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相信你。
短短的四個字卻讓雪暖汐感動不已,更是暗暗決定一定要實現自己今日許下的承諾。
隨後司慕涵便得知了雪暖汐早膳午膳都沒有用,便蹙着眉頭讓人去準備吃食,還因爲此事將綠兒給訓斥了一頓。
雪暖汐雖然爲綠兒求了情,但是最後綠兒還是被罰了月銀,而又在司慕涵的監督之下,吃下了一餐極豐盛的午膳。
下午時分,司慕涵便在御書房內處理今日擠壓下來的摺子,而雪暖汐便這般抱着那盒子呆在了司慕涵身邊靜靜地陪着她,雖然沒有說話,但便是這樣安靜地陪伴也讓他心安不已。
御書房內瀰漫着一種淡淡的溫馨氣氛。
到了傍晚,司慕涵桌案之上積壓的摺子基本上批閱完畢,至於還有一些沒動的,便是關於左右相空缺一事,雖然她說過不想再立左右相但是還是有些大臣上摺子試探君心,此外就是廢黜鳳後一事。
司慕涵並沒有動怒,只是留中不發。
而組內閣一事,她還想等到安王回朝之後再行着手去辦,若是沒有人上奏提及廢黜鳳後一事,她或許還是可以信賴一下莊銘歆,然而如今……
若說這些摺子的出現與莊銘歆無關,司慕涵是不會相信的,但是至於關係有多少,卻不得而知。
三大世家雖然的人雖然在朝爲官的不多,但是這股勢力卻不容小覷。
一旁的雪暖汐見司慕涵放下了筆卻皺緊了眉頭,本能地問了一句發生了什麼事,但話一出口便發現自己似乎逾越了,便急急忙忙地想要改口,只是他的話還未說出,便見一個宮侍神色匆匆地進來說豫君宮中方纔讓人來傳話說豫君身子不好。
司慕涵聞言倏然站起身來,沉着臉道:“到底怎麼回事?!”
那宮侍卻說不清楚。
司慕涵隨即便往流雲殿趕去,雖然雪暖汐也是想跟着,但是想起了手中抱着的盒子,卻又不放心將它交給別人,也不想帶去流雲殿。
他不想讓人知曉司慕涵給了雪家一道這樣的旨意。
這會讓人覺得她偏心,覺得她過於看重雪家!
尤其是蜀羽之,若是他知道了,定是會更加的難過的!
所以他沒有跟上,而是領着綠兒先回了自己的觀星殿。
司慕涵趕到了流雲殿便見蒙斯醉神色疲憊地躺在了牀上,御醫正爲他診着脈,她快步走到了牀邊,對着御醫便問道:“豫君如何?”
“陛下……”蒙斯醉見司慕涵到來似乎有些驚訝,隨後又責怪似的看了憶古一眼,他明明不許人去通知陛下的!
司慕涵見他欲起身給她行禮便立即阻止道:“別動,身子不舒服還行什麼禮!”
