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慕涵盯着夜太君,眸光漸漸陰沉,“你這是什麼意思?”她的話說的很輕但是卻給人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這是先帝的意思?
那便是代表水華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水墨笑,真的是他!
“當初的事情鳳後雖然做的隱秘,但是也不可能不漏一絲痕跡,先帝既然能夠查到是蜀羽瑢下得藥,查到了他下藥的原因,如何會查不到將先帝病情泄露給他的人是誰。”夜太君淡淡地道,彷彿所講述的只是一件極爲普通的事情而已。
“這就是爲什麼朕登基後一直讓去查這件事但是卻一絲線索也得不到原因!”司慕涵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先帝要維護蜀家朕可以理解,但是爲何她還要維護水墨笑!”
就是因爲這件事做得不漏一絲痕跡,所以當她得知這件事居然是水墨笑做的放纔會這般的震驚!
能夠將這樣的事情做得天衣無縫的人必定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單憑水墨笑的一個人是做不到的!
“這件事水韻雲有沒有插手!”
夜太君搖了搖頭,“陛下讓人查過,她並不知曉這件事,水韻雲一心雖然有野心,但是卻沒有破釜沉舟的魄力,不可能鋌而走險做出這等事情來,這也是爲什麼先帝將她留給陛下所用的主要原因。”頓了頓,繼續道:“雖然是鳳後將消息泄露給蜀羽瑢知方纔引出後面的一番風波,導致陛下提前駕崩,但是陛下,這些不過是陰差陽錯罷了,鳳後當初也只不過是爲了讓人試探一下先帝是否真的病重,先帝明白,陛下也應該明白!”
夜太君的話說的極爲的婉轉,彷彿真的不怨恨水墨笑害死先帝一般。
便是他心中藏着許多的恨意,如今也不能在司慕涵面前表露出來,因爲這樣只會讓她更加的怨恨水墨笑,甚至最後會不顧先帝的顧慮下手對付水墨笑,從而毀了先帝的籌劃。
“可是朕無法接受!”司慕涵冷冷地道,“先帝將水墨笑賜給朕爲鳳後不過是希望水韻雲能夠全力地輔助朕登基,所以她便是知道水墨笑是讓她病情加劇的罪魁禍首卻還是堅持讓他嫁給朕,因爲那時候她已經沒有能力再幫朕,只好做出這般的決定,可是她爲何要維護水墨笑?便是她擔心朕知曉這件事會一時衝動做錯事情,但是也不會這般的維護水墨笑!這究竟是爲什麼!?”
夜太君轉過身看着瑄宇帝的牌位,“先帝臨終之前爲數不多的日子都是在爲你鋪路,沒做一件事都只是爲了這個目的,陛下,先帝維護的不是水墨笑,而是你。”
“爲什麼?!”司慕涵想不到爲什麼,神色有些失控,“難道先帝便這般認爲朕這一輩子都必須依仗水家?若是朕在她的心中是這般無用的一個人,她爲何當初還要將皇位傳給朕?”
說罷,不等夜太君答話便又繼續道:“難不成便是因爲朕的生父是她最愛的男子?!”
此時司慕涵心緒澎湃異常,她真的想不明白先帝爲何要去維護一個害死她的人!
就算當日水墨笑做這件事並無想要置她於死地意思,但是他既然做了那便是罪該萬死!
她當日沒有追究他便罷了,爲何還要留下人來維護他?!
爲何維護她?
難道她司慕涵在她的心中便是這般無用的一個人?!需要用一個男子來維護?!
司慕涵不想相信夜太君的話,但是便是她不想相信,心中卻還是明白夜太君沒有理由對她說謊。
只是,她卻依然還是無法接受!
夜太君凝視着司慕涵,肅然問道:“陛下如今知道了這件事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若是本宮沒有阻止,想必陛下定然會下旨將鳳後的惡性公佈天下,然後治他死罪吧,便是陛下念着結髮之情饒了他的性命,想必鳳後的後位也定然不保,那陛下廢后之後打算立誰爲鳳後?宸皇貴君?還是豫君?或者是在世家男子中再選一人?陛下如今還年輕又沒有可繼承皇位的後嗣不可能如先帝一般不再立後。”
司慕涵睜大了眼睛:“先帝這般做便是爲了不讓朕立阿暖爲鳳後?!”
她轉過目光看向了瑄宇帝的牌位,母皇你對阿暖的忌諱竟然到了這般地步?!
“先帝當初將鳳後賜給陛下做正君,除了方纔陛下所說的原因之外,卻是還有其他的原因。”夜太君正色道,“想必陛下也是能夠猜到的。”
他垂了垂眼簾,繼續道:“在大周有資格坐上鳳後位置的人的確不僅僅是有一個水墨笑,但是卻只有他不會讓陛下動情。”
“你這是什麼意思!?”司慕涵咬着牙道。
夜太君笑了笑,“當初先帝讓陛下承諾皇貴君一生不能爲後除了皇貴君的性子不適合之外,還有便是陛下心裡對他有情,一個帝皇不可以對天下人無情,但是卻不能對一個人,尤其是身邊的男子動情,陛下對皇貴君的所作所爲已經超過了一個帝皇該做的了!”
“母皇臨終之前朕已然答應了她,阿暖一生不得爲後!”司慕涵繃緊了身子一字一字地道,“她就這般的不放心朕?!”
