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這個突然喊了自己一聲小外公後，跑到跟前有些語無倫次地交待了一番來歷的小夥子，江辭笙把人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都長這麼高了！”
姜令旭：“……是，過年剛量的，一米八二。”
視線一偏，就對上一雙好奇看過來的眼睛。
這雙眼睛很清澈，清澈得好像不應該放在這張已經有了歲月痕跡的臉上。
他試探地喊道：“小外婆？”
許茵把手裡還熱乎乎的茶葉蛋遞過去。
“不用不用，”姜令旭連忙往回推了推，又舉了舉自己手裡買回來還沒來得及吃的茶葉蛋，“我也買了，還沒吃呢。”
許茵這纔沒再堅持遞過去。
“小外公，我幫您推行李箱。”
江辭笙也沒拒絕，把行李箱遞過去，順手又把早餐給拿回來自己提着，另一隻自始至終都是拉着身邊的人沒放開過。
“你爸媽也都來了？”
姜令旭點點頭，接着‘啪嘰’一巴掌拍自己腦門上了。
剛纔看到人太激動，忘了在羣裡說一聲了。
連忙掏出手機，來不及打字，直接發了一條語音消息過去：“爸媽，我接到小外公和小外婆了！”
等江辭笙回到自家單元樓下，就看到已經等在前面眼眶有些發紅的大侄女，旁邊還站着鬢角有些泛白的侄女婿。
千言萬語匯成一聲長嘆，“外頭冷，先進屋。”
屋門打開，一股熱氣直接撲面而來。
出門十多天，屋子沒通風總歸還有些味道，不過進來的人都不在意這些了。
江文慧進屋後的第一句話就是：“小叔，我這次拖累到你了。”
江辭笙不緊不慢地拿廚房的餐盤把買來的早餐給裝盤裝碗，放到餐桌上讓妻子先吃，這才帶着站在跟前的的侄女一家在客廳沙發坐下，“我過來路上聽小旭這孩子大致說了幾句，別急，詳細點慢慢說。”
江文慧正在看坐在餐桌前認真剝茶葉蛋的小嬸。
之前在外頭裹得嚴實，這會進屋脫了外頭的衣服，一眼就能看出對方那張臉看着比自己還要年輕，很有些天真無邪無憂無慮的樣子。
頭髮也黑亮濃密地很，剝茶葉蛋的手指更是明顯能看出來平時沒幹過什麼粗活，可想而知這些年被小叔照顧得很好。
似乎是察覺到有人在打量自己，對方擡頭準確看過來，回了一抹溫柔的微笑。
江文慧正要下意識打聲招呼，對方又重新低下頭，繼續認真剝手裡的茶葉蛋。
看起來很正常，卻也能感覺到有些不正常。
直到聽見小叔聲音這纔回過神。
“小叔，事情是這樣的……”
伴隨着一旁有人心無旁騖安靜吃飯的聲音，江文慧把早就在腦海中組織好的整件事經過給完完整整說了一遍，包括江文佳目前也來了茂城，以及她推測出來江文佳有什麼打算也給原原本本說了。
江辭笙從頭到尾都是安靜傾聽，甚至中間還燒了一壺水給大家喝，直到聽見江文佳有可能是在打算拿妻子來要挾他，臉色才變了些許。
江文慧接過小叔遞過來的水杯，“小叔，要不你乾脆帶着小嬸跟我們回帝都吧，這樣咱們互相也能有個照應。” 見小叔沉默不語，江文慧只好繼續勸道，“真的，年前他們找上門後我還特地打聽了下月生現如今的經營狀況，感覺確實離倒閉不遠了，要不然江文佳還有江鵬也不至於看到點希望就死揪着我們不放。以我對他們父女倆的瞭解，爲了保住公司還有手裡的錢，他們真的能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江辭笙聽到這纔沒忍住冷笑了一聲，“的確。”
“小叔？”江文慧怔愣了一瞬，想到之前的猜測，猶豫了下還是問道，“您當初爲什麼突然離開帝都，帶着小嬸跑到這麼遠的茂城來啊？”
江辭笙抿了口晾到溫熱的水，“你見過江文佳她媽現在什麼模樣嗎？”
“那倒沒有，到目前爲止，也就江文佳帶着丈夫女兒上門找過我，江鵬是打了個電話，胡美美倒是自始至終都沒露面。”
“她現在體重得有三百斤了吧，估計出個門都費勁，哪還有力氣找你。”
“啊？”
江文慧這次是真的愣住了，江鵬當初爲什麼在她媽去世沒多久就娶了胡美美，自然是因爲當時胡美美還是個小演員，長得漂亮身材又好，江鵬把持不住跟對方先有了江文佳，肚子瞞不住了這才奉子成婚的。
胡美美，三百斤，這個名字跟這個噸位她怎麼都沒辦法聯繫到一起去。
“小叔，這……您怎麼……”
江辭笙看了眼乖乖坐在一旁小板凳上豎着耳朵跟個認真聽課的學生一樣的侄孫子，有些猶豫要不要把當年發生的事講給這麼小的晚輩聽。
姜潤成在一旁看出他的猶豫，“小叔，小旭這小子也大了，您直說就行。”
“這事還得從我建議月生進行改革說起，我當時在研發部管事，調配出來一款對淡斑除疤很有效果的藥妝，就打算趁機一併改良一下原本那些越來越沒競爭力的產品，然後把那款藥妝列爲主打。但想要改良，前期投入很大，當時估算下來差不多得把前面賺的那些錢全都投進去還得再貸一部分款，於是我就跟江鵬發生了分歧。”
江文慧是半點不給自己親爸留面子，“他個守財奴能願意把賺到的錢再投進去纔怪，估計那時候爲了胡美美也花了不少。”
江辭笙頓了頓接着說：“我們倆不歡而散，於是我就打算獨立出去，帶着那款藥妝獨自進行開發。”
“江鵬能同意？”
江辭笙搖頭，“他的打算是直接賣配方，還是買斷性質的，後來我才知道是胡美美跑去國外旅遊的時候被人下套，被騙了一千多萬，他想拿賣配方的錢去堵這個窟窿，甚至還揹着我找買家談好價格了。”
江文慧只覺得拳頭又硬了。
拿別人心血填自己惹出來的窟窿，她還是低估了那一對夫妻的無恥！
“那後來呢？”
“我及時察覺，把配方和研究出來的產品都給銷燬了，他們沒賣成。”
江文慧這才鬆口氣，但很快她就知道這氣鬆早了。
“但胡美美被那些隔三差五上門催着還錢的給嚇得不輕，眼見我不願意把配方拿出來幫她，乾脆就在那些催債的再一次上門找她要錢的時候，就跟那些人說我手裡有個很有價值的配方，賣出去不僅能把她欠的錢全還了還有的剩。之後沒過兩天，我就在去視察代工廠回來路上被人給堵了。”
房間內一時間安靜得針落可聞，就連耳邊原本慢悠悠喝粥的聲音也停了。
但江文慧已經顧不得往餐桌那邊看一眼，她視線落在小叔端着玻璃茶杯的手上。
那隻手跟記憶中教她做各種化學小實驗的手好像沒什麼變化，只是在其中一根手指上，多了一圈猛看像是長期戴戒指留下的痕跡。但等細看，就能看出來那一圈痕跡的邊緣卻是不規則的。
很像是，斷過，又被縫合起來的痕跡。
這個猜測在腦海中劃過，明明是坐在暖氣充足溫暖如春的房間裡，她卻愣是沒忍住硬生生打了個寒顫。
“小叔，你，你的手指？”(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