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覺又重新坐回去，面上並無意外。
有先前蕪華的那番話，他早預料到陛下會有這麼一問。
“陛下，我只是僥倖。”
姜令曦挑了挑眉。
僥倖活了一千年？
那這世上人人都想僥倖一把了。
無覺盤膝坐好看着眼前跳躍的火焰，緩緩開口：“佛家講因果報應和輪迴，禁術卻要提前窺探這一切，其中反噬就要妄圖窺探它的人來承受，當初就連我也不知禁術能不能成功，雲卿又是否能承受住這一切。甚至在您於當世醒來之前，我都一直在忐忑，那禁術是不是隻成功了一半。”
“而我作爲施術者，過程中也無意窺探到了親近之人的些許未來，那人您現在也認識了，蕪華，她曾經是我師妹。”
“嗯，雲卿跟我說了。”
“我看到她在未來爲求長生，用秘術害了太多人。我入佛門本是想贖罪，但照我窺探到的未來，一輩子顯然不夠。所以在最後時機，我把原本幫雲卿的禁術，試着轉移了一部分到我身上。”
“這麼說，你也是重生？”
“不，我身具佛骨，與禁術相斥，受到的反噬跟雲卿不一樣。我每次成功輪迴都會想起零星記憶，但又不是全部，除非能夠碰到跟我糾葛很深的人。”說到這他苦笑了一聲，“直到這一世，我憑藉僅剩的一點記憶，見到雲卿，才終於想起來我這一千年到底是要做什麼。”
姜令曦點點頭，又適時表現出好奇，“每次都能帶着前世的一部分記憶做人？”
這應當也算是好事吧？
這麼一來，也就不必按部就班從頭學習一切，說不定還能少走些彎路。
“但需要家破人亡爲代價，記憶纔會被刺激甦醒。每一世，到最後我都是孤身一人。”
姜令曦輕嘶一聲：“這麼慘！”
這是變成天煞孤星了啊！
“那你這一世不會也……”
家破人亡了吧？
後面的話姜令曦沒有說出口，主要是有揭人傷疤的嫌疑。
“這次沒有。”
“嗯？”
“我從一開始就是個孤兒，在山上寺廟長大的，至今不知親人所在。”
姜令曦：“……沒有調查過嗎？”
“親緣線已斷。”
姜令曦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還是有點慘。
她果斷轉移對象，“不過你那個師妹蕪華，情況應該跟你不一樣吧？”
說到蕪華，無覺氣息沉了沉，“陛下之前有個猜測是對的，她需要很多很多氣運來抵消長生秘術帶來的反噬，被她攬入門下的那些人同樣也需要。長蒼門中甚至有一部分專門的人用來蒐集氣運，小桃一家的遭遇並非個例，只不過梅水清貪心不足，所以小桃一家相比其他人家要嚴重許多。還有一些活躍在娛樂圈的明星，其實也是他們收攬氣運的工具，這些明星甚至自己都不清楚。”
姜令曦頓時想到徐青媚和江昔語這兩個人。
都跟長蒼門的人有關係，那也就是長蒼門的工具沒跑了。
只是，“爲什麼利用明星，明星這個身份氣運很高？”
在她看來，地位越高氣運也就越高才是。
明星這個身份雖然確實比古時候要高了不少，但比起真正的權貴就不夠看了。這次回答她的是沈雲卿，“明星是知名度高但地位又不算很高的一批人，粉絲動輒成百上千萬，氣運也就如同涓涓細流，是由一縷縷微小的喜愛崇拜之意匯聚而成，但有時候又十分脆弱。因此，便可如抽絲剝繭一般，從他們身上把氣運剝離。且只要不過度，就可以一直利用他們。”
姜令曦點點頭表示明白。
無覺補充：“不過蕪華在地下暗殿內說的合作，不是爲了您當明星的那份氣運，是您的帝王氣運。帝王氣運，除非是您本人心甘情願，強行剝離，只會招致更大的反噬，得不償失。”
“猜到了。”
既然認出她是元昭帝，那談合作圖的自然是她另一個身份擁有的。
“時至今日，我也不清楚她究竟積攢了多少氣運。若是被她不惜拿來規避這次的死亡危機，逃出生天……也說不準。我沒有親眼看到她真的死去，不敢說絕對。不過這次就算她能逃出生天，也勢必元氣大傷。”
“嘖，還真是禍害遺千年啊！”
姜令曦往火了添了把柴，正準備站起身，腳下突然一個不穩。
被坐在旁邊的沈雲卿眼疾手快扶住。
緊接着驚呼聲從不遠處傳過來，“怎麼回事，我剛感覺地晃了晃，不會地震了吧？”
“我也感覺到了。”
三人對視一眼，起身爬到一旁的緩坡上，朝鳴沙眼的方向看過去。
夜色下看得不太清晰，但也能模模糊糊看到鳴沙眼旁邊的偌大一塊地面，整體下陷了不少。
“這墓，是徹底毀了？”
本來出來的時候看到上方沒異常，她還以爲起碼地面部分不會被波及到，敢情是坍塌的進度有點慢啊！
“這下子地表變化就有點大了。”
“可能會被注意到。”
從緩坡上下來，正好碰上找過來的徐釗和長福。
“是不是墓塌了？”
姜令曦朝他們倆點了下頭，“地面陷下去了，現在那邊是一個很大的坑。”
“這麼大變化，衛星運行過來的時候很可能會掃描到異常。”徐釗表情凝重起來，“保險起見，我建議咱們現在就動身離開。”
長福連忙開口，“我能測算衛星軌跡，趕在衛星運行過來之前離開就行。”
這話說完，他就察覺徐釗扭頭看了自己一眼。
想到這人和底下隊員一板一眼的作態，之前是什麼職業也就不言而喻了，他一臉無辜地解釋道：“只是測算，不會妨礙。”
徐釗這才收回看過去的眼神。
沈雲卿朝長福微一頷首，“這次，你當鬧鐘。提前三十分鐘動身。”
“好嘞！”
於是這一覺終究是沒能睡到天明。
凌晨四點，姜令曦被外頭傳進帳篷的喊聲吵醒，起身穿好衣服後把收拾帳篷的活扔給沈雲卿，自己則踏着還黑乎乎的天色找到也剛起身的無覺。
無覺看見過來的姜令曦，眼皮顫了顫，“陛下。”
姜令曦走到他面前，開門見山：“你和雲卿因爲禁術得以重生，也都受到了反噬，如今我也重生了，但我並沒感覺到反噬，爲什麼？你老實告訴我，雲卿他是不是承受了我們兩個人的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