言語中已然帶上了怒氣。
夜太君搖了搖頭,“先帝相信陛下能夠做到自己的承諾,但是陛下,若是鳳後被廢了,陛下打算立誰爲後?是豫君吧,本宮相信,陛下是不會隨意再找一個不瞭解的男子坐上鳳後的位置,因爲這樣會讓後宮生亂,也會讓皇貴君受委屈,豫君雖然他名分上是庶子,若是陛下執意要立他爲後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豫君背後的蒙家將會是一個極大的隱患!水家與蒙家雖然都是名門世家,但陛下也應該清楚,便是如今水家比蒙家勢頭要強盛的多,但是若論起威脅,蒙家卻是比水家大多了,水家是後起之秀,是靠水韻雲一人支撐的家族,但蒙家卻不同,它是大周的三大世家之一,與莊家世代姻親,與其餘的權貴大家也是來往頗密,盤根錯節,有極深的根基所在,大周立朝以來雖然明着暗着打壓了不少,但是卻未曾傷其根基,當年先帝乃昭皇貴君爲側君,其中一個原因便是爲了扶植蜀家制衡這些世家,而自皇家自太祖皇帝開始便沒有納過三大世家的男子爲君侍,爲的就是不讓她們的血統混入大周皇族血脈,以免她們繼續擴張自己的勢力。”
司慕涵眯着眼,卻沒有說話。
“當日先帝讓蒙家將豫君以庶子的身份嫁入皇家,除了懲罰當時他傷了陛下一事之外,更重要的便是破壞蒙家與莊家的聯姻。”夜太君緩緩道,“先帝還擔心陛下會過於的寵溺皇貴君從而引出一些不必要的風波,也希望豫君的出現能夠壓制一下皇貴君,鳳後雖然位居高位,但是他卻不是能夠壓制皇貴君之人,唯有同樣讓陛下心動的男子方纔可以壓制住他。”
司慕涵聽到了這裡已然是又七八分明白先帝維護水墨笑的原因了,水家勢力的擴大雖然會威脅到皇權,但是卻也不會發展到可以動搖皇權的地步,便是到了這個地步,只要除掉了水韻雲一人,那便可以瓦解這個威脅,但是水家若是潰敗,定然會有其他的世家權貴趁機搶奪水家的勢力,從形成利益的再分配,與其毀了一個可以控制的家族而讓那些不能掌控的世家壯大,不如維持現狀不變,甚至要扶植這個可以掌控的家族,讓她不至於被其他世家蠶食。
若說水家的支柱是水韻雲,那它昌盛的根本卻是鳳後水墨笑。
鳳後若是被廢不僅會讓權貴世家掀起新一輪的勢力蠶食,爭奪鳳後之位。
先帝之所以讓豫君以庶子的身份嫁入皇家,便是斷了蒙家扶植他對付鳳後水墨笑之路,一個庶子便是出身在高貴他也絕對壓不下一個嫡子出身的鳳後,除非鳳後本身有錯。
這也就是爲何先帝開了讓三大世家的男子進入皇族的先例,不僅是要破壞蒙家和莊家的聯姻,更是希望藉此讓她在接下來蒙家扶植豫君所出皇女角逐帝位的過程中逐漸地蠶食蒙家。
然而這樣的方法代價便是讓她的孩子鬥得你死我活。
司慕涵閉上了眼睛,雙手緊緊地握着。
夜太君見狀,緩緩地道:“先帝泄露消息之人是鳳後之後本是想除掉他的,但是卻找不到更加合適的人來佔着鳳後的位置,隨後先帝便想,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她便是殺了水墨笑也挽回不了什麼,還不如留下他,另作他用。”他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司慕涵的肩膀,眼中有着慈愛,“陛下也是因爲知道陛下仁孝,所以方纔一直未曾將這件事告訴陛下,之後也擔心這件事總有一日會暴露,從而引發後位不穩,後宮動盪,前朝不安,方纔會做出這一番的安排。”
司慕涵睜開了眼睛,卻沒有說話。
“孩子,你如今已經是大周的皇帝了,一切都必須以大周爲重。”夜太君輕聲道,“先帝已逝,便是如今讓鳳後償命,一切也沒什麼意思……”
司慕涵開口道:“夜太君恨他嗎?”
夜太君一愣。
“若非他做了這件事,母皇如今可能還活着。”司慕涵不輕不重地道,“她如今可能還活着!”
夜太君半垂着眼眸,“陛下,先帝一直活着,她一直活在本宮的心裡。”
司慕涵凝視這他半晌,隨後意味不明地道:“夜太君說的很對,朕如今已經是大周的皇帝了,那麼,一切的事情都得由朕做主!”
她說完,轉身便擡腳離去。
“陛下!”夜太君連忙道,“這是先帝的意思!”
司慕涵腳步頓了頓,卻沒有回頭:“後宮的暗衛夜太君既然已經交到了皇貴君的手中,那夜太君便沒有資格再動用暗衛,往後夜太君便好好地在泰陵爲母皇守陵便好。”說罷,繼續往前走去。
夜太君看着她決然離去的背影,不禁愣了許久,最後轉過了身看着瑄宇帝的牌位,卻是失了神……
雪暖汐並沒有到隔壁的廂房休息而是遠遠地看着正殿的門口,他一見司慕涵走出來便立即上前。
司慕涵停下了腳步,等他走過來。
雪暖汐趕到了司慕涵的面前,便問道:“如何?”
司慕涵看了看他,卻沒有說話,只是握起了他的手,溫和地道:“累了吧?”
雪暖汐微微一愣,隨即搖頭,“我沒有,夜太君跟你說了什麼了?”
“是他。”司慕涵不冷不熱地吐出了兩個字,此時她已然沒有了一開始的震怒,但是這兩個字卻說的讓人不禁心中一寒。
雪暖汐先是不解她的意思,但是片刻後便明白了過來,“真的是水墨笑做的?!”
“是。”司慕涵回道。
雪暖汐隨後將震驚轉爲了憤怒,“我要殺了他!”隨即轉身便要跑。
司慕涵連忙伸手抱着他,“阿暖……”
雪暖汐被她抱着,天氣明明是炎熱的,但是他在她的懷中卻感覺到了絲絲寒意,他伸手抱着她,“你不要難過,回宮後我一定不會讓那水墨笑好過的!”
居然真的是水墨笑?
居然真的是他!
他怎麼可以做出這般惡毒的事情來?
當日若不是他這樣做,涵涵還可以和先帝多相處一陣子,可是就是被他給毀了!
