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以晏愛哭愛鬧,但是卻幾乎從未試過像如今這般動怒,因而司以琝方纔會暫且將司予執給放下追上了司以晏。
“大皇兄,你到底怎麼了?”
司以琝沒跑多久便停了下來了,卻是面對着開的燦爛的花叢泫然欲泣。
雖然方纔司以琝也是同仇敵愾的,但心裡也是不知道爲何大皇兄會這般。
司以晏轉過了身,一把抱住了司以琝哇的一聲便哭了出來,“三皇弟!三皇弟……”
“大皇兄你怎麼了?”司以琝伸手安撫着司以晏,“你是不是還在氣那個人,琝兒這便回去狠狠地教訓她一頓!”說完,便想回去好好教訓莊之斯,然而卻因爲司以晏一直抱着他而走不了。
司以晏哭了好一會兒方纔停了下來,鬆開了司以琝便說道:“三皇弟,父後可能不疼我了……”
“什麼?!”司以琝很是震驚,父後疼大皇兄這是宮裡面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的,怎麼會忽然間便不疼了?而且這些日子他也沒聽說父後不疼大皇兄了啊?
司以晏看着司以琝,眼中有着極深的不安,“三皇弟你不知道這些日子父後已經不像以前那般關心我了,他只是關心大皇妹……”
大皇子這件事還得從之前司予赫的異樣開始說起。
那晚之後,水墨笑便徹查了究竟是誰在女兒身邊嚼舌根,最後還真的查出了幾個嘴碎的宮侍來,這幾個宮侍有一次在私底下議論水墨笑養育司予赫的緣由被司予赫無意中聽見了,因而方纔會引發司予赫心中的不安。
那幾個宮侍說,水墨笑養育司予赫,而且這般的用心,不過是因爲他沒有皇女,而且也不能再生皇女了。
他們說,水墨笑是想借着司予赫爭奪將來的太女之位,從而穩固自己的地位,最終爬上太鳳後的位置。
而若是司予赫未能夠完成水墨笑的期望,那司予赫於水墨笑便是一枚棄子,是枚沒用的棋子。
水墨笑便不會再如同現在這般重視愛護她的。
到時候,司予赫沒有了鳳後的護持,且沒有生父,她在後宮便不過是一個連宮侍都不如的廢人罷了。
司予赫自幼養在了水墨笑的膝下,從未想過這些複雜的事情,這般忽然間聽了這樣的事情如何接受的了,因而方纔會有那般的危機感。
水墨笑查清了事情,自然勃然大怒。
更讓他可恨的是,這幾個宮侍居然是出自朝和殿的。
這些年,他嚴謹治宮,後宮一片安寧之象,可是沒想到最後居然是自己的宮裡鬧出了事情。
一怒之下,水墨笑下令狠狠地教訓了那幾個宮侍一頓,隨後又交給了內務府,讓內務府以犯上的罪名依着宮規懲處。
只是爲了不讓這件事影響到司予赫,便沒有張揚。
此後,爲了安撫女兒他對司予赫付出的時間便更加的多,自然,便忽略了原先萬千寵愛的兒子。
司以晏原本性子便大大咧咧的,又一門心思放在騎馬上邊,並沒有察覺什麼,該玩的時候玩,該撒嬌的時候還是撒嬌。
雖然水墨笑不像以前那般總是將最多的精力放在自己身上,但是司慕涵卻還是一如既往地溺愛着兒子。
不過時間久了,便是再大大咧咧地也是會有所感覺的,而偏偏這個時候,官貴夫被診出了有孕,司慕涵這個做母親的自然也是分出了一份心到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還有一向是他最好玩伴的司以琝,最近也是將所有的時間放在了司予執的身上。
因而,司以晏心中被冷落的感覺便顯現出來爲他所察覺了。
司以晏最近一直想着把司以佑拉到了武場與他一同學騎馬,極有可能也是因爲這份被冷落了的失落感。
這些事情,司以晏從未對任何人說過,也不是他不想說,只是他的性子從來就是事情來得快去得也快,只要沒有什麼事情發生,他便難過一會兒便過去了。
可是今日,當他見了莊之斯一直隨身帶着那藥瓶之後,心中這些日子擠壓着的失落感以及危機感便一下子涌上來了。
他的身子也是自幼便不好的,可是卻沒有隨身攜帶一瓶可以救命的藥。
以前父後總是關心自己會不會穿少了,吃得香不香,睡覺會不會冷着,還有母皇,其他的父君也是這般,還有其他的皇妹皇弟,也總是關心着他,可是這些日子,他們都似乎已經忘了他了。
更別說讓人做好一些藥丸讓他隨身攜帶了。
若是有一日他也和那個人一般忽然間成了那個樣子,誰來救他?
那個人有父親讓人配製的救命藥丸,可是他卻什麼也沒有!
自然,司以晏並沒有想到自己根本便不需要那些藥丸,還有身邊隨時跟着的一羣宮侍。
孩子在承受被冷落的感覺之時,便是這般的一個勁地鑽着牛角尖。
與其說,司以晏方纔惱的是莊之斯,不如說是他將心中這些日子以來一直不懂得表達的情緒給發作了出來。
司以琝聽了司以晏所說的話之後立即便感同身受,不過他卻無法完全地明白司以晏此時內心之於孩子而言頗爲複雜的情緒,他只是想到了一點,那便是父後偏心大皇姐了,他拉着司以晏的手,“大皇兄你不要難過,父後不過是偏心罷了,以後便會好的。”
“偏心?”司以晏看着司以琝,眼神有些疑惑。
司以琝像是一個小大人似的,“對,就是偏心,以前父君不也就是這樣只在乎關心四皇姐的嗎?不過大皇兄你不要擔心,過些日子,父後便不會再偏心了,父君也是這般的。”
司以晏將信將疑,“真的?”
“當然是真的。”司以琝一副過來人的表情,“我以前便是這樣的。”
司以晏的心很亂,從小他的世界便是極爲的單純的,雖然總是聽着司以琝總是叫囂着雪父君偏心,可是他還是始終未曾體會過什麼叫做偏心,他不知道司以琝所說的是不是真的,不過最後,基於與三皇弟多年的情誼,他還是點頭了取信了他的話,可是,卻又因另一件事很是擔心,那便是他能不能等這般長得時間。
剛剛那個人說了,她自幼身子便不好,看她方纔那模樣,像是隨時便會要倒下那般,不過她卻有父親讓人配製的救命藥丸,可是他卻沒有。
會不會有朝一日他便這般倒下了,然而便再也醒不來,就這樣死了等不到父後不再偏心了?
