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鳳後離宮一年多但是朝和殿的一切都仍是有宮侍打點着的,雪暖汐知道水墨笑遲早是要回來的,所以也吩咐了宮侍日日打理着,平日裡也時常領着大皇子過來熟悉朝和殿的環境,因爲水墨笑回宮之後,大皇子始終是要回到朝和殿生活的。
偏殿的正堂內,瀰漫着一股極度壓抑的氣氛。
司慕涵坐在了正位中一臉的沉鬱。
水墨笑坐在旁邊的位子上,眼睛盯着寢室的方向,雙手緊緊地握着,渾身緊繃。
雪暖汐坐在了水墨笑的對面手中抱着三兒的孩子,那孩子方纔受了驚嚇,哭鬧了好一會兒如今許是累了,睡着了,他低頭看着沉睡着的孩子,心中的震驚還未消散,便是此時,他還是未曾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這個孩子……這個孩子的臉,卻長得那般的像司慕涵。
他沒有懷疑水墨笑的話,任是誰見了這個孩子,都不會相信她和涵涵沒有關係!
可是他從未聽說過涵涵曾經和三兒……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雪暖汐不相信司慕涵會瞞着他和別的男子做出這種事情來,便是官錦的事情,她都跟他說了,而且,他已經跟她表示過,只要她想做,他不會阻止也不會生氣的,爲什麼這個三兒……
而且,涵涵似乎也不知道這件事?
還有這孩子的模樣……
她長得這般像涵涵,他可以遇見,等她長到五六歲的時候,她便會如同當年他初見涵涵的時候一模一樣。
可是和涵涵長得一模一樣的不是他失去了的那個孩子嗎?
是她嗎?
是他的小涵涵嗎?
是她回來了嗎?
是嗎?
可是爲何她不會來他這裡而是另尋了一個父君?
她恨他是不是?
雪暖汐知道如今自己不該想這些的可是卻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三兒中箭之後被急忙擡了回宮如今太醫院的所有御醫都往這邊趕便是爲了救他一命,從三兒被擡入了寢殿御醫趕到之後,不過是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罷了,可是便是這一炷香的時候,卻已然讓司慕涵等人如同過了一年這般長。
司慕涵沒有立即詢問水墨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因爲如今最要緊的便是在寢室之內的三兒,若是他活了下來,那一切都可以弄清楚,若是……若是他熬不過,她可以預料的到,後邊又會是一場混亂。
水墨笑將視線移向了司慕涵,見她依舊一臉的沉靜,心頭如同被火燒着一般,正當他要開口說話的時候,太醫院的李院正走了出來。
所有人的目光立即移向了她。
李院正不清楚裡頭的那個男子的身份,只是卻也看得出來,陛下很重視他,所以如今她的臉色不好,極爲的不好。
水墨笑死死地握着椅子的扶手盯着李院正,呼吸也停滯了下來。
“如何?!”司慕涵隨即沉聲道。
李院正上前跪下,“陛下,箭傷了心脈……加之流血過多……臣等已經盡力了……”
司慕涵聞言,心中一沉。
水墨笑臉色驟然一白,緊繃的身子便忽然間鬆弛了下來,便如同身體中的力氣被猛然抽空了一般。
雪暖汐也是渾身一顫,低頭看着懷中沉睡着的孩子,心中像是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一般,沉重無比。
李院正隨即說如今她正用參片吊着三兒的最後一口氣,可以讓司慕涵見他最後一面。
水墨笑聞言立即起身往寢室走去。
司慕涵也隨即起身,跟了上去。
雪暖汐是愣了一會兒,隨後也抱着孩子跟上。
寢室內,血腥味瀰漫在每一縷的空氣當中,裡邊的御醫見司慕涵等人進來,都跪在了一旁。
水墨笑快步走到了牀邊,卻見三兒此時已然是面如死灰,彷彿下一刻便會斷了氣,“三兒?三兒?”他握着三兒的手焦急地呼喚着。
水墨笑對三兒沒有多少感情,但是因爲九兒,所以他不希望他死。
若是他死了,他如何對得起爲了他而枉死的九兒?
還有九兒夢中的囑咐?