“陛下別擔心,臣侍沒事。”蒙斯醉躺了回去,微笑道。
司慕涵卻並沒有因此而鬆開緊皺的眉頭,“別說話,讓御醫好生診脈。”
蒙斯醉笑了笑,輕輕點了頭,隨後垂下了眼簾,遮蓋住一眼的嘆息和憂慮,是他高估了自己,所以方纔會這般與母親對峙,累及了腹中的孩子,他只希望,這孩子不會有事。
半晌後,御醫診完了脈,隨後對司慕涵稟報道:“回陛下,豫君只是一時思慮過度方纔會覺不適,並無大礙。”
“孩子呢?”蒙斯醉隨即問道。
那御醫道:“豫君放心,皇嗣一切平安。”
“那就好。”蒙斯醉此時方纔徹底鬆了口氣。
司慕涵又問了幾句方纔讓御醫下去開藥,隨後她便坐在牀邊,看着滿眼慶幸的蒙斯醉,道:“朕讓你見你母親和父親,只是想讓你安心,而不是讓你這般思慮傷及身子。”
她的話雖然說得輕柔,但是卻也充斥着不贊同的語氣。
蒙斯醉垂了垂眼簾,“是臣侍沒有考慮周全。”
司慕涵見他這般,微微嘆了口氣,“醉兒,朕知道你心裡擔心什麼,朕也不能跟你保證什麼,但是醉兒,你心裡也清楚,蒙家不是水家,你母親也不是水韻雲。”
蒙斯醉擡眼看着司慕涵,卻沒有說話。
“水韻雲從一介白衣爬到左相的位置,心中充斥着對權利和地位的渴望,這種渴望會讓她失去了原本的智慧和鎮定,讓她變得瘋狂變得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可是你母親不一樣,雖然蒙家算不上權傾朝野,但是卻有百年的積澱,你母親的地位權利生而就有,她雖然渴望更進一步,但是卻絕對不會貿然踏出這一步,她懂得什麼時候該進什麼時候該收斂鋒芒,因爲對於她來說,維持如今蒙氏的繁榮方纔是最重要的,她不會拿蒙家的百年榮華來冒險,所以,你心中所思慮的或許這一生都不太可能發生。”司慕涵緩緩地道,聲音有着說不出的味道。
蒙斯醉微微一笑,“臣侍明白。”
“明白就好,如今,你最要緊的就是養好身子。”司慕涵也笑道,卻並沒有注意到蒙斯醉那瞭然的笑容之下藏着更深的憂慮。
蒙斯醉明白她此時的話是在安慰他,但是卻也無形中告訴他,她對蒙家對他的母親很瞭解,也就是說,她若是想對付蒙家,定然可以尋到方法。
她們都是他最親的人,他真的不想見到有這麼一日的到來。
他忽然間做起了身來,隨後偎依進了她的懷中。
司慕涵一愣。
“陛下,留下來陪我好嗎?”蒙斯醉低着眼簾問道。
司慕涵看了看他,隨後道:“好。”
蒙斯醉擡眼看着她,像是很驚訝,“一直陪着?”
“好。”司慕涵微笑點頭,隨後又想起什麼似乎,擡頭對着旁邊站着的憶古說道:“你去一趟觀星殿告訴皇貴君,說豫君身子不適,朕今晚在流雲殿陪着他,讓皇貴君好生用晚膳,早些歇息,莫要胡思亂想累着了身子,命觀星殿的下人好生伺候着,若有差池,朕定然絕不輕饒!”
憶古垂頭道:“是。”雖然轉身離去。
蒙斯醉眼底閃過一抹黯然,隨後舒了口氣,微笑道:“陛下……”
“嗯?”司慕涵應道。
“你說,我們的孩子是個女兒還是兒子?”蒙斯醉微笑問道。
司慕涵隨即答道:“女兒。”
“爲何?”蒙斯醉似乎有些訝然。
司慕涵道:“朕需要一個皇女。”
蒙斯醉愣了愣,沉靜會兒方纔道:“可是……臣侍希望是個兒子。”
“嗯?”司慕涵面露驚訝,但是還是笑道:“你若是希望兒子,那便生個皇子吧。”
蒙斯醉眼睛一亮,“陛下會不喜歡皇子嗎?”
“說什麼傻話,皇女皇子都是朕的孩子,朕都喜歡。”司慕涵笑道。
蒙斯醉又問:“真的?”
“自然是。”司慕涵正色道。
蒙斯醉笑的更是燦爛,“那陛下打算賜臣侍的皇子一個什麼樣的名字?”
司慕涵沒有想到蒙斯醉會這般問,神色有些尷尬,“醉兒,朕這兩日有些忙,未曾想過這個問題,過兩日,朕定然給我們皇子一個好名字。”
蒙斯醉卻沒有怪罪的意思,伸手抱緊了她的腰,“陛下,名字讓臣侍來起如何?”
