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園這邊除夕當天的氛圍溫馨和樂。
高瀾跟江文慧雖然是第一次見,但兩人都是溫厚和善的性子,沒幾句話功夫就聊到了一起。
尤其是兩人都在追《元昭女帝》,這下子話題就更多了,一時說都說不完。
姜令曦也實實在在鬆了口氣,總算不用扯着她這一根羊毛薅了。
姜潤成這邊扯着女婿喝喝茶下盤棋的功夫,不知不覺半晌就過去了。
姜令曦拉着許令安曬太陽逛園子,還去主院裡參觀了一圈。主院裡的東西見到的人不多,平時就連清潔除塵之類的工作也都是沈雲卿自己來做,也不是誰都對裡面的東西感興趣,不過許令安算感興趣的一個。
這丫頭還忍不住驚歎了一把,“姐夫真的好喜歡元昭女帝的物品啊!”頓了頓,“姐姐不會吃醋吧?”
雖然只是已經不存在了的人的東西,但從這些東西時隔千年依舊被保存得這般完好,便可看出,如今主人對它們的珍愛。
姜令曦大方搖搖頭,“不吃醋。”
她吃自己什麼醋。
“我覺得這裡都可以當個元昭女帝私人藏品博物館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姜令曦還記得之前去胤和宮,見過的那位傅館長曾經說過,跟元昭女帝有關的藏品存世量簡直少得可憐。
不過眼下這些東西現如今拿出去供人蔘觀的話總覺得有些怪怪的,不過等她和沈雲卿離世,這些東西倒是能捐贈出去,填補一下這方面的空白。
現在,還是好好呆在他們眼皮底下,時不時拿來回憶一下好了。
年關下被裝飾得格外喜慶的園子逛起來又多了一些新鮮感,兩人把臂同遊逛得很盡興,就是有個姜令旭時不時冒出來,各個角度明裡暗裡的獻殷勤,那笨拙的模樣讓姜令曦都有些不忍心開口攆人了。
不過許令安在這方面堪稱鋼鐵直女,見姜令旭鞍前馬後,“小旭對姐姐很孝順呢。”
姜令曦笑着點頭,覺得姜令旭要是聽見這個評價的話,估計要吐血。
不行了,容她笑一會。
*
曦園這邊溫馨和樂,而另一處的張家老宅裡,卻是已然醞釀起一場風暴。
張納川端着茶杯看向正從門外走進來的兒子,又把視線下移,看向他手裡牽着的一個小男娃。
小孩看起來也就五六歲大,穿着一身喜慶的古風紅色襖褲,明顯是被精心打扮了一番,正合了他的喜好。
小身板不算胖,臉龐生得粉嫩可愛,就是眼裡還帶着一股子怯意。
張納川這邊剛看過去,小傢伙就被嚇得往大人身後縮了縮。
張安峰偷偷覷了眼自家父親那張辨不出喜怒的臉,伸手把小兒子從身後拽出來,“洋洋,去,給爺爺磕頭,爸爸在路上怎麼教你的。不害怕啊,這是爸爸的爸爸,你親爺爺,你不是一直都想見爺爺嗎?”
張納川端着茶杯深吸了一口氣,這要不是孩子還太小,這年節下要是被嚇到再有個好不好的,他手裡的茶杯非得扣張安峰腦門上不可!