司以晏發揮着不恥下問的精神開口問了司以琝。
司以琝皺緊了眉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因爲從他能夠聽得懂別人的話之時開始,便已經不止一次聽過大皇兄的身子自幼便不好的話,說不定真的有這個可能。
司以晏見他這般,再一次淚眼汪汪的了。
“大皇兄……你別哭……讓我想想……”司以琝皺着小臉苦思着,最後猛然叫了一聲,隨後道:“啊,我想到了,不過是藥丸罷了,我們去找太醫院讓御醫配製就是了,父君說過宮裡面的御醫是全天下最好的大夫,她們配出來的藥丸定然比那個人的好!”
司以晏破涕爲笑,“對啊,我怎麼沒想到。”說罷,便拉着司以琝要去太醫院。
司以琝本是想盡快回武場的,可是聽了大皇子的話,也是擔心自家大皇兄會如同他所說的一般被忽然間倒下了便醒不來。
司以晏方纔跑了幾步卻猛然間停了下來了,“三皇弟你等等。”說罷,便又轉身便往方纔的亭子跑去。
司以琝一愣,隨即趕緊跟上,大皇兄該不會是要去找那個蒙父君弟弟的女兒算賬吧?
而這邊,在司以晏忽然間跑開了之後,莊之斯便異常的不安。
司以佑雖然也不知道自家大皇兄爲何忽然間這般,但是看着莊之斯難看的臉色,還是安撫了幾句,只是他也是個孩子,便是再安撫,也無法讓莊之斯安心的。
而司予昀想了會兒,最後提議先回流雲殿去找父君。
司以佑自然同意。
莊之斯也只能跟着附和。
正當三人準備打道回府之時,便見司以晏跑來了過來。
莊之斯正想上前向司以晏下跪請罪,卻被司以晏搶先了一步。
司以晏跑到了莊之斯的面前,便伸出了手對着莊之斯道:“你能給一顆方纔你那藥丸給我嗎?”
莊之斯一愣。
“就一顆,你放心,將來我定會還你的。”司以晏此時沒有方纔的惱怒,有的只是請求,這人的藥丸那般厲害,他若是拿一顆給御醫,那定然可以配出更厲害的藥丸來的。
莊之斯自然不會知道司以晏心中的想法,只想着他還是想如方纔那般胡亂吃藥,她雖然不願意得罪大皇子,但是,卻也無法昧着良心將藥丸給他,雖然父親說過這些藥丸都是一些補身子的,可是試藥便有三分毒的,她自己身子不好,很清楚一個康健的身子是何等的重要,況且,眼前這人可是鳳後嫡出的大皇子,若是她累了他出事,她自己沒命不要緊,父親豈能再被她連累?“對不起大皇子,臣女不能給你。”
司以晏從小面對最少的便是拒絕,“我真的會還你的!”
“大皇子,這藥是不能亂吃的。”莊之斯還是咬着牙堅持。
司以晏有些覺得眼前之人小氣了,正想說什麼之時,卻聞身後父後的聲音,他隨即轉過了身,便見自家父後正急色匆匆地走過來。
水墨笑本是也是在御花園中散步的,因而他方纔能夠在大皇子身邊的宮侍前來稟報他這些事情之後,他方纔這般快便趕了過來。
方纔水墨笑拉着司以琝要去太醫院的時候,他身邊的一個宮侍便立即要去稟報水墨笑,正巧在路上遇上了水墨笑,而水墨笑一聽兒子出事了便不管什麼的隨即趕來,那宮侍便只好緊跟上去,將方纔的事情一一說給了水墨笑知道。
“父後……”司以晏走到了父親的面前,擡着頭看着父親,有些委屈也有些難過。
衆人紛紛行禮。
水墨笑看着兒子這般心疼不已,若不是方纔聽了那宮侍的話,他還不知道兒子居然這般的難過,這孩子性子大而化之,便是連他也忽略了他心中的不安和難過,“晏兒,父後沒有不疼你,也沒有偏心,只是最近你大皇妹出了一些狀況,父後方纔多關心了她一些,不過晏兒始終還是父後最關心最在乎的人。”
司以晏愣了愣,雖然不知道父後是如何得知他心裡的想法,不過聽了父後這話,心裡還是高興不已,“父後父後——”
他伸手抱着父親,便又哭了起來。
“大皇兄我就說嘛,父後一定很快便會不偏心的。”司以琝走上前拉着司以晏的手笑道。
司以晏停下了哭泣,也是笑了起來,“嗯,三皇弟,我相信你。”
水墨笑瞪了一眼司以琝。
司以琝趕忙嚥下了就要說出口的話。
莊之斯依然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水墨笑爲兒子擦乾淨臉上的淚水,隨後又安撫了幾句,便想拉着兒子回宮,再細細安慰一番,卻在此時,蒙斯醉以及莊家正夫走了過來。
蒙斯醉見了水墨笑在,便上前行禮,“見過鳳後。”
“嗯。”水墨笑淡淡地應了一聲,隨後便看向了蒙斯醉旁邊跪着的人,眼底閃過了一絲冷光,“多年未見,莊正夫可好?”