“你起?”司慕涵一愣,隨即笑道:“也可以,你若是喜歡便由你來起好了,交由朕來賜。”
皇家的規矩,若是皇女皇子的名字由聖旨御賜,那便證明這個孩子得她的母皇寵愛。
這便是皇家。
“那便叫佑吧,臣侍希望我們的皇子能夠承上天以及陛下庇佑一生,快樂安康。”蒙斯醉低聲緩緩道。
司慕涵想了想,隨即道:“是個不錯的名字,若是個皇子,那便叫做這個名字,若是個皇女,朕再想……”
“定是個皇子!”蒙斯醉卻打斷了司慕涵的話,堅持道。
司慕涵此時已然發覺了他的不對勁,先前他以爲他想生個皇子,不過是心中索希望罷了,如今卻似乎並不只是這樣……她凝視着他半晌,隨即嘆息道:“醉兒,孩子定然也會有她們的福氣,雖然皇家無情,但是卻並不真的一絲親情也沒有。”
若是他誕下的是個皇女,那便是皇長女,他擔心的是未來吧。
只是此時永熙帝卻忘了朝和殿中的鳳後腹中的孩子比豫君的孩子還長兩個多月。
蒙斯醉閉緊了眼睛,“陛下說的沒錯,孩子定然也會有孩子的福氣!”
……
雪暖汐將裝着那道保雪家三代性命的聖旨抱回自家的宮中在寢殿內找了一處隱秘的地方收好便急急忙忙地趕去了流雲殿,但是卻在流雲殿外不遠處遇見了憶古。
憶古隨即攔下了他,將永熙帝的話一一轉告。
雪暖汐聞言,心裡有些失望,不過卻還是問道:“豫君的身子如何?孩子怎麼樣?”
“御醫方纔診過脈,說主子需要好好歇息,安心靜養。”憶古低頭回道。
雪暖汐點了點頭,“那便好,既然陛下在,本宮便明日再取看望他,你轉告陛下,她的話本宮聽到了,也會照做,讓她不要擔心。”
憶古應了下來。
雪暖汐又吩咐了幾句讓他照顧好豫君的話,隨後轉身離開。
路上,隨侍的綠兒擔心主子不開心,便說了幾句寬慰的話。
雪暖汐擠出了笑容,“綠兒你放心,我沒事,豫君有着孩子,而且如今身子不適,陛下去陪着他也是應該的,我又不是那種心胸狹窄之人,定然不會生氣的!”
不過說着說着,他倒是想起了昨日的事情,不知道那官錦如今怎麼了?
雖然那官錦極爲的討厭,但是若是他最後所說的話是真的,那他也是可憐的!
不對!
他這是做什麼?
他居然可憐官錦?!
他瘋了不成?!
綠兒見自家主子猛然搖頭一臉驚訝的,便問道:“主子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
雪暖汐吸了口氣,道:“本宮沒事。”頓了頓,又道:“綠兒,隨本宮去一趟清思殿!”
他要去弄清楚官錦昨日所說的是真還是假!
否則他定然又會胡思亂想!
綠兒一愣,還未來得及問主子爲何這個時候去清思殿殿,便見主子風風火火地往清思殿的方向走去,只好連忙跟上。
雪暖汐雖然去清思殿是爲了弄清楚官錦有沒有說謊,但是畢竟是到了皇貴太君的地方,他自然先去給皇貴太君請安。
說起來這兩日他因爲水墨笑和蜀羽之的事情也沒有去給皇貴太君請安了。
只是當他到了正殿之時,卻聞正殿的宮侍說皇貴太君去了佛堂,雪暖汐一愣,現在這個時辰該是皇貴太君用膳的時候,怎麼會去了佛堂了的?他的身子還需要靜養的,如今這般不定時用膳,如何了得?
雪暖汐便抱着疑惑和擔憂趕去了佛堂,然而當他到了佛堂之後,卻發現不僅皇貴太君也在,便是他此趟的主要目標人物官錦也在。
“見過皇貴君。”佛堂的宮侍見他到來便行禮道。
雪暖汐揮了揮手讓衆人起身,隨後走到了皇貴太君面前,“臣侍見過皇貴太君。”
“嗯。”皇貴太君淡淡地應了一聲,沒有不悅也沒有多餘的熱情。
雪暖汐也不介意,轉過實現看向地上跪着的官錦,言語有種譏諷:“官公子不是說病着嗎?怎麼會跪在這裡?”
