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急的趕到那房間,還沒有一腳踢過去,那扇緊閉的門卻已被身後的一個人踢開。
踢開那扇門的是來福。
他的身後跟着憶蘭的嫂子。
根本沒有劉若萍,原來我身後的腳步聲不是她的。她也許還在樓下的餐桌旁,她也許沒有察覺到我的離開,或是察覺到了卻一時沒反應過來。
房間裡的牀上坐着那個人,他望着我們,眼神有些慌亂又故作冷漠。
他用自己的身子遮住身後,他一定是怕我們看見他正在犯罪。
可他是擋不住的。在他身後隆起的被子下面,我看到露出了一雙赤腳,女子的赤腳。
來福憤怒的衝了過去,憶蘭的嫂子站在門口沒有動,只是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什麼話來。
我想她是想阻止來福,又因爲什麼原因,終於沒有阻止。
就是我自己也不會阻止。來福應該衝上去,應該狠狠的給那個人幾拳,然後把牀上的女子解救出來。
那個女子一定被折磨得夠嗆,一定被反綁了身子,嘴裡還塞進了布團。要不,她早該掙扎着向我們呼喊求救。而不是如此悄無聲息的在那個人身後的被子下。
其實這件事我也應該去做,至少我也應該助來福一臂之力。我對那個人如此恨之入骨。只是我忽然覺得那個人好骯髒,拳頭無論接觸到他身體的哪個地方,都會弄髒我的手。
我從沒這樣對來福有好感過。我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像憶蘭的嫂子那樣盯着正在發生的一切。彷彿那是一場電影,正義和邪惡就要作出最後的較量,而我們,是熱血沸騰的看客。
可是一切都發生得那麼突然,又那麼出乎意料!
來福沒有狠狠的給那個人拳頭,而是一把將他推開,猛地揪出他身後被子下的女子,然後是兩個耳光。
響亮的耳光!
打在那個女子臉上的耳光!
來福還極粗暴的衝那個女子怒罵道:“賤貨!”
我看不到那女子的臉,她低垂着頭,秀髮蓬亂。但我知道那張臉一定正漲得通紅,而且火辣火辣的痛。
她**的上半身已在被子外面,冰清玉潔的肌膚,豐滿得像有什麼要噴了出來的**,全都露了出來。被子還蓋着她的下半身,爲她遮住私密。但誰也想象得出,那裡也早被那個人撥得一絲不掛。
那個人是多麼可恨的**,那女子卻不幸受了他的摧殘!
可來福的那兩個耳光,比那個**的摧殘還甚。還要讓她受傷,雪上加霜的感覺都比這樣好受。
我想來福一定是弄錯了,要不就是他對女人有偏見。竟把那種事歸咎於一個慘遭蹂躪的弱女子。他沒有給受害者絲毫安慰,反而覺得她髒她賤。
可就算她真的髒了,又是誰的罪惡?!
我再也忍不住,我衝了上去,一把將那個女子攬在懷裡。我憤怒的瞪着眼前的兩個男人,一個是來福,一個是那個**。我怒吼道:“她不是賤貨!”
**竟似乎突然良心發現,竟滿臉痛苦,張了張嘴,像先前的憶蘭嫂子一樣,沒說出一句話來。
來福卻笑了,笑得那麼狂,又那麼嗤之以鼻。
他說:“她不是賤貨,不是賤貨怎麼會勾引別人的老公?”
我氣得全身顫抖,我簡直說不出一句話來。來福怎麼可以這麼武斷,怎麼就認定是她勾引別人的老公了,怎麼就不認爲是別人的老公強佔了她?
就在這時,又是兩個耳光!
響亮的耳光!
打在我的臉上的耳光!
比先前的那兩個耳光還要突然還要出乎意料!
打我耳光的竟是我攬在懷裡的女子!
她對我吼道:“怎麼是你?怎麼又是你?!”
那聲音那麼恨,飲血食肉的恨,卻沒有哭。
那聲音又那麼熟悉,彷彿是很久很久以前,誰衝我暴發的一次憤怒,不幸撞在歲月的牆上,今天又在我耳邊產生了迴響。
我驚錯的看着我懷裡的女子,先前遮住臉的蓬亂的頭髮,已被她白嫩細長的手指疏理開。
我看到了,看到了那張冰冷的臉,看到了那雙仇恨的眼睛。
天啊,我想不到,怎麼也想不到,眼前這個女子,她不是像我表妹那樣,被那個**糟蹋過的女子。
而是,她根本就是我的表妹——娟子!
就在這一瞬間,我完全明白了。原來無論是上次還是這次,我都沒有幫她,我是在破壞她。
她根本就沒有被那個**糟蹋,她和他根本就是兩情相悅。
他不是別人,他就是憶蘭的哥哥,來福表姐的丈夫。
要不,憶蘭的嫂子怎麼會是那副表情,要不來福怎麼會那麼肯定她賤?