莊家正夫此時心裡想着的是爲何女兒一直跪在地上,可是鳳後因爲當年的事情遷怒於斯兒?他沒有去想是不是女兒做錯了什麼,因爲女兒的心性如何他最清楚,她是不可能惹事的,“多謝鳳後關心,臣夫很好。”
水墨笑輕輕地溢出了一聲冷哼。
蒙斯醉看了看莊之斯,隨後便上前一步,“鳳後,這裡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了?”方纔他從宮侍的口中得知了大皇子過來找佑兒,便與雲兒出來看看。
水墨笑自然看出了蒙斯醉的維護,“本宮也是方纔過來,也想問問這是怎麼回事。”
“斯兒?”蒙斯醉看向莊之斯,開口叫道。
莊之斯雙手緊緊地握着,然後緩緩地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水墨笑也從宮侍的口中得知了這些,可是此時還是當做不知道一般任由着莊之斯說着。
莊家正夫心疼女兒跪在溼冷的地上,如今雖然入了春,但是卻是最容易得病的時節,而且,依着女兒的講述,這件事根本便不是女兒的錯,他也更是肯定了鳳後是因爲忌恨當年的事情所以方纔會讓大皇子挑事。
幾個大人之間幾乎暗潮洶涌,只是幾個孩子當中,除了莊之斯心裡格外的緊張之外,其他的都不在狀態。
而司以晏等莊之斯說完了話之後便立即反駁自己並不是要吃藥丸,而是想讓御醫看看,然後配製更好的藥丸而已,似乎忘了自己一開始是真的想將那藥丸給吞進肚子的行爲,隨後便哀求着父後讓他向莊之斯要一粒藥丸。
水墨笑自然不會拒絕兒子的要求尤其是在知道了兒子如今心裡的想法之後,“本宮也想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藥丸這般的神奇。”
莊家正夫開口道:“不過是一些尋常的補身子的藥丸罷了。”
“既然不過是一些尋常的藥丸,那本宮替本宮的兒子向莊正夫要一顆也是可以的吧?”水墨笑似笑非笑。
蒙斯醉開口斡旋,“鳳後若是想要自然是可以的,不過藥畢竟是藥,適合斯兒的便不一定適合大皇子的。”
“晏兒方纔說了不過是用來給御醫做做參考罷了。”水墨笑不冷不熱地道,“難不成豫賢貴君會認爲本宮的兒子會這般傻的見了藥便吃?”
蒙斯醉微笑,“大皇子聰慧,自然不會如此。”
水墨笑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隨後便看向跪在了地上的莊之斯,語氣有些冷凝,“莊銘歆的嫡女?”
“臣女正是。”莊之斯很敏感地感覺到鳳後並不喜歡自己。
“本宮的晏兒向你討一枚藥丸,你肯不肯給?”水墨笑眸光清冷地道。
莊之斯自然是應允,隨後,便從懷中取出了那瓶子。
司以晏很高興,便上前便要接過那藥丸,卻被父親給阻止了。
“等等。”水墨笑忽然間想到了什麼似的。
司以晏轉過身看着父親,有些不明白,“父後……”
水墨笑看着兒子微笑道,“既然是要給御醫看的,不過便現在看吧,整瓶看總好過只好一顆。”
司以晏自然不知道父親的真實用意,便點頭笑道,“父後說得對。”
水墨笑隨即對旁邊的宮侍下令,“宣御醫。”
“鳳後,外邊有些涼了,不如去臣侍的宮中小坐片刻?”蒙斯醉擔心一直跪在地上的莊之斯。
水墨笑一眼便看出了他的目的,本是不想隨了他的意的,他動不了他,難不成還動不了莊家的這父女,不過看了莊之斯越發難看的臉色,便也同意了,他可不想莊銘歆的嫡女死在宮裡,“本宮也是有些乏了,便去你宮中坐坐。”
司以晏沒有意見,去哪裡也無所謂。
司以琝也跟着去了,他想着那藥既然這般厲害,不如也讓御醫配一些給二皇姐,這樣二皇姐便更加的安全了。
司予昀以及司以佑自然是跟着父君回去。
莊之斯由父親攙扶着跟在了宮中一衆主子的身後,只是莊之斯跪的久了加之受了驚訝,走的十分的艱難。
“父後……”司以晏拉着父親的手,眼睛卻是看向了後邊的莊之斯,“不如讓人擡了轎輦過來給她坐着回蒙父君的宮中吧。”
看她那樣子好像很可憐。
莊之斯聞言卻是一愣,猛然擡頭看向方纔還爲難自己的大皇子。
司以晏眼中有着真誠的擔心。
莊之斯心裡不知爲何有些酸澀。
“斯兒的身子自幼便弱。”蒙斯醉也開口。
水墨笑掃了他一眼,隨後應了兒子的要求。
蒙斯醉隨即讓宮侍擡了一個轎輦過來先送莊之斯以及莊家正夫去偏殿休息,也是爲了避免水墨笑再爲難他們。
水墨笑心裡冷笑,不過也不想在兒子面前與他計較。
衆人回了流雲殿。
司予昀去看莊之斯了,估計心裡想着是自己領着她去了御花園,所以方纔發生這般多事情,有些內疚吧,司以佑向水墨笑告了退,便回了自己的住處繼續安靜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而司以琝自然是留下等待着御醫過來。
司以晏膩在了父親的身邊,彷彿討回這些日子失去了的關愛似的。
蒙斯醉淡淡地喝茶,心裡也是明白水墨笑讓御醫看那些藥丸的原因,想必是懷疑莊家想害大皇子吧,他心裡有些爲莊家正夫父女不平,然而這件事,卻也說不上是誰對誰錯。
御醫很快便請了過來,正是專門爲鳳後診脈的院判,行禮過後,她便領着水墨笑的命令開始檢驗那瓶子藥丸,然而,她方纔檢驗了一顆藥丸,神色便微微變了,隨後,便越發的凝重起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之後,方纔全部檢驗完畢,那模樣已經清清楚楚地說明了那藥丸有問題。
水墨笑眯起了眼睛。
蒙斯醉也蹙起了眉頭。
不過在場的兩個孩子卻沒有發覺。
司以晏很心急地詢問她是否能夠做出更好的救命藥丸來。
御醫看了一眼鳳後得到了同意之後方纔稱是。
司以晏很高興。
司以琝隨即趁機提了讓那御醫多做一些給司予執。
御醫依舊得到了水墨笑的暗示方纔點頭同意。
司以琝得到了答覆之後,便又想着回去照顧司予執了,於是拉着司以晏要走。
司以晏一開始有些不樂意,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最後便同意了,向父後以及蒙斯醉告退了之後,便和司以琝走了。
水墨笑沒有阻攔,他不想讓這些不乾淨的事情污了兒子的耳朵。
待兩個孩子退下了之後,水墨笑便使退了在場的所有宮侍,然後冷冷地看了一眼蒙斯醉,隨後便對那御醫道,“說!”
“這藥什麼問題?”蒙斯醉也是神色緊張,倒不是擔心水墨笑會不會藉着這次機會對付莊家,而是擔心莊家正夫以及莊之斯。
這藥是斯兒的救命藥,若是出了問題,便會要了斯兒的命!
