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寒蹲下身,仔細查看着地上被因爲踐踏而微微雜亂的草叢,伸手摸了摸,這些雜草被踩過後,草汁還留有裂開的痕跡,估算了一下時間,應該踩了不久。
暗衛沒有踩過,這裡又是荒蕪深山,自然也不會有人來此,除非白若離她們踩過。
一步步的朝着崖邊走去,暗白微微一驚,上前一步,提醒道,“主子,前面是懸崖,不可太近。”
“置之死地而後生。”顧輕寒喃喃自語。
不顧暗白的勸阻,一步步的朝着懸崖而去,立在懸崖邊上,久久不動,任憑崖風將她 的衣服吹得獵獵作響。
衆暗衛皆提着一顆心,緊張的看着顧輕寒,生怕發生什麼意外。
顧輕寒看着底下的雲海,蹲下身,撿起一塊石頭,扔了下去。
等了許久,仍然等不到迴音,顧輕寒不由砸舌,這麼大的一塊石頭扔下去,一點聲響也沒有,這座崖到底是有多高。
即便武功再高的人,掉下去後,只怕也粉身碎骨,古國的長老們不可能從這裡跳下去的,那會是從哪裡走的呢?
銳利的眼睛,四下張望着,仔細觀察着周圍的一切。
突然,顧輕寒的視線固定在崖邊一塊鬆散的泥土上。
走去,看着那塊鬆散的泥土,這塊泥土應該是有人碰過,所以掉落一半的,碰過泥土 ,崖邊……
顧輕寒眼裡陡然一震,蹲下身,將頭探到崖壁上。
只見崖壁上,到處都是藤索,密密麻麻,蜿蜒直下。
嘴角一勾,原來是這樣。
這座山,倒還真是別有洞天。誰會想到絕路之下的懸崖,竟然還有一條路。又有誰敢探下這萬丈懸崖,查看崖壁。
雖然有藤索,但是這座懸崖,深不可測,一不小心,只怕就是墜入崖底,粉身碎骨了,除非輕功尤其厲害的人才可以一試,一般絕對駕馭不了。
顧輕寒起身,對着暗白等人道,“速速回去,保護好衆貴君,朕不需要你們保護了。”
暗白略微猶豫,這怎麼行,萬一主子出了什麼事,她們如何擔待得起。
顧輕寒嚴肅,“這座懸崖太陡了,你們過不去,留着也沒有意義。放心吧,沒有人傷得了我,不是每個人都像若離一樣,有那麼變態的武功的。”
“那主子小心。”暗白淡淡道。
“嗯,好,全部退下去吧,不必守護了,若是你們留在這裡,被人發現,那才叫真正的對我不利。”
顧輕寒說罷,深吸一口氣,縱身躍下懸崖,躍下去的時候,腳上連蹬幾下,穩住下墜的身子,順勢拉住藤索,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垂掛在崖壁上。
擡眼,望了望周圍,卻見崖壁上遍佈都是藤索外,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顧輕寒蹙眉,慢慢的藉着藤索挪移身子,尋找線索。
雖然單手抓藤索,單手在崖壁上上下扒拉,但顧輕寒的身子卻尤爲矯健,上下翻越,左右飛騰,如走平路。
整整一個時辰過去了,仍然找不到半絲線索,熱汗滑下臉頰,忍不住抹了一把熱汗,粗喘一聲。
見鬼的入口到底在哪裡,累死老孃了。
身子往崖壁一靠,一夜未睡的她,打了一個哈欠,正準備要不要上去歇息一陣喝口水再來繼續找的顧輕寒,手臂上突然碰到一個洞穴。
心裡一驚,立即低頭看向那洞穴,伸手扒了幾扒,密密麻麻的藤索直接撩開,露出一個洞口出來。
眼裡綻放一抹笑意,張眼望去,只見洞裡烏黑一片,看不到底,顧輕寒沒有多做猶豫,身子輕輕一躍,直接躍進洞裡,摸黑着往裡走去。
洞裡很長,伸手不見五指,顧輕寒只能扶着山體,一路往前,裡面很陰涼,即便走了許久,山風依然能夠吹得進來。
顧輕寒一路走着,默數時間,這條洞,起碼走了三個時辰了,還沒到達底部,這條洞口又是通向哪裡的?
