便沒有再見過了司慕涵的孩子,倒是雪暖汐每一年都會帶着孩子們最新的畫像去給程氏看。
不過今年,雪暖汐卻未曾來得及準備畫像,因爲幾個月當中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多的他無暇顧及其他的事情。
禪房內
程氏見雪暖汐心事重重的樣子,“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十年來,程氏除了面容多了一些歲月的痕跡,還有氣韻越發的沉靜之外,並沒有多大的變化。
雪暖汐看着程氏,越來越覺得他和司慕涵相像,“父親……”
他心裡有許多的話想找人說,然而偏偏不能說。
程氏見狀,爲他倒了一杯清茶,“如今天冷,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雪暖汐點頭道了謝之後便飲了茶。
“我雖然獨居山上,也沒有學過什麼大道理,然而這般多年來,浸染佛法,總是有些心得。”程氏緩緩地說道,“若是有心事,便與我說說?”
雪暖汐心頭有些酸,“父親……是四皇子……”
官氏的事情,他沒有打算告訴程氏,可是四皇子的事情,他卻真的很想找人說說。
他不想讓涵涵擔心,所以一直裝作沒有事情,可是他的心裡真的很難受。
即使他不斷地告訴自己,錯的人不是他,造孽的人也不是他,可是,他還是難受。
每一次看見四皇子,每一次聽着四皇子那與別人不同的哭聲,他的心便痛一次。
如今,他甚至害怕去聆鳳殿看四皇子。
程氏聽了雪暖汐說了四皇子的情況之後,心裡也是震驚,殘疾?她的女兒生下了一個殘疾的兒子?這是……
“父親,我心裡很難受很難受……”雪暖汐看着程氏,眼中有些極深的無助,“我該怎麼辦?若是四皇子真的治不好,我該怎麼辦?”
程氏緩過了心神,“孩子,既然錯不在你,那便無需這般的愧疚。”
“我知道……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雪暖汐搖着頭道。
程氏笑了笑,“孩子,是福不是禍,是禍便躲不過。”
雖然他心裡也是震驚,然而很快便也想通了。
“既是這個孩子真的殘疾,真的不能上玉牒,但是隻要你們疼着他,將來他也一樣可以得到幸福,皇家的孩子,比尋常人家的孩子都要艱難,可是若是大人們多一些關愛,那他們便也和尋常的孩子一般,可以平安一生。”程氏緩緩地道,“官氏落水的事情,即然是意外,那便當做上天給這個孩子一個考驗,很多的人生都是先苦後甜的,而且,我始終相信,上蒼是公平的,即然給了困哪,也一定會賜下福氣的。”
雪暖汐安靜地聽着,雖然不至於聽了這些話便可以放下心裡的難過,然而卻是真的好受了一些,或許如今他需要的便是這樣的安撫,“父親……我知道了,往後……我定然會將善兒當成親生兒子一般照顧……便是將來真的……我也一定會給他找一個好人家的!”
