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就這樣過了幾天,同學都陸續離開了,阿金他們的實習單位給了7天假,學校準許想回家的同學可以回去一趟,剛好阿金一個老鄉包了一輛回家的中巴,叫她一起走。

阿金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自己的行李放好,找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來,,她準備好好看看這個地方,自己生活了三年的校園。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對面的大禮堂,想着剛入校的時候,經常拿個小板凳,穿着綠色的軍裝,幾千學生集合在這裡,聽院長訓話。

院長個頭不高,有40歲左右,留着很短的寸頭,非常精神,脾氣很不好,但是人很可愛,阿金還是喜歡他的。就在這個禮堂,阿金做過好多次演講,這也是除了學習,她唯一的愛好。

每次演講阿金總能震撼全場,以至於後來學校的此項活動,被她壟斷了。阿金的演講稿都是自己寫的,她不喜歡寫大綱,每次都一氣呵成,然後找語文老師修改一下。那是個非常和藹的老頭,也是因爲演講比賽關注阿金,後來她也成了他的得意門生。

記得最後一次演講,耗子從頭到尾在睡覺,等比賽完,他旁邊的同學問他:

“你怎麼不看啊?”

他頭也不擡的說:

“有什麼好看的,阿金總是第一。”

這也是後來寧兒說的,想到這裡,阿金忍不住笑了,自己到底是有多可惡,才讓大家這麼的嫌棄。

大禮堂旁邊是個音樂教室,週末的時候會變成溜冰場向學生開放,阿金被同學拉着去溜了一次,不停的摔跤,她總感覺自己笨笨的,在肢體方面沒有什麼天賦,那次溜冰不但沒學會,還把右手腕給摔骨折了。

後來上音樂課的時候,老師在這裡教國標舞,阿金最怕的就是這種課,因爲自己跳不好,內心總是很自卑。而且她成天埋頭學習,離開課堂,跟她要好的同學沒有幾個,大家都覺得她是書呆子,不喜歡跟她一起玩。所以在老師讓同學之間組隊的時候,既然沒有人邀請阿金,這個讓她很受傷。

從那以後,阿金總會去討好幾個同學,以免再次組隊的時候,自己會出醜。

這是個讓她非常自卑的地方,她每次經過的時候都不願意回頭。

再往後,是階梯教室,有時上一些需要音像資料的課,就會在這裡,這裡也是大家最喜歡的地方。

那是第一次演講比賽完,因爲評委的不公正,她第一名的成績被刷到了第二。第二天在這個階梯教室,阿金參加了團委組織的古詩文朗誦,一首諸葛亮的《出師表》,讓現場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評委老師當場問她:

“昨天的演講比賽,大家都知道你的名次不公正,對於這個你有什麼感受嗎?”

阿金心裡當然是難受的,但是她不能說出來,她昂起頭,很驕傲地對老師說:

“我覺得自己的表現很完美,至於名次,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無愧於心就好。”

好一個無愧於心,再一次讓更多的人認識了她,也深深的記住了她。

阿金確實應該驕傲,有這麼多的人鼓勵並且支持着她,她很欣慰。

階梯教室往後是操場,老師宿舍,然後到飯堂。學校的飯堂真是個五顏六色的地方,因爲女生多,每次到開飯的時候,都會爆發打羣架的事情,不是爲了舀稀飯,就是爲了插隊,阿金很少插隊,因爲她膽小,更不想惹事。

打飯的師傅都是學校廚師班的學員,素質並不是很高,經常把在地上滾的很髒的饅頭給學生吃,而且菜還給的很少,有的學生爲了多打點飯菜,就跑去跟後廚談戀愛。

這個她是很不屑的,而且學校明文禁止,不能談戀愛。阿金可不想爲了一點吃的,就出賣了自己的感情,況且她覺得自己又吃不了那麼多,吃飽就行了。

大家都說學校的飯養女不養男,很多男孩越吃越瘦,而女孩一個比一個胖,有錢人家的孩子就會嫌棄飯菜不好,衛生差,這個她確實是知道的。有一次洗衣服的時候,親眼看到後廚的人把土豆倒在水池裡,用拖把洗,

“眼不見心不煩,不乾不淨吃了沒病。”

她經常這樣安慰自己。

年級裡有一個女生,剛好跟阿金的小姨住在一個家屬院裡,她們家條件比較好,她回去的時候跟家裡說,飯菜很難吃,很差,她都變瘦了,又跟阿金的小姨說:

“你們家阿金是不嫌棄的,她胃口很好,還變胖了的。”

小姨把這話告訴了外公,當時老頭一陣心酸,心想孩子和孩子都是不一樣的,她打電話的時候可從來沒說過這些啊。

阿金也有很開心的時候,比如學校每逢節日都會吃一次雞腿,每個星期吃一次牛奶麪包,油茶麻花,還有最解饞的玫瑰鹹菜,這些吃的,可不比家裡的飯菜好麼?

想到這裡,阿金坐在車上,開心的笑了。她還想看看小花園,因爲在車上視線不好,便起身走下了車。

這個栽種着不多花草樹木的地方,可是她的天堂,每天早上,不到5點,她都會起牀來這裡讀書,累了就坐在草地上休息一會,聞聞花香,聽聽鳥叫,呼吸着清晨新鮮的空氣。

花園對面是兩個小房子,右手邊的是醫務室,校醫是一位年過花甲的老奶奶,戴着一副金絲邊眼鏡,白大褂,胖胖的,很和藹。有一次阿金拉肚子虛脫了,來校醫室看病,奶奶給開了兩毛錢的藥就治好了,真是個善良的老人。

旁邊的小賣部,她是光顧過幾次的,她一般不買吃的,三年一共去了不到10次,都是必須用品,實在不行才光顧的。阿金有一本隨身攜帶的賬簿,上面詳細的記載着這幾年的花銷,她掏出一本粉紅色頁面的小本子,上面除了學費,生活費,剩下的都是小零碎,有一次最奢侈的花銷,就是去同學老家玩,當時鞋子破了,在她們縣城轉了兩個小時,選了一家最便宜的鞋店,買了一雙鞋,28塊錢,這筆開支讓阿金心痛了整整半年。

還有一次,是同學要買零食,硬拉着她一起,走進小賣部,同學買了好多吃的,阿金不好意思不買,環視了一圈,買了一袋一塊五毛錢的方便麪和一根7毛錢的火腿腸,那是她入校以來,第一次買零食,那袋方便麪也是她吃過最好吃的東西,她捨不得,每次只掰一小塊,足足享受了一個禮拜。

“阿金,走了,車要開了。”

“哦,好,馬上來。”

收起小本子,她快步向中巴車走去,車上已經來了很多同學,阿金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車外面,很多人都在互相告別,她在人羣中望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耗子,他正在搬東西,阿金想去跟他告個別,順便問問他到哪個城市實習。

正準備下去,看到遠處跑來一個女孩,直接撲到了耗子懷裡,那是小O,耗子的女朋友,從阿金的審美來看,胖胖的,也不高,寧兒說學習也很一般的一個女孩,唯一比阿金有優勢的,是她已經完全發育的身材。

耗子對小O很好,阿金望着他們,低頭看看自己搓衣板的柔弱骨架,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車子終於開了,在駛出校門的那一瞬間,阿金的心情很激動,她能感受到自己心臟“砰砰”跳動的聲音,這個她曾經爲之拼搏了整整三年的地方,就要離開了。

“再見了,親愛的母校;”

“再見了,可愛的院長;”

“別了,我最好的朋友;”

“還有那個默默喜歡過我的男生,謝謝,阿金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