剛剛進來的時候,看到這裡的山連綿不盡,一座連着一座,尤其是她現在所處的這座山峰。
難道,難道這整座山都被砸一個洞,通到另一端,就像現代社裡的隧道一樣嗎?
如果是,那她真的很佩服修這麼條石洞里人,在半山崖裡,修一條這麼長的石道,只怕就連現代化的發達社會也不容易做到吧。
一路一直往前,也不知又走了多久,顧輕寒只覺渾身無力,疲憊不堪,腹中飢腸轆轆。
就在她忍不住想休息的時候,一陣陣的山風吹來。
這一陣陣陣涼爽的山風將她的疲憊全部吹去,加快腳步往山洞深處走去。有山風吹進來,就代表快到盡頭了。
果然,繼續前行不過半個時辰,眼前就豁然開朗。
只不過,顧輕寒看到眼前的情景時,徹底驚呆了。
這是怎樣一片天地,四季如春,蝶飛蜂舞,百花爭豔,鳥語花香,一陣陣的花香撲鼻而來,一眼望去,百花與綠植佈滿眼前。
擡目望去,還能看得到裊裊炊煙,以及一間又一間的茅草屋。
外面還是銀裝素裹,冰雪蓋天,這裡卻如春天般溫暖宜人,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顧輕寒都無法相信,僅僅隔了一座山,竟然是兩種不同的天地,這根本就是一個世外桃源。
只不過顧輕寒如今還站在洞口,她所處的洞口仍然在崖壁上,距離下面,有數十丈距離。
除非輕功過人,否則一般人,也無法下得了這座石壁。
若離從小就是住在這裡嗎?這裡如此安寧平和,難怪他的性子會那麼好,心地那麼善良潔淨。
凝神,一躍而下,縱身跳下懸崖。
一步步朝着茅草屋走去。
剛剛在石洞裡,一眼望去,只不過咫尺,如今在地上走,卻一眼望不到邊,也不知還要走多久,好在,兩邊的風景很美,小橋涓流,百花爭豔,一陣陣春風,吹散身體的疲憊。
能夠在這種地方生活,倒也是一種享受。她身爲帝王,無法選擇自己的人生,不然,她倒想帶着幾個夫郎來此隱居。
眼看,前方一間間的屋子陸陸續續的出現在她的面前,隱約還能看得到人影閃動。
顧輕寒心裡一喜,想加快腳步,突然,想到什麼,又將腳步放慢,並且將自己的身形隱藏了起來,偷偷摸摸的靠近。
一步步的靠近後,見許多年輕男子有說有笑的在溪邊洗衣,還有不少孩童在地上玩耍,奶聲奶氣的童聲傳遍了整個村子。
除了這些外,村子裡,還能看得到一個一個壯年婦女,這些女人一個個身強體壯,在村子外,集合訓練。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數不勝數,連她都不禁砸舌,這個村子裡到底住了多少人,爲什麼有這麼多的壯年婦女操練兵法呢?難道她們還想着復國嗎?難道這裡是她們的大本營訓練地嗎?
再看那些男子孩童對這一切見怪不怪,習以爲常,顧輕寒大概也能明白了,敢情這些人天天都在此訓練,所以大家纔不會覺得奇怪。
那若離呢?若離在哪裡?這裡屋子這麼多,她上哪間去找?