是他堅持要帶着他回宮的!
若是他沒有帶他回宮,他便不會遇上刺殺,便不會落得如今這般一個下場。
是他害了他!
他害了連累了九兒,如今又累的他唯一的親人即將慘死!
還有念兒,若是三兒死了,念兒便沒了父親了!
“三兒……”
三兒聽到了水墨笑的呼喚,其實以他如今的情況已然是撐不住了的,可是他的心中還有一件事放不下,那便是他的女兒,雖然這個女兒的存在曾經讓他極爲的驚恐,可是畢竟是自己的女兒,他若是死了,誰來照顧她?所以,他要撐住最後一口氣,要爲女兒謀取她應該得到的。
三兒也恨官錦,因爲他,他放纔會失去一切,而他的女兒如今身份不明,爲自己和女兒奪回一切,讓當初搶了他一切的人得到應有的下場,這是三兒如今腦海中唯一的念頭。
他聽到了水墨笑的叫喚,使勁了力氣撐起了眼皮,只是他想見的不是水墨笑,而是能夠幫他實現願望的人,“陛下……陛下……”
三兒的聲音很低,只要旁邊的人說話聲大一些,便能夠將這叫喚給壓下。
水墨笑聽見了三兒的叫喚,先是愣了愣,隨後猛然轉頭看向身旁的司慕涵,“三兒要見你!他要見你——”
司慕涵合了閤眼,隨即上前,最後坐在了牀邊。
三兒的視線已經開始模糊了,“陛下……”
“朕在這裡。”司慕涵握着他的手,聲音低沉卻清晰,面對眼前彌留之間的男子,她無法生出過多的難過心情,她不認識他,甚至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水墨笑說他是她長女的生父,應該不會是說謊,而那個孩子也的確像她,可是她想不起自己什麼時候碰過她,除了那個醉酒的晚上,她在意識不清的情況是碰了官錦之外,其他的日子當中,不管是誰,她都清楚知道,可是卻沒有這個三兒。
等等?
司慕涵眼眸微沉,那個晚上?
她曾經懷疑過那個晚上的人不是官錦,可是後來多番試探,卻並未覺察出什麼,難道……
“你叫三兒?”
她沉着聲音緩緩問道。
三兒聽見了司慕涵的聲音感覺到了司慕涵手的溫度,“陛下……奴侍……是三兒……奴侍……沒有欺君……奴侍說的……都是真的……陛下……那晚上……陛下寵幸的人是……奴侍……不是……官公子……是奴侍……奴侍沒有證據……可是奴侍沒有說謊……陛下……奴侍……記得……那晚上陛下說過……的一些話……”
三兒斷斷續續地將那晚上司慕涵說的話一一複述了出來。
當時他過於的緊張,這些話雖然聽了但是事後卻也忘了,直到如今,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他方纔想起……
他想,他能夠說出那些話來,是不是便可以證明那個晚上的人是自己……
可以嗎……
“陛下……真的是奴侍……”
雪暖汐聽了這些話驚的已經不知如何是好了,那個晚上的人不是官錦而是三兒?!是這個三兒?那官錦便是欺瞞了涵涵?
他欺君?!
司慕涵心裡雖然已經猜到了一些但是聽了三兒的話還是猛然顫抖了一下,她握緊了他的手,神態有些焦急,繼續問道,“當日你穿的是什麼樣的服飾?”