宮裡都說他病着,可是如今卻居然還跪在佛堂?
他這算什麼?!
雪暖汐想起方纔自己居然還對他生出了可憐之心,頓時一陣惱火,氣官錦,更氣自己又被騙了!
皇貴太君聽了雪暖汐這話,臉上似乎有些不悅,但是卻耐着性子道:“錦兒說他做錯了事情,所以堅持要在佛祖面前誦經唸佛,以求恕罪。”
雪暖汐訝然。
官錦低着頭,幾乎低不可聞的唸經聲緩緩傳出,彷彿沒有注意到了雪暖汐的到來。
皇貴太君便不再理會雪暖汐,轉而繼續勸着官錦,“錦兒,御醫說你若是再這般折騰自己的身子,往後定然會留下病根的!”
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麼的,一醒來便不顧所有人的阻難執意要跑來佛堂這裡誦經唸佛,說是爲了恕罪,明明身子已經差得不行但是卻還是硬撐着,便是他見了也覺得心酸!
皇貴太君不是沒有發覺官錦有些心機,但是見了此刻的他,卻還是心生憐惜。
既然陛下已經不打算留下他了,他這般折騰自己的身子,往後該如何是好?
官錦沒有聽見皇貴太君的話,已然低聲念着佛經。
他的身子顫顫巍巍的,彷彿只要一碰便會倒下。
雖然低着頭,但是還是可以看見他的側臉。
蒼白的沒有任何血色。
雪暖汐方纔沒有仔細看,如今聽了皇貴太君的話,再仔細一瞧官錦,卻也嚇了一跳,他這般分明是不要命!
他這是做什麼?
還是在耍什麼詭計博取同情?!
皇貴太君又勸了好一會兒,但是還是沒有得到官錦的迴應。
官錦就這樣低着頭一直念着經,像是他真的犯了很大的過錯似的。
最後皇貴太君也沒有辦法,值得將實現看向雪暖汐。
雪暖汐自然也明白皇貴太君的心思,雖然他不明白爲何皇貴太君會這般的關心官錦,但是他也不想官錦就死在這裡!
若是他死在這裡說不定所有人都會認爲是他害死的!
而且官錦也是幫了涵涵不少忙,若是他死了,那豈不是涵涵這一輩子都得欠着他的嗎?!這一輩子欠下得債沒有還清,下一輩子說不定他還會出現纏着涵涵!
他吸了口氣,壓下了對他的重重不滿和忌憚,輕聲說道:“官錦,昨日的事情本宮便當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你還是先養好身子吧!”
官錦還是沒有反應。
雪暖汐一愣,但還是忍着怒意,輕聲道:“官錦,本宮明白昨日你只不過是一時衝動而已,本宮真的不怪罪你,也不會立即讓你出宮,你先養好身子,至於陛下那邊本宮會跟她說的。”
皇貴太君看着雪暖汐這般,眼底也有些驚愕,這個孩子似乎在不知不覺之中也成長了不少,若是往以往,他定然不會這般,彷彿在這段時間中,許多人都變着,也似乎包括他自己……
他的心,忽然間有些茫然和沒來由的酸澀。
官錦卻是不管雪暖汐如何說,他還是低着頭,顫顫巍巍地念着佛經,沒有給出一絲反應。
雪暖汐便是耐性再好也忍不住,本就不待見眼前這個人,現在見他這幅模樣方纔跟他好聲好氣說話,不想卻被人當成空氣,心中的惱火便也發作出來,“你若是這般愛跪便跪個夠!但是別想利用這個博取陛下的同情,本宮不會讓你的詭計得逞!”
此時雪暖汐猛然想起官錦從出現到現在,似乎總是喜歡糟蹋自己的身子,而且每一次,都能夠博取司慕涵的同情。
先是受了重傷進了十六皇女府,再來就是在安王府自盡,從而進了宮,隨後便是因爲救水墨笑而燒傷了自己,從而進了朝和殿……
雪暖汐越想越是覺得官錦是故意的,他便是用這種手段纏着司慕涵!
