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公孫羽陪同北宮靈雨前往仙源地產承建的世博工地視察。
在武天明事件後。北宮靈雨對仙源地產進行了清洗,並招聘了一名職業經理暫時打理地產公司。通過雷霆手段,她牢牢掌控了仙源。
最近美國兩房危機深層次的大幅爆發,由於北宮靈雨此前收縮房地產投資,使得金鼎在美地產投資很少,而與洛杉磯地產商之間的合作也破裂,所以金鼎損失微乎其微。
而臣仕集團處境相對艱難很多,程明道當日對美國地產投資額度較大,此刻美房資產大幅下降,臣仕損失不小。
朱氏華普與臣仕處境相當,朱向東最近甚至向金鼎進行了企業間借貸,以緩解燃眉之急。金鼎資金雖然也不是很富裕,但北宮靈雨無奈還是調撥了相當資金,借貸給華普緩頰。
部分工地的主體工程已經接近尾聲,其中一處工程相當高,而且沒有電梯。公孫羽讓安子介等保護着北宮靈雨去前方辦公室等候,而自己爬上去檢查。經過歷練,現在公孫羽也算得上建築業的行家裡手。
七月流火。公孫羽冒着炙熱的豔陽,扶着燙手的扶梯爬上建築頂部時,數十名工人正伏在工地緊張地焊接主樑的鋼筋。在太陽的炙烤下,在這至少五十度的高溫中。他們打交道的電與火,汗水早就將衣衫浸溼,每個人身下都儲積着一灘汗水,在陽光下緩緩蒸發,但隨即又有汗珠流水般瀉下,再次將地面打溼。
萬幸今天的風不小,所以工人們還能勉強忍耐着工作。
他吩咐身後的工地負責人道:“一定得注意給工人們補充水分和鹽分,正午的時候可以適當休息。我看過進度表,不用過度催逼。夜班可以加緊工作,不過要注意照明和安全!”
“是。每處工地上都有酸梅湯和加了鹽的茶水。”工地負責人答道,“另外午時12點到下午4點,我們沒有安排工作。”
“嗯。”公孫羽隨口答了一句,眼睛卻被一個背影牢牢吸住。
那是一個極其雄壯的背影,他正匍匐在地上,熟練地操着焊槍焊接鋼筋。然而剛纔當聽到公孫羽的話音時,那個背影卻劇烈地顫抖一下,焊槍甚至點到了旁邊不需要焊接的地方。
這個背影很熟悉,熟悉到讓公孫羽差點呼之欲出。他是誰?
公孫羽的心忽然顫抖起來,向他走近幾步。隨着腳步聲,那人穿着骯髒的藍色工作服的身體的顫抖愈來愈明顯,甚至手中的焊接工作都停頓下來。
“宋英傑,怎麼停住了?快乾!”工地負責人看到後呵斥起來。
然而那人卻將焊槍放下,站了起來,緩緩轉身,凝視着公孫羽淡淡一笑。
“宋英傑,你是什麼意思?啊?呃……”
正在怒吼中的工地負責人忽然被公孫羽信手推開,隨即他驚訝地看到自己的上司忽然衝了過去。一把將那個身材高大的民工抱住,不斷拍打他的背部,哽咽道:“你小子,竟然在這裡!”
“不歡迎嗎?”宋英傑的眼睛潮溼了,喃喃道。
公孫羽推開他,仔細看了看他,隨即再次抱住,沉默良久。
樓頂的風越來越大了,烏雲在天空上奔馬本飛馳。六月的天,孩子的臉,說變就變。工地負責人看了看天色,提醒道:“公孫助理,我們下去吧,看來天色不好,這裡不能施工了!”
“好!”公孫羽向工地負責人點了點頭,隨即轉頭拉着宋英傑的手呵呵笑道:“你小子,怎麼就在這裡了,好好給我說說!”
宋英傑解開衣衫,大風將他的頭髮吹得簌簌作響,他悶悶地苦笑一聲道:“其實,自去年初我就一直在仙源地產下屬的包工隊裡幹活了!”
“啊?”公孫羽鬆開他的手。一面下樓一面問道:“英傑,以你的才華,絕對不可能混成這個樣子。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宋英傑澀澀一笑,坦然道:“才華?或許在軍隊裡我確實有些才華,可出了社會又能怎樣?05年我離開軍隊後,第一份工作是搬運工。在寧波碼頭我幹了整整一年半,後來又幹過廚師、貨車司機,建築工是我第四份工作……”
公孫羽一怔,轉頭看了他一眼。
宋英傑看懂了他的目光,淡淡一笑道:“你在奇怪爲什麼我找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工作吧?很簡單:我在逃避過去!”
公孫羽心中猛然一震。他也曾經試圖躲避過去,心門直到被北宮靈雨的愛撬開這才徹底開啓。看來,宋英傑心境與去年的自己幾乎一般無二。
下到平地後,公孫羽在他的肩膀有力地拍了一記:“兄弟,爲了一個變心的女人折磨自己,毫無意義!”