雪暖汐此時心中可是生出了一陣滔天大怒,恨不得立即回去將水墨笑給扒皮抽筋,甚至忘了要問夜太君爲何要維護水墨笑。
“他不能死!”司慕涵擁着雪暖汐,脣瓣間吐出了四個字。
雪暖汐一愣,隨即連忙鬆開了她,震驚地問道:“爲什麼?”
水墨笑做出這等惡事都不能死?
他明明就是罪該萬死方纔對!
“是不是夜太君說了什麼?對了,他爲什麼要幫水墨笑?他也是知道是水墨笑做的嗎?那他爲什麼還要幫他?難道……難道他也是想害先帝的?”
司慕涵沒有回答雪暖汐的問題,而是緩緩地道:“阿暖,這件事你不要管了。”
雪暖汐聞言,頓時訝然不已,“爲什麼?”難道她也不信他真的不會故意陷害水墨笑?
“朕不是不信你。”司慕涵看出了雪暖汐的想法,“阿暖,這件事很複雜,朕不想讓你這般累。”她說完,擡手用指腹撫了撫他眼下的烏青,“況且,這件事牽扯到太多的事情了,夜太君這般做是先帝的旨意,至於先帝爲何這般做,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
雪暖汐聽了她說信他不禁鬆了口氣,但是聽了她之後的話又忍不住心疼,“我不累,倒是你累,涵涵,其實我不想讓你當這個皇帝的,可是……先帝偏偏把皇位傳給你……我知道我笨,幫不了你……”
“傻瓜,朕的皇貴君怎麼會笨。”司慕涵失笑道,隨後在心中補了一句,若是這樣是笨,朕情願你一直這般笨下去。
“那這件事就這樣算了?我們都不管水墨笑了?任由他這般逍遙法外?”雪暖汐怎麼也想不明白先帝爲何要這般做,不過他倒是相信先帝是不會害涵涵的,可是若是什麼懲罰都不給水墨笑的話,那豈不是太過於便宜他了?
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水墨笑當初既然可以害陛下,如今也可能會害涵涵的!
若是水墨笑生出了傷害司慕涵的心,那該如何是好?
雪暖汐越想越是心驚,“涵涵,若是水墨笑他要害你該怎麼辦?”
司慕涵冷笑道,“他不會害朕,若是害了朕,他也得不到任何的好處!”
“可是……”雪暖汐終究是不放心。
司慕涵握着他的手,眸光看向了遠方,便是炎炎的烈日也融化不了她眼中的霜寒,“朕會讓他從今往後沒有機會再害任何人!”
雪暖汐忽覺渾身一凜。
……
對於永熙帝病情的各種猜測在當日下午便消停了下來。
下午時分,永熙帝召見了左相水韻雲,言右相之位空缺已久,希望水相擬一份名單作爲填補右相空缺的考慮人選。
水韻雲聞言,當場便變了臉色,已然沒心情去觀察永熙帝是否真的病了。
自從永熙帝讓她攬下右相的一切職務之後便沒有再提及要讓人填補這個空缺,一度讓她以爲永熙帝這般做是有意廢除左右相制度,獨尊一相,否則她是不會任由她攬下右相職務多時的,可是爲何如今忽然間提及要填補右相的空缺,而且還要她來擬這個名單?
她究竟想做什麼?!
雖然這段時間永熙帝對她是不冷不熱,偶爾也打壓她,但是也沒有沒有表現出一定要將她處之而後快的意思。
而她這段時間也並沒有做出太多出格的事情,除了上一次她爲康王請命之外……
難道是這件事激發了永熙帝的不滿?
還是上一次寧王之死?
或者是上次他讓人彈劾宸皇貴君?
水韻雲是越想越心驚,以前她總不覺得這些事情會造成什麼不良後果,但是如今永熙帝這般舉動卻給他敲響了警鐘。
她開始反思最後的行事是不是太過於張狂了?
雖然水韻雲希望成爲獨攬朝政的那個人,但是卻也並不想和永熙帝鬧僵,畢竟永熙帝也不是一個好惹的主,單看她對付沈家的手段便知道她是一個極爲記仇之人,若是她和她鬧僵了,對自己的仕途和前程絕對沒有好處!
水韻雲野心雖然是有,但是卻還是沒有膽量要將永熙帝取而代之的,她想得最多便是來日扶植鳳後所出得嫡皇女登上皇位。
可是讓她氣結的是,鳳後還未傳出有孕的消息永熙帝便開始忌憚她了!
水韻雲雖然相信司慕涵是不敢明目張膽地將她驅逐出朝堂,但是若是她真的存了心要打壓她的話,往後她在朝堂中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永熙帝讓她擬寫一份擔任右相一位的人員名單她雖然不願但是卻不得不聽從她的意思,但是卻也打算敷衍了之。
永熙帝想要提拔人員上來繼任右相一位卻也不是這般容易的。
如今朝堂之中能夠坐上右相位置的人根本沒有幾個,在永熙帝的心腹中也就兵部尚書柳靜一個資歷夠,但是若是柳靜提爲右相,那兵部尚書一位就會空缺,永熙帝便要再尋一個可靠的人繼任兵部尚書,這個人或許比繼任右相一位的人更加的難找!
如今永熙帝之所以能夠穩坐地位那是因爲大周的兵權穩穩地握在了她的手中。
這也是她能夠挫敗寧王謀逆一事根本原因!
自然,水韻雲也是做好了兩手準備,若是永熙帝堅持提升柳靜爲右相,那她便想着法子將自己的人送上兵部尚書的位置。
若是能夠成功,她得到的或許比失去的要多!
水韻雲當即接了永熙帝的旨意,言會在明日早朝之時將名單呈上。
……
永熙帝召見水韻雲一事很快便傳開了,後宮中擔心永熙帝病情的人不禁紛紛鬆了口氣。
而蒙斯醉和蜀羽之在得知這件事之後,便立即往交泰殿趕去。
他們若是不親眼看見永熙帝平安無事心裡總是不安。
然而當他們到了交泰殿之時,卻聞如今皇貴太君正和陛下在說話,下旨不得任何人打擾。
兩人只好先行回去。
御書房的暖閣內
皇貴太君坐下了之後便立即開門見山問及了水墨笑一事。
司慕涵聞言,頓時沉下了面容,“是官錦告知父君的?”