雖然雪暖汐的這個猜想是對的,但是此時官錦跪在這裡卻並非如雪暖汐所想的這般。
他跪在這裡只是爲了安亡父之靈。
他雖然不在乎自己的身子,但是也是不想就這麼死了的。
從一開始毒殺顧若青到後來救水墨笑,雖然都是拿着自己的身子冒險,雖然會遭些罪但是也是有把握自己最後可以保住性命的。
然而這一次,他自己也感覺到了身子真的到了極限,然而卻還是要這樣做!若是不這樣做,便是父親在天之靈也不會原諒他!
官錦此生最不能觸及的傷痛便是他父親所遭遇的那一切,可是如今,他卻要撕開這個傷口將這件事拿出來震懾永熙帝等人的心,從而險中求勝博得一個留在皇宮的機會!
可是這也等於將他心中最不願意讓人知曉的過去大白於天下,讓他父親所受過的屈辱被衆人所知曉,他所作的這一切都是爲了父親報仇,可是最後卻爲了這個目的而讓他父親去了還要受到這樣的屈辱!
他的這一行爲可以說也讓他意志瀕臨崩潰,心中不斷升起的負罪感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他無視於此時皇貴太君和雪暖汐的勸慰那是因爲此時他的腦海中只有不斷涌現的愧疚,根本就聽不進其他的東西。
只是不管他如何的誦經唸佛,還是無法消除心中的內疚。
“官錦——”雪暖汐見官錦還是不理不睬的,心中的惱火更濃,若非見他像鬼一樣的面容,他定然不會只是口上說說。
皇貴太君雖因雪暖汐的話而皺了皺眉,但是卻沒有說什麼,而是看着官錦,正欲說話,卻見他身子猛然痙攣一下,隨即便倏然噴出了一口血,便倒了下來。
然而便是他已然失去了意識,卻還是緊緊地握着手中的佛珠。
皇貴太君大驚,立即喚人將他扶下去,隨即讓人去請御醫。
雪暖汐也嚇了一跳。
忙活了好一陣子,官錦纔在御醫的施針之下安睡了起來。
皇貴太君看着躺在牀上毫無血色的官錦,心裡有些不好受。
雪暖汐看着皇貴太君沉下的面容,掙扎了會兒,隨即開口道:“皇貴太君,臣侍……”
“好了。”皇貴太君轉過頭打斷了他的話,“本宮知曉你並非故意,只是皇貴君,錦兒這孩子已經這樣,你便不要再刺激他了,再說了,陛下已經下了旨意要送他出宮,他之於你或者後宮的其他人,都已經沒有任何的威脅了,讓他留下來養好身子是本宮的注意,也是爲了陛下着想,畢竟錦兒還是幫了陛下許多,若是做的太過於絕情,於陛下的名聲亦是不好。”
雪暖汐倒是沒有想到這件事,若是官錦出宮之後四處胡說涵涵忘恩負義那怎麼辦?還有涵涵設計引寧王和沈茹上鉤一事,水墨笑害死先帝一事……若是他將這些不該爲外人知曉的事情說出去,那涵涵的名聲豈不是都毀了?!
皇貴太君看着他變了又變的臉色,心中不禁生出了一絲憂慮,若是涵兒將來真的廢了水氏而立這孩子爲鳳後,他震的住後宮嗎?若是不立他爲鳳後……以涵兒對他的看重,可能嗎?“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好好想想本宮所說的話,還有,記住,你現在所在的地方是後宮,涵兒不可能時時刻刻護着你。”
雪暖汐看着皇貴太君,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是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行了一禮便離開。
回到了觀星殿之後,雪暖汐便在綠兒拿司慕涵的話半威脅半勸告之下用了晚膳,最後便一直髮着呆,不斷地尋思着安置官錦的最好方法,若是將他送出宮,又擔心他會亂說話,若是將他留下,他始終不放心,難道……要殺了他滅口?
雪暖汐被自己這個想法給嚇了一跳。
“不行,這怎麼可以!”
