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師，冒昧過來打擾您，我，我現在心很亂，又不知道該找誰說說話，不知不覺就走到您這邊來了。”
姜令曦看着眼前主動來找她的裴心緣。
小姑娘耷拉着肩膀，看起來頗有些無精打采，活像個被關進籠子裡開始自閉的小鵪鶉。
“先喝口水，你嗓子都有點啞了沒察覺到嗎？”
接住遞過來的一杯溫水，裴心緣抿了一口清清嗓子，對上眼前這雙清冷堅定又好像帶着無限包容的眼睛，突然就有了傾訴一切的衝動。
“姜老師，韓嬌嬌她，您應該不認得，她是跟我合租的那個女孩，之前我們都是結伴在這影視城的各個劇組裡面混，感情一直都很好。”
“我見過。”姜令曦卻朝她點點頭，“是個很有野心的小姑娘。”
“野心……”裴心緣下意識重複了一聲，愣怔片刻，忍不住苦澀一笑，“姜老師您看人好準！”
“怎麼突然說起她？”姜令曦淺咂一口茶水，“難道你們倆之間出什麼問題了？”
裴心緣定定神，“前幾天我不是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接受程老師邀請嘛，就把這事也給嬌嬌說了，她這幾天一直勸我不要放棄這個機會去試試。不過我已經明確跟她說了我不準備去了，總感覺有點不踏實。也可能是因爲我膽子比較小，還是覺得腳踏實地一些更好。可，剛纔韓嬌嬌跟我說，說她……”
姜令曦看她變得吞吞吐吐起來，心下已經有了猜測，“韓嬌嬌問你可不可以把這個機會讓給她。反正你已經不準備去了，這個機會浪費了也可惜。”
裴心緣抿了抿脣，輕輕點頭，“我也不知道她這次怎麼就這麼執着，我勸她這其中或許有坑，但那些話我感覺她一句都沒聽進去，現在搞得我們倆都在生對方的氣。姜老師，我明明是好意啊！”
“我之前就已經說了，你這個朋友是個很有野心的小姑娘。”姜令曦看着裴心緣臉上浮現出的痛苦和糾結，不由在心裡感嘆了一下。
這姑娘不僅僅跟青鳶很像，就連性格……都可以說如出一轍。
“你是怕，你會害了她？”
裴心緣閉了閉眼，輕輕點頭。
“人跟人不同，選擇的路也各不相同。”姜令曦不喜歡看這姑娘老是低垂着腦袋滿臉自責的模樣，於是伸手過去，托住她下巴，讓她直視自己的眼睛，“再者，這是她自己的選擇，甚至對此已經有心理準備。有些觀點就算你心裡明白，也無法強加到別人身上，因爲人都是主觀的。你勸過，已經盡到朋友的本分，這就足夠了！”
“這就夠了嗎？”
“這還不夠嗎？”姜令曦輕笑一聲，語氣無端多了幾分冷酷，“自己選的路，有什麼後果就自己去承受，這又關你什麼事！”
從休息室出來，裴心緣掏出手機把靜音給關了，消息提示緊跟着響起。
除了兩條發在演員羣裡的消息，剩下幾條都是韓嬌嬌發給她的。
她先點開韓嬌嬌的頭像。
【心緣，我重新設計了下我的演員卡，你幫我看看設計得怎麼樣？】
【你要是覺得可以的話我就打印塑封起來，你能幫我遞到程老師手上嗎？】
【拜託拜託，求你了，我真的真的很需要這次機會！】
【圖片.JPG】
特約演員再往上，就會想要爭取到有名字和臺詞的角色，這就需要提前準備一張精心製作的演員卡。
上面會印上自己的基本信息，演過的比較有代表性的角色，還會配上幾張穿古裝或現代裝的照片。
到時候選角導演會通過演員卡上的照片初步確定認可的人選，再安排真人試鏡。
裴心緣點開韓嬌嬌發給她的圖片，一眼就看出來這上面的照片是新照的。
甚至可以說是爲了貼合那個《盛京小娘子》女二號的角色特意去做了相應的造型照出來的。
想到之前在休息室自己傾訴了一番後姜老師開導自己的那些話，裴心緣壓下依舊忍不住想要勸韓嬌嬌放棄的話，回覆：【嬌嬌，你真的想好了？】 消息剛發送成功，很快對面就顯示正在輸入中。