官錦的行爲似乎也越發的放肆了!
回程之時,雪暖汐便將從暗衛那裡得知官錦威迫水華一事告知了司慕涵,司慕涵聽了之後,不禁訝然,她沒有想到官錦居然隱瞞了她這件事!
若是這般,那官錦將這件事告知她也是目的不存!
司慕涵不禁開始懷疑,官錦真的是對自己動了情,所以纔會做出這般多讓人驚詫不已的事情?
還有上一次水墨笑中了那藥一事……
司慕涵不得不重新審視那個口口聲聲說只要留在有她氣息的地方就心滿意足的男子!
他進宮之後所作的這些事情都不是一個尋常男子可以做的出來的,便是一心只爲了她着想的阿暖也做不出如官錦般利用自己的身子去救水墨笑!
除非,他另有目的而不得不如此破釜沉舟!
“今日早上鳳後執意要闖帝寢殿,錦兒被迫無奈便只好讓本宮過去看看。”皇貴太君語速很快,“你方纔的意思便是說錦兒所說的話都是真的?!”
司慕涵看着皇貴太君,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神情依然是默認了。
皇貴太君用力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居然是他!居然是這個賤人!虧本宮還這般的維護他,沒想到他居然做出這等事情來!”他怒喝了一會兒,隨後轉而對司慕涵質問道:“你既然知道這件事爲何沒有立即處置了他!這個賤人害了的人是先帝,是你的母皇!難道你還要維護他不成?”
司慕涵雖然知曉皇貴太君如今這般嚴厲的質問是出於憤怒,但是心還是忍不住刺痛了一下,在這件事上她沒有想向雪暖汐說,因爲若是她將這些事情跟他說,那必定是要說出先帝對他的防備,還有她對先帝的承諾,這樣她的確是可以得到心靈上的撫慰,但是卻傷了他的心。
她在先帝臨終前做出的承諾已然是對不起他了,如今她如何能夠再傷他的心。
而後宮中,她唯一可以傾訴的便是皇貴太君,可是如今……
司慕涵沒有怪皇貴太君,只是心還是忍不住難過,終究,她還是抱着希望能夠有朝一日可以和皇貴太君和好如初。
她垂了垂眼簾,“本宮天亮之時出宮是去了泰陵。”
皇貴太君瞳孔微微放大,“泰陵?”
“官錦既然將父君請去解圍那便是說他已經將水華之死說與了父君知。”司慕涵擡眼看向皇貴太君,“殺了水華的人正是夜太君在宮中安插的人,而夜太君之所以這般做,是奉了母皇駕崩前曾經有囑咐,讓他保住水墨笑鳳後的位置。”
皇貴太君做回了位置上,驚愕地呢喃道:“爲什麼?”
“母皇臨終前朕曾經發過誓雪暖汐此生不得爲後。”司慕涵淡淡地道,“母皇擔心水墨笑若是被廢,朕會違背這個誓言將皇貴君推上鳳後的位置。”
皇貴太君臉色微微一僵,“先帝爲何……要這般做?”
“因爲母皇是大周的皇帝。”司慕涵聲音低沉地道。
皇貴太君身子微微一顫,良久之後方纔道:“先帝也是知曉水墨笑所做的事情?”
“是。”司慕涵回道。
皇貴太君看着她,“所以你便打算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
“母皇是大周的皇帝,朕也是大周的皇帝。”司慕涵緩緩說道,眸光深沉似海,這一次,她沒有想皇貴太君坦言心中所想。
當做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如何可能?!
皇貴太君忽然一愣,看着女兒沉靜如昔的面容,心中忽然間百味交陳,不知爲何,這句話便像是一個蟲繭僅僅地纏繞着他的身子,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他的妻主是大周的皇帝,他的女兒也是大周的皇帝?
那他呢?
又是什麼?
皇貴太君漸漸地發掘,前路竟是一片迷茫。
本來以他如今的身份要做的只是安詳晚年罷了,但是他卻沒有這份安寧,甚至連從前的淡然都消失無蹤,他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
彷彿,這個世上已經沒有他可以留戀的了……
司慕涵沒有注意到了皇貴太君的異樣,但是卻也只是認爲他還是不贊成她的做法,或者還在氣着她。
恰在這時,宮侍前來稟報說清思殿的宮侍來尋皇貴太君,有要事稟報。
皇貴太君像是得到了解脫似乎,猛然舒了口氣,“將人請進來。”
那宮侍領命隨即走出去,半晌後領着一個宮侍進來。
來人向皇貴太君稟報說宸皇貴君讓人將官公子請去了觀星殿。
皇貴太君聞言,眉頭微微蹙起。
司慕涵卻也眯了眯眼。
“皇貴君爲何要將錦兒請去?”皇貴太君看向司慕涵問道。
司慕涵擡眼道:“朕曾經吩咐過他,父君身子不好,讓他不得將這件事告知父君,然而他卻似乎並未將朕的話放在心上。”
皇貴太君猛然站起,“你想對他如何?”
司慕涵看了他的驚慌的神色,不禁苦笑道:“父君認爲朕會對他做什麼?”
“他將事情告知本宮也是迫不得已,難不成陛下想讓人所有人知曉你欺瞞滿朝文武?”皇貴太君似乎有些慍怒。
司慕涵垂了垂眼簾,“父君在宮中呆了這般多年,一個人的行爲是另有目的還是出於真心,想必父君比朕更加的清楚,連朕都開始覺察他的不對勁,父君豈會沒有覺察的到?別的不說,便說上次水墨笑中了藥那件事,難道父君便真的沒有懷疑他?”