程氏笑了笑,“很多事情看似很艱難,然而走過了回頭,卻發現,原來也不過是如。”
“謝謝你父親。”雪暖汐認真地謝道。
程氏唸了一句佛語,沉靜地笑着。
雪暖汐吸了口氣,先放下了這個話題,說起了其他的事情,司慕涵的情況,孩子的情況,宮裡面的情況,一一地告訴了程氏。
程氏很安靜地聽着,臉上始終帶着淡淡的笑容。
時間過得很快,待雪暖汐講完了之後,天色便也不早了。
程氏也沒敢多留,“如今下雪了,山路難走,趁天色未曾暗下來,快下山吧。”隨後便將準備好的禮物交給了雪暖汐。
給四皇子的生辰禮物是一串佛珠,雖然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然而卻是一片心意。
而給司慕涵的生辰禮物和往年的一樣,都是一副字。
願我兒福壽安康,福澤延綿。
很簡單得祝願,卻是傾盡了一個父親所有的感情。
雪暖汐將東西收好,“父親……這一次來的急,我沒有準備好孩子的畫像,過兩日我讓人送來給你……還有涵涵今日也忙着,方纔沒有上山……”
“我知道。”程氏握着他的手微笑道,“孩子,宮裡的日子不好過,多多照顧一些涵兒,你比父親有福氣,也比父親有勇氣,所以……”
他的話沒有說下去,忽然間像是沒有字句似的。
或許,在山上呆久了,不再適合說這些感性的話。
雪暖汐明白程氏的意思,“父親放心,我會的。”
程氏點了點頭,“好了,回去吧,路上小心一些。”
“嗯。”雪暖汐點頭,隨後便起步離開。
程氏沒有遠送,而是靜靜地站在了禪房的門口目送着他離開,等人影都消失了,他方纔轉身回到禪房當中,走到了佛像靜靜地站着,許久之後,安靜的禪房當中溢出了一陣低喃,“當年的很多事情,我也未必麼有錯處,你負了我,而我又何嘗沒有虧欠了你的……或許……你我之間總是缺少了一種勇氣吧……我不恨你……可以放下當年的一切是是非非……只懇求你……若是你在天有靈,便庇佑你我的孩子……你我的孫兒……他們不僅僅是大周的皇嗣,還是你我的後代子孫……”
程氏面對着佛像,話卻並非說與神靈聽。
不,或許也算是神靈。
如今,那個人,也許也成了神靈,在天上注視着人間的一切。
……
雪暖汐回到了宮中已然是入了夜了的,回觀星殿梳洗更衣且在兒子的監察之下用了晚膳之後,便拿着程氏送與四皇子的禮物去了聆鳳殿。
司以琝原本是想跟着的,但是雪暖汐不讓。
藉口是天冷黑路不好走,其實就是不想讓他知道他和官錦之間的事情。
自從官錦知道了四皇子的情況之後,明面上對雪暖汐倒是沒有什麼,但是雪暖汐還是感覺出來,官錦對他有着極深的怨氣。
他認爲是他害了四皇子。
雖然雪暖汐自個兒心裡也是這般認爲,然而卻不願意面對官錦的怨氣。
因爲他沒資格!
雪暖汐到了聆鳳殿後沒有讓人通報而是直接去了四皇子所住的配殿當中,然後他方纔抱起了四皇子沒多久,官錦便衝了進來,對着他便是一聲厲喝,“放開我兒子!”
一旁的宮侍見了,驚慌地低下了頭。
雪暖汐被官錦這般一喝給驚了驚,他壓低了聲音反斥道,“你做什麼!”
官錦沒有回答雪暖汐而是直接上前將四皇子從雪暖汐的懷中給奪了過來,方纔他這般大的動靜,孩子卻還是沒有被驚醒,這個情況深深地刺痛了官錦的心,不是他的兒子有多麼懂事勇敢,而是因爲他或許是聽不見他的那聲厲喝。
孩子被官錦奪了過來之後便醒了,哭了起來。
官錦聽了兒子那不正常的哭聲,更是心痛萬分,緊緊地抱着兒子眸光狠戾地盯着雪暖汐。
這幾日,四皇子近身照顧的人也感覺到了四皇子哭聲的不對勁,不少人開始私下議論,後來被水墨笑一同發作給壓下了。
官錦雖然沒有說話,可是心裡早已經煎熬不已了。
雪暖汐握着手中還未替四皇子帶上的佛珠,“官氏,孩子被嚇着了!”
“他是我的兒子!”官錦剮着雪暖汐,一字一字地道。
雪暖汐也不想與他多說直接走上前,“這佛珠是本宮出宮時候求的,能抱平安!”
官錦一手抱着兒子盯着雪暖汐卻不接過。
雪暖汐看着他憤恨的神情便知道他在想着什麼,心裡也是有些怒了,“本宮知道你心裡想什麼,但是本宮告訴你,本宮並不欠你的!”