三兒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喘息一聲隨即也嘔出了一口血。
水墨笑煞白了臉。
而雪暖汐抱着懷中的孩子一動不動根本便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司慕涵隨即叫了御醫。
三兒卻拉緊了司慕涵的手,他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不想浪費,“陛下……奴侍……當晚……去給……奴侍的弟弟……燒紙錢……奴侍穿着……一件……喪服……白色的喪服……”
司慕涵面容一僵。
“陛下……奴侍沒有說謊……念兒……她真的是陛下的孩子……陛下……鳳後看出來了……念兒很像陛下……陛下……奴侍求你……照顧念兒……照顧念兒……”三兒的聲音已經越來越低了。
司慕涵壓下了所有的震驚,握着他的手更是加重了力道,擡起眼簾沉聲道:“朕相信。”
三兒聽見了,血跡斑斑的臉上揚起了驚喜,“陛下……相信……奴侍……”
“朕相信你,你是朕長女的生父,朕長女的生父!”司慕涵一字一字地道,聲音中像是壓抑着什麼似的。
三兒安心了,“鳳後……”
水墨笑立即開口:“我在這裡……”
“奴侍求你……照顧好念兒……念兒的名字是鳳後起得……求鳳後……照顧她……”三兒低喃道。
水墨笑用力點頭,“你放心,念兒的名字是本宮起的,從她出生之後便是本宮一直照顧着的,本宮一定會照顧好她,一定會!三兒,你撐下去,本宮定然爲你討回公道,定然爲你奪回你應得的,你是皇長女的生父,你該擁有許多許多的東西的,三兒,你撐住,本宮還要爲你弟弟報仇,三兒,你撐下去……”
可是不管他如何的叫喚,三兒最終還是緩緩地合上了眼睛,再也睜不開來。
他的手,從司慕涵的掌心緩緩滑落。
而雪暖汐懷中的孩子便也像是知道了父親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忽然間從睡夢中驚醒,嚎啕大哭起來。
司慕涵的心,猛然揪痛了一下,在這一刻,她的女兒失去了他的父親!
雪暖汐抱着孩子,無聲啜泣。
水墨笑始終不願意接受三兒便這般死了,明明早上離開南苑的時候他還活生生的,可是不過是一個多時辰的時間,他便這般毫無生氣地躺在這裡,他不接受,無法接受,“三兒你醒醒,你醒醒,你聽見了沒有,念兒在哭,她在哭……”
可是不管他如何瘋狂的叫喚,三兒始終沒有睜開眼睛。
水墨笑隨即轉移了目標衝着御醫叱喝,讓她們救人,甚至揚言她們救不活三兒便讓她們陪葬。
司慕涵從未見過水墨笑這般的失控,就算是當日他和她鬧到了最僵的時候也未曾這般。
“鳳後!”她快步上前,握住了他的雙肩制止了他繼續瘋了般的行爲,只是卻並不怎麼成功,反而將水墨笑一直壓在了心底對她的憤怒如數勾起,是他帶三兒回來,三兒纔會這般,可是當日若不是她錯信他人受人矇蔽冤枉他和九兒,若不是她連自己碰過的人是誰都不知道,那如今這一切又怎麼會發生?
水墨笑猛然揮開了司慕涵,面容扭曲猙獰,聲音中夾雜着極大的怒氣和怨氣,還有像是永遠也化不開的恨意,“都是你!一切都是你害的,都是你!你如今滿意了是不是?你滿意了是不是?三兒死了,念兒沒有生父了!你殺了念兒的舅父,如今又害死了她的生父,你滿意了是不是?三兒死了,你女兒的生父死了,可是你卻依舊這般的平靜,這般的無動於衷?司慕涵你還是不是人,你還是不是人!”
是的,無動於衷,這是他如今最無法接受的。
因爲這代表了這個女人的無情與狠心。
水墨笑此時是不會想到,三兒之於司慕涵不過是一個陌生人,便是他爲她生下了一個女兒,她的記憶當中生活當中並沒有他的痕跡。
她會覺得難過,但是不可能如水墨笑這般。
在場的人見了這般的情形,除了雪暖汐之外,其他的御醫宮侍等都將頭壓的低低的,儘可能讓自己忘記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鳳後這般對待陛下。
這若是傳出去,陛下定然顏面無存,而鳳後……
“你不是很聰明嗎?你不是大周的皇帝嗎?你不是最擅長於玩弄陰謀詭計的嗎?爲何現在居然被別人玩弄於鼓掌之中?”水墨笑發狂地怒吼的,“是你害了三兒,是你害的念兒沒有了生父的!是你!你給我滾,滾出去,你沒有資格當念兒的母親,你沒有資格呆在這裡,你沒有資格!你滾,滾出去!”