她就是來福說的那個,憶蘭哥哥在重慶另尋的新歡。
怪不得來福會和他表姐在這個時候出現。
怪不得那個人會要擋住被子下面的她,他不是要遮擋她,他是要保護她。也許他先前在過道上折回身,匆匆而逃。並不只是看到我了,還看到了來福和他表姐。
怪不得無論是上次還是這次,她都沒有感激我,反而給了我憤怒的耳光。
劉若萍進了來,就在鵑子給我那兩個耳光時進了來。她一定是在樓下等不及了才上樓來的。
她心痛,她憤怒,就像鵑子那兩個耳光是打在了她臉上。
她衝了過來,她向鵑子猛地揚起了手。
也許又是兩個耳光,或許更多,發出的聲音更響亮。
但是我在空中抓住了劉若萍的手。劉若萍那麼恨,恨得咬牙切齒,但她還是終於把手收了回去。
她不解的望着我,問:“爲什麼要原諒她?”
我沒有回答,我不要對劉若萍解釋。
我更不要對鵑子解釋,她誤會我和來福他們串通,我就讓她誤會。反正我第一次到她家時,她都不曾歡迎過我。我永遠是她不歡迎的人。
我也不會把這些事情告訴舅舅,舅娘。這是他們的家事。儘管清白是我自己的,但我不屑在他們那討回清白。
就是這個房間,我只進入過這房間三次,卻三次都讓我終生難忘。
當然也曾有甜蜜,但更多的卻是痛苦!
我拉着劉若萍跨出了這扇門。
我知道身後還有很多事要發生,關於來福,關於憶蘭的嫂子,憶蘭的哥哥,還有表妹娟子……
但紛紛繞繞與我無關!
我再也不會回來!
離開悅來賓館,我便和劉若萍分了手,儘管她極不放心極不情願。
我還若無其事的向她揮了揮手,露出對先前的事毫不在意的微笑。我想,我這一生從來沒有這樣瀟灑的跟一個人告別過。
我是不想讓她覺得過意不去,不想讓她覺得久別重逢,約我出來不但沒能盡歡,反而弄得不歡而散。
回到246,我依然如故,輕鬆平淡。
雪兒早已入睡。
但柔娜的冷漠中卻多了一絲痛苦。事實上自從她收到我和憶蘭的請貼,在家裡她的眼睛裡就時時出現這種痛苦。只是今晚這痛苦比以往要多一些。
她不時的盯着我的臉。
我想那裡一定紅腫得厲害,因爲那裡正火辣火辣的痛。奇怪,在這之前,我竟沒有覺得痛。
我還是那麼坦然輕鬆,我還什麼也沒發生似的對柔娜道了聲“晚安”。
然後我進了自己的臥室。
我做得太好了,儘管我好受傷好受傷,我卻能在她面前毫不當回事。
第二天,我依然去上班,依然在同事面前做好表帥,依然把臉上的傷不當回事。儘管那裡還明顯的紅腫着,而且還隱隱有些痛。
但公司裡卻和昨天有所不同,發生了些微妙的變化。
同事們一定誤會了我和憶蘭,都盯着我的臉竊竊的笑,似乎很快活,快活得像在笑一個被老婆欺負了的軟骨頭男人,輕鬆自然而又毫無半點惡意。
不過有人卻開始擔憂起來,他們不是在爲我擔憂,他們是在爲他們自己。他們怕我和憶蘭的婚事發生變故,而威脅他們對柔娜的追求。
最明顯的是劉一Lang。他依然有意無意的經過那長長的過道,有意無意的去看玻璃那邊柔娜冷豔的背影。但他沒有了這幾天掩飾不住的那份自信和喜悅。他眼神裡不時流露出來的黯然神色,像無聲的嘆息。
還有子鬱,老是偷偷的打量我和有意無意經過的劉一Lang。淡定的眼神裡又多了一絲憂鬱。
其實我的內心比他們還着急,只是我的着急,不像他們自尋煩惱。
憶蘭今天沒有來上班。
我昨天努力將自己置身事外,頭也沒回的走出了悅來賓館的那個房間。那時我還沒怎麼把憶蘭和這件事聯繫起來,今天憶蘭沒來上班,而且連一個電話也沒給我,我就再也不能對那一切無牽無掛了。
畢竟當事人除了鵑子,還有憶蘭的哥哥和她嫂子。
畢竟憶蘭在我心中,比鵑子重要。
下了班,我便匆匆的去憶蘭家。我想知道,在她的生活裡,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然而憶蘭打開門,看見是我時,卻對我吼道:“尋歡,你不是人,你可以負天下所有人,包括我,但你怎麼可以負我的嫂子。難道我沒對你說過,我嫂子多麼不幸?你怎麼可以串通你的表妹,把我哥哥從她身邊搶走?!”
她那麼激動,那麼憤怒,還絕情的道:“你走,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這突如其來的打擊,雖沒有讓我崩潰,卻讓我無法理解。
但我看見在她背後站着來福,我便一切都明白了。
又是來福,他的挑撥終於對憶蘭起作用了。
他對我瞪着一雙眼,一雙最是陰險毒辣,最是挑撥離間,最是輕侮譏諷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