皇貴太君微微一窒。
司慕涵看着他,“這後宮本就不是什麼乾淨的地方,朕也沒有能力讓朕的後宮乾乾淨淨,但是若是朕覺察到了什麼但是卻不做的話,那這後宮只會更髒。”
“你要如何處置他?”皇貴太君看着她,卻是情緒不明地道。
司慕涵笑了笑,有些苦澀,“父君放心,兒臣只是想弄清楚他究竟想要些什麼罷了,不會要了他的性命。”
皇貴太君看着她沉默了好一會兒,“你不是男子,無法體會一個男子的苦楚,不管錦兒做了什麼,但是如今他也並未做所什麼傷天害理之事,得饒人處便且饒人……陛下連害死先帝的水氏都可以放過,那便當可憐錦兒孤身一人無依無靠放他一條生路。”
終究,他還是將心中的怨發泄了出來。
司慕涵嘴脣一抿,露出了一絲沒有笑意的笑,“兒臣遵命。”
她沒有說了知道,而是說遵命。
遵命,只是遵命而已。
正如她放過保住水墨笑的性命和鳳後的位置,也只不過是遵命而已。
皇貴太君忽然間舉得渾身不適,便起身匆忙道:“陛下政事繁忙,本宮便不打擾了。”說罷,便起身離開。司慕涵也跟着起身,欲上前攙扶他,但是皇貴太君卻快一步避開,雖然做的不着痕跡,但是司慕涵還是感覺的出來了,這一次,她也沒有如以前那般想向皇貴太君爭辯些什麼。
他是他父君,便是他在如何對她,她也沒有權利反駁。
因爲他是她的父君!
皇貴太君離開之後,殿外的宮侍便進來稟報說方纔豫君和翊侍君曾經來過,但是見皇貴太君在便沒有打擾先行回去了。
司慕涵聞言,微微嘆息一聲,也明白今日是將他們給嚇壞了。
蒙斯醉還好,雖然他的個性和蜀羽之的比較像,但內心卻比蜀羽之更加的堅強,而蜀羽之自從母族落敗之後,他心中便一直存在着一份不安,這份不安一旦遇到什麼事情便會無限度地擴大,司慕涵也曾想過化解他的不安,但是卻一直苦無辦法。
若是其他人,或許將來有了孩子,便會安定下來,但是羽之他偏偏……
司慕涵曾經也想過或許她多陪陪他或許可以消解他的不安,可是如今她不是當日的那個十六皇女,喜歡陪着誰便陪着誰。
以帝皇初侍的身份得到過多的寵愛對他來說也不是一件好事!
當初她的生父尚且如此,更何況是羽之。
還有蜀藍風一事……
司慕涵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先將這件事按下。
她現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讓曾經做過錯事的人付出他該付的代價!
不過要做成這件事就必須等來一個信息!
所以,她不能急!
……
這是蜀羽之第二次踏進觀星殿,上一次是爲了向永熙帝稟報寧王和西戎皇子暗中勾結一事,這一次,他卻是被雪暖汐的人半請半押地接來過來。
此時雪暖汐坐在觀星殿的正殿內,雖然只是着着一身尋常服飾,但是渾身卻還是散發出一股尊貴,人的氣質總是會隨着身份的改變而改變的,雪暖汐本身就出身不凡,雖然性子過於的任性,但是卻並無礙於他擁有大家公子的氣質,況且他還曾經裝了幾年端莊男子,此時的尊貴卻也是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來。
這樣的一個男子一眼看下去便知道是個從未經歷過生活困苦且受盡萬千寵愛的男子。
官錦看着這樣的雪暖汐,心中不禁生出了一股恨意。
若論血脈,官錦也是擁有王族血脈之人,雖然是外族的,幼時他也曾經在家中受盡寵愛,但是自從他父親被逐出家門,這一切都失去了,他見到了世上最殘酷的事情,經歷了許多困苦掙扎方纔走到了這一步。
因而,在他的潛意識中,最恨的便是這種什麼代價也不需要付出便擁有世上最好的東西之人。
這種幸運的讓人恨不得毀掉!
然而經歷了這般多事情的官錦此時便是心裡恨極了,卻可以不顯露一絲痕跡,“你不是參見宸皇貴君。”
雪暖汐冷冷地看着他,“官公子免禮。”
“不知皇貴君請奴侍前來所爲何事?”官錦疑惑地問道。
雪暖汐半眯着眼,“直到如今官公子還要裝下去嗎?”
“奴侍不知道皇貴君這話是什麼意思。”官錦擡眼直視雪暖汐。
“你先是欺瞞水華說幫他出宮,隨後趁他不備將他擊倒,從而威脅他說出水墨笑的秘密。”雪暖汐冷笑道:“你真當本宮什麼也不知道啊?”
官錦自雪暖汐請他過來便已經知道他是要說這件事的了,而他卻也沒有和往常一般竭力否認,而是淡淡地道:“既然皇貴君已然知曉了,那奴侍也無話可說。”
雪暖汐一愣,他原本是想官錦是會竭力否認的,“這般說,你是承認了?”
“沒錯,奴侍是威逼水華說出鳳後的秘密,從而打擊鳳後!”官錦直言不諱。
雪暖汐氣結,他從未見過一個人明明做了不見的人的事情居然還這般的理直氣壯!便是水墨笑他做了那件事也懂得殺人滅口不讓人知道,可是這個官錦居然這般坦白的便承認了。
他沒有覺得他這樣做是敢作敢當,只是覺得他無恥之極!
“你這般做便不怕陛下治你的罪嗎?!”
還是他這般有信心涵涵不會對他如何?
他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官錦卻冷冷一笑,“奴侍從未想過會有什麼後果,不過皇貴君若是想知道奴侍爲何這般做的話,奴侍倒是可以告訴皇貴君。”
雪暖汐繃緊了面容,“你以爲本宮不知道你這樣做是爲什麼嗎?!你不就是想打陛下的主意罷了!天底下那般多的女子,你爲何偏偏纏着本宮的妻主不放!”