司慕涵安靜地看着他,沒有動怒也沒有說話,只是眉頭微微蹙起,她知道這趟回來之後,水墨笑心中定然藏着許多的怨憤的,可是卻沒想到居然這般的重,他對她的怨恨已然到了一個極深的地步。
水墨笑幾乎已經歇斯底里,或者他這般反應不僅僅是因爲三兒的死,這件事不過是一個導火索,將他對她的怨憤如數勾起,司慕涵沒有動作,這讓他更是火冒三丈,不僅口不擇言甚至對司慕涵動手了手來,“你滾,你滾,你滾——”
司慕涵沒有反抗,只是任由着他發作。
雪暖汐卻回過了神來,立即上前勸阻,“鳳後,不要這樣鳳後……”
水墨笑自然是聽不進去,只是雪暖汐懷中孩子的哭聲卻讓他尋回了一絲理智,他立即轉移了目標看向了雪暖汐,那目光讓雪暖汐猛然打了一個激靈,他猛然伸手從雪暖汐的懷中將孩子奪了過來,隨後便開口也讓雪暖汐滾出去。
雪暖汐沒有生氣只是覺得難過。
水墨笑抱着哭着的孩子走到了三兒的牀邊,淒厲叱喝着讓所有人滾出去。
雪暖汐走到了司慕涵的身旁,“涵涵……”
司慕涵看了他一眼,“阿暖……這裡交給你。”
雪暖汐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什麼,點頭道,“你放心,我會處理好的。”
雖然司慕涵此時神情極爲的沉靜,但是雪暖汐卻還是看出了,她的沉靜之下正醞釀着滔天的怒火。
司慕涵看了一眼牀邊抱着孩子低聲嗚咽的水墨笑,隨後轉身而去。
水墨笑雖然沒有回頭但是卻也感覺出了司慕涵走了,讓她走明明便是自己所想的,可是她真的走了,他的心卻不覺得痛快,只是覺得悲涼,無盡的悲涼。
他好恨好恨,可是這恨,便是發作了出來,卻還是沒有絲毫的痛快。
九兒死了,這世上除了父親之外唯一一個真心關心他的人死了,被她給殺了!
如今三兒也死了!
他答應過九兒會好好照顧他的兄長的,可是如今,他還是沒有做到。
水墨笑心裡對司慕涵有着許多的恨,可是恨她的同時,也便在恨着自己。
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的下作,便是到了這般的地步,他的心,始終擺脫不了那個女人的影子!
雪暖汐看了看水墨笑,隨後環視了一週在場的人,“今日的事情,一個字也不許說出去。”
自然所有人都是應了聲是。
水墨笑猛然轉過身來,淚跡斑斑的面容滿是尖銳的譏諷,“不許說出去?爲何不許說?她既然做出了這般的事情難道還怕別人說嗎?!”
雪暖汐看了他一眼,隨後揮手讓所有人下去。
水墨笑盯着他,目光幾乎是想吃了他一般。
雪暖汐走上前,與水墨笑對視,“我知道你恨陛下,也知道你心裡收着許多的委屈,你便是要發作,也不該當着這般多人的面,這不僅對陛下不好,對你更是不好……”
“你這是在威脅我嗎?”水墨笑咬着牙狠戾地道。
雪暖汐看了看他手上的孩子,“我不是威脅你,而是……不管是大皇子還是……大皇女,都不會希望見到這些事情的……”
水墨笑冷冷地笑道:“沒想到一年不見,雪暖汐你倒是長進了不少,居然懂得拿孩子來要挾我!”
“三兒的喪事需要好好辦理,還有大皇女正名這事也刻不容緩。”雪暖汐沒有和水墨笑爭辯,眼露請求,“鳳後,我知道你心裡有許多的委屈,但是一切都等到將這些事情處理完之後再說好不好?三兒是大皇女的生父,他該得到一個名分還有屬於他的哀榮,還有大皇女,她如今還小,往後的日子還長,需要更多的照顧……”
“夠了!”水墨笑厲喝一聲,他無法接受雪暖汐這種雖然語帶請求但實際卻是教訓的話。
雪暖汐凝視着他,卻不說話彷彿在等着他的讓步似的。
水墨笑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孩子,雖然這個孩子不是自己親生的,但是自從她出生之後,大多數時候都在自己身邊,而且他在她的身上也放下了許多的感情,她便如同他的晏兒一般,他盯着雪暖汐,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方纔將怒火暫且壓下,隨後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本宮說過,要爲三兒和念兒討回屬於他們的一切!”