正在這時,一道洪亮的聲音響起,“有人闖進來了。”
一句話,登時讓整個村子沸騰起來,女人紛紛操起傢伙,目露兇光,男人們急忙拉着孩子,往自家屋中躲去,整個村子裡,霎時,如同戰場一般,嚴肅而謹慎。
“凱子,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咱們百花谷,數百年來,從來都沒有外人可以進得來,現在怎麼可能會有外人進來呢。”一個操着狼牙棒的魁梧女人,衝着一個年約四十的矮小女人厲吼道。
凱子一個怒眼過去,不滿的道,“這種大事能開玩笑的嗎?我們的風動鈴響了,除了外人進來,咱們村子裡的人,有誰會去碰風動鈴,又誰碰得到風動鈴。”
顧輕寒蹙眉,風動鈴?那又是什麼東西?敢情才一進來,身份就被暴露了,看來這純情樸的村子,也是機關重重。
“什麼?風動鈴動了?那我們趕緊通知長老們去。”長持狼牙棒的人,急忙就想着往村子裡的某個角落而去。
凱子直接將她拉了回來,怒吼,“長老早就知道啦,等你這龜速去通知長老,敵人早就逃走了,你個二愣子。”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長老說了,那個人現在就在我們村裡,我們留下一部份人,保護村裡的老人,男人以及小孩,其他的都去找。”
二愣子傻愣愣的又問了一句,“那我們要調動黑風騎嗎?”
凱子直接一掌拍在她額頭,訓道,“黑風騎黑風騎,這點小事,也辦不好嗎,還要勞煩黑風騎,黑風騎可是咱們村子不敗的神話,日後可是要奪取皇位的,哪能輕易出動。”
顧輕寒一直凝神聽着,此時聽到她們講到黑風騎,眼裡不禁閃過一抹精光。黑風騎,只怕是古國用來訓練到時候上場殺敵的特種兵隊吧。
在這種世外桃源般的地方訓練軍隊,確實夠隱蔽,如果不她誤打誤撞闖進這裡,只怕永遠都不會知道,這裡有人在暗中操控兵馬,準備奪取她的江山吧。
“走,我們幾個一組,搜,百花谷無非也就這麼大點兒的地方,我就不相信搜不出來,把風動鈴全部開啓,哼。”凱子說罷,操着狼牙棒當先帶着一隊的人開始搜索起來。
顧輕寒將身子低了低,掩入半人高的草叢裡。
風動鈴到底是什麼東西?她一路小心翼翼,應該沒有碰到什麼不該碰的東西吧。
凱子說完後,整個村子的人接二連三,浩浩蕩蕩,各個操着武器出來巡邏,其中還有許多就在她附近的草叢中查找。
顧輕寒看了看這些人,蹙眉,若論單打獨鬥,這些人都不是她的對手,但是雙拳難敵四手,這麼多人加在一起後,她也禁不住這麼多人的圍攻,何況這裡還有什麼長老之類的,只怕那些人的武功不會比她低的吧。
“嗖嗖……”
幾個壯年女人舉着狼牙棒,將草叢裡的雜草弄開,一點一點的開始搜索,顧輕寒又往下蹲了幾蹲,暗暗皺眉,這般嚴密的搜查,她如何能夠躲得過去,只怕被發現是遲早的事吧。
“二愣子,你那到有沒有。”凱子在遠處大聲喊道。
顧輕寒眼看着二愣子就要撩開她這片草叢了,突然間被凱子一喊,撩開的動作一頓,擡頭看着凱子,不滿的道,“沒有,什麼都沒有。”
二愣子心中經不住懷疑,不會是凱子吃飽了撐着沒事幹,開的玩笑吧,百花谷數百年來都沒有人進得來,就算進來了,她們這麼多人找一個人,難道還找不到嗎?何況還有風動鈴。