雖然官錦不是什麼好人,但是他畢竟是幫過了涵涵的,他怎麼能要了他的性命?!
這一夜雪暖汐因爲官錦的事情而輾轉難眠,而朝和殿內的水墨笑同樣是無法安睡。
不久前他方纔從看守朝和殿的侍衛口中得知兩日後水家滿門將會從京城押往漠北,所以,若是他想見她們便必須在這兩日讓永熙帝同意他出宮。
水墨笑坐在寢殿的暖榻上低頭看着手中剛剛趕製好的冬衣,像是失了神。
“主子,先休息吧。”九兒看着滿臉愁緒的主子安慰道,“如今主子有着孩子,御醫說需要好好休息的。”
這段日子主子爲了手中的兩件冬衣已經熬了兩夜了,如今終於趕出來了但是還是不願意好好休息。
水墨笑擡頭看向身旁的九兒,眼底閃過一絲疑惑,“爲什麼你會這般關心本宮?”
眼前的九兒不過是他被封爲鳳後之後方纔分到朝和殿的,他也不過是見他敦厚老實不似水華那般有膽子威脅背叛他,所以方纔將他提爲貼身宮侍,若是他還是後宮之主,他這般關心他,他可以理解,但是如今他不過是一個空有鳳後之名的罪人罷了,爲何他還是這般關心他?
九兒一愣,“主子是奴侍的主子,奴侍自然要照顧好主子。”
水墨笑看着他一臉理所當然,微微一愣,隨即失笑一聲,“你說的沒錯,本宮是你的主子,你自然要照顧好本宮……”
是因爲他過去太過於習慣防着別人,最後卻忘了,這世上其實還是有單純的人的。
“主子,可是九兒做錯了什麼?”九兒疑惑地道。
水墨笑搖了搖頭,“你沒錯……”錯的是他,若非他那般信水華,今日也不會落得這般一個下場,他說完,雙手放在了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上,“九兒,你說本宮的這個孩子是不是很乖……”
自從他有了這個孩子之後,除了覺得有些累之外,便沒有多大的不適,以前他也聽父親說過當年父親懷着他的時候那是百般不適,在水家的時候,他也見過母親的側夫侍夫懷孩子,多多少少也有不適的,可是他卻沒有,是因爲這孩子知道如今他的父親已經經不起任何的折騰,所以方纔這般的乖不鬧他嗎?
九兒笑道:“小殿下一定是個懂事的孩子。”
“殿下?”水墨笑一愣,“你覺得本宮這孩子是個皇女還是皇子?”
九兒理所當然地道:“自然是個皇女。”
“皇女?”水墨笑微微一笑,“是啊,本宮也希望是個皇女……”因爲這樣,水家方纔有一線生機,可是,若是個皇女,那便是嫡皇長女了……一個不得母皇寵愛的嫡皇長女將來的人生定然比他當初還要艱難……
水墨笑閉上了眼睛,不敢再想下去……
次日,御醫一如既往地前去朝和殿爲鳳後請脈,然而這一次,她卻並沒有完成任務。
水墨笑冷冷地看着地上跪着請求他讓她診脈的御醫,“勞煩大人前去轉告陛下,若是要本宮安安分分地讓大人診脈,那便請陛下移駕朝和殿,若是陛下不來,那本宮不保證會做出什麼事情來,自然,也極有可能一時不慎傷着了腹中的皇嗣。”
那御醫卻沒有立即答應,只是猶豫着。
水墨笑冷笑道:“本宮的後位雖然岌岌可危,但是本宮腹中懷着的還是大周的皇嗣,而且大人想必還不知道,皇貴君也很關心本宮腹中的皇嗣,若是本宮的皇嗣出事了,那最傷心的恐怕便是皇貴君了,到時陛下心疼皇貴君,難保不會遷怒於大人。”他頓了頓,隨後又漫不經心地補了一句,“皇貴君一直生不出孩子的事情,想必大人也是知道的。”