官錦微微一笑,“皇貴君,您的妻主是大周的皇帝,便是奴侍願意放手,還是有許多男子來跟皇貴君搶得,難不成皇貴君可以一個個地將他們除掉?若是這般,那大周和陛下怕是會不得安寧。”
雪暖汐徹底怒了,猛然站起身來,厲喝道:“放肆!”
官錦聞言恭恭敬敬地跪下,“奴侍心儀陛下並不覺得有什麼錯,奴侍願意爲陛下做任何事情,也不求什麼名分,自然,若是皇貴君容不得奴侍,奴侍也沒有法子,也不敢和皇貴君爭奪什麼,奴侍出身卑賤,命比紙薄,只求一處安身之地。”
他擡頭看着雪暖汐,便是再高明的人也看不出此時他臉上的認真有半點的虛假,“奴侍想要得到鳳後的把柄打壓鳳後卻並非如皇貴君所講的那般,而是奴侍此生最恨的便是陷害奴侍的人!當日鳳後自己行爲不檢卻陷害奴侍下藥害他,奴侍當時百口莫辯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但是奴侍曾經指天爲誓,此生絕對輕饒任何一個陷害奴侍之人!”
他說完,不待雪暖汐迴應便起身,繼續道:“若是皇貴君要因此而懲處奴侍,奴侍也無話可說,便受了就是,但是奴侍還是得提醒一下皇貴君,雖然如今奴侍只不過是一個卑微的宮侍,但是宮中人人皆知奴侍是陛下的人,而皇貴君雖然身份尊貴,但是卻沒有資格懲處奴侍,若是皇貴君堅持要這般做,恐怕明日後宮便會傳出皇貴君妒忌成性、不分尊卑、越過鳳後濫用權力懲處陛下的未來君侍,奴侍死了倒是不打緊,但是若皇貴君因爲奴侍這卑賤之身而受累,那奴侍便是死一萬次也難持其咎!”
雪暖汐頓時臉色發青,“你——”他沒有想過一向在別人面前總是一副柔柔弱弱模樣的官錦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豈有此理!
“所以還請皇貴君先去請了陛下的旨意方纔讓奴侍赴死。”官錦繼續道,彷彿絲毫沒有看見雪暖汐鐵青的臉色似的。
雪暖汐死死地握着拳頭,壓制着心中的憤怒,這件事若是放在幾個月前,他定然立即上前給他一個耳光,“好!本宮倒是想看看你能張狂到什麼時候!官錦,本宮告訴你,只要這後宮中有本宮一日,本宮便絕對不會讓你接近陛下,更不會讓你有機會使壞心眼害人!往後你最好安分守己,若是讓本宮抓到了你又在做什麼壞事,本宮定然不會饒了你!本宮也不怕告訴你,本宮根本便不在乎別人如何看本宮?便是所有人都說本宮妒忌成性又如何?本宮便是死了也不會讓你有機會害人!”
官錦看着眼前這張正氣凜然的面容,心中的恨意更深,憑什麼他們都對他露出這樣一副義正言辭的摸樣?憑什麼他們都是高高在上都是正義的,而他便是骯髒不堪下作無比?
他咬着牙,“奴侍定然謹記皇貴君的教誨!”
當日鳳後也和他說過了一番相似的警告,可是如今落敗的卻還是鳳後自己!
雖然如今永熙帝並沒有處置鳳後,但是官錦卻還是從方纔雪暖汐的話中聽出了,他們已經是弄清楚了水華所說的事情是真的!
鳳後水氏風光不了多久了!
至於眼前的宸皇貴君,他倒是想看看,他能夠撐多久!
雪暖汐還不示弱地與官錦對視。
便在這樣暗潮洶涌的沉默對視中,殿中的兩個男子開始了一場連他們都沒有想到的幾乎佔據半生的鬥爭,在這場鬥爭中,雙方都成了各自的心中最大的夢魘,而到了最後,誰勝誰負,誰對誰錯,卻又有幾個人可以說得清……
……
是夜。
夜色已深,但是水墨笑卻沒有絲毫的睡意,只是如今他擔憂的卻不是水華之死,而是交泰殿中的永熙帝。
下午時分他已經聽聞了她在御書房內如常處理政事,甚至還召見了母親,所以他便猜想她是已經沒有大礙了,可是爲何早上之時卻沒有去上朝?
難道真的如外邊所傳聞的那般,是因爲雪暖汐?
水墨笑下意識地不願意接受這個理由,而理智也告訴他,永熙帝不是這樣的人,而且以她對雪暖汐的維護來看,她也不會做出這等讓他成爲衆矢之的事情來。
他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許再泥足深陷的,但是卻還是忍不住地擔心司慕涵究竟是怎麼了?
爲何病?
是什麼病?
真的只是如那御醫所說的那般,是因爲勞累過度?
水墨笑一時不安地做着,一時猛然站起往門外走去,但是方纔走出了幾步便又猛然停下,用力喘氣,臉色發白。
腦海中便像是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似的,一個再說讓他去看,另一個則警告他不要在陷下去了。
水墨笑便是再這兩種聲音中苦苦掙扎。
他這般樣子便是身邊候着的貼身宮侍九兒也看着着急。
九兒是水墨笑成爲鳳後之後再朝和殿的一衆宮侍中挑出來的,年紀和他差不多,但就是性子有些木訥,沒有水華辦事那般機靈,但是水墨笑看重的也是他這木訥的性子,這樣的人雖然不好用,但是卻用得安心。
水墨笑自從被水華威脅之後,便更加需要一個不懂得背叛自己的人,所以便從一干看重的宮侍中選了這個九兒作爲自己的貼身宮侍。
“主……主子……夜深也,不如歇息吧。”九兒見天色不早,便提着勇氣開口道。
水墨笑卻呆坐在椅子上,沒有回答他。
九兒見狀,只好低着頭繼續沉默。
水墨笑又呆坐了好半晌方纔起身,對九兒語氣異常堅定地道:“本宮累了,伺候本宮安歇。”
他不能去!絕對不能去!