【我這張照片可是咬牙花了三天的羣演工資拍出來的，簡直想得不能更清楚了。心緣，說真的，這是我離機遇最近的一次了，我真的很想抓住它。你放心，哪怕最後沒被選上，或者出了其他什麼事，也都是我自己的選擇，只要你幫我這一次，我對你只有感激。而且我警惕心很強的，你就放心好了！】
【那好，照片拍得很美，你打印出來弄好給我吧。】
【謝謝謝謝，心緣你等我，我這就去打印！】
消息發出去，裴心緣看着韓嬌嬌幾乎是迫不及待的道謝回覆，重重吐了一口氣。
她勸也已經勸過了，接下來也可以去幫忙跟程幹說一說。至此，也算盡到做朋友的本分。
後面的事，她估計就算想管，也大概率是管不了的。
那就順其自然吧。
*
裴心緣拿着韓嬌嬌精心準備的演員卡喊住程干時，程幹還愣了一下。
這丫頭可是第一次主動叫住自己。
其實這兩天他已經察覺到這丫頭開始有些敷衍自己了，他在這圈裡已經混了十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見了不知道有多少。
裴心緣這姑娘，有點唬人的功夫，但功底還淺得很，一兩次他沒看出來，但次數多了，自然就回過味來了。
不過他也沒打算直接就放棄，萬一催着催着人又碰着什麼事頭腦一熱應了呢。
這不到最後一刻，誰都說不準。
愣過之後，他就習慣性揚起好大哥的笑容，“心緣啊，找我什麼事？是不是導演那邊批假了？”
“沒，還沒有。”裴心緣還有點緊張，但現在已經把人叫住，箭在弦上，就算緊張也得接着演下去，“程哥，這一次我怕是真要辜負您好意了，衛導那邊……”
“羣裡發的消息你還沒看到？”
裴心緣先是被打斷，再看程乾麪上的笑，心裡不由咯噔一下，突然就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還沒來得及，是導演發了什麼重要消息嗎？”
“衛導說明天下午要空出來兩個小時，不是有個演員出事拍不了了嗎，明天估計是有看好的演員過來試鏡。副導演在幫忙說了聲情，這兩天大家在劇組精神繃得都挺緊的，拍戲時的狀態也有些影響，就說幫劇組所有人跟衛導請那兩個小時的假，衛導回了個表情，同意了。”
裴心緣臉上的笑差點沒能維持住，“是，是嗎？”
“是啊，大家都崩了這麼幾天，這下總算可以鬆鬆弦了。正好《盛京小娘子》的導演這幾天來影視城這邊選景，足足兩個小時的假呢，見個面足夠了。咦，你手上這是什麼？”
“是，是我一個好朋友的演員卡。”裴心緣勉強維持笑容，“我這不是覺得自己去不了，就想推薦我這位朋友試試。她叫韓嬌嬌，跟我差不多同期來影視城的，我們還合租在一起關係一直都很不錯，她演技也很好，長得還比我漂亮，就是一直沒能碰到一個好機會。”
這影視城裡沒能碰到好機會的姑娘可多了去了。
程幹心道一聲，順手接過裴心緣遞來的演員卡，看了眼印得精緻又清晰的照片，眼前一亮，“素顏照不錯，這張古裝照也不錯。”
且一眼就能看得出是精心準備了一番的，就連照片下面的作品介紹，大多都是古裝劇裡的角色。
什麼目的不言而喻。
面上惋惜，“確實是有點可惜。”
“那，程哥您看？”
“這麼好的機會，”程幹似笑非笑地看向裴心緣，“你就這麼捨得讓給你這個朋友？”
不等裴心緣開口，他又拍了拍手上的演員卡，“這樣吧，要不乾脆等明天你跟你朋友一塊過去見見導演。雖然我更看好你，但導演那邊可能更看好你這位朋友呢，這都是說不準的事。你覺得這個提議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