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明哲發言的時候,公孫羽心底微微有些訝異。此人遭逢如此大的變故,卻依然鎮定得若無其事一般,沒有露出半點慌態來。而且他言詞非常有條理,幾句話就將自己所有的責任推卸得一乾二淨。這個傢伙相當厲害,以前怎麼沒聽說過?
想了想,他走到一旁,給金邦發了一個短信,讓他查查陳明哲的底細。
而徐元沛在記錄員將記錄寫好後,點頭道:“大家還有什麼可以補充的嗎?”
監理員鄭希烈重忽然道:“我想補充一點:我們指揮部可以找到金成浙可能受人唆使對拆遷工程進行破壞的證據!有幾戶曾聽石光一說過此事的居民現在應該在浦東新區居住,我們可以找到這些證人!”
徐副市長點點頭,道:“那好,那你就將情況寫清楚交上去。”
鄭希烈點頭應承後,忽然看.了一眼北宮靈雨,說:“其實仙源地產的工作確實做得不錯。就金成浙這件事情,我個人認爲,仙源地產是沒多少責任的,畢竟他們不是拆遷責任方。”
這時程均之身後的一名肩上佩.戴一級警督銜的胖子冷冷道:“有錯沒錯,我們所有人都沒有發言權,只有事實才能說明一切!”
鄭希烈一怔,隨即連忙點頭道:“.那是,那是!這位警官的話太有道理了!”
北宮靈雨冷笑道:“對於這位警官……對不起,請問您的.職務?”
葉紅菱忽然從後面站上前一步道:“這位是市公安.局法制辦的劉副主任,據說理論水平很高,一向說話比較上綱上線。”
那位劉副主任氣得臉色大變,盯着葉紅菱道:“你,.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葉.紅菱淡淡道,“我作爲紀委監察部工作人員,難道沒權發表自己的意見嗎?程副局長,您說呢?”
程均之點頭,陰陽怪氣地說:“當然,紀委是管幹部的單位嘛,手握我們生死予奪的大權,葉處長怎麼會沒有發言權?”
見二人有些鬥氣的成分,劉蓓微微咳嗽一聲,制止了葉紅菱繼續說話。
當衆人再次議論紛紛時,劉蓓卻走到公孫羽身邊低聲道:“你是公孫羽吧?”
公孫羽一怔,頷首微微鞠躬致意。
劉蓓打量了他幾眼,點頭道:“真是義一表人才啊!你是不是和我們省紀委羅書記認識啊?”
公孫羽莫名其妙,訝然道:“對不起,您說的是羅志峰書記嗎?聽說過大名,不過我們緣慳一面,一向不認識。”
劉蓓也吃驚起來,看了看他道:“在我前來時,羅書記吩咐過我要穩妥辦事,儘量將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將影響搞壞,還提到了你的名字。你要知道,我們羅書記可是鐵面包公,就來市委市政府的賬都不怎麼賣的!”
公孫羽更訝異了,搖頭默然。
劉蓓皺着眉頭百思不得其解,良久看看左右低聲道:“其實本來是件很小事,不過似乎市委裡有人想抓住不放,所以……聽說你們北董在市委、市政府還是很有關係的,還是得預先做好工作,預防小人算計!”
公孫羽頷首致謝,看了看劉蓓,若有所思。
劉蓓沉吟一下又道:“今天我去羅書記辦公室,看到他和一個穿軍便衣的人勾着肩膀坐在一起開心大笑。你知道我們羅書記一向不苟言笑,這樣的情形我從來就沒看過,難道是因爲那個軍人,羅書記才……”
聽到軍人二字,公孫羽的心不由砰然一跳,問:“您說軍人,他長相怎麼樣?”
劉蓓狐疑地看看他,低聲道:“大約五十來歲,國字臉,絡腮鬍……對了,眼睛很大,是那種張飛模樣的人……”
是他!?他怎麼到東海來了!
公孫羽臉色雖然如常,但心就如爆炸般紛亂不已,幾乎連和劉蓓之間的交談都無以爲繼。
他一邊敷衍着一邊大惑不解解。那個人到東海來到底幹什麼?他竟然說動一向鐵面無私的市紀委羅鐵面吩咐手下徇私幫助自己,這是何等的人情!
劉蓓看到套不出公孫羽什麼話,就待告辭。公孫羽連忙道:“謝謝您劉書記,日後我們金鼎一定不會忘記您對我們的幫助。”
劉蓓道:“哪裡。據我所知,金鼎本來就沒有什麼問題。這個拆遷工程之前也一直做得很好,聽說市裡還準備將這個工程當作樣板推廣。嗯,北董年紀不大,但行事一向穩重,不是那種喜歡得罪人的人啊,誰會和她過不去呢?這個你得注意提醒她!”