能夠在宮中當的上御醫的自然也有幾分心眼,如今她聽了這話,也有幾分明白,隨即低頭道:“臣定然會稟明陛下。”
水墨笑淡淡一笑,“大人明白就好。”
早朝,再有御史上奏希望永熙帝廢黜鳳後水氏再立鳳後,只是卻被永熙帝當場駁回,並以強硬的姿態表示水氏一族雖罪不可恕,但鳳後水氏卻一直深在後宮,並未參與此事,且水氏乃先帝欽賜之正君,如今又懷有皇嗣,不該受到株連,廢黜鳳後一事不得再提起。
下朝之後,司慕涵如同往常一般先回交泰殿處理政事,然而方纔回到了交泰殿,便聽到了那爲水墨笑診脈的御醫的稟報,聽完了之後,她的臉頓時沉了下來,隨即往朝和殿而去。
水墨笑此時卻身着着鳳後盛裝端坐在了朝和殿正殿的大殿內,等着司慕涵的到來,在見了司慕涵滿臉慍色地走進來之後,方纔起身行禮,“臣侍見過陛下。”
一言一行,一舉一動,臉上的以每一神色都做得完全無法挑剔。
司慕涵卻冷冷一笑,“鳳後倒是還有心思打扮自己。”
“難得陛下過來,臣侍自然要盛裝迎接。”水墨笑仿若沒有聽出司慕涵的嘲諷似的,“陛下這般震怒可是因爲臣侍利用了陛下心愛的皇貴君之故?陛下莫要生氣,臣侍這般做也是沒辦法,不過,既然陛下可以利用臣侍,臣侍爲何不能利用陛下的皇貴君?”他笑了笑,“陛下覺得臣侍這一裝扮可還有些鳳後的尊榮?”
司慕涵眯起了眼睛,掃了一眼他微微凸起的肚子,壓下了心中怒意,坐在了一旁,“鳳後這般手段請朕過來,便是爲了讓朕看你盛裝打扮?!”
“陛下政務繁忙自然不會無事卻打擾陛下。”水墨笑挺直着背脊站着,“臣侍今日請陛下過來,只是希望陛下能夠允許臣侍出宮送別家人。”
司慕涵眼眸一沉,仔細看了他一眼,隨後語氣淡漠地道:“鳳後如今懷着皇嗣,怎能去見那等罪人。”
“正是因爲臣侍如今懷着陛下的第一個孩子,臣侍方纔要出宮送別家人,陛下下旨將臣侍家人流放,且永世不準回京,臣侍怕是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見着他們了,若是不去送行,臣侍自然是心有不安,陛下也是知曉有了孩子的人是不能思慮過度的。”水墨笑一字一字地道,雖然心中極爲的痛,但是卻維持着表面的端莊。
司慕涵卻嗤嗤一笑,“鳳後真的這般認爲朕是要定了你腹中的孩子嗎?”
“陛下是不想要臣侍腹中的孩子,但是皇貴君卻要。”水墨笑微笑道,藏在寬袖下得手卻死死地握着。
司慕涵上下打量着他,“朕的皇貴君身子並沒有任何的問題,懷上孩子也是早晚的事情,便是他真的生不出孩子,朕也不一定要將你腹中的孩子給他,朕說過,朕不缺爲朕生孩子的男子!”
“臣侍只是想見家人最後一面而已!”水墨笑的鎮定開始瓦解。
司慕涵卻沒有回答,而是盯着他的肚子看着。
水墨笑本能地伸手護着。
“說起來這個孩子也是可憐,先是不被母親期待,而後又被父親百般利用,若是這孩子有些靈性,定然也不會想被生下來的。”司慕涵緩緩地道,語調雖然平和,但是卻讓人聽得不寒而慄。
水墨笑也是臉色一變,猛然後退一步,雙手更是護緊了肚子,“司慕涵,你不是人——”
司慕涵站了起來,面容冷漠,“朕說過,不要拿這個孩子再威脅朕,對朕來說,這個孩子不過是一個不被期待的生命,於朕沒有任何的影響,你恨着朕的皇貴君窺伺着你的孩子,朕卻認爲,你該感激朕的皇貴君在乎這個孩子,否則,朕不會允許你再有翻身的機會!”