“皇貴君自然不欠臣侍的,是臣侍命賤方纔會落得如今這個地步!”官錦冷冷地回道。
雪暖汐氣結,他真當他內疚便不敢將他如何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後讓旁邊看熱鬧的宮侍都退下,隨後方纔對着官錦冷冷地回擊,“四皇子如今爲何變成這個樣子你自個兒應該清楚,你覺得是本宮害了四皇子?別以爲如今你兒子病着便可以爲所欲爲,本宮便要替你擔着這個罪名!蓮花臺上你爲何會落水你自己清楚,本宮不追究但是不代表本宮便沒有發覺便是個傻子!本宮沒有錯,害四皇子到如今這個地步的人也不是本宮而是你!也別想拿着這件事要要挾本宮,讓本宮同情你,從而疏忽大意讓你有機可乘!你若是再做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本宮也不會因爲四皇子的病而放你一馬,沒錯,四皇子是病着,但是卻不缺人照顧,更不缺父親!”
“皇貴君這話是想要臣侍的命嗎?”官錦瞪着雪暖汐毫不退步地質問。
雪暖汐冷笑,“你以爲本宮不敢嗎?!”
官錦哈哈笑道,“皇貴君有什麼不敢?便是皇貴君殺了臣侍,也不會有人拿你如何,皇貴君有什麼不敢的?”
“本宮要殺你也是光明正大名正言順,憑你所做的那些事情,本宮便是殺你一百次也尤嫌不夠!”雪暖汐怒道,“你若是還想將四皇子養大,便給本宮安分一些!還有,四皇子變成這般自然是因爲受了胎裡的熱毒所致,然而未嘗不是上蒼的懲罰,報應!是你做的那些骯髒的事情的報應,可是上天真的不公平,既然報應,爲何不報應在你的身上而要報應在孩子的身上!你與其在這裡怨本宮恨本宮不如好好地懺悔你所做過的錯事犯過的罪惡,祈求上蒼的憐憫讓四皇子快些好起來!”
他說完,便將手中的佛珠直接放在了四皇子的襁褓之上,“這佛珠你要便要,不要也得要,滿月那日,本宮若是見不到四皇子帶着,本宮便爲你是問!”
話落,便起步離去。
官錦沒有說什麼,只是臉色越發的難看,他抱着哭鬧着的兒子,陰鷙的眸子盯着雪暖汐留下的那串佛珠,像是恨不得用眼神將其給銷燬了一般,然而終究,還是沒有成功,也沒有將其扔掉,而是窩在了手中,死死地握着。
“孩兒別哭,父君在,父君在……”
官錦低聲地吼着兒子,卻始終不叫兒子的名字。
因爲那個名字是他仇人所起的!
是他們父子的恥辱!……
十一月十五日,四皇子的滿月宴如期舉行,宴席辦的很熱鬧,因爲這是後宮多年來第一次新添人口,宴席辦的比平常得規格還要高出一些。
滿月宴進行的很順利,四皇子身子的毛病也並沒有暴露出來,官錦全場微笑到結束,也沒有任何失控的舉動。
當日,永熙帝以貴夫官氏誕育四皇子有功將其進封爲侍君。
兩日之後,便又下旨進封翊侍君蜀氏爲翊君。
十一月二十,給已逝的明貴太君追封諡號,曰襄定,襄定明貴太君。
十一月二十六,永熙帝二十七壽辰。
是夜,於悅音殿內設宴。
因爲皇家添了新成員還有去歲取消壽宴的緣故,今年的壽宴辦的極爲的隆重,而當晚,最讓衆人矚目的便是八位領了聖旨的伴讀第一次進宮出席正式場合。
雖然永熙帝並沒有下旨讓伴讀進宮,然而如此難得可以與各自將來的主子見面的機會,沒有人會放棄的。