恨恨的舉着狼牙棒,轉身了朝着其它地方搜去,顧輕寒暗暗鬆了一口氣,將拳上備好的石子鬆開,額前冒了一層虛汗,只差一點,就只差一點,她就要跟她們大打一場了。
二愣子離開後,陸陸續續還有幾拔人,往她這裡搜來,每次顧輕寒都以爲自己會被搜過查到,卻又在最後關頭,這些人轉身離去,一場場的虛驚讓顧輕寒心裡提了又鬆,鬆了又提。
直到夜幕降臨,這些人依然沒有找到人,所有人不由臉上帶着一抹憤恨,到底是哪個王八羔子,敢來不敢出,特麼的,最好別讓她們見到,否則揍得她爹媽都不認識她。
突然,一個身着緊身勁裝的精裝女子在凱子耳邊耳語了幾句,凱子眸子陡然綻放一抹寒氣,直直的盯着顧輕寒的方向,朝着顧輕寒的方向圍隴過去,冷如冰霜的道,“出來,再不出來,別怪我們不客氣。”
顧輕寒凝神,沒有出去,只是心中又是暗暗砸異,她一動不動的蹲在這裡,那些人又怎麼會知道她在這裡?難道又是那個什麼風動鈴。
沒有說話,只是更加小心的將自己的身體藏好來。
凱子以及百花谷的衆人見沒有人回聲,手一揮,立即有人將顧輕寒所處的方向圍了一個半圓圈,或舉着狼牙棒,或舉着木棒,或舉着長刀,冷冷的注視着顧輕寒所處的草堆。
“我數一二三,不管你是誰,要是不出來,我們就用手中的武器,直接把你紮成刺蝟,讓你死無全屍。”
“一”
顧輕寒不動。
“二。”
隨着二字出來,圍着圓圈的衆人一步步的朝着她圍攏過來,甚至舉着狼牙棒,殺意凜然,彷彿就等着凱子講到三,她們就全部一擁而上。
“三。”
顧輕寒握了握緊拳頭,隨着她的三字出來,顧輕寒正欲起身,主動反擊,那些村民也正欲將手中狼牙棒紮下去時,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陡然從草叢裡蹦了出來,嚷嚷道,“哈哈哈,好玩好玩,太好玩了,那三個老不死,總算英明瞭一回,人生就要盡情的玩嘛,總是想着復國做什麼呢,哈哈。”
看到白髮老人,村民們紛紛放下手中的狼牙棒,驚喜的喊道,“秋長老。”
老人一蹦而起,揪着二愣子的頭髮氣憤的道,“什麼秋長老,我才十八歲,別把我叫得那麼老。”
二愣子傻呵呵的,只是痛聲的哀呼,“輕點輕點,疼死我了,哎唷。”
凱子也是一臉笑容,上前衝着白髮老人行了一禮,“晚輩凱子見過秋長老。”
秋長老賞了她一個爆慄,直接跳了起來,“我十八,十八歲,別叫我長老。”
顧輕寒順着稀鬆的草叢望去,只見那個矮小的人,自稱凱子,這個名字倒有意思,嘿嘿 。
再看向那個白蒼蒼的老人,眸孔一縮,那個老人不是她白天在大街上看到的那個老人嗎?
那個嘴裡一直喊着別人要追殺他,結果武功卻比任何人都高的老人。
靠,原來他是古國的人,了個去的,早知道就制住他,讓他帶着她進來就可以了,哪 需要這麼麻煩。
衆人都鬨堂大笑,似乎對於秋長老這樣的行徑已經習以爲常。
凱子笑了後,忍不住道,“秋長老,您怎麼會突然間出現在這裡的?您剛剛一直都躲在這裡嗎?”
秋長老斜睨了凱子一眼,突然傾身上去,狠狠的一腳踩住凱子的腳,疼得凱子倒吸一口涼氣。
“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別叫我秋長老,我才十八歲,十八歲懂不懂。”
凱子哀怨,什麼十八,八十一都不止了吧。
他是族中最高貴的四大長老之一,是她們的師祖輩的,不叫他長老難道叫他長孫嗎?