小傢伙在爸爸鼓勵下忍着緊張和懼意上前了幾步,笨拙下跪,姿勢還算標準地磕了個頭,一板一眼道:“爺爺,我是洋洋,今年五歲半了,祝爺爺新的一年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背得還挺流暢。
張納川到底還是把手裡的茶杯給放了下去,“起來吧。”
“爸,”張安峰心下一喜,上前把小兒子給拉起來,“洋洋這孩子聰明,我讓專業老師給他測了智商,一百二。洋洋還從小就喜歡畫畫。洋洋,快把你準備的新年禮物給爺爺看看。”
小孩連忙又從自己揹包裡掏出來一幅捲起來的畫,鼓起勇氣遞到看起來還是有點可怕的爺爺跟前。
張納川一眼就能看穿自己這個兒子的小算計,這又聰明還喜歡畫畫,可不就是專往他喜歡的點上長嗎。看着被奮力遞到跟前的畫卷,他面無表情地伸手接過來。
掃了眼小傢伙放下手悄悄甩胳膊的動作後,把畫卷打開,就看到一幅頗有些稚嫩的山水畫。
不過在五六歲這個年紀,能畫到這個程度,也很不錯了。
至於這孩子是不是真的喜歡,那應該是沒有選擇的餘地。
想到這,他這手就又有點癢了。
忍着怒氣問道:“孩子母親呢?”
“洋洋先去旁邊屋子玩啊,”張安峰先把小兒子給打發走,又看了眼一旁的椅子,猶豫了下還是沒敢坐下去,站着回道,“他媽去國外留學了,以後大概率也會在國外定居不回來了,臨走之前我們倆簽了一份協議,洋洋歸我。”
“她就這麼捨得放棄自己孩子?”
“留學的費用,是我給她的,還有一大筆生活費。”
“所以她就這麼把兒子賣給你了!”張納川順了順心口,提醒自己今天是除夕,“你公司都開不下去了,哪來這麼多錢?”
能讓一位母親這麼痛快地放棄自己生下來的孩子,想也知道這筆錢肯定不會少。
張安峰沒想到他爸還會問起這個,下意識就想撒謊,但一時半會又找不到合適的藉口,只能實話實說,“我,我把小時候媽送我的那幅春芳圖給賣了。”
張納川手邊的茶杯到底沒能保住。
“混賬!”
張安峰早有準備,在茶杯扔過來的的時候就飛快擡手擋住腦袋,只不過也沒能避免被茶葉和茶水潑了一身。
頂着一頭茶葉沫子哭訴起苦衷來,“爸,洋洋他媽人太精明瞭,這筆錢我沒法不給,要不然她就帶洋洋一起出國,我到時候想找都找不到。小洲現在這樣,我看跟他姐差不多也廢了,我總不能連一個能拿得出手的孩子都沒有吧。媽,我媽她要是泉下有知,我猜也會贊成我拿一幅只能看的畫,給她換回來一個活蹦亂跳的孫子!”
只不過他說這些的時候被茶葉沫子糊着眼,也就沒看到自己父親眼裡徹骨的失望。
張納川正要開口讓他滾,門外剛好響起輪椅軲轆壓過石板地面的聲音。
“爸,我帶小洲來給您拜年了,我看外頭還停了安峰的車,安峰已經過來了嗎?”
張安峰剛把臉上的茶葉沫子給抹掉,聽見身後傳來妻子的聲音,驚得差點直接原地跳起來。
“我不是讓你在醫院好好照顧小洲,我來給爸拜年就行了嗎?小洲手術刀口還沒徹底長好呢,你這推着他跑來跑去傷口裂開了怎麼辦?”
林怡走到門口,就見丈夫頭髮溼漉漉的貌似還沾着幾片茶葉,直接就朝她呵斥出聲。
頓時疑惑又委屈,辯解道:“我來之前特意問過醫生的,能簡單活動才帶小洲過來的,過年怎麼能不來給爸拜個年?”
“你趕緊……”
“爸爸!”
清脆的童音打斷了張安峰還打算趕人的話。
林怡眼睜睜看着一個穿得全身紅彤彤的小孩從內室跑出來,熟練地抱住自己丈夫的大腿,再看丈夫臉上掩不住的慌亂,還有老爺子垂着眼直接來個了眼不見爲淨,電光石火間哪還有不明白的。
這是想要瞞着她先在老爺子跟前過個明路啊!
說不定還打算把張家族譜也一併上了!
當即鬆開手裡的輪椅把手,直直朝屋裡衝了過去,“好你個張安峰,大過年居然給我來了個暗度陳倉,老孃跟你拼了!這個年誰都別想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