永熙帝見了這般情形也開了方便之門,允許幾個皇女與各自的伴讀交流交流,宴席開始後經過了祝壽敬酒的環節之後,她便準了出席宮宴的幾個孩子們出去殿外各自遊玩,不必拘在席位之上。
有了這個道旨意,孩子們不僅是那八位伴讀,其餘被母親領進宮的年紀不大的都得了准許出去透透氣,同時也是依着母親的囑咐與幾個皇女交好交好。
雖然沒有得到伴讀之命,但是若是與皇女交好了,便是不是伴讀,將來也是可以有所作爲的。
因爲這一番事情,宴席上少了一些拘謹。
司慕涵的心情也似乎不錯,一一應了大臣們的敬酒。
水墨笑則是盡着鳳後的職責,邀請了各個大臣的後眷到偏殿當中單獨設宴說話。
而雪暖汐、蒙斯醉和蜀羽之自然是水墨笑了。
官錦因爲要照顧兒子,而且心裡也實在是恨的難受,便沒有出席。
偏殿當中的話題自然與正殿內的不一樣,雖然禮節上還是不能有多閃失,但是比起在正殿當中卻也是從容多了。
大臣的後眷們多數的話題都是圍繞在孩子的身上,因而出席的宮宴的三個皇子便成了一衆大臣後眷話題的焦點。
而所說的話無外乎是讚賞。
此外也又些膽大的大臣隱晦地試探性地推銷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兒,南苑中鳳後等爲各自兒子留意妻主的事情早便傳出了風聲了。
面對這般問題,水墨笑始終淡笑以對,不承認也不否認,也沒有表現的過於的熱情。
還有一些上不得檯面不知進退的便擦邊球似的試探永熙帝廣納後宮一事。
水墨笑對於應付這類問題更是得心應手,雖然不待見那些不知進退的人,然而卻也沒有壞了好日子的氣氛,只是暗暗將人給記下了,以便將來打算。
雪暖汐心情也是不錯,但是始終未成心事全無,因爲四皇子的治療一直沒有什麼進展,不過有一點讓他安慰的是,他那一向只會惹是生非的兒子如今卻一個勁地關心他,使勁了粘着他,讓他不禁懷疑自己的兒子是不是被人給偷換了。
司以琝如今也是粘在了父君的身邊,一會兒夾菜,一會兒倒酒的,偶爾和旁邊的蜀羽之說幾句話,忙的不亦說乎,至於那些大臣所說的什麼婚嫁的事情,他倒是完全沒有聽懂。
蜀羽之自從被進封爲翊君之後便顯得有些謹慎,如今更是,畢竟他是初侍,而先前幾個先帝的初侍最高的位份也只是侍君而已,他有些不清楚司慕涵進封他的用意,不像是尋常的關愛,倒像是在打官侍君的臉,只是蜀羽之想不通爲何司慕涵要這般做,便是她不喜歡官氏,也不至於做到這般地步。
而司以佑則端莊地坐在父親的身邊,隨着父親得體地與一些大臣家眷說話。
司以晏也是坐在了父親身邊,雖然也是一副端莊好皇子的模樣,可是心裡卻是難受的緊,他一會兒瞄了一下司以琝,一會兒掃一眼司以佑,眼中有着極深的失落。
水墨笑忙着應對那些大臣家眷,倒是將兒子給忽略了。
司以晏最後忍不住了,對着水墨笑小聲道:“父後,兒臣想去更衣……”
水墨笑聞言,便讓宮侍陪着兒子去。
司以晏站起了身來對着一衆大臣家眷說了兩句場面話,便要離開,在離開之前,他又看了看司以琝和司以佑,見他們都沒有理自己,嘴脣頓時嘟了起來,衣袖一拂便快步走出了偏殿。
“大皇子,淨房不再這邊啊?”跟隨出來伺候的兩個宮侍見主子似乎要往外走,其中一個便連忙提醒道。
司以晏心情本來便不好,停下腳步轉過身擡起頭瞪着那說話宮侍,“我不去敬房!”