“晚輩錯了,晚輩以後不敢再叫您秋長老了。”
“砰……”秋長老又賞了她一個爆慄,褶皺的臉上,不滿的看着凱子,“我讓你再說。”
凱子疼得眼淚都快掉了出來,四大長老中,秋長老的武功最強,也是她們百花谷中武功最強的,隨便一個爆慄,都能夠讓人疼入骨髓,她哪裡經得起他的兩個爆慄。
忍着疼痛,委屈的道,“晚輩知道啦……”
“你還說。”秋長老彎腰,脫下自己的破舊的鞋子,就想衝着凱子的屁股打過去。
凱子連忙快速的閃到一邊,小的時候被打還說得過去,現在都這麼大的人了,要是還被他打屁股,那她以後如何在百花谷立足。
衆人一陣鬨堂大笑起來。
二愣子上前一步,笑着道,“您回來也不說一聲,害得我們以爲有人闖了進來,搜了整整一天呢。”
秋長老順勢坐在一邊的石上,毫無形像的拿起穿在腳上的破鞋子,將鞋子裡的泥沙倒掉,再拍了拍滿是粉塵的破鞋子。
一陣陣臭味自他鞋子中傳出來,薰得衆人忍不住捂住鼻子,遠遠的倒退幾步,秋長老到底多少沒有換過鞋子,沒有洗過澡了,這也太特麼的臭了。
顧輕寒也是捏住鼻子,薰得想朝着旁邊吐去,尼妹,十年八載沒有洗澡也不至於這麼臭吧。
偏偏秋長老還一臉欣喜的將鞋子拿到鼻尖聞了聞,樂呵呵的再給自己穿上,然後沒形像的開始摳鼻。
一邊摳一邊道,“要是直接回來多不好玩吶,嚇嚇你們纔好玩,也順便看看那幾個老不死的,什麼反應。”
顧輕寒看着他的動作,一陣作嘔,卻只能憋回去,髒死了,太髒了,太臭了。
一邊有少村民,似乎也受不秋長老的動作,直接躲到一邊,嘔吐起來。
秋長老笑眯眯的看着她們,摳出一個大鼻屎後,將手往身上擦了擦,一臉正色的道,“你們啊,得跟着本帥哥學學,多酷多帥。”說罷,還給自己做了一個自認爲很英俊的姿勢。
衆人齊齊翻了翻白眼,越老越沒正經了。
顧輕寒看着秋長老,心裡暗暗堅定,一定要將若離帶走,上樑不正下樑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是若離跟他學的話,那她實在無法想像,該如何接受若離。
“我家若離親親呢?”秋長老衝着凱子道。
凱子臉上的笑容一頓,透着幾股無奈,指了指東邊一座閣樓。
秋長老眼睛一亮,“我家若離親親在練功嗎?不知他這些日子武功進步了沒。”
秋長老自語自語,看都不看凱子她們,而是拔腿朝着閣樓而去。
凱子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揮了揮衆人,全部退下。
顧輕寒怔在場中,凱子的那個表情是什麼意思?爲何會那麼凝重,她們對若離做了什麼?
