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晴姬雨扶着的,是一個陌生女子。
在她們身後跟着的,是胡麗麗。
而在胡麗麗後面的樹林子裡,有兩頂太陽帽閃了一下,一頂是黑色的,一項是白色,全是女式的,軟邊的那種。
我相信黑帽下的是武媚娘,白帽下的是古大琴。
本來應該還有一個王三娜,她是永遠不會出現了。而王三娜的位置,應該是被這個陌生女子給補上了。
她肯定就是唐姍璨。
我對女鬼也不那麼在乎數目,不在乎誰跟誰了,我只是爲姬晴姬雨的表現所驚住。
她倆怎麼稱女鬼爲阿姐?
唐姍璨不是翁霞菲的表姐嗎?姬家姐妹跟她有什麼關係?
我很想大聲質問姬家姐妹一頓,但又覺得不必了,事情明擺着,這兩個女孩也入了夥了。
現在我只能冷冷看着這一幕大戲怎麼演下去。
可是這麼多人,這麼多鬼,還有不人不鬼的一羣,都沒有說話。我處在衆目睽睽之下,現場氣氛既詭異又凝重。
終於有人開口了,問道:“黎小睦,你爲什麼要練這種功?”
說話的正是被姬晴姬雨扶着的那位女子。
其實她也並不比我大,跟我應該一樣的歲數,只是在姬家姐妹面前略長几歲。她長得清瘦一點,但皮膚白皙,眼睛挺大,黑長的頭髮,一看就知道是幾代城裡人的遺傳品種。
她的長相上有一點翁霞菲的影子,因爲她就是翁霞菲的表姐。
我問她是不是唐姍璨?她說是的。
“你的老公呢?”我冷冷地問。
她明顯一愣,瞪起眼睛:“我哪來的老公?”
“馬奇呀。”
“他怎麼是我老公?”
“確實是你的老公,但你是他的二婚了,他有個前妻叫王三娜,不知你有沒有見過?”
“你在胡說什麼?什麼二婚,什麼前妻,馬奇有過婚姻了嗎?你別拿我們開玩笑!”唐姍璨明顯很不爽了。
我哼了一聲說:“那你們這種關係又算什麼?如果是男女朋友,只是談戀愛,那又爲什麼男方要另外去勾引女孩,把女孩誘來供女方吸血?你們只能算夫妻,不是婚姻夫妻而是作惡夫妻,狼狽爲奸,坑害無辜!”
樹林裡傳來兩聲尖叫。其中一個大聲斥責:“別讓他說了,你們怎麼往這個地方說?真是廢話多!”明顯是武媚孃的聲音。
還是胡麗麗直接,走上一步說道:“小睦,你還是離開這裡吧。”
“離開這裡,去哪裡?”我問道。
“回家去。”
“爲什麼?”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練這種功,是要對付我們的,對不對?我們怎麼可能讓你練成呢?”
我指了指姬晴姬雨,問胡麗麗:“爲了對付我,你們連這兩個小姑娘都盯上了,把她們都蠱惑了來騙我吧?”
姬晴和姬雨聽了我的話,都是瞪着眼睛,一臉的茫然不解樣子。
她們當然是沒有自知的,還以爲今天的做法合情合理,並不是對我的欺騙,因爲她們中了魔。
還是唐姍璨接過話頭,點點頭說:“她們是最好的人選,因爲你很關懷她們,對不對?”
我心底的火焰又要冒出來,連忙用念力壓下。我不能動怒,一動就會使功力倒退,雖然不像動色念那麼厲害,畢竟也是一種破壞。
現在要冷靜再冷靜,跟她們鬥鬥嘴,當然打鬥是不可避免的,我只能順其自然。
我把目光投向翁霞菲,問她:“那天你拿着刀追砍她們姐妹,其實是演的一場戲對嗎?正好讓我趕上了,然後我出手阻止了你,她們認我是救命的恩人,而我同樣也關心她們。現在你們又與她們合力演一齣戲,裝作是她們聽說我死了一定要來深山裡看我,還是她們爹派了司機和保安陪她們來的。其實哪來的司機和保安,她們是跟着你們到這裡的。”
翁霞菲一臉冷漠沒有說話。而唐姍璨和胡麗麗都承認是這樣。
我接着說:“你們知道我一看到她們被你們追殺,就會不顧一切地跳出來干預,這樣我練功的過程就被迫中斷一下,前面所練出的功力就化爲烏有了。這就是你們演這戲的目的。對不對?”