“可是您不是說要更衣嗎?”那宮侍不明。
“我現在不想了不成嗎!”司以晏怒道。
那宮侍嚇了一跳,大皇子從來不發脾氣的,如今怎麼的……
司以晏又瞪了那宮侍一眼,隨後轉身便繼續走。
“大皇子……”
“不許跟來!”司以晏又停下腳步轉過身。
那宮侍自然是不同意的,“鳳後要奴侍照顧大皇子。”
“我要一個人走走不成嗎?”司以晏怒道,“你不準跟來,若是你跟來,我便告訴父後你欺負我!還有,不許去告訴父後出去,若是你去告訴父後,我便去告訴母皇,說你打我罵我!”
那宮侍嚇呆了,大皇子怎麼這般說話?
明明是大皇子啊?怎麼說話這般想三皇子的?
司以晏這番警告的確是像司以琝,然而始終不是司以琝,因而沒有再三確認便轉身跑了,那兩個宮侍一見,快速對望了一眼,隨即一個人跟了上去,另一個則立即回去稟報。
司以晏跑的很快,宮裡面的人老是說大皇子身子不好,其實那都是許久以前的事情了,如今司以晏的身子雖然不能說壯,然而至少不會動不動便病。
悅音殿對他來說也算是熟悉了,因而,他很輕易便出了悅音殿,隨後便見了路就跑,一邊跑着還一邊哭着。
而那跟在後面的宮侍未曾想到司以晏跑的這般快,也許也是因爲驚愕與司以晏的反常,一時間沒有跟上,便失了司以晏的蹤跡。
他嚇的心臟都快停下了,連忙四處尋找。
司以晏沒有去別的地方,只是進了頤安園,然後便一頭扎進了園中的暖亭中,便趴着鋪着厚厚桌布的石桌啜泣了起來。
他心裡很難受很難受。
很想哭。
“別哭了……”
司以晏哭着哭着忽然間聽見了耳邊傳來了一道聲音,頓時間嚇了一跳猛然站起身來,“你是……”他的驚恐的話還未說完,便認出了眼前的人,心稍稍安了,“你……你是……莊小姐?”
他的聲音還哽咽着,滿臉的淚水。
莊之斯見了司以晏這般,眼眸沉了沉,“你怎麼在這裡哭了?可是有人欺辱了你了?”
“你怎麼忽然間冒出來!”司以晏坐了下來,拍着胸口抱怨道,“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爲是鬼了!”
莊之斯沉吟會兒,“對不起,我並非有意。”
司以晏見她道歉,便也沒有繼續責怪,“你怎麼在這裡?”說完不等莊之斯回答,便又道,“對了,你如今是大皇妹的伴讀了,不過你不去和大皇妹一起,跑來這裡做什麼?”
“我聽聞這裡的梅花開的很好,便過來看看。”莊之斯微笑道。
司以晏瞭然,“你喜歡梅花?”
“嗯。”莊之斯淡淡地應道。
“我不喜歡梅花。”司以晏則道,“梅花總是在冬天方纔開,我最討厭冬天出來賞花了,父後也不喜歡,說梅花讓人討厭。”
莊之斯笑道,“那我也不喜歡。”
司以晏聽了莊之斯這話心裡閃過一絲的疑惑,不過卻沒有抓住,倒是認真地問道:“真的?”
“是。”莊之斯回道。
司以晏笑了,“還好,還有人對我好的!”
莊之斯凝視着他會兒,“爲何這般說?”
司以晏聞言,神色黯淡了下來,將最近心裡難過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幾個皇妹忙着課業,而且母皇也說了不能去打擾她們……自從雪父君落水之後,三皇弟便不再如同往常一般和我一起玩了,有時候我去找他,他都像是很不耐煩的樣子……根本便不再願意與我一起……二皇弟每天不是作畫便是看書什麼的,根本不喜歡出門……夏天的時候還好……可是秋天了,明明是最舒服的節氣,可是都要呆在屋子裡,有時候我拉着他出來,他總是一臉不樂意的樣子……四皇弟出生之後……因爲他身子不好,母皇和父後心裡便只想着他,每一次見面說的都是四皇弟的事情……雪父君總日神不守舍的,像是還是嚇着似的……蜀父君沒空……每年入秋,蜀父君便要給三皇弟四皇妹和母皇做入冬的衣裳……蒙父君雖然還是會陪我的,可是最關心的還是三皇妹……”
總而言之,從前總是被衆人捧在手心的大皇子殿下如今感覺到被嚴重冷落了,有着一種失寵了的感覺。
莊之斯聞言,心裡鬆了口氣,她之前還擔心他是受了什麼樣的委屈了,“許是靠近年關,所以鳳後方纔會這般忙忽視了你而已。”
司以晏撇了撇嘴,“他們都不理我了!”