那御醫沉吟會兒,隨即肅然道:“這些藥丸的配方大部分都是一些養血滋補的名貴藥材,但是據臣方纔檢驗,這藥丸當中,有兩味藥卻是不能同時服用的……”
“若是同時服用會如何?”蒙斯醉焦急地道。
那御醫繼續道:“若是同時服用便會產生一種毒素,然後漸漸地滲入血脈當中,最後不治身亡,而症狀卻只會是像是久病不治一般。”
蒙斯醉心中猛然一沉。
水墨笑沉了沉眸,雖然此時心中也有着看戲的心情,但是居然用這般惡毒的手段來對付一個孩子,卻也過於的骯髒了些!不過便是看不過去,也沒有打算插手,莊家的內鬥,與他這個鳳後沒有任何的關係,他只是想確認一下,今日的事情不是一場陰謀而已,倒是沒想到居然牽出了這般一件事,他看向了蒙斯醉,“這件事你便看着辦吧。”
藥有問題,但是卻是慢性毒,針對誰,他還是猜得出來。
說罷,便起身離開。
蒙斯醉起身恭送了水墨笑,隨後,便看向那留下來的御醫,神色凝重,“斯兒吃了這藥也有兩三年了,既然這藥有問題,爲何總是能夠在斯兒危及之時救斯兒一命?”
“這便是這藥丸的狠毒之處。”御醫垂首道。
蒙斯醉心頭像是壓了什麼似的,是啊,這便是那下手之人的狠毒之處,因爲這藥丸有效,所以雲兒方纔一直讓斯兒服用,卻不想,他這是在一步一步地將女兒推向死地,誰這般狠毒?!
其實,不問這個問題,他也可以猜到。
他深吸了一口氣,隨後目光凜然地道:“可有解救的法子?”
“那得看服用這藥之人如今的身子情況。”那御醫道。
蒙斯醉沉吟會兒,隨後道,“這件事不要泄露出去。”
那御醫道:“是。”隨後便退了下去。
卻說司以晏和司以琝出了正殿之後便和司以琝分別了,他想去偏殿那裡看看莊之斯,司以琝想了想,便同意了,也因爲心裡記掛着司予執,便不陪司以晏去了。
司以晏小跑到了偏殿。
此時莊之斯身邊只有莊家正夫陪着,司予昀和莊之斯說了一會兒話,見她似乎沒有什麼大礙便離開了,趕去武場上課去了。
父女兩人見了司以晏進來,便立即行禮。
司以晏這次端莊高貴地受了他們的禮,“莊正夫莊小姐免禮。”
莊之斯一愣,盯着司以晏看着,彷彿怕自己認錯了人似的。
莊家正夫連忙小聲提醒女兒。
莊之斯隨即低頭,便就方纔的事情到了歉。
司以晏笑道:“沒關係,方纔是我沒有弄清楚,不是你的錯。”
莊之斯見司以晏又恢復了方纔的行爲方式,又是愣了一下。
“你的身子如何?”司以晏似乎對莊之斯起了興趣,“要不要讓御醫過來看看?你放心,我也是自幼身子不好,不過後來也好了,你也一定可以的!你會騎馬嗎?母皇說騎馬對身子好,你若是不會我可以教你?你放心,騎馬其實不難學的,雖然一開始有些可怕,不過學着學着便很好玩了,你若是怕,我便讓母皇親自教你,你不知道,母皇的騎術可好了……”
他便像是將莊之斯當成了他家的皇妹皇弟一般說個不停。
最後甚至坐在了莊之斯的面前,笑容滿面地繼續聊着,不,是說着,因爲好一會兒,都只是他一個人在說話。
莊之斯徹底石化了。
而莊家正夫驚恐不安,便在他想開口打斷這個大皇子的長篇大論之時,一個宮侍進來,說是豫賢貴君請莊家正夫過去。
莊家正夫一愣,心裡有些不安,但是爲了不讓女兒擔心,便一直忍着,安撫了女兒幾句,便隨着那宮侍離開。
莊之斯很擔心父親,可是卻也無法跟過去,因爲這裡不是在家中,她不想再給父親惹麻煩。
司以晏見狀便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糟了,那藥丸都被父後拿走了……”
“大皇子放心,臣女沒事。”莊之斯連忙打斷了司以晏的話。
司以晏將信將疑,“真的?”
“是的。”莊之斯點頭,“臣女只是擔心父親。”
司以晏還以爲是什麼事情,“你擔心你父親?那我們便去看看好了。”
莊之斯猶豫。
“沒關係的,蒙父君很好的,從來不罵人。”司以晏笑道。
莊之斯最終還是無法拒絕,便和司以晏一同過去了。
因爲有司以晏的帶領,一路上沒有宮侍阻攔,兩人直接到了暖閣中,因爲此時,蒙斯醉和莊家正夫正在裡頭單獨說話。
而當他們方纔走到了門口,便聽見了暖閣中傳出了莊家正夫的驚呼聲。
“不可能!”
莊之斯嚇了一跳,第一個反應便是要立即衝進去,但是身子卻支撐不住,第一時間扶住了牆壁方纔穩住了身子。
司以晏連忙上前,“你怎麼了?”
“我沒事。”莊之斯連忙道,然後努力地想恢復力氣。
司以晏擔心地看着她。
而暖閣內的話依然繼續。
莊家正夫無法相信蒙斯醉說出來的話,那個被他視爲女兒救命藥居然有問題,居然是要將女兒送向黃泉的毒藥,他如何能夠接受。
還有便是……
配製這藥丸的大夫一開始是他的妻主找來的。
讓女兒一直服用這藥丸的也是妻主的意思。
這對於莊家正夫來說,無疑是毀滅性的打擊。
而莊之斯,也是震驚的幾乎忘了一切。
莊家正夫便是再如何不信,也無法不接受現實,他癱坐在地上,幾乎萬念俱灰,是妻主要取斯兒的性命嗎?
蒙斯醉見弟弟如何,只能安撫,同時承諾,定然不會坐視不理。
莊家正夫如今已經六神無主了,只能求助於蒙斯醉。
司以晏也是聽見了裡邊的話,也是狠狠地嚇了一跳,那些那般厲害的藥居然是害人的毒藥?那……他看向了莊之斯,她吃了,豈不是中了毒?“你……”
他的話未曾說完,便被莊之斯猛然捂住了嘴。
司以晏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莊之斯似乎已經將一切給豁出去了,捂住司以晏的嘴便拉着他往外走,一直在一衆宮侍驚愕的視線之下走出了正殿,她方纔鬆開了司以晏的嘴。
“你這是……”司以晏正想斥責她,只是話還未說完,便見她猛然跪在了地上,然後哀求他,不要將方纔他們進過去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司以晏不明白,他正打算稍後去告訴母皇,讓母皇救她了。
莊之斯說她不能讓父親知道自己已經知道了,因爲這樣父親會擔心的,因爲那些藥是母親讓人給他配製的,父親一直讓他帶在身上不舒服便服用的,自然,父親是不肯能害他的,可是,畢竟是通過了父親的手,還有母親……
若是父親知道她知曉了,心該是如何的痛苦,她不能讓父親原本便難過的心上插上一刀。
司以晏有些聽懂了莊之斯的話,心頭也是有些酸,他走上前,伸手扶起了她,然後,握着她的手,認真地保證道:“你放心,我答應你。”
莊之斯眼中閃爍着晶瑩。
“還有。”司以晏繼續認真地道,“你也不要害怕,以後我來保護你,不會再讓別人害的你!”