又想到那個邋遢的秋長老叫若離爲若離親親。
瞬間起了一地的雞皮疙瘩,什麼若離親親,要叫若離親親也是她叫好不好。
看着村民漸漸退出視線後,顧輕寒慢慢挪動腳步,朝着東邊的閣樓而去。
這裡雖然大多數都是茅屋,但也有不少座華麗的閣樓,氣勢磅礴的建築。
顧輕寒一路避開巡邏的侍衛,一路越到閣樓裡。
這座閣樓分爲兩層,第一層顧輕寒不知道是做什麼的,她只看到秋長老徑自往第二層而去,便跟偷偷跟在秋長老身後,尾隨而去。
整座閣老燈火通明,守夜的人見是秋長老,忍不住又是閒聊談笑幾句。
顧輕寒懶得等秋長老,鬼魅的身子一移,瞬間竄橫移數十米,直接來到二樓的閣樓,將身子藏在房樑之上。
透過了昏暗微弱的光線,隱約可以看得到裡面有四個人。
而其中,一個跪在地上,將背脊挺得筆直的白衣男子正是白若離。
跪在地上?她的寶貝若離身懷六甲,地上又那麼涼,怎能讓他跪在地上,心中一股怒火陡然竄了起來。
“若離,你老實說,你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誰的?”鍾老溫怒的聲響在寂靜的屋子裡響起。
白若離一動不動,依然跪得筆直,垂着雙眸,一聲不吭。
夏老也忍不住勸道,“若離啊,你告訴夏老,是不是在外面有人欺負你了,你告訴夏老後,夏老爲你報仇去。”
白若離沒有擡頭,只是輕輕的張了張嘴巴,“沒有人欺負我。”
鍾老上前一步,身子因憤怒而顫抖,強自壓下心中的怒氣,“既然沒有人欺負你,你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誰的?你難道不知道我們古國的人,尤其是皇姓中人,不可以嫁外人,不可以娶外人,不可以跟外人通姻嗎?”
白若離抿脣,將頭又低了幾分,臉上閃過一絲痛苦。
春長老見若離痛苦的抿着脣,眼裡閃過一抹心痛,起身,用自己褶皺的雙手,扶起跪在地上的白若離,慈祥和悅的道,“孩子啊,這裡沒有外人,只有我們三個老骨頭,有什麼委屈就跟長老們說好嗎?不要一個人憋在心裡,春老看着着實心疼啊。”
白若離眸子閃過霧氣,‘撲通’一聲跪在春長老面前,衝着春長老磕了一個響頭,“若離對不起長老們。”
春長老上前,還想扶起白若離,白若離卻固執的不肯起身。春長老悠悠一嘆,“你是我們一手帶大的,心性脾氣,我們都瞭解,只怕你腹中的這個孩子,是你心甘情願要的吧。”
白若離沒有反駁,而是將腦袋拉得更低。
鍾老跟夏老就沒那麼淡定了,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白若離。
若離竟然是自願的,而不是被人欺負的,虧她們一直以爲若離心性單純善良,被人給 欺負了,也不敢吭聲。
鍾老脾氣比較火爆,當場就厲喝,“若離,你今天若是不把事情交待清楚,今天這個孩子你就休想留下來,我們古國可是有規定的,不可以與外人通婚,否則處以火刑,即便你是宗主也不例外。”
不知是不是這三個長老給白若離的壓迫感太大,白若離眼角一處晶瑩,伸手捂住自己的腹部,無意識的摸着。
“若離,你趕緊說吧,只要你說出這個女人是誰,然後我們去殺了她,再把這個孩子打掉後,我們就當作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了,你還是宗主,還是百花谷的主人,還是古國的宗主。”夏老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勸道。
鍾老好像突然間想起什麼似的,一拍大腿,驚訝的道,“那個女人,就是流國的女皇陛下的對不對?”
白若離身子一緊,哆嗦了一下。
這不自然的動作落在三個長老眼裡,忍不住又是一驚,難道真的是她?