這時唐少遠傻乎乎地問道:“那你今天所練的,有沒有跑掉了,打了水漂了?”
“那當然,你們這麼一大羣,亂哄哄出現,有拿刀的,有哭叫的,有跑到我面前假戲真做的,還有躲在樹林裡鬼頭鬼腦的,我的心情當然全被搞亂了,你們要的不就是這個效果嗎?”
“這麼說,這個效果達到了?”唐少遠還不放心,又追問一句。
“你們當然達到了。我是失望了。”我滿是怨憤地說。
唐少遠一蹦三尺高,一拉翁霞菲說:“好了,霞菲,我們的任務完成了,現在就走吧,回我們山洞裡去。”
翁霞菲像木偶一樣毫無表情,跟着唐少遠就要走。
“等一下!”有人喊了一聲。
原來是韓舟。
韓舟走到唐少遠面前,指着我問他:“他還站在這裡,你怎麼能說你的任務完成了?”
唐少遠愣愣地問:“你是什麼意思?”
“我們爲什麼來這裡?來這裡的目的就是對黎小睦說那一大堆廢話嗎?”朝舟顯得義正辭嚴,“當然是要把他給這樣,對不對?”
韓舟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唐少遠不解地說:“可是唐表姐叫霞菲和我幫忙,只是裝一裝在後面追殺姬晴姬雨,只要能讓黎小睦停止練功跑來干涉,我們就算完成任務了。我們當然可以回去了。”
“我問你,你難道不恨黎小睦嗎?”韓舟緊盯着唐少遠問。
唐少遠訥訥着,不知所措。
韓舟又提示道:“你忘了小美女洛蓮了?是誰破壞了你愛的美夢?”
唐少遠像是猛醒過來,急忙點着頭:“沒錯,就是黎小睦,他破壞了我的愛!”
“他破壞你的愛,你怎麼願意放過他?”
“我不放過他,不放過他……”唐少遠呼呼喘着粗氣,就像一頭被紅布刺激得發怒的西班牙公牛了。
“來吧,跟我們合作吧,三個人一起打敗黎小睦。”韓舟昂然宣佈着。
“三個人?還有誰?”唐少遠問。
韓舟一指蘇子初:“當然是我們三個爺們。”
我不知道蘇子初是什麼反應,可他一動不動,沒表示什麼。
唐少遠問:“他也願意?”
“當然願意。蘇子初你說對吧?”韓舟詢問蘇子初。
蘇子初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那好,我們三個人合力,一起痛擊黎小睦。”韓舟從腰間拔出雙截棍。
唐少遠說聲好,就從後背拔出已經收起來的西瓜刀。
現在只剩下蘇子初了。所有在場的人和鬼,都把目光投向蘇子初。
我倒要看看,蘇子初是否還是原來那個蘇子初,他依然會把我視爲世仇,要參與戰鬥繼續圍剿我嗎?
應該不會吧?
事實很快作出了結論,證明我的猜測是不準確。蘇子初慢慢從後背抽出那把刺來。
有人在大喊:“讓我們爲三位勇士喝彩吧,祝願他們徹底打敗黎小睦!”
喝彩聲來自那邊的樹林裡。我聽出應該是古大琴。
韓舟向我走近,唐少遠從另一面逼來,最後是蘇子初一步一步踱近我。
他們形成一個三角形,將我圍在了中間。
我早料到今天一場打鬥難以避免,只是沒有料到竟然是他們來戰我,我以爲是女鬼會向我發難,可她們卻當起了觀衆,我最認爲不可能的唐少遠,還有認爲最不可能的蘇子初,反而是成了圍攻的主力軍。
而指揮者是韓舟。
蘇子初對韓舟的仇怨,已經一筆勾銷了嗎?