莊之斯卻是愣住了。
司以晏隨後又說了許多保證的話,他是真的想保護她,因爲莊之斯是他見過的最可憐的人,還有就是,他最討厭的便是那些惡毒的壞人,上書房的太傅說了,惡人人人得以誅之,他身爲大皇子,自然更是要剷除這些惡人。
司以晏這般做不過是出於同情還有身爲大皇子的責任感,然而,便是這一份同情,卻是莊之斯心中最大的溫暖。
因爲除了她的父親之後,從未有過人這般關心她。
她的手,不禁握緊了他的。
莊家正夫在平息了心情又得到了蒙斯醉的保證之後方纔領着女兒出宮,在回莊府的馬車上面,父女兩人都沒有說話,莊家正夫一直緊緊地將女兒護在了懷中,卻也沒有打算將藥丸的事情告訴女兒。
而也因爲滿腹的心事,並沒有注意到女兒的過於沉默的異樣。
“父親,女兒會快些長大,然後保護父親。”莊之斯忽然間開口認真地說道。
莊家正夫愣了愣,隨後卻也回道:“父親也會一直保護斯兒!”始終還是未曾想到女兒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父女兩人便是抱着定要保護對方的心思回到了莊家之內,然後卻不約而同地就這件事保持沉默。
兩人都沒有想着要將這件事告知一家之主莊銘歆。
或許,不管是莊家正夫還是莊之斯的心中,都在懷疑,這件事,莊銘歆有沒有參與其中。
……
傍晚時分
武場下課,司以琝親自護送了司予執回了聆鳳殿之後自己方纔返回觀星殿,一進了觀星殿便見自家父親一臉春風得意心情大好的樣子。
司以琝瞅着自家父君這個模樣心想着該不會是他也和官父君一般有了孩子了吧,自然如今這些話他是不敢說出口的,“父君什麼時候這般高興啊?”
一旁的司予述開口道:“父君說明日外祖母一家要進宮。”
“外祖母一家?”司以琝有些失望,他還以爲父君真的有了小皇妹或者小皇弟了。
經過了之前司予執的事情,司以琝是願意認司予述爲皇姐了,畢竟那個時候,她可是陪着他一同吃了好些苦的,他也是心軟了,便讓她當了皇姐了,所以,他一直想着有一個皇妹或者皇弟讓他威風威風。
雖然官父君是有了孩子了,可是官父君不喜歡他,往後定然也不會讓他帶着那個皇妹皇弟威風的。
雪暖汐笑容滿面地道:“你大姑母過些日子便要回祖籍了,父君想着你們也有好些年未曾見到她了,昨夜便向你們母皇請了旨意明日請你外祖母以及兩個姑母和一衆表姐表弟的進宮熱鬧熱鬧。”
這一次除了母親和大姐二姐一家子之外,還有綠兒也要來。
幾年前綠兒出嫁了,嫁回了雪家,做雪府管家一個侄女的正夫,雪府管家的侄女和綠兒說起來也算是青梅竹馬的,兩人成親之後,過的也是和樂。
當初雪暖汐本是想着給綠兒找一個好人家的,不想最後綠兒還是選擇嫁回了雪家去。
提起綠兒嫁人這件事,便也順帶提提另一件事。
那便是和安皇貴君生前的貼身宮侍安兒,本來他是在皇陵給和安皇貴君守陵的,但是後來雪暖汐要給綠兒找妻主,司慕涵感念其伺候和安皇貴君多年,便給了恩典,也讓雪暖汐給他尋了一個妻主,除去了宮籍嫁人去了,婚後過的也是不錯。
司以琝興致似乎不大,若是往常他一定很高興,可是如今,他的心思都在如何保護司予執上面了,還有便是想着之前司以晏說讓御醫做的那個藥。
大皇兄沒有回武場,他也不知道那藥做的如何了。
雪暖汐見兒子這般模樣,便又說出了另一個好消息,“父君給你們母皇說了,明日免了你們一天的課,讓你們呆在宮裡見外祖母他們。”
只是這個消息聽在了司以琝的耳中卻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他當即便拒絕了,“不要!”
雪暖汐一愣,“什麼?”
“我要去保護二皇姐,不要呆在宮中。”司以琝認真地道。
雪暖汐很高興兒子這般懂事,可是如今聽了卻還是有些不是滋味,感覺自己這個父君被兒子給漠視了,於是板起了臉,“你又不聽話了!”
“我纔沒有不聽話了!”司以琝據理力爭,“我都說了是要去保護二皇姐,又不是去惹事情!”
雪暖汐瞪着兒子,“父君和你二皇姐,究竟誰比較重要!?”
“二皇姐!”司以琝想也沒想地說出口。
二皇姐差一點死了,而且還是爲了救他,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好了,而父君好好的,自然是二皇姐重要一些的。
大不了二皇姐真的好了之後,他再陪父君就是了。
雪暖汐一陣氣結,正欲教訓這個不孝的兒子,便聞外邊傳來了一聲熟悉的聲音。
“在吵什麼啊?”
雪暖汐擡頭看去,便見司慕涵緩步走了進來。
司慕涵一見雪暖汐的神情,又看着一臉倔強的兒子,便知道這對父子又在開戰了,“琝兒又惹你父君生氣了?”
“我沒有!”司以琝惱了,“是父君硬是逼着人家留下來陪外祖母她們!我都說了要去保護二皇姐,可是父君就是不信,總是說我是去闖禍。”
司以琝向母親起了狀來。
司予述一如既往地斡旋,“參見母皇。”隨後道,“母皇,不是這樣的……”隨後便將真實的情況如數複述了一遍爲父親辯護。
司慕涵有些好笑,“你二皇姐的傷都好了你還這般緊盯着她,便不怕你二皇姐惱了你嗎?”