“你不是人!”水墨笑臉色蒼白地喝道。
司慕涵冷冷地看着他,“若是鳳後還想平安生下這個孩子,那便安安分分地呆在朝和殿中,否則,那便休怪朕無情!”
她說完,便拂袖而去。
水墨笑就這樣看着司慕涵離去,卻絲毫沒有辦法,半晌後,他猛然吐了口氣,方纔發覺原來自己一直屏住了呼吸,然後拼命地吸着氣,最後無力地坐在了椅子上。
空蕩蕩的大殿寂靜的讓人窒息。
好半晌之後,他忽然聽見了一聲輕微的叫喚,方纔從一片死寂的黑暗中回過神來,隨後便看見了雪暖汐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大殿,正站在了他的面前。
水墨笑先是一愣,隨後便猛然大怒道:“你來做什麼!?”
他來做什麼?!
來羞辱他嗎?來看他的笑話嗎?!
雪暖汐被水墨笑的反應給嚇了一跳,方纔他召見了爲水墨笑診脈的御醫,本是想了解一下水墨笑最近的身子如何,卻不想得知了水墨笑居然威脅御醫讓司慕涵來見他的事情,擔心之下便趕來了,只是當他方纔趕到朝和殿前不遠處便見司慕涵走出了朝和殿那樣子似乎是動了怒,他本是想追上去問問司慕涵究竟水墨笑爲何見她,但是又擔心朝和殿內水墨笑的情況,便先進來看看。
可是他沒有想到水墨笑居然這般大反應。
不過想起之前水墨笑所說的話,便當他覺得他又想來搶他的孩子。
“我只是擔心……所以方纔進來……看看……你不要多想……你若是不想看見我……那……我這就走……你不要動怒……會傷着孩子的!”雪暖汐斷斷續續地道,隨後便轉身想要離開。
“等等!”水墨笑忽然叫住了他。
雪暖汐一愣,隨即轉過了身。
水墨笑卻只是盯着他,沒有說話,臉色變了又變,似乎再掙扎什麼。
雪暖汐眼露疑惑,正欲詢問他是怎麼了,水墨笑便開了口。
“你真的關心本宮?”水墨笑盯着他,一字一字地問道。
雪暖汐微微一怔,“我沒有其他的意思,我不是來搶你的孩子,也從未想過要搶你的孩子,我只是過來看看你見陛下有什麼事情。”話頓了一下,他隨即咬緊了牙關道:“你放心,便是我生不出孩子我也不會搶你的孩子!”
水墨笑此時沒有去思考他所說的話是真是假,而且這是真是假對他來說也並不重要,“若是你真的關心本宮,那便幫本宮一個忙!”
雪暖汐想了想,“你說。”
“本宮的家人兩日之後便要被押往漠北,本宮要出宮見他們最後一面!”水墨笑沉着聲音道。
雪暖汐有些訝然。
“怎麼?不願意幫本宮嗎?”水墨笑見他這般便譏笑道,“若是你幫不了本宮便不要總是裝出一副好人的面孔!雪暖汐,這世上好人可是不好當的!”
雪暖汐沒有在意他的嘲諷,因爲他此時懷着孩子,“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你如今懷着孩子,而且還是鳳後,我不知道能不能讓陛下同意你出宮,不過我可以答應我會盡力幫忙,便是最後不能讓你出宮,我也會讓人幫忙給你母親和父親帶一句話,說你很好,讓他們放心。”
這回卻輪到了水墨笑驚愕。
雪暖汐又補了一句,“我幫你是因爲你懷着孩子,但是不是因爲想要搶你的孩子,我就算最後真的沒有自己的孩子也不會去搶別人的孩子。”
水墨笑咬着牙,卻不肯在他的面前低頭。
“你好生照顧着自己的身子,我會給你想辦法。”雪暖汐正色道,隨後便轉身離開。
水墨笑發了一陣子愣,心情極爲的複雜,若說這個世上他最不想欠誰人情,那便屬雪暖汐了,可是最後,他還是欠了他的人情!而且,這個人情怕是他一輩子也還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