這個女人竟然如此推心置腹地說話,她是什麼意思?難道她完全將寶壓在金鼎這邊,徹底與佟系對立?
或許也能說通,畢竟她的頂頭上司省紀委羅書記有吩咐,而且金鼎與市委市府某些要人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投向金鼎一方或許就意味着投靠肖系一方。
更重要的是,她或許會猜想,今天羅志峰給金鼎一個面子,會不會是向肖正平投石問路?如果羅和肖聯手,一個市委常委中的二把手,一個常委中的四把手,聯手起來殺傷力之大,不言而喻!
討論還在繼續,程均之雖然不大說話,但每一句話卻模棱兩可的,仔細分析其中卻頗有奧妙,句句有將矛頭指向金鼎的意蘊。而徐元沛副市長雖然貌似正大光明,但後來的話卻越說越重,甚至一再要求市公安局確定謀殺的可能性!
如果定性爲謀殺,雖然是太方公司和拆遷辦直接責任,但仙源地產由於涉及掛靠問題,將絕對是逃不脫罪責!
而仙源地產雖然近年在金鼎佔據的地位頗有下降,但依然是金鼎最大的子公司,它一旦破產,對金鼎的衝擊將具有颶風衝擊性質!
在討論告一段落後,在場最高職務者徐元沛做總結髮言,最後他指出:首先必須將現場羣衆疏散,將屍體運往殯儀館。
“這件事情主要靠公安部門和你們區委區政府了!”徐元沛板着臉孔說,“解決問題要講究方法,要使用軟實力、巧實力。”
程均之和區委、區政府的領導只得點頭應允。官大一級壓死人,畢竟徐是副部,而區委書記、區長是正廳,而程均之更是副廳而已。
“劉副書記,你還有什麼補充沒有?”徐元沛轉頭問劉蓓。紀委不是一般單位,就算徐貴爲副部,也得尊敬幾分。
劉蓓道:“今天的事情,我們紀委將跟下去,和公安部門密切配合將問題調查清楚,不冤枉一個人,但也不放過任何一個有責任的人。小葉!”
葉紅菱上前一步微笑着向衆人頷首。
劉蓓笑着對程均之道:“小葉可是你們公安系統出來的幹部,你們之間應該打過很多交道,熟悉對方的脾氣。這次我們紀委就由小葉跟進這個案子,希望公安、紀委之間相互配合,相互支持!”
程均之頓時臉臭臭,強笑道:“是,是!劉副書記請放心,我們一定在紀委的領導下依法辦案,將案情調查清楚。”
在將徐元沛、劉蓓二人送走後,衆人回到會場開了一個小型會議,參與者除了區委區政府領導外,有公安部門、紀委、金鼎、太方公司等參與。
區委書記葉長寧主持會議。
他在陰沉着臉孔道:“剛纔我已經基本瞭解情況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如何疏散羣衆,消弭影響,將安居工程繼續下去。新涇安居工程,關係重大,不能延誤,上午我和蔣區長在市委的時候,白書記還問到這個工程。白書記指示:安居工程利國利民,功在千秋。蘇動,作爲拆遷辦實際領導,你說說!”
蘇動站起來慨然道:“這些人完全是在無理取鬧,聚衆鬧事!以我之見,應該出動大批警力,驅散他們,強行將屍體送殯儀館!”
程均之冷笑起來,“蘇主任,徐副市長剛剛是怎麼說的?你這是講究巧實力、軟實力嗎?以暴易暴,要是再出了人命案,你負負責得起嗎!?”
蘇動臉色微微一變,悻悻然坐了下來。
葉長寧轉頭看了看衆人,道:“你們誰有好的建議?”
這時陳明哲站了起來,道:“作爲主要責任方之一,我提幾點建議。第一,由新涇鎮政府出面,公安部門配合,疏散羣衆;第二,由區政府出面與金成浙家再次協商,最好達成妥協,雙方簽字確認;第三,由公安部門實地查明金成浙事故原因,如果確定是我們太方公司的責任,我會毫不猶豫地承擔!”
“新涇鎮政府?”葉長寧眉頭一皺,轉頭問蘇動:“這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新涇黨委、政府兩套班子就沒人過來管管?”
蘇動連忙道:“吳鎮長來過。”
“李家福呢?”葉長寧轉頭問區委辦主任羅甘,“他最近有沒有外出的安排?”
羅甘搖頭道:“沒聽說。要不我給他去個電話?”
葉長寧微微搖頭,繼續問蘇動:“吳鎮長過來是怎麼說的?”
“他說這事情新涇鎮管不了,轉頭就走了。”蘇動憤然道。
作爲區政府辦公室主任,他還是有相當權柄的,竟然在一個小小鎮長面前丟份,這讓他感到有些窩囊。
“很好,新涇鎮是獨立王國啊!”葉長寧的臉也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