終究水墨笑還是壓住了那蠢蠢欲動的情感。
雖然做出了決定,但是水墨笑的心卻還是無法安靜下來,躺在牀上輾轉反側,大約一個時辰方纔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然而卻在這迷糊之中他彷彿覺得身邊坐着一個人。
一個很熟悉的氣息在他的鼻尖縈繞。
他掙扎着從那本就不深的睡眠中醒了過來,然而當他睜大了眼睛看見了眼前的面容之後,卻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一度認爲自己是在做夢。
他猛然閉上了眼睛,使勁地讓自己不再取想那個人!
水墨笑從未試過這般,連睡着都會想着一個人!
然而,他閉上了眼睛之後,那氣息卻還在,那感覺也還在。
水墨笑的意識漸漸地清晰起來,倏然睜大了眼睛,當眼前的面容還是出現在眼中之時,他方纔明白,自己並不是在做夢!
她真的來了!
水墨笑下一個反應便是猛然從牀上坐了起來,然後猛然往牀裡面挪動,那一夜的驚恐再度扶上了心房。
他扯着身上的薄被使勁地裹着自己的身子,像是生怕眼前之人會獸性大發而對他做些什麼似的。
然而當這一切動作做完之後,水墨笑卻愣住了。
他這是做什麼?
爲何這般怕她?
更讓水墨笑不安的是,在這不安和驚恐中,既然還夾雜着一絲欣喜。
因爲她的出現而欣喜。
水墨笑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儘快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看着眼前坐在牀邊的女子,卻不敢正視她的眼睛,也正是因爲這樣,錯過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陰霾,“陛下怎麼來了?”
司慕涵凝視着縮在了牀角的男子,那一夜他的驚恐之態便浮現在了腦海中,若是他沒有做出那件事,或許如今她會對他心生憐惜和內疚,然而這一切都被他的親手所抹滅了。
她真的從未想過要廢除水墨笑鳳後之位,便是她知道有他在她的後宮也安寧不到哪裡去,但是她卻還是容下了他,甚至想着要和他共同孕育後嗣。
她不愛他,但是至少可以做到敬重他。
就像當初她跟雪暖汐說過的話一般,成親不過是找一個人陪着過日子罷了,而如今唯一不同的是,如今她身邊陪着她一日過日子的人多了幾個而已。
她也相信,水墨笑的心中對她也並沒有愛情。
他們之間只要誰也不苛求誰,便可以相安無事一輩子。
可是偏偏……
爲什麼一定要是他!?
司慕涵沒有想過要用這等手段對付一個男子,可是若是她什麼也不錯,卻過不了自己心裡的那一關,她也不想將來讓她的孩子真如先帝所想得那般鬥得你死我活,從而將大周推向更加的昌盛繁華!
讓大周江山穩固繁榮是她此生的目標,但是卻不一定要用這樣的法子!
司慕涵垂下了眼簾,掩蓋住了眼底的陰霾,“朕聽聞了水華一事,便想鳳後今晚定然睡不安穩,所以便過來看看,果然,鳳後的確是睡的不好,本來朕是想下午之時過來看看鳳後的,但是朕缺席了早朝,御書房內擠壓了許多摺子,只好先處理政事了,鳳後應該不會怪朕吧?”
水墨笑心中一沉,她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她知道了什麼?可是若是她知道了,此時定然不會這般和顏悅色地對待他的,那她來這裡便真的是因爲關心他?還是……“臣侍不敢,臣侍知曉今早在交泰殿大鬧影響陛下休息,還請陛下降罪。”
他雖然說着請罪的話,但是目光卻盯着她的臉上,似乎想看出她是不是爲了這件事而來。
司慕涵笑了笑,“早上的時候朕服了藥睡的倒是沉,鳳後並沒有影響到朕,況且鳳後那般失態也是因爲關心朕,朕豈能降罪鳳後?”
水墨笑並沒有能夠從司慕涵的臉上發現任何說謊的痕跡,但是她這般態度對他,卻總是讓她居然有哪裡不對勁,“夜深了,陛下既然身體不適,便該早些歇息。”
許是因爲心裡不安,水墨笑此時的話少了往日的凌厲,倒像是一個尋常正君關懷妻主一般。
司慕涵眼眸含笑地看着水墨笑,卻不說話。
水墨笑心跳忽然間加速,卻不知道司慕涵究竟想如何。
“朕本是已經入睡了的,然而卻做了一個噩夢便醒了過來。”司慕涵淡淡地道,“心想鳳後親眼見了自己貼身宮侍慘死,想必也會噩夢纏身,所以方纔過來看看。”
水墨笑倏然有種心慌的感覺,“多謝陛下關心。”
“水華的事情朕已經讓人去查了,相信過不了多久便會有答案的。”司慕涵伸出了手覆在了水墨笑緊揪着身上薄被的手上,隨即蹙眉道:“鳳後的手怎麼這般的冷?”
水墨笑渾身一驚,猛然抽回了自己的手,“臣侍沒事,可能是方纔睡不好吧。”
“這樣啊,看來朕是來對了。”司慕涵收回了手,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反而是問道:“鳳後不想知曉朕方纔做了一個什麼噩夢嗎?”
水墨笑見她沒有再試圖觸碰他,沒來由地鬆了口氣,雖然他心裡不想承認,但是他的身體卻是承認了,他對那晚上的事情還心存恐懼,所以方纔會這般懼怕她的觸碰。
而這種恐懼並非源自於身體上的接觸而是源自於那晚她絕情的羞辱。
他的心不想再承受這種羞辱。
“陛下做了什麼噩夢?”
他順着司慕涵的話問下去。
不得不說,司慕涵這樣步步緊逼已然突破了水墨笑的心理防線,從而攪亂了他的心緒,讓他心慌意亂,然而司慕涵卻似乎沒有意識到,她這般做只不過是爲了讓水墨笑嚐嚐什麼叫做心中紮了一個刺的感覺,她沒有想到水墨笑居然會對她動了感情,便是如今他這般態度,司慕涵也不過是認爲他這是心虛。
她凝視這水墨笑,“朕夢見了先帝,她跟朕說,她在地下過的並不安寧。”
水墨笑眼眸緩緩瞠大,臉上的血色也漸漸地褪去,她跟他說這些究竟是爲什麼?