“二皇姐纔不會了!”司以琝別過了頭,就知道母皇會幫着父君的。
司慕涵笑道:“便是你二皇姐不會惱你,但是你總是這般提着之前的事情,你二皇姐心裡也是會不舒服的,她救了你卻讓你一直這般內疚自責的,心裡也是不好受的。”
司以琝沒想過這一點,“可是……可是我真的是擔心二皇姐!”
“母皇也不是不讓你去看你二皇姐,可是也用不着這般日日跟着。”司慕涵好笑地勸着。
司以琝撇了撇嘴,“大不了以後我不這般步步緊跟着就是了。”說罷,又彆扭了一陣子,隨後看向父親,“父君,明日兒臣留下來就是了。”
這話說的像是自己及其委屈似的。
雪暖汐又是一陣氣結,瞪了兒子一眼。
司慕涵笑了笑,隨後便陪着女兒和兒子說話,半晌後,雪暖汐見司慕涵似乎挺累的,便讓宮侍領着兩個孩子回去梳洗。
隨後兩人便進了暖閣,司慕涵舒適地靠坐在了榻上。
雪暖汐見狀,便親自給她倒了一杯熱茶,“很累嗎?”
“有些。”司慕涵接過了茶喝了一口道。
雪暖汐蹙了蹙眉,“這幾日你都往宮外跑,可是有什麼大事情?”
“也沒什麼大事,只是例行的巡視而已。”司慕涵微笑道,沒有將那些煩心的事情告知他,“明日的家宴準備的如何?”
雪暖汐笑道,“都準備好了,明日你可要出席?”
“不了。”司慕涵笑道,“朕若在你們只會更加的不自在的。”
雪暖汐心裡有些失望,但是卻也無法反駁她的話,若是她在,不管是母親還是姐姐,都只會更加的拘束,加了一個皇帝的妻主,便是這般不好,明明是一家子人,但是卻要生分的可以,“你若是累了,便先去浴房沐浴,然後再用晚膳。”
司慕涵點頭,“嗯。”
雪暖汐喚來了如今的貼身宮侍冷雨,讓他去看看晚膳備的如何。
冷雨領了命令便前去執行。
司慕涵看了一眼退下去的冷雨,“他如何?”
雪暖汐明白她的意思,“還好,雖然沒有綠兒與我那般親近,當時做事情也是利索,更重要的是,讓他在我身邊,我便可以隨時掌控後宮暗衛的動向,而無需尋時機再私下召見。”
年後,花費了近十年培育的新一批的後宮暗衛重新入宮作爲後宮的暗中防衛,而冷雨便是其中各方面最爲突出的一個,雪暖汐衡量再三,便讓他到自己身邊任他的貼身宮侍,以便隨時瞭解後宮的防衛。
“那就好。”司慕涵點頭,這一批的暗衛是她花了近十年時間無數的人力物力方纔培育出來的,雖然她也無法百分之百肯定這批暗衛不會出任何的問題,但是至少比用混有貴王眼線的那批暗衛要強。
如今後宮的暗中防衛到位了,她便也可以更加的安心處理朝政。
“先去沐浴吧。”雪暖汐看着她似乎是真的累了。
司慕涵點頭,隨後正欲起身,卻見一宮侍進來稟報說,豫賢貴君說有事請陛下前去流雲殿相商。
雪暖汐一愣。
司慕涵看向了雪暖汐,“朕過去看看。”
“嗯。”雪暖汐沒有阻攔,也想着蒙斯醉可能是有什麼事情。
……
正當雪暖汐在宮中準備着明日和母家共聚的同時,雪府內,雪千醒等人也是在準備着明日進宮的事情,這些年,雪家的人很少進宮,而雪硯常呆在老家負責雪氏族人學院的事情,更是少進宮見雪暖汐了。
雪傾如今也是孩子的母親了,她與正夫雖然婚前並不相識,但是她的正夫性子溫和,雖然與她的性子有些相悖,但也算是互補吧,日子過得也是和樂,而她也因爲當了別人的妻主以及母親,這些年也沉穩了不少。
如今雪家的兩個女兒,長女雪傾在老家負責雪氏學院的事情,而次女便留在京中照料母親以及雪府一切事情。
雪千醒如今還是在文學院中任院長一職,這些年,雖然依舊沒有正式的官職,但是也頗得朝中之人敬重,名望也挺高的。
只是許是操心的緣故,這十年來,她似乎老了許多。
母女三人就明日進宮的事情商議了一番,隨後便開始說起了閒話。
雪千醒提得最多的自然是孫女的前程,雪家三代以內不得入朝爲官,這是先帝聖旨,便是當今陛下也沒有能力破除,而雪家如今漸漸長成的孫女輩也在三代以內,因而,雪千醒必須爲孫女一輩另尋出路。
雪硯不欲母親過分憂慮,便說她已經安排好了,定然不會因爲不能爲朝爲官而讓女兒荒廢人生。
雪傾也是一樣保證。
雪千醒見女兒這般說,也放了些心。
倒是雪硯卻看出了母親的起色不好,囑咐了她多多保重少些憂慮。
這也正是雪傾最擔心的,年後母親的身子便一直不怎麼好,可是卻還是要這般的憂心,她也想着這一趟進宮和雪暖汐提提,讓陛下准許母親從文學院院長的位置上退下來頤養天年,畢竟,母親也是年老了
雪千醒也沒說什麼只說自己沒有事情,她的身子她自己清楚,是沒有什麼大病,不過是不得不服老而已,如今見着不管是女兒還是在宮中的兒子都生活和順,便是時候到了,也沒什麼好遺憾的了。
……
卻說司慕涵到了流雲殿之後,蒙斯醉便將今日所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她,也開口請求司慕涵幫幫莊之斯。
司慕涵聽了蒙斯醉的話,心裡也有些感嘆,這般多年很多事情都在改變。
蒙斯醉見她不說話,心裡有些焦急,“臣侍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不想雲兒的日子過得太過苦,畢竟如今他這般的日子,很大程度上與臣侍有關……而斯兒還小,不該受這些罪的……臣侍知道陛下不該插手臣子後宅的事情,可是……”
“朕知道。”司慕涵打斷了蒙斯醉的解釋,“其實這幾日朕也在想着一件事,宮裡的幾個皇女也漸漸長成了,朕想着從朝中的大臣當中選幾個年紀孩子進宮給她們伴讀,是時候讓她們接觸一些外邊的事情了。”
蒙斯醉聞言,心頭忍不住有些輕顫,從皇女們進上書房開始,他便覺察出了,她有意將幾個皇女與外面的紛爭隔絕,讓她們在最乾淨的環境當中成長,可是如今……“陛下……”
他的心很不安。
皇位只有一個,可是,宮中如今便已經有四個皇女了!