他也不是真的怪他們什麼的,可是心裡就是難受,便是在方纔,二皇弟和三皇弟根本便不理他的,以前不是這樣的!
莊之斯微笑道:“那我理你可好?”
司以晏看着她,有些奇怪。
“你若是不高興了,悶了,便告訴我。”莊之斯繼續道。
司以晏沒有立即答應,“可是你不是我的皇妹皇弟啊?便是我告訴了你,你也無法陪我的,你又不住在宮中。”
便是她要進宮給大皇妹伴讀,也是去上書房和武場的,而且也不跟他一起的。
莊之斯笑着從懷中取出了一包東西,隨後遞給了司以晏,“給你。”
“什麼?”司以晏好奇地接過,然後打了開來,卻是一樣他從未見過的東西,“這是什麼?怎麼……模樣這般像我?”
莊之斯解釋道,“這是糖麪人。”
“糖麪人?”司以晏睜大了眼睛很是好奇,“這是什麼東西?”
“是一種用糖面做成的玩意。”莊之斯笑着回道,“可以做成各種形狀模樣。”
司以晏眼中有些興奮,“就像這個做成我的樣子這般?”
“嗯。”莊之斯點頭。
司以晏被眼前新奇的東西給吸引住了沒有去想莊之斯爲何會帶着這個糖人進宮更沒有去想糖人爲何做成了自己的模樣,“好奇怪哦……你怎麼會有這些東西的?”
“宮外這些東西都是尋常的東西。”莊之斯笑道,“你若是喜歡,下次我給你帶有些有趣的。”
司以晏連忙點頭,“好,那你下次一定要多帶一些,我要送給二皇弟和三皇弟的他們。”
莊之斯點頭,“好。”
司以晏拿着那個糖人看了又看,喜歡的不得了,然而過不了多久,他的神色便又黯淡下來了。
“怎麼了?”莊之斯問道。
司以晏將糖人用包好放在了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懷中收好,然後看着莊之斯,黯然地道:“可惜我不能出宮……若是我能夠出宮玩玩那就好了,其實我很早便想出宮去玩一天的,可是自從去年三皇弟跑出宮,累二皇妹差一點沒命之後,我便不敢跟母皇和父後說了,而且……我也是害怕……宮外既然又這般多好玩的東西,爲何又那樣危險呢?上回去南苑的時候,我趁着父後不留意的時候偷偷地看了一眼外邊,老多老多的人,嚇死我了……”
莊之斯笑了笑。
司以晏板起了臉,有些惱羞成怒,“你笑什麼!?”
他是膽小了怎麼了?
父後說了,膽小不是什麼缺點,沒什麼大不了的!
莊之斯見他生氣正想開口解釋,卻聞外邊傳來了一陣呼叫聲。
“大皇子,你在哪裡?大皇子……”
司以晏聞言頓時想起了方纔自己是跑出來的,如今鳳後若是知道了定然很擔心的,“我要回去了,父後若是見不着我會擔心的。”說完,便快步往園子出口跑去。
莊之斯心裡一急,想追上去,然後方纔走了兩步,身子便撐不住了,猛然蹲下身子喘着氣,正巧被轉過身來的司以晏看見了,原本司以晏是想着謝謝她送給他那個糖人的,可是沒想到見到這般情形。
司以晏連忙往跑到她身邊,“莊小姐,你沒事吧?莊小姐?”