“鳳後可知先帝爲何會這般說嗎?”司慕涵低聲緩緩地道,聲音綿長帶着絲絲餘音,宛如在吟着魔咒一般。
水墨笑渾身一顫,眼眸掙得大大的看着司慕涵,嘴脣張着卻沒有說話。
司慕涵彷彿沒有發現水墨笑的異樣似的,繼續道,“看朕說的,鳳後怎麼會知曉先帝爲何過的不安寧,其實朕也不怎麼清楚先帝爲何會給朕託這般的一個夢。”她頓了頓,又道,“不如這樣吧,明日鳳後與朕一同前去太廟祭拜先帝,或許先帝會再託夢告知朕原因的。”
水墨笑雙手死死地握着,卻還是值不值顫抖。
司慕涵看着水墨笑,“不知鳳後意下如何?”
水墨笑好不易容方纔擠出了一個好字。
司慕涵直覺忽視了水墨笑的顫抖,微笑道:“就這般決定吧,明日早朝過後,朕便過來朝和殿接鳳後一同前去太廟。”
說罷,站起了身來,“時候不早了,朕也累了,該回去了。”
水墨笑又擠出了一個嗯字。
“鳳後還有沒有話跟朕說?”司慕涵看着水墨笑,神色晦澀不明。
水墨笑猛然厲喝道:“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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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司慕涵嘆息道,“朕以爲鳳後會想讓朕留下來,不過那晚上的事情朕也實在是做的太過了,鳳後還在生氣也是應該的,那朕便不打擾鳳後了。”
說罷,又補了一句,“水華一事鳳後也無需過於憂心,舉頭三尺有神明,那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的人便是能夠逃脫懲處也定然會遭報應的。”
隨後轉身而去。
水墨笑愣愣地看着司慕涵離去的背影,直覺渾身發冷,頭腦混亂的已經無法正常思考司慕涵今夜莫名其妙的言行。
他用力地吸着氣,彷彿有一雙手扣住了他的喉嚨。
忽然間,他嚐到了淡淡的鹹味。
驚愣了會兒,隨後擡手摸了摸臉龐,竟然一手溼潤……
水墨笑盯着溼潤的手指,不禁失神。
他哭了嗎?
他哭了!
……
次日早朝,左相水韻雲依言呈上了一份名單,這是滿朝文武方纔知曉永熙帝有意提拔一人補上右相的空缺,但是永熙帝卻讓左相水韻雲來擬寫這份名單,這不得不讓朝中衆人生出不少想法來。
而結果也如左相所預料的那般,永熙帝並沒有立即擇出一個合適的人選來。
只說考慮之後再確定。
水韻云爲了表示自己並沒有故意霸佔這右相的位置,便主動提議讓兵部尚書柳靜接任。
自然,永熙帝沒有同意。
水韻雲低頭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脣邊溢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這件事揭過去之後,接下來的早朝也進行的很順利,只是也是因爲這件事,氣氛顯得有些詭異。
早朝之後,永熙帝緊接着便召見了戶部尚書莊銘歆,並且在御書房內密談了許久,卻沒有任何人知曉他們之間究竟在密談些什麼。
不過據莊家的下人傳出消息,當莊銘歆從宮裡面回到家中的時候,神色凝重異常,似乎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的似的。
……
水墨笑昨夜自永熙帝離開之後便沒有再入睡了,一直呆坐到天明,之後爲了不讓別人看出自己幾乎一夜未眠便一大早起來熟悉更衣,一絲不苟的進行,不讓任何人看出他的異樣。
他一邊告誡着自己不能再如昨晚上一般被永熙帝影響,一邊等着永熙帝的到來。
不過是去太廟祭拜而已,他也不是沒有去過!
便是去泰陵去瑄宇帝的陵墓前他也沒什麼好懼怕的!
沒錯,當日是他將她病重的消息泄露給蜀羽瑢知曉,但當時他亦不過是一時衝動罷了,並非真的想要她的性命,他也想不到蜀羽瑢居然這般的膽大包天!
然而便是蜀羽瑢不下毒,先帝也活不了多久!
所以,他不怕面對她!
絕對不怕!
然而水墨笑卻沒有發現,自己在這般自我催眠的時候,雙手一直死死地握着手中的茶杯,原本極力維持着的端莊面容也有些龜裂。
永熙帝並沒有如昨晚上所言親自來朝和殿接水墨笑,而只是派人來告知他說今日她有重要政事處理,讓水墨笑代表她先去太廟祭拜。
水墨笑聽了這話,竟失手摔了手中緊握着的茶杯。
她不去?
讓他一個人去?
水墨笑心底不禁涌現了一股寒意,然而他卻沒有拒絕單獨前去!
像是若是他不去便是心虛,便是認定了自己是做錯了一般!
然而他沒有想到,當他強忍着渾身的不適來到太廟之時,管理太廟的宮侍居然說奉了永熙帝的命令讓他單獨呆在太廟的正殿內爲先帝焚香誦經兩個時辰,以安先帝之靈。
當正殿恢弘的硃紅色大門緩緩關上,整個大殿忽然間陷入了一陣陰暗中,便是在如今這般炎熱的盛夏,水墨笑也不禁渾身冰涼。
他擡頭看着牆上拐着的瑄宇帝畫像,臉上的血色漸漸地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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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收到消息今晚上可能斷網,還有最後一些尾巴沒收好,未免今日斷更,所以先把傳一部分,接下來的今晚上寫完明天估計早上可以上傳,也不知道怎麼的越是忙麻煩事就越多……
另外,由於第三卷名《後嗣》,所以特此徵集未來一衆皇女皇子姓名,舒蘭最近爲這名字一事搞得焦頭爛額,所以想請各位親幫幫忙,謝謝!想收養小娃娃的親們記得關注第三卷,還是先到先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