鍾老接着道,“一個月前,你被那個暴君設計擄進皇宮,出了皇宮後,你就經常發呆發愣,行爲舉止跟以前都大不一樣,寒山之行的時候,你寧願犧牲自己,也要救那個女人,寒山之行後,明明得到紫鳳凰,你卻不奪回來,反而將紫鳳凰拱手讓給別人,還跟着那個女人躲避我們,住進姑蘇城的別院。其實你在一個月前,就跟她暗通款曲了對不對。”
鍾老越說越氣,說到最後,簡直想扇白若離一巴掌,“好啊你,纔出谷多久,才認識那個女人多久,你就懷了她的孽種了,你有一個多月的身孕,被擄去皇宮,也是一個多月前,你腹中的孽種就是那個暴君的。”
鍾老講完後,白若離頹然的閉上眼睛,一幅任由她們處置模樣。
夏老震驚,眼裡滿是不可置信,“不,不可能,我們古國跟流國勢不兩立,尤其是流國的女皇陛下,若離身爲古國的宗主,受萬各臣民的愛戴,如何會跟仇人暗通款曲,珠胎暗結,這不可能,若離不可能會做這樣的事,絕對不可能,若離那麼乖巧懂事,怎麼可能會如此大逆不道。”
春長老也是一片痛心,骨瘦如柴的手掌握住白若離瑩白細嫩的玉手,用她那充滿老繭的手心輕輕摩挲着白若離,和藹的道,“若離,告訴春老,是不是鍾老說的這樣?”
白若離終於忍不住,一顆晶瑩的眼淚滑了下來。
“若離從不說慌話的,春老要聽真話,你告訴春老,這個孩子的母親,是不是流國的女皇?”
白若離低頭,微不可聞的道了一聲,“是。”
雖然他的聲音很小聲,但是在場的,哪一個不是高手中的高手,登時將他的話全部聽了個清清楚楚。
顧輕寒都忍不住汗顏,他就不會撒個小慌嗎?明知道她們知道孩子是她的,絕對不會讓他好過的,還將事實說出來,這不是找虐嗎?真不懂得保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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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她來了,不然還不知道她的若離寶貝要被怎樣對待呢。
春長老頹然的放開白若離的手,身子無力的坐在一邊。
鍾老則將手中的拐仗狠狠的一拄,吼道,“我要去殺了那個暴君。”
夏長老出手攔住鍾老,衝着鍾老使了一個眼色。當先跪在春長老身前,替着白若離求情,“春長老,您看,若離還小,不懂世事,又是第一次出遠門,這次肯定是受到蠱惑纔會做出如此敗壞家國的事,求春長老看在若離還不懂事的份上,饒若離一命。”
夏長老邊說,還邊扯了扯白若離的衣裳,示意白若離自己也跟春長老求情。
白若離沒有理會夏長老的拉扯,只是將身子跪得筆直,低垂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鍾老雖然氣憤,恨不得馬上殺了那個暴君,卻也捨不得白若離受罰,白若離從小父親雙亡,是她們幾個長老一起帶大的,教他讀書習字,練武強身,一天天看着長大的,把他當成樣兒子般疼愛着,哪裡捨得得他受罰。
急忙也跟着跪了下去,求饒道,“春長老,饒了若離吧,若離已經知錯了,他以後再也不敢了,這個孩子,若離肯定會打掉的,到時候再殺了那個暴君,奪了她的江山,一切就跟沒發生過一樣,求求春長老了。”
春長老深呼吸一口氣,定定的看着白若離,一字一句的道,“你可知錯,可悔過,可願打掉這個孩子,可願殺了那個暴君,奪取當山?”