他沒有忘記當年先帝在世之時的皇位爭鬥。
“她們是皇女,朕沒得選擇,她們也沒有。”司慕涵握着他的手說道,“你放心,這些年她們這般長大,也是有了姐妹情分的,只要將來我們再加以引到,未必不能兩全其美。”
蒙斯醉明白她的意思,可是,心還是無法安下來,皇位爭鬥從來便是殘忍無情的,他們真的可以避免嗎?
“孩子如今還小,想這些事情還早了。”司慕涵不欲他再這般憂心,便岔開了話題,“朕也還未到而立之年,想來朕也不會這般短命的,往後……”
“你胡說什麼!”蒙斯醉連忙打斷了她的話,“好好的怎麼便說起這些不吉利的話來!”
什麼短命不短命的!
司慕涵笑道,“好了,朕不說了。”隨後見他還是板着臉,便又道,“醉兒,朕今日在外邊跑了一整日,累的渾身都散了。”
蒙斯醉見了她這般想氣又氣不氣來,不氣卻又心裡不舒坦,不過不管如何,最後還是心疼了她便不再與她生氣了。
司慕涵見狀繼續道,“莊家那邊朕是不方便插手的,不過你既然是莊家正夫的兄長,若是管管也沒有人會說什麼,明日便讓御醫去一趟莊家看看那個孩子,他們一個總是莊家的正君,另一個是名正言順的嫡女,往後你再照拂幾分,讓那些人都知道,他們在豫賢貴君的護持之下,那些人便不會敢放肆了。”
“伴讀的事情……”蒙斯醉問起了這件事。
司慕涵明白他的意思,“你若是想便讓她來給昀兒伴讀吧。”
“謝陛下!”
“謝什麼。”司慕涵笑道,“說起了孩子,如今佑兒也十歲了,再過三四年的,也該說親了,這些日子朕估計分不出時間,只能讓你這個做父君的注意注意。”
說着說着司慕涵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子養了這般大了忽然間要送給別人心裡如何舒坦的起來,可是偏偏還不能避免。
蒙斯醉聽了果然上了心,“臣侍會留意的,不過還有幾年的時間,可是好好留意一番。”
兩人說着兒子的婚事,這邊兒子便過來求見了。
司以佑進來便給母親以及父親規規矩矩地行了一個禮。
司慕涵招收讓兒子過來自己身邊坐着,只是司以佑卻有些彆扭,像是又事情要說似的,“佑兒可是有話想跟母皇說?”
這個孩子不喜歡粘人,而且每當他露出這個表情,便是心裡有爲難的事情。
司以佑猶豫了一下,隨後便說了,“母皇,兒臣不喜歡去武場,可是大皇兄和三皇弟卻硬是要拉着他去,三皇弟說,若是兒臣不去,便是不認兒臣這個皇兄,往後他們也不和兒臣玩,還有大皇兄……”
他的話沒有說下去,但是司慕涵已經猜到了大兒子是走了哀兵政策。
“你不想去便直接跟大皇兄和三皇弟說清楚,只要你說清楚了,不管是你大皇兄還是三皇弟,他們都不會怪你的。”司慕涵摸着兒子的頭微笑道。
司以佑看着母親,“真的?”
他不喜歡去武場,他喜歡看書寫字不喜歡騎馬,他喜歡去御花園看那些開着好看的各色鮮花不喜歡去武場弄得一身是汗水。但是卻也不想惹了大皇兄哭三皇弟生氣,更不想他們以後不認他。
“當然是真的。”司慕涵點頭道,“佑兒也知道大皇兄雖然愛哭,但是卻也是很關心人的,至於你三皇弟嘛,說話總是衝,但是心眼兒也是不壞的。”
司以佑笑了笑,“兒臣知道,兒臣明日便跟大皇兄和三皇弟好好說說,兒臣不打擾母皇休息了,母皇父君兒臣告退。”說完,便退了出去,因爲了解了一件心事,因而腳步也輕鬆了。
司慕涵見了兒子這般,隨後看向蒙斯醉,“你小時候是不是也是這般的?”
“陛下不喜歡?”蒙斯醉似笑非笑。
司慕涵笑道,“喜歡,朕怎麼會不喜歡。”……
聆鳳殿
司予執沐浴過後便如同往常一般陪着父親用晚膳,只是如今聆鳳殿的晚膳不想以前那般的沉默,聆鳳殿內也因爲主子重獲聖寵且懷有孩子而重新煥發了生機。
飯廳內只有父女兩人。
這是官錦希望的,他希望,能夠和女兒單獨地用膳沒有顧忌地說話。
司予執問起了格丹今日的情況,詢問格丹有沒有欺辱父親。
原本父君說是找個機會除掉格丹的,可是後來聽說阿塔斯族長要來,父君便想留下格丹好打探阿塔斯族長的消息。
司予執沒有反對,畢竟對於殺人,她還是有些懼怕,只是她卻很擔心阿塔斯族長的到來。
“別擔心,這件事由父君憂心便好。”官錦看出了女兒擔心便說道。
司予執卻皺着眉頭道:“可是父君如今有了孩子了……”
“執兒想父君生一個皇妹還是皇弟?”官錦不想讓女兒繼續糾結着這些事情以致連晚膳也用不好。
司予執注意力被轉移,想也沒想地回道:“皇弟。”
“嗯?”官錦有些訝然。
司予執道,“幾個皇姐皇妹不是有皇兄便是有皇弟,兒臣也想要。”
更重要的是,若是父君生了皇弟,將來便不會和她這般,需要時時警惕自己不得窺伺大周的江山。
自然這句話她無法對父君說出。
官錦如何看不出女兒的心思,然而卻什麼也沒說,只是微笑道:“好,那父君便給執兒生一個皇弟。”
司予執笑了。
……
是夜,三更時分,宮裡面大部分人都已經入睡了,包括水墨笑,然而水墨笑卻在睡下了之後沒多久便被自己的兒子叫醒了。
水墨笑看着居然不睡跑過來他這邊的兒子,訝然道:“晏兒怎麼過來了?可是做了噩夢?還是哪裡不舒服?”