雪暖汐鬆了口氣,雖然水墨笑的話語當中還是充滿了怨憤,但是至少他願意先處理好這些事情,他看了一眼牀上已經沒有了氣息的三兒,心裡沉重無比,沉默會兒,便喚來了宮侍進來爲三兒淨身更衣,心裡也同時擔心着聆鳳殿的情況。
自然他如今對官錦的所作所爲也是惱恨不已,可是如今官錦不是一個人了,他是大皇女……不……如今該是二皇女,他是二皇女的生父。
那個孩子也是涵涵的女兒啊!
兩個都是她的女兒啊!
雪暖汐可以想象的到如今司慕涵心中會有多麼艱難。
……
聆鳳殿中
官錦正抱着女兒哄着,滿臉笑容,卻不知道外邊已然掀起了狂風暴雨,而且是衝着他而來的,雖然他知道今日便是鳳後回宮的日子,但是不管他的計劃當中誰輸誰贏,對他都是有利無害。
砍斷格丹這個賤人的後盾,那往後他便無需顧忌這般的多。
若是出事的是水氏一行人,那於他也是有好處。
所以,便是他知道今日外邊會鬧出一件大事情,他的心情卻依舊很好。
半晌後,格丹走了進來。
官錦見了他這般匆忙,便知道有了消息了,便將女兒交給宮侍待下去,隨後便道:“事情進行的如何了?”
格丹眯了眯眼,“外邊傳着鳳後回宮途中遇襲,如今太醫院有一半的御醫都在朝和殿。”
“這般說來,水氏是凶多吉少了?”官錦抿脣笑道。
格丹道:“具體情況還不清楚。”
“總是會清楚的。”官錦不以爲意,“這段時間你不要與宮外聯繫了,前日你出宮一事,最好也備好藉口免得出什麼岔子。”
格丹冷笑,“你放心。”
官錦淡淡看了他一眼隨後道,“本宮累了,你先下去吧,還有,本宮如今尚在養身子的日子,不能出去親自問候鳳後,你親自去朝和殿看看情況如何,記住,你是本宮的貼身宮侍,那些不該有的情緒和行爲最好收起來,宮侍便要有一個宮侍的樣子!”
格丹咬了咬牙,卻還是道:“是!”隨後轉身而去。
便在格丹出去後不久,外邊便傳來了宮侍的通報聲說永熙帝駕到。
官錦一愣,隨後斂了斂情緒,揚起了微笑,坐在了牀上等着司慕涵的到來。
司慕涵走進了寢殿,卻在隔着內室外的簾子前停了一下腳步,半垂的眼簾蓋住了一眼的深沉,半刻之後,她揚手,掀開了簾子走了進去,眼底已是一片平靜。
官錦微笑地道:“陛下來了。”
司慕涵沒有迴應而是走到了牀邊的椅子坐下,眸光沉靜地凝視着眼前的男子,便是如今,她仍舊無法相信,他會做出這般事情來,而且做的這般的幾乎沒有一絲的破綻,便是她用足了時間和方法來試探也未曾覺察出什麼,水墨笑方纔的話雖然是在極度憤恨之下說出的但是卻也說對了,這一次,她是被眼前之人給玩弄於鼓掌之中了!
曾經,她因爲那晚醉酒之下毀了他清白一事而內疚,也因爲只是將他當成了生孩子的工具而愧疚,可是如今,究竟誰是誰的工具尚且不得而知。
司慕涵想起自己過去對眼前這男子曾經有過許多的懷疑許多的不解,可是最終卻也因爲他成了她的人,懷上了她的孩子而一一放下了。
她想,每一個人心中都有着自己不願意被人知道的秘密,只要這些秘密不會傷到了別人,她便也無需這般的苛責。
從她知道他懷上她孩子的那一刻開始,她便已經決定了要將他當成了她的責任,他的家人,如同羽之他們一般,可是如今……
司慕涵不得不承認,她錯看了眼前這個男子,也從未看透過他!
