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笑並沒有昏睡多久，一個時辰之後，他便幽幽轉醒，而當他恢復意識的那一刻，耳邊傳來的便是兒子哭鬧着喊着他後後的聲音。
聽見了兒子的哭聲，他的心頭猛然一慌，眼睛隨即睜開，便是身子乏力無比，卻還是強忍着撐起了身子，隨後映入眼簾的，並非有人欺辱他兒子的畫面，而是司慕涵抱着兒子，小心翼翼地哄着的畫面。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司慕涵抱着兒子。
也是第一次，從司慕涵的臉上看見了慈愛的神態。
對他兒子的慈愛！
水墨笑心頭沒有昏迷前的震怒，有的卻是無盡的悲涼，莫名的悲涼。
他本該是恨極了她的，可是見了這一幕，他卻只覺得悲涼。
爲自己。
也爲他的兒子！
她疼愛晏兒嗎？
真的疼愛嗎？
水墨笑無法給出自己答案。
第一個發現水墨笑醒來的是大皇子，他伸出了手，停下了哭鬧，對着水墨笑喊道，“後後……抱抱……”
小臉因爲方纔的哭鬧而通紅着。
他想母皇的時候哭着要母皇，如今母皇抱着他了，他卻又想父後。
雖然大皇子和水墨笑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這個年紀的孩子卻是極爲的敏感的，他很清楚，誰對他好。
也或許，這便是血脈聯繫。
司慕涵方纔一直在哄着兒子卻忽視了牀上水墨笑的情況，御醫開了藥，宮侍也餵了他喝了，因而她估計他可能要昏睡一陣子，而兒子這時候卻鬧着要父後，她只能哄着。
大皇子揮動着手，對着水墨笑叫着，“後後……抱抱……後後……”
司慕涵轉過了視線看向已經醒來了的水墨笑，隨後抱着兒子起步上前。
水墨笑猛然回過了神來，神情冰冷帶着防備地看着司慕涵。
“後後……”大皇子叫喚着，扁了嘴巴像是又想哭似的。
水墨笑猛然下了牀，猛然走到了司慕涵跟前，猛然將兒子從她的懷中搶了過來，猛然後退到了一旁司慕涵無比觸摸到的地方，隨後用着極爲的警惕的目光看着她，像是在警告着，他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他的兒子。
大皇子或許是水墨笑的這般行爲給驚着了，又哭了起來。
水墨笑連忙換了神情，柔聲哄着兒子，“晏兒乖，別哭，父後在這裡，乖，別哭，別怕，父後在……”
司慕涵眉頭微微蹙起，見了這般一幕，心裡忽然間有些酸。
水墨笑的目光沒有再看向司慕涵，仿若她不存在一般，然而細心去看，他的神色之中依舊夾雜着防備。
大皇子很快便被哄停了，靠在了父親的懷中，眼皮往下掉，似乎累了倦了。
水墨笑換了個姿勢抱兒子，讓兒子更加的舒適。
司慕涵抿了抿脣，隨即開口：“晏兒怕是倦了，讓宮侍抱下去吧。”她的喉嚨有些乾澀，所以說出來的聲音也是有些嘶啞。
水墨笑自然不願，像是生怕她會再一次搶走他的日子似的，將兒子往自己懷中抱的更緊，眼神極爲警惕地盯着她，像是她若是膽敢再做出奪走和傷害他的兒子的事情，他定與他不死不休。
司慕涵垂了垂眼簾，心頭有種沉重的感覺，她的腦海當中浮現了水墨笑在吐血暈厥之前的最後一句話。
“我做的最錯最愚蠢的便是對你入了心動了情——”
她從未想過，水墨笑會居然會對她動情。
從未想過。
“你方纔醒來，便坐下了。”
司慕涵沒有勉強讓水墨笑給大皇子交給宮侍帶下來。
水墨笑不明白司慕涵此舉的用意但是心裡卻並不認爲她這般是在讓步是在軟化，只當她心中另有詭計。
“御醫說你的身子需要靜養。”司慕涵看着他，緩緩地道，“再說你這般抱着晏兒，他也睡得不安寧。”
水墨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隨後低着頭，看向懷中已經是睡下了的兒子，好半晌之後，他方纔走到了牀邊，隨後坐在了牀沿邊，卻硬是不放下兒子，只是眼眸冰冷地盯着司慕涵冷冷地道：“你到底還想幹什麼？！”
他的聲音雖然尖銳但是卻也刻意壓低了聲調。
因爲擔心驚擾了兒子。
他知道，這幾日兒子也是睡得不好。
而造成這一切的，便是眼前的女子！
司慕涵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隨後擡頭看向他，“方纔你暈了過去，朕還些話未曾說完。”
水墨笑想起了昏厥之前自己所說的那句話，臉色頓時青白起來，他居然說出了那般的話！他居然說了出來？！如今她是如何看待他的？覺得他下作，覺得他無恥？還是……水墨笑不敢再往下想，因爲這般下去，他只會更加的痛恨自己，他那已經少得可憐的尊嚴更是會被她抨擊的不剩一絲，“你想說什麼？！嘲笑我？！”
司慕涵凝視着他，似乎猜到了他此時心中所想，“朕只是想給你好好談談。”
“談談？”水墨笑嗤笑不已，他所謂的好好談談不過是想讓他就此作罷而已，“你是大周的皇帝，你想如何便如何，何須在這裡跟我浪費時間！”
“大皇女生父已逝，朕將她交給你撫育。”司慕涵忽視了水墨笑此時的滿腹怨氣，直接進入了正題。