“兒臣沒有。”司以晏搖頭。
水墨笑疑惑了,“那晏兒這是……”可是還因爲白日的事情而不高興?
“父後……”司以晏拉着父親的手,撒嬌的語氣認真的神情,“我要嫁人。”
“什麼?!”水墨笑猛然一驚,“晏兒,你說什麼?!”
什麼嫁人?!
“兒臣要嫁人,要嫁給今日的那個莊小姐。”司以晏一本認真地道。
水墨笑瞪大了眼睛,心裡隨即涌出了一陣怒火,他想着是不是蒙斯醉的一個陰謀,不過憤怒歸憤怒,但是他卻沒有當着兒子的面發作出來,“晏兒,你告訴父君,爲何要嫁給那個莊小姐?!”
敢將注意打到他兒子的身上,找死!
水墨笑怒不可謁。
司以晏有些奇怪父親爲何這般的驚訝,不過還是將理由說了還有白日所聽見的事情。
白日的事情之後他便一直想着該如何保護莊小姐,不能告訴母皇,不能讓母皇來幫,雖然他沒答應她不能讓父後保護她,但是他既然說了要自己保護她,便要說到做到,可是她又不住在宮中,如何能夠保護她?要保護她自然要一直呆在她的身邊了,可是她不能住在宮中,而他似乎也不能出宮的,那該如何呆在她身邊保護?
於是,大皇子殿下繼續發揮不恥下問的精神詢問了照顧他的宮侍,如何方纔能夠一直呆在一個女子的身邊保護她,那宮侍一時間也沒有多想便說了男子嫁給了那個女子便可以一直呆在那女子身邊了,至於保護什麼的,那宮侍倒是沒有放在心上。
於是大皇子殿下便整晚想着這件事,最後,跑到了父親這裡將睡下了的父親叫醒說自己要嫁人。
水墨笑聽了這般理由之後,憤怒轉爲了驚愕,他沒想到這些骯髒事情還是被兒子知道了,更沒有想到他的兒子居然這般輕易的便被騙了,“晏兒,你告訴父後,你喜歡這個莊小姐嗎?”
他的話說的幾乎咬牙切齒。
司以晏點頭。
水墨笑的心猛然一沉。
“父後,她好可憐,比之前二皇妹和三皇弟都可憐。”司以晏滿眼同情地道,“兒臣答應了她要保護她的。”
水墨笑深吸了一口氣,重複了方纔的問題,“那你喜歡她嗎?”
兒子如今雖然方纔十歲,但是,十歲也是可以動情了的。
“嗯。”司以晏點頭,“她和晏兒一樣都是自幼身子便不好,晏兒喜歡她,就像喜歡皇妹皇弟一樣喜歡她,父後,不如晏兒也認了她當皇妹,這樣晏兒便也可以保護她了。”
水墨笑心頭的巨石消失了,兒子說要嫁給那個莊之斯並不是因爲動了情,只要不是動情,那這件事便簡單了,他看着兒子,隨後認真地道:“晏兒要嫁給莊小姐保護她,那便不要父後了嗎?還有母皇,還有你的那些皇妹皇弟的。”
“晏兒沒有。”司以晏立即否認。
“可是晏兒嫁人之後便不能在住在宮裡了,而且,還不能時常見到父後母皇皇妹皇弟。”水墨笑打定了注意要徹底斷了兒子這個念頭。
先不說他與莊銘歆的恩怨,便是他不計較當年的事情,可是那莊之斯一看便不是長命之象,他豈能將兒子嫁給這般的一個人?還有莊家烏煙瘴氣的,更是配不上他的兒子!
司以晏還真的沒有想到這一點,“那……那晏兒……不嫁了……可是父後……那晏兒豈不是……失信了?”
“晏兒哪有失信,你放心,父後會幫晏兒的。”水墨笑繼續蠱惑自己的兒子,“我們可以用其他的方法保護莊小姐。”
“有什麼辦法?”司以晏問道。
水墨笑微笑道,“讓父後先想想,晏兒放心,父後一定會想到法子的。”
司以晏相信自己的父親,“那父後要快一些,兒臣擔心莊小姐會再被人害。”
“放心,父後很快便會想到法子的。”水墨笑微笑着,說出來的話卻有些沉,莊銘歆,本宮放過了你了,可是你那女兒居然找上了本宮的兒子——
司以晏沒有聽出父親真實的情緒,只是知道父後既然答應了他便一定會想到法子的,雖然這樣做似乎不算是他來保護莊小姐,可是他真的不想以後見不到父後和母皇,還有皇妹皇弟他們……了了心裡的牽掛,司以晏也困了,便說要回去休息。
水墨笑是被嚇壞了,沒有讓兒子回去,而是讓他留在這裡陪他一同睡。
司以晏自然是樂意之極。
待兒子睡着了之後,水墨笑徹底地褪去了臉上所有的笑容,眼眸也染上了清晰的怒火了。
次日例行請安之後,水墨笑留下了蒙斯醉,說了好一番難聽的話,最後叮囑他儘快解決莊家的骯髒事情,自然,爲了保住兒子的清譽,他不可能將昨夜的事情告知蒙斯醉。
蒙斯醉有些不理解水墨笑的言行,他怎麼忽然間想着插手這件事?不過疑惑歸疑惑,他還是一一應了水墨笑的命令,同時也向水墨笑借了昨日檢驗那藥丸的院判去莊府給莊之斯診脈。
水墨笑爲了儘快瞭解這件事,便同意了。
兩日之後的早朝,永熙帝下了一道幾乎將整個朝堂都給掀翻了的旨意,因幾個皇女長成,永熙帝希望從朝中大臣的女兒當中挑幾個年紀相仿的入宮給幾個皇女伴讀,衆大臣可以自行推舉。
這道旨意意味着什麼,朝中的每一個大臣都清楚。
三日之後,禮部尚書送上了臨淮城守快馬送來的阿塔斯族國書,阿塔斯族族長希望在六月初親往大周,永熙帝次日給出了回覆。
大周同意其請求。
這個消息很快也傳到了後宮,當官錦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差一點灑了手中的安胎藥,他伸手覆上了方纔兩個月尚未顯形的腹部,忽然間感覺到了一陣窒息。心更是不安了起來……
五月下旬,永熙帝下旨前往南苑避暑,同時,也將原本在皇宮中接見阿塔斯族長的事情移到了南苑當中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