當他看清了莊之斯的臉色之時,頓時間嚇壞了。
莊之斯此時的面容青白青白的。
“來人啊!救命救命!”司以晏大聲叫道。
很快,在附近尋找着司以晏的宮侍便趕了過來,同時過來的還有得到了消息出來尋找兒子的水墨笑。
司以晏一見父親便直接撲到了父親身上,“父後父後,你快救救莊小姐,快救救她啊!”
水墨笑見了兒子,心方纔定了下來說,又見莊之斯昏倒在雪地之上,皺了皺眉,隨即吩咐宮侍將她送回悅音殿,然後召御醫。
司以晏嚷着拉着父親要一同跟過去。
水墨笑方纔被兒子給嚇壞了,此時自然不會拂他的意。
莊之斯被送到了配給莊家後眷休息的廂房內,經過一陣折騰之後和御醫的救治之後,她已然沒有大礙,得知消息趕來的莊銘歆和嚇得臉色慘白的莊家正夫狠狠地鬆了口氣。
水墨笑見莊之斯沒事,便領着兒子離開,他還得弄清楚兒子到底怎麼回事了,還有怎麼會遇見莊之斯的?
他對莊家的人始終沒有好感,可是偏偏的,莊之斯卻成了赫兒的伴讀!
回到了內務府專門配給鳳後休息的側殿之後,水墨笑第一次對兒子動了怒,言辭斥責了他,把得知了消息趕來的雪暖汐等人給嚇了一跳。
誰不知道鳳後疼大皇子可是疼入了心坎的,別說打罵了,說句重話都捨不得。
司以晏知道自己不該自己走開,可是心裡也是委屈,一向藏不住話的嘴便將所有的原因都給說了,越說便越哭得厲害。
司以佑和司以琝聽了之後,頓時訝然不已,隨後便也愧疚萬分。
“大皇兄對不起,琝兒錯了,琝兒以後再也不會不理你了……”司以琝抱着司以晏也哭着保證。
司以佑也是難過,“大皇兄對不起,佑兒以後也不會再那般對你的……”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最近他也不知道怎麼的,心裡也是不好。
“你們爲什麼不理我?我真的那般討人厭嗎?”司以晏說開了便繼續說着。
“不是的……”
“對不起……”
三個孩子成了主角,一邊哭着一邊說着,最後直接保證了一團哭了起來,相互保證着以後再也不會不理對方。
幾個大人見了,面面相覷哭笑不得。
尤其是水墨笑。
司慕涵可以說是最後得到了消息的,等她來了之後,三個孩子已經哭夠了,瞭解了詳情之後,司慕涵心裡卻是欣慰,皇女之間的感情如何她無法確定,但是她相信這三個兒子的感情至少是不錯的,隨後她作爲一家之主給幾個孩子都做了一番安撫之後,方纔徹底是瞭解了這件事情。
待這件事結束了之後,宮宴也進行的差不多了。
散宴之後,莊家正夫親自向水墨笑致謝,水墨笑倒也沒有爲難,便是爲了女兒,他再不待見莊家也要做做表面功夫。
司慕涵與水墨笑領着眼睛紅紅的大皇子回朝和殿。
司以琝像是要補償自己這般多日對大皇兄的忽略似的,求了水墨笑今晚和司以晏一同睡,司以佑見司以琝這般做,也開口向水墨笑做了相同的請求。
水墨笑允了。
司以晏高興不已。
司以琝先是和父親回了觀星殿,對自己父君做了一長串叮囑之後,便抱着自己的小枕頭去朝和殿了。
雪暖汐看着兒子這般小大人的模樣,不禁哭笑不得,送女兒回去休息之後,便返回了寢室。
只是一回了寢室,便聽宮侍說司慕涵來了。
雪暖汐有些驚訝,方纔司慕涵是和水墨笑一同走的,他便以爲今晚上她應該是宿在朝和殿的。
“怎麼過來了?”雪暖汐走上前問道。
司慕涵坐在了暖榻上喝着熱茶暖着身子,“鳳後不放心幾個孩子一起,說是要過去陪着他們。”其實他是因爲被晏兒給嚇壞了。
雪暖汐點頭,“方纔宴席上你喝了不少酒,可要喝一些醒酒湯?”