“陛下……”官錦見司慕涵這般反應,心裡有些奇怪,“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司慕涵收斂了情緒,“你認爲會發生什麼事情?”
“臣侍方纔聽宮侍說了鳳後在回宮途中遇襲了。”官錦神色焦急,“鳳後情況如何?可曾傷着?還有大皇子和皇貴君,他們……”
“他們很好。”司慕涵打斷了他的話。
官錦一愣,隨即鬆了口氣道:“那便好,鳳後他們沒事,臣侍也安心了,只是……臣侍方纔聽宮侍說……太醫院的御醫都被叫去了朝和殿了……”
“是有人被刺客殺了。”司慕涵緩緩說道,聲音與尋常的溫和不同。
官錦心中生出了莫名的不安,從方纔宮侍通報說她來了之時開始他便知道鳳後他們沒事,否則她是不會有時間過來的,可是……“陛下,誰被殺了?”
“鳳後身邊的宮侍。”司慕涵正視了官錦,那目光像是想要將他看透了一般,“一個叫三兒的宮侍。”
官錦心有一顫,面上卻也是訝然,“三兒?怎麼會是三兒?”三兒死了,那那件事便不會有人知道,便是他將這件事告訴了水氏,也該由水氏過來質問他方纔對,爲何如今陛下……
“你認識三兒?”司慕涵問道。
官錦壓下了心頭的顫抖,點頭道:“三兒曾經是臣侍的宮侍,臣侍住在清思殿的時候,他便在臣侍身邊伺候,後來內務府的章總管來將他帶走了,說是皇貴君要調他去別處,之後臣侍便未曾見過他了,陛下,三兒怎麼會被刺客殺了?那刺客是什麼人?居然膽敢在京城重地行兇?陛下你一定要將這些人找出來徹底地剷除,否則京城定然會不得安寧的。”
“這件事朕會處理,你無需擔心也無需過問。”司慕涵說道,聲音添了一絲低沉。
官錦心裡的不安更濃,難道他哪裡疏忽了?
“你今日的身子如何?”便在官錦滿心不安的時候,司慕涵忽然間換了種語氣說起了另一個話題。
官錦卻沒有安心反而更是心慌,只是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來,“臣侍很好,陛下不必擔心。”
“那便好。”司慕涵緩緩地道,“你的身子之前經過了不少的折騰,若是如今調養不好,往後便會落下病根。”
“陛下放心,臣侍會好好養着的。”官錦微笑道。
司慕涵點了點頭,沉吟會兒,隨後道:“朕知道這些日子委屈了你,前兩日朕已經命禮部擬寫進封你爲侍君的旨意,等執兒滿月便立即宣旨。”
“多謝陛下。”官錦握緊了雙手,微笑道。
司慕涵繼續道:“朕本來是打算直接進封你爲君,只是皇貴君那邊有些……那晚朕醉酒將你當成了皇貴君,這件事皇貴君心裡一直存着芥蒂,若是朕給你的位份過高,皇貴君怕是會使性子。”
“臣侍並不在乎什麼位份,只要陛下想起臣侍的時候過來看看臣侍便夠了。”官錦微笑道。
司慕涵眸光沉了沉,“說起來,從一開始都是朕對不住你,朕知道男子的第一晚是極爲重要的,可是朕卻讓你在那般的情況之下渡過,朕當時甚至還不知道是你,那晚上朕說了許多的話,怕也是傷了你的心了吧?”
官錦一愣,“陛下……”
“錦兒。”司慕涵微笑地看着他,“你還記得那晚上朕說過了什麼嗎?”
官錦心猛然一沉,不安的感覺越發的濃重,“陛下……”
“朕記得,那晚朕說過,朕不想納你爲君侍,也不想留你在宮中。”司慕涵看着他,緩緩說道,“你當時聽了這些話,心裡定然很難受吧?”
“陛下怎麼忽然間說起這些?”官錦竭力維持着笑容。
司慕涵從椅子上站起,上前兩步,坐在了牀沿邊,“這兩日朕想了許多,覺得有些對不住你和執兒,所以方纔想跟你道個歉,錦兒,可怨朕?”