我相信不會,但他們應該達成了共識,他們最大的敵人是我,爲了對付我,他們可以放下仇怨,結成聯盟,把刀頭一起對準我。
我又陷入矛盾了。
他們三對一,明擺着以衆欺單。我很爲難。
我的爲難也是害怕。但不是害怕打不過他們,而是害怕打過了他們,會有什麼後遺症?
我現在深切體味着什麼是“惡向膽邊生”,一個練武的人一旦出現這種狀態,那是非常可怕的,連自己也怕!
因爲,我想殺人了!
想殺人!這是我目前最強烈的願望。
那種殺人衝動在骨頭裡奔竄着,可是我的理智在拼命地警告我:不許殺人,不能殺人,一旦殺人後果嚴重!
我殺過王三娜,但她是個鬼。而現在圍着我的,是三個人。
你練武爲什麼,難道是要用來殺人嗎?
不,你練出的功力越大,越要謹慎,因爲你動一根手指頭就可能殺死一個人。
你練武是防身,防身不等於殺人。而練武只是第一步途徑,更爲了練出異能!
而練成異能幹什麼?
誅鬼殺魔!
我終於想通了,我的本事即使練到再強也是用來對付鬼魔的,決不能對人!
無論是金剛拳還是現在正練的強脈功,決不能用來對付人。
先確定這個原則,我那種洶涌膨湃的殺人衝動被壓制下來。然後再考慮怎麼應付這一對三。
他們人手一把武器,而我兩手空空的。所謂絕處逢生,一般這種情況下必須動用殺機,打死一個才能鎮住另兩個,至少也在極短時間內迅速剷掉一個對手,讓三對一變成二對一,這樣危險就解除了三分之一。否則稍一遲疑自己就可能命喪刀下。
誰能理解我此刻的爲難?
就在我腦子裡急速轉動時,韓舟搶先一步朝我攻來。
其實在他掄雙截棍的一霎那,我就可以作出反應,只要我飛起一個側鏟,就可以把他鏟飛,然後我再一個反剪腳,就可以踢中後面的唐少遠,而原本處於左側的蘇子初就成了正面,我一個雙掌推石就夠了。
兩腳加推掌,速度會相當快。天下武功無堅不破,唯快不破,我要的是速度。
但這個速度一旦使出,後果是什麼就不好預估了。因爲快就意味着猛,飛鏟用的是腳外側的力量,如果一腳鏟在韓舟脖子上,將他的脖子剷斷怎麼辦?
一個反剪腳踢中唐少遠胸窩,他當場吐血兩眼翻白怎麼辦?
雙掌推石推在蘇子初兩肋,他的所有肋排一齊斷掉怎麼辦?
就那麼一遲疑,我只好後退了一步。
但後面是唐少遠。他大喊一聲:“吹後腦!”我感覺後腦刮來一點風。
這時候我只能右旋,轉到了蘇子初面前。
蘇子初連忙用尖刺向我一刺。我又一個右旋到了韓舟面前。
韓舟雙截根第一擊落了空,他橫着向我掃過來。
我不能再避,迅速將左手伸在左肋,右手握拳靠在左臂上,這是一個剪刀臂。砰地一聲雙截棍打在我左胳膊上。
我的左胳膊一陣劇痛,甚至發麻。但我沒有叫喚,剪刀臂迅速一剪,就將打來的第一節棍子牢牢剪住。
韓舟一驚,急忙想將雙截棍抽回去。對不起休想了,我趁勢往下一扯,雙截棍從他手中脫手了。
我胳膊一鬆,雙截棍啪嗒掉到地上。
但我沒有彎腰去撿,因爲蘇子初的尖刺和唐少遠的西瓜刀從兩個方向朝我攻來。
我急忙轉身迎戰。
突然間,背後傳來啊地一聲尖叫,然後是一個人撲在我後背上。
我一回頭,發現竟然是姬雨。
我一把沒抱住她,她就撲倒在地上。
姬雨怎麼啦?她也來打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