宋英傑苦笑搖頭:“我就是邁不過那道坎。公孫,你說的其實我也明白,但心就是像被一根刺別住,透不過氣來!”
“那個女人……結婚了嗎?”公孫羽問。
宋英傑緩緩搖頭:“不知道,至少她沒有和張家二公子結婚,聽說那個紈絝去年和當地一個官員的女兒成婚了。”
公孫羽望着他,不禁百感交集。宋英傑曾經是龍魂組成員之一,中央警衛局高手,擅長潛伏、刺探、情報、刺殺等。
二人曾經多次並肩作戰。2004年,公孫羽和他在西亞執行特殊任務,爲了救他受過重傷,二人有過命的交情。在2005年底時,宋英傑卻因爲失戀後重傷情敵而被開除軍籍,自此二人失去了聯絡。
那個女人與他是青梅竹馬,戀情長達十幾年。失戀對他的打擊幾乎是致命的。情之一字,傷人誠然至深,尤其是對一個付出全部感情的男人來說更是如此。
二人並肩而行,朝前方數百米的辦公室走去。公孫羽問:“你以後有什麼打算沒有?難得一輩子這麼折磨自己?”
宋英傑微微苦笑道:“哪天徹底忘記了她再說吧!”
公孫羽冷笑道:“不成。英傑,既然被我看到了,以後就再別想做這樣的傻事了。你的事,我必須管,你還欠我一條命!”
宋英傑轉頭澀澀道:“讓我做保鏢,還是黑社會打手?”
公孫羽凝視着他,淡淡道:“在你眼中,我公孫羽就這個形象?”
宋英傑忽然笑了,雖然臉孔上有一道大疤,雖然面上帶着污漬,但他爽朗的笑卻依然極具感染力,英俊的面容隱隱浮現。
“如果以前的你,是個鐵血英雄……”他道,“現在的你,則是風流公子!”
公孫羽無奈地搖頭:“yin賊之名,已經遠播,覆轍之水,無以回收!英傑你知道嗎?甚至我們龍劍老首長前天一見面,就罵我是yin賊!”
宋英傑看了看他,嘆道:“其實我很羨慕你。做人開心便好。直抒胸臆,爲所欲爲,爲什麼要看別人的眼色?不要辜負每一個愛你的可愛女人,公孫!”
“每一個?”公孫羽吃驚地問。
“每一個!”宋英傑點頭,隨即訝然問:“很多嗎?貌似我聽說的不過兩三個。”
“很多。”輪到公孫羽苦笑了,“或許兩隻手掌都數不過來。”
宋英傑目瞪口呆,半晌後驚歎道:“沒天理啊,一個人的桃花運怎麼能到這個地步,會不會被天打雷劈?”
或許老天爺在應承這句話,宋英傑的話音未落,天雷便滾滾而下。迅即暴雨瓢潑而下,二人只得飛奔到附近一幢建築下躲雨。
雨勢誠然很大,地面上很快儲積起十幾公分的水,粗大的雨線依然在不斷抽打的着大地。
怔怔地看着雨地,宋英傑緩緩問:“公孫,你準備給我安排一個什麼職位?”
公孫羽心中一喜,轉頭道:“怎麼,想通了?”
宋英傑苦笑道:“不存在想通不想通的問題,連我欠你的那條命你都搬出來了,容得我不答應嗎?”
公孫羽點了點頭道:“英傑,作爲兄弟,我絕對不能再讓你折磨自己!這樣吧,我有個朋友開了一家偵探社,她年紀很小,本應是讀書的年紀。新學期我準備讓她繼續求學,你接手偵探社如何?”
“偵探社?”宋英傑一怔,轉頭看了看他。
公孫羽道:“是。你在部隊的時候,便以擅長潛伏、刺探、情報、刺殺著稱,玩轉一個偵探社應該很容易吧?抗洪黑道聯盟和洪幫的黑道之爭、王家和北宮家的世家之爭、肖系和佟系的官場派系之爭都需要信息,而偵探社正好是一個信息處理中心。”
宋英傑沉吟片刻,問:“爲什麼不直接讓我和吳昊或者安子介爲伍?”
公孫羽道:“吳昊落入黑道是他自願的,安子介、石矢志才幹智慧有限,難以單獨一面。而你宋英傑,曾經軍隊中精英的精英,無論是做黑道,還是做保鏢,都糟蹋你這塊璞玉了!”
宋英傑苦笑點頭,向公孫羽伸手道:“兄弟,我這條命以後就交給你了!”
公孫羽握住他的手,真誠地說:“不,我們是兄弟,不存在命交給誰的問題。倒是你的幸福,兄弟我有責爲你找到!”
宋英傑爽朗地一笑,道:“這一點我也希望。兄弟,五年後東海絕對是你的地盤,我宋英傑會爲你辦到這一點!”
公孫羽緩緩搖頭道:“不,英傑。東海永遠是GCD的地盤。”
宋英傑一怔,轉頭看了看他,默然點頭。
外面的雨勢依然不減,天依然墨黑,二人的心卻開始敞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