“不用了,朕也沒喝多少。”司慕涵回道。
雪暖汐卻不信,“怎麼不多?後面我沒見着不知道,一開始我可是見着了的,以前你都不喝這般多的。”
司慕涵擱下了茶杯,然後伸手將他攬入了懷中,“只要頭幾杯是酒,其他的不過是水罷了。”
雪暖汐瞪大了眼睛,“你……騙人?”
“誰敢說朕騙人了?”司慕涵挑眉道。
雪暖汐盯着她,“涵涵,你什麼時候變得這般的狡詐?”
“朕本來便是這般狡詐,怎麼?會不會覺得自己被騙了?”司慕涵笑道。
雪暖汐瞪了她一眼,“就是騙也是我騙你!”
“這話倒是說的沒錯。”司慕涵笑道。
雪暖汐瞬間沉了臉,拉開了她環在腰間的手,站起身來,“誰讓你笨被我騙了!”隨後便瞪了她一眼,有些怒意似的進了內室。
司慕涵隨即起身跟上。
雪暖汐是有些生氣了,她那話說的好像自己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似的,不過似乎他真的做過,快速脫了外衣便上了牀,“我要睡了!陛下你自便的。”
似乎有些惱羞成怒的味道。
司慕涵不以爲意,走到了牀邊坐着,“好了,彆氣了,生氣可是傷身的。”
“誰跟你生氣了。”雪暖汐轉過身背對着他,會兒之後,他的面前卻忽然間垂下了一枚紅色的玉佩,他有些意外,隨即伸手握住坐起了身來看着司慕涵,“這是什麼?”
血紅色的玉佩可是很少見的?
而且……
雪暖汐看見了上面似乎刻着兩個字,“這是……”
他擡頭看向司慕涵。
玉佩上刻着兩個字。
司。
暖。
司慕涵微笑道:“三天前越州送來的貢品當中有一塊血玉,朕聽聞血玉有破煞擋災安神定驚之功效,便讓內務府做出了這塊玉佩。”
雪暖汐心頭微顫,“送給我的?”
“嗯。”司慕涵點頭,“這些日子你總是心神不安的,或許帶着它會好一些。”
雪暖汐喉嚨有些梗塞,“涵涵……”
“阿暖,這些日子雖然是發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情,然而過日子的總是會遇上這樣那樣的波折,便是帝皇之家也不會例外,自然,發生了這般不好的事情,我們憂心傷神也是正常,然而若是一直這般深陷着,那卻得不償失。”司慕涵緩緩說道,“善兒的情況雖然沒有預想的好,但是也不至於真的沒有希望,執兒那裡御醫也基本斷定了不是癲癇,執兒能夠好過來,善兒也一樣可以,至於官氏那邊,還有朕在。”
“涵涵……”雪暖汐視線有些模糊。
司慕涵微笑道:“放寬心,好好過個年?”
雪暖汐點頭,“好……”狠狠地吸了吸鼻子,方纔壓下了落淚的衝動,“那這玉佩上邊的字……”
“以我之姓冠你之名。”司慕涵眸色微深。
雪暖汐有些不明白。
“這樣,你便是我的了。”司慕涵俯下身將他制在身下,低喃着,“想逃也逃不了。”
雪暖汐伸手攬着她的肩膀,“我本來就是你的人,纔不逃了,你趕我我都不走!”
“很好。”司慕涵脣邊溢出了兩個字,然後低下頭,覆上了他的。
一室溫情。
壽宴之後的日子彷彿過的更加的快,宮裡宮外都在忙着過年的事情,氣氛忙碌卻喜氣,彷彿一切的紛爭都被寒冬的大雪給覆蓋了,而雪暖汐的日子也是在平靜安詳當中度過,直到了年後,一個消息徹底打破了他的這份平靜安詳。
雪府傳來消息,雪千醒病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