鍾老見白若離不說話,急忙拉了拉了他的衣襬,小聲道,“春長老在問你話呢,趕緊說你願意。”
白若離終於如她們所願,擡起了頭顱,定定看着春長老,那眸中,沒有猶豫,沒有閃躲,沒有害怕,有的只是堅定。
鍾長老與夏長老齊齊鬆了一口氣,若離想通了就好了,她們就怕若離這倔強的性子一來,直接拒絕。
然而未等她們鬆口氣時,白若離就講了一句話讓她們震驚而絕望的話。
“我不願,我不悔,也不想打掉這個孩子,更不想殺顧輕寒,奪取流國江山。”
顧輕寒藏在屋檐上的身子不由重重一震,眼裡盡是那襲白衣如雪,傲然跪立,眸子堅定不移的白衣男子。
明明只是那麼瘦弱的一道背影,明明現在天色是黑的,莫名的,顧輕寒就感覺,這個男子就像踱一層神聖的神輝般光芒綻放,照亮整個屋子,照亮人的內心。
他明明可以順着她們的意,打掉這個孩子。
只要順着她們的意,他仍然是古國高貴的宗主,仍然受萬人敬仰。
而拒絕的話,只怕迎接他的,只有全穀人的唾棄謾罵,以及遭受火刑而亡。
以前她喜歡白若離,但那種喜歡卻有些被動。第一次,只不過是看中了他的美貌,以及如玉的軀體,曼妙的身姿,不知不覺被吸引過去,以致於強行跟他發生了關係。
在寒山,白若離捨命相救,她記在心裡,但也只是欣賞感動罷了。
後來,知道白若離有身孕,她說不出什麼感覺,只知道自己要對他負責,而她對他印像也不壞。
雖然不壞,卻也沒有愛到刻骨纏綿。
如今,看着他單薄的背影,卻帶着堅定的信念,以及坦蕩的胸懷,讓她重重一震。
心裡某個地方不斷轟塌,心裡眼裡腦裡,全部都是白若離的身影,或溫和淺笑,或抿脣淡然,或堅定不移……
還有他的每一個動作,看書時的神情,驚訝時的表情……
不知不覺,腦海中,竟然有這麼多白若離的影子。
脣角高高勾起,白若離,這輩子你既是我的人,便別再想逃走了,此生,我要定你了。
“你說什麼,你要留下這個孽種,你要放棄整個古國,你別忘記了自己使命。”鍾老大聲提醒。
白若離淒涼笑了笑,含淚的眸子看着春老,衝着三個長老連磕三個響頭,哽咽道,“三位長老,若離從小就是你們帶大的,你們對若離的恩情,若離永生永世都無法報答。 若離,從來都沒求過您什麼,今天若離斗膽求三位長老饒過這個孩子吧。”
白若離嚥下眼角即將要流出的眼淚繼續道,“這個孩子,他是無辜的,他什麼都不知道,求三位長老發發善心,饒了這個孩子吧,等生下這個孩子後,若離任憑三位長老處置。”
“砰砰砰……”白若離又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夏老最心疼白若離,連忙將他虛扶起來。
“若離知道罪該萬死,若離不敢求生,只留三位長老,饒了孩子一命,若離永生永世感激三位長老的大恩大德。”
“若離啊,你告訴鍾老,是那個殘暴女皇給你下了什麼藥嗎?你怎麼那麼單純,人心險惡,不是每個人都像我們百花谷的人一樣善良,無邪,你別再天真了,那個殘暴女皇身邊那麼多男人,她根本不會在乎你的,更不會在乎這個孩子的,她根本就是想玩弄你啊。”鍾老苦口婆心,白家只有這一條血脈了,無論如何都不能夠再斷了。
白若離垂下手,堅定的道,“她不會,即便天下女人都負了男人,她也不會負了我,我相信她。”
這次不僅鍾老怒了,連春老夏老都怒火朝天,冥頑不靈,無藥可救了。
“若離,春老最後再問你一次,你是否還要堅持已見,生下這個孩子,放棄古國?”
白若離悲哀,眸子卻異常堅定,“我想生下孩子。”
春老冷笑一聲,“既然你如此冥頑不靈,這個孩子便由我來替你決定了,鍾老,你去把墮胎藥端上來,讓若離把藥喝下去。”
誰都能夠聽得出來,那句把藥喝下去,是想強行逼他喝下去。
鍾老鬆了一口氣,連忙去端藥,先把那個孽種打掉,以後再慢慢規勸他也不遲,果然還是春長老厲害啊。
白若離身子一顫,有些哆嗦的看着鍾老端着一碗藥陰森林而來。
而夏老與春老則無動於衷,盯着他,勢要親眼看他親口喝下那碗墮胎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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