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心跳得再厲害也得承認,即使我始終不置然否,劉一Lang也不可能不說,所以我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
胡總見我果然是尋歡,眼中有了些異樣的神色,不過那神色一閃而過,連我自己都差點錯過,別人就更沒注意到了。
胡總道:“你還是繼續留在公司吧,過去的事我繼往不咎了。”
明明是驚人之語,他卻說得很平靜,一說完便轉身離去。
他身邊的那幫人早已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半響沒回過神來。
不要說他們,就是我自已也一時不敢相信。這太出乎意料,太不可理解了!他不但沒有反悔,反而連先前對我的處罰也給取消了。
劉一Lang機關算盡,哪知計劃沒有變化快,那麼處心積慮,到頭來卻是一片枉然。他再沒了先前那暗自得意的神色,整個人竟有了些頹然。彷彿這一次陰謀的失敗,就宣告他再沒了得到柔娜的希望了。
不過,他到底和別人不一樣,很快就振作了精神,轉過身急急的追趕胡總去了。
那幫人也終於回過神來,都跟在劉一Lang後面,尾隨胡總而去。儘管他們誰也沒弄明白,但他們根本用不着弄明白,畢竟胡總怎麼處置我與他們關係不大。
憶蘭陪着前任董事長走在人羣的最後。那幫人都把前任董事長忘了,只有憶蘭沒有冷落他,這讓他看少去多少不得有些失落又有些欣慰。他邊走邊對憶蘭說着什麼,彷彿他要離開的不是公司,而是整個人間,在向憶蘭安排自己的後事。
他們的背影就要最後消失在上去的樓道口時,憶蘭忽然對我回了回頭。雖然只匆匆一瞥,但我已分明看到了她眼中暗藏的驚喜!
她是在爲我驚喜,但又怕我看見她爲我驚喜。
若不是如此,她又何必要對我回顧?既對我回顧,又何必要那麼匆匆的躲開?
這麼看來,她到現在還是愛我的。
回想起這段日子來,她對我雖冷則冷,恨則恨,但她那萬千思緒又有哪一點與我無關?
如果一個人喜怒哀樂都是爲了你,那麼這個人對你不是愛還能是什麼?
我心裡忽然有了好多天來不曾有過的幸福。我看到了希望,我和憶蘭回到從前,相親相愛的希望。先前對她的那些怨恨一下子就一掃而光。
一切都來得那麼突然,又去得那麼匆忙,柔娜至始至終都雲裡零裡。她對我張了張嘴,但卻什麼也沒說就很快閉上。也許是因爲覺得當着財務部這麼多人問我有些不妥,也許是我再沒痛苦的表情讓她終於放了心。
其實,就算她問,我也不會說。一切都過去了,我已再沒對她傾訴的渴望。但這不是因爲我已看得太輕,反是我看得更重了。
柔娜的溫柔和關切讓我心生感動,讓我第一次覺得我不可以只向她索取,而不向她付出。對憶蘭,對劉若萍,對很多認識或不認識的人,我都付出過或有過付出的想法,爲什麼對柔娜的感恩卻來得這麼遲呢?
其實我也曾對柔娜有過,只是那太少又太遙遠,我已不記得了。
劉一Lang再壞,但他對柔娜的愛,畢竟勝過我百倍千倍。
更何況被愛比愛更幸福。
我希望柔娜幸福,我不要柔娜像我的媽媽孤獨一生。
我寧願獨自嚥下劉一Lang帶給我的一切苦果!
我走開了,我去了業務部,坐在了我那差點就要永別的辦公桌前。但我沒有半點心思做任何事。即使不扭頭我也知道,身邊的同事都在偷偷的打量我,都在想知道剛纔到底在我身上發生了什麼。
我自己比他們更想知道,我一直在反覆的回想今天的點點滴滴,企圖在那些細節裡尋到答案,但直到下班,我也一無所獲。除了弄得頭昏腦脹,還是頭昏腦脹。
我坐着沒動,我等着胡總。
柔娜也沒走,她還在忙着什麼。她不時的擡頭來看我,對我歉意的微笑。這讓我很不自在,她一定以爲我是在等她了。
同事們都急急的走了。
憶蘭也陪着前任董事長走了。
最後連劉一Lang也面無表情的走了,我纔看到胡總下樓來。
我叫了聲“胡總”,然後跟着他出去。
他彷彿不明白我到現在還沒走,還跟在他身後是爲了什麼似的,邊走邊和我聊些無關緊要的話。
我只好把心中那些疑問壓在心裡。他雖不像劉一Lang那樣讓人心生排斥,但他畢竟是上司,讓我有些壓抑感。他既然沒有提起,我更不能單刀直入。
我一邊胡亂的和他答訕,一邊琢磨着如何開口。幸好我們還會坐同一路公交車回去,還有的是時間。
但無論怎樣天南海北的聊,他也沒扯到早上在公交車上的尷尬事,更不要說對我心中的疑問作任何解釋。
我隱隱感到他其實是在迴避什麼。
這讓我更想知道究竟了。
遠遠的看到公交站了,我終於鼓起了勇氣,但我還沒來得及開口,一輛高檔車便急馳而來,在胡總的旁邊停下。
駕駛室的車門打開,我看到了一張年青人的臉。
這是一張洋溢着幸福和快樂的臉,意態瀟灑,和言悅色。只要一看見這張臉,你就不會再想到世上還有痛苦和孤獨。
胡總再不去公交車方向,而是走向了那輛車。
我禁不住問:“胡總,他是你的司機?”
胡總愕然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回答,那年青人便對我點了點頭,然後微笑着望着我,沒有半點生疏感,彷彿我們竟是知已。
而我自己心裡也暮然一驚,在他那點頭和微笑之間,我看到某種神態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