官錦看着她會兒,隨後緩緩地道:“臣侍自然不會責怪陛下,那晚上的一切都是臣侍自願的。”
“聽了那些話,可難過?”司慕涵伸手撫着他的臉龐,緩緩的道。
官錦頓時感覺到了那熟悉而可怕的揪動,“當時臣侍的確有些難過,所以臣侍方纔決定要成爲陛下的人……便是臣侍明明知道陛下將臣侍當成了別人,臣侍還是願意……臣侍知道臣侍這般做給陛下添了麻煩,可是臣侍不後悔……臣侍也很感激陛下,願意接受臣侍,還給了臣侍一個女兒……”
司慕涵收回了手,眸光漸冷,聲音中的輕柔也隨即轉爲了深沉,“官貴夫,你可知道,欺君是死罪!”
官錦臉色微變。
司慕涵站起了身,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朕懷疑過你,但是最後卻選擇了相信,朕想,不會有一個男子拿自己的清白和名譽說笑,也因爲你的一言一行都在告訴朕,你是真的對朕動了情,更因爲不管朕如何的試探,你都未曾露出一絲的破綻。”
“陛下……”官錦臉色大變。
司慕涵眸光深沉冰冷,“三兒死了,他死之前,將一切都告訴了朕,朕信了三兒的話,只是方纔卻還是給了你機會,可是,你卻讓朕失望了!”
官錦的臉色漸漸地蒼白起來,方纔她所說的那些話,都是試探嗎?
“三個多月前,他爲朕生下了一個皇女。”司慕涵冷着臉一字一字地道,“朕的皇長女,真正的皇長女!”
官錦渾身一顫,滿臉的不敢相信。
司慕涵看了他會兒,卻沒有再說話,轉身便走。
“陛下——”官錦趴在牀邊忽然間厲喝道,“不管臣侍做了什麼,都是因爲臣侍愛着陛下!”
司慕涵的腳步沒有停下來掀起了簾子便出了內室。
那厚實的布簾子被揮的霍霍作響。
如同此時她心中的怒火一般。官錦一臉慘白,沒有想到事情會這般快便發展到了這一步,他該怎麼辦?怎麼辦?不,不能慌,要冷靜,這般多年,這麼磨難他都一一挺過來了,沒有可能現在會過不了這一關!沒錯,欺君是死罪,可是他不一樣,他生了一個皇女,他爲她生了一個皇女,他是她皇女的生父,所以她絕對不會殺他!
只要她不動殺機,只要他的女兒還在身邊,他便有機會翻身!
所以,不能慌!
如今,他要做的便是鎮定,唯有鎮定,他方纔能夠找到渡過這一關的法子!
官錦坐直了身子,伸手拿起了一旁防着的茶杯,猛然灌了口茶,隨後不斷地深呼吸試圖平息過快的心跳,讓自己從方纔的驚慌當中回過神來。
許久之後,他的心終於平靜下來。
便當他想喚宮侍將女兒抱來之時,卻見照顧着女兒的宮侍神色匆忙地進來。
“發生了什麼事情?!”官錦立即問道。
那宮侍語氣奇怪地並報道:“主子,方纔皇貴君宮中的人過來將大皇女抱走了,還將大皇女平日所用的東西都帶走了,說是奉了陛下的旨意……”
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官錦聞言,本來已經緩和過來的臉色瞬間又轉爲了蒼白,而心頭一直繃緊的心絃也被這般一個消息給壓斷了!
她帶走了他的女兒!
她帶走了他的女兒!
她這是在斷了他的後路嗎?
官錦很想冷靜,可是在這一刻,面對女兒被奪走的事實,他卻怎麼也冷靜不下來,她便做的這般的絕情嗎?!
……
司慕涵從聆鳳殿出來便直接回了交泰殿,除了下了旨意讓雪暖汐遣人去聆鳳殿將二皇女帶走之外,便也召見了禮部尚書,說起了三兒的事情。
她沒有多說,只是告訴禮部尚書,鳳後身邊的一個宮侍爲三個多月前在南苑爲她誕下了一個皇女,出生的時間比如今的大皇女還要早三個月。
她要給這個真正的長女正名以及追封其生父,安排其生父喪儀。
禮部尚書得知這個消息硬是震驚了好半晌,大皇女不是真正的大皇女而是二皇女,而真正的大皇女卻不是在宮中出生,而她的生父還是一個宮侍?