水墨笑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盯着她。
司慕涵繼續道，“雖然她不是你親生的，但是隻要你用心養育，來日她也必會將你當做親生父親般對待孝順。”
水墨笑還是沒有過多的反應，他可不認爲此刻司慕涵這般決定是在爲他着想，“我還以爲陛下會將大皇女交給您的皇貴君撫養，畢竟這麼多年了，你的皇貴君卻始終未曾懷上孩子，說不定真的不能生！”
他的這話說得極爲的尖銳而且刻薄。
“哦，對了，我倒是忘了還有一個二皇女，如今他已經有了一個皇女了，自然不需要念兒了！難怪陛下會這般的大方！”
司慕涵沒有動怒，“朕既然下旨不得水氏一族永世不得返回原籍，但卻也不是沒有法子。”
“你這是什麼意思！？”水墨笑猛然站起了身，差一點便驚醒了懷中睡着的大皇子，他低頭看了看兒子，隨後想了想，便轉過身將大皇子放在了牀上，拉着被子蓋好，隨即轉身看向司慕涵，眼底有着明顯的希冀，此時，他的心頭浮現了一個念頭，她是不是會爲了補償他而放了水氏一族，“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意思？”
他緊盯着她，神情卻與之前的憎恨憤怒有些不同。
“歷來不得赦免的重罪之人獲得自由往往只有一個方法。”司慕涵正色道。
水墨笑上前一步，對司慕涵伸出了手，但是僅僅是一瞬間，他便立即收回，隨後僵直着身子站在她面前，“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真的願意放水氏一族自由？！
“大赦天下。”司慕涵沉聲道，“只要君王下旨大赦天下，水氏一族便可重獲自由，雖然要得回曾經的榮耀不太可能，但是返回原籍生活卻是可以。”
水墨笑心頭涌出了一股異常興奮的激動，是啊，只要大赦天下，水氏一族便可以得到赦免，他爲何一直未曾想到這一點？大赦天下……可是……他猛然擡起視線看向司慕涵，眼底卻漸漸地轉爲冰冷，“你會大赦天下嗎？！”
她會爲了放過水氏一族大赦天下？！
他便是死了也不會相信！
“不會。”司慕涵很乾脆地給出了答案。
水墨笑雖然已經猜到了結果但是親耳聽了還是這般的心痛，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既然如此，你爲何要跟我說這些！”
看着他有希望陷入絕望，她很高興嗎？！
“朕如今沒有理由大赦天下，更承擔不起大赦天下的後果。”司慕涵自然知道水墨笑此時心中想些什麼，“大周立朝以來，也只是有過一次大赦天下，便是當年太祖皇帝駕崩後，聖祖皇帝爲了祭奠太祖皇帝，便在登基之後下旨大赦天下。”
自然，聖祖皇帝這般做也是基於當時許多的考量。
只是，卻也給了一個先例。
水墨笑不知道司慕涵究竟想說什麼。
“朕將念兒交給你撫養，只要你悉心教導，讓她成才，將來便可如聖祖皇帝一般。”司慕涵緩緩地道，也在水墨笑的心中投下了一塊巨石，將他原本便不平靜的心湖擾的更加的動盪。
“你是說……”水墨笑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子，“你會將皇位傳給念兒？！”
司慕涵沉聲道：“朕說過，朕的皇位能者居之。”
“皇位是你的，你若是不傳給念兒，我有何法子？”水墨笑咬緊了牙關冷冷地道，如今她的話說的好聽，誰知道將來她會不會真的這般做？便是如今她在乎的人都沒有生下皇女，但是將來定然會生，尤其是雪暖汐，將來他生了皇女，他不信她還能這般堅持說她的皇位能者居之！
“便是繼承皇位的並非朕之大皇女，你是鳳後，便也是名正言順的太鳳後。”司慕涵緩緩地道，“屆時，這件事卻也並非不可行。”
水墨笑雙手緊握方纔能夠止住了身子的顫抖。
“只要你善待後宮的每一個皇女，以嫡父的身份真心疼惜，那將來，不管誰繼承了朕的皇位，都會善待於你。”司慕涵正視着他，說道。
水墨笑幾乎可以從她的眼睛當中看見了自己極爲震驚的面容，他看着她，許久許久之後方纔擠出了一句話，“若是我比你先死了？！”
他說出了一個最根本的問題。
司慕涵失笑一聲，緩緩說道：“朕無法預料將來的事情，更是無法和上天爭鬥。”
“如此說來，你所做的一切承諾不也是空話一句嗎？！”水墨笑尖銳地嗤笑道，笑得緊握成拳的雙手都顫抖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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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一忙，只寫了這些，明天本卷最後一章，因爲內容可能較多，更新時間會比較晚，親們可以晚上十點之後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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