這個消息足以讓大周的朝堂震驚好一陣子。
司慕涵的意思很明確,她要的是結果,至於過程,還有如何保住皇家顏面便是禮部尚書的事情。
禮部尚書自然知道這件事難辦,可是難辦也得辦,憑着在禮部多年的經驗,她很快便給出了一個方案,便假說永熙帝一年前曾經微服前去南苑看望鳳後,期間寵幸了鳳後身邊的一個宮侍,之後那宮侍得幸有孕,本來依着規矩是要接回宮中的,但是因爲那宮侍胎像不穩,不得長途跋涉,便留在了南苑當中待產,因爲當時永熙帝后嗣稀少,爲了確保那宮侍腹中的孩子能夠平安誕下,便暫且未曾對外宣佈這個好消息,等到皇嗣出生之後再行冊封和公諸天下,然大皇女出生之後,因其身子較弱,禮部算出冊封和公諸天下需等到大皇女身子好轉方纔行之,而鳳後在南苑呆着這般長得時間除了養病之外,便是照顧永熙帝的皇嗣,近日大皇女身子終於康健了,永熙帝方纔迎鳳後以及大皇女回宮,從而公諸天下,永熙帝得了大皇女。
只是可惜的是,鳳後回宮途中遭遇刺客襲擊,大皇女的生父爲了保護大皇女,死在了刺客的箭下。
這般的一個謊言雖然經不得推敲,但也算是保住了皇家的顏面。
司慕涵同意了禮部尚書奏報,讓她儘快安排。
禮部尚書領了旨意便下去處理。
而後,順天府尹謝淨芸以及白薇前來想司慕涵稟報刺客的事情。
白薇領着侍衛前去追緝,在京城郊外十里的地方追上了那些刺客,雖然白薇等侍衛以及趕來的順天府衙役將其團團圍住,但是最後那些刺客在不敵衆人的圍堵之後竟然紛紛自盡身亡,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謝淨芸和白薇下跪請求永熙帝降罪。
司慕涵雖然震怒但是卻沒有降罪,那些人膽敢在京城中做出這等事情便不會輕易地留活口,“繼續查,順天府以及城防軍一道一起查這件事,朕要看看誰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傷朕的人!”
謝淨芸領旨退下,出了交泰殿之後,謝淨芸方纔重重地喘了口氣,她是順天府尹,京城中出了這般一件大事情,若是陛下降罪下來,她便是頭一個該死的。
幸好鳳后皇貴君以及大皇子沒事,否則,不僅她,便是謝家怕是也活不成了!
謝淨芸立即出了宮着手徹查這件事,她決定了便是將整個京城給翻過了,這一次她也要徹徹底底地清查一下京城的每一個角落,否則她早晚會栽在這些忽如其來的大事情上面!
謝淨芸離開之後,司慕涵命白薇協同內宮侍衛長以及外廷侍衛長全面加強宮中的防衛,那些人膽敢在京城當中鬧事,難保不會混進皇宮裡來。
此外便是,司慕涵心中對於這件事有了一個懷疑的目標,便如同三日之前蜀羽之宮中的那個宮侍那般,這些事情最終的目的是衝着她而來的。
今日回宮的人當中,有她的鳳後,她的兒子,還有她最爲重視的人!
失去了每一個,都可以對她造成重大的打擊!
而這般恨她的人,卻還是那般一個。
貴王……
她的姨母……
當日貴王雖然口口聲聲說不會對她如何,可是,失去蘇惜之的痛足以讓她人生徹底地崩潰,她如何可能不恨?如何可能真的什麼都不做?
司慕涵不想懷疑她,可是有這個能力做出這些事情的,便只有她了!
便在司慕涵處理完了這些事情打算去一趟觀星殿看看二皇女的情況,便她惱恨官錦的欺騙,但是二皇女始終是她的女兒,然而卻在此時一宮侍急急忙忙地進來稟報她說,豫賢貴君和翊侍君在鳳後宮中出事了,一個昏倒,一個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