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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果表現在臉上,我如果厲聲責問,胡總決不會被我對雪兒非同尋常的關愛感動,反而會極度懷疑,甚至會識破我和柔娜結婚的真正目的。

畢竟,他比我和柔娜更陰險,畢竟他千方百計也要把我和柔娜撮合在一起,決不是對柔娜和雪兒孤兒寡母有多同情,對我獨自漂泊異鄉有多憐憫,他只是有着不可告人的巨大陰謀。一個有陰謀的人,最容易對別人的言行舉止產生警覺。

我只好望着他,無論有多急切也不先開口,只心跳劇烈的等待他來告訴我雪兒的一切。

他看出了我的焦急,但沒看出我內心的矛盾,也許我真的做到了不讓那些破綻露出蛛絲馬跡。

他輕拍着我的肩,表現得那麼慈愛,安慰我道:“你放心,雪兒並沒大礙,不過是被劉一Lang刺激過度,暫時昏迷。只是近來她的身體遠不如從前,這次昏迷比從前嚴重些罷了。但醫生已給她吃了藥,她已沒有危險,只要好好的睡一覺就行了。不過這只是暫時的治療,要徹底的根除,還得去更好的醫院。過幾天,等雪兒身體有所恢復,我就送她去上海。在那邊有家很著名的醫院,我有位朋友在裡面工作,是這方面的專家。”

然後,他帶着我,走過那些繞來繞去的過道,在一間病房門前停下,對我道:“雪兒就在裡面睡得正香,柔娜正守在她身邊。你進去看看她們吧。柔娜不容易,此時特別需要你,畢竟你們已結爲夫妻,你要好好對她關切和愛撫……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他眯縫着眼睛,邪笑着轉身離去,好像今天的一切苦難都與他無關,對於他,反而是個特別美好的日子。

是的,他應該笑,畢竟他的陰謀已成功的邁出了第一步。

但他邪笑,又似乎不全是因爲這個,他那句“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分明就另含暗示。

我能懂他在暗示什麼,我也能懂他要我怎麼去關切和愛撫柔娜,我心竟砰砰的劇跳得厲害。只是這種劇跳跟先前有所不同,先前是擔驚受怕,此時,卻是激動,並有什麼在激盪膨脹。

我輕輕敲門的手竟有些顫抖,但我不應該這樣的,雪兒雖然已暫時沒有危險,柔娜畢竟已被驚嚇得心力交瘁。更何況,憶蘭生死未卜。我怎麼可以因胡總的暗示,想到那些東西,我怎麼可以對柔娜心懷不軌?

即使,這只是因爲愛,潛意識裡永遠也無法抹去的,渴望和柔娜兩情相悅、相濡以沫、廝守終生的愛。

我聽到柔娜在裡面輕輕走過來的聲音,我努力剋制自己,既不春心蕩漾,也不悲傷痛苦。

柔娜打開門,身上已不再是潔白的婚紗。我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脫下的,但無論是什麼時候,我都覺得她脫下得太早。

我心裡沒有怨恨,卻有些失落。老實說,雖然我和她的婚禮只是一場戲,但我曾有所幻覺,自己欺人的以爲她不是爲了雪兒,而是爲我穿上那婚紗的。我真的好喜歡她穿着婚紗的樣子。

她看見是我,絲毫沒有詫異,更沒有如秋痕般責怪我這麼晚纔到來,她只是望着我滿面塵土和鼻尖上已乾涸的血跡,十分心痛憐惜。她幾乎流出淚來,卻沒有哭出聲音,只是無聲的用潔白柔膩的手,爲我把塵土和血跡都輕輕擦拭乾淨。

我心裡忽然沒了失落和悲痛,只有感動,連憶蘭我都暫時遺忘。我眼裡有什麼在涌,我知道是淚,我沒讓它們流出來,也沒讓柔娜看見。我別過臉去,望向病牀上睡得正香的雪兒。

我有好多話想對柔娜說,有關雪兒,有關她。她真的不容易,需要我的關切和愛撫。但我的關切和愛撫,決不是胡總邪笑的那種。

我張了張嘴,卻如哽在喉,什麼也說不出。

但柔娜也不需要我說出,至少是此時不需要我說出,她做了個讓我別出聲的手勢,望了望牀上的雪兒,然後跨出門來,小心翼翼的關上門,輕輕拉着我的手離開。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怕我吵着雪兒了,我乖乖的跟着她走。並偷偷的拭了拭溼溼的眼睛。

我們相依走過那長長的過道,在拐角處一個僻靜的休息室停下。一路上,惹來無數豔羨的眼睛。他們只看到我們表面的幸福,他們永遠無法明白我們內心正痛苦着。

她望着我,忽然意識到什麼,鬆開拉着我的手,擔心的臉上竟漾起羞怯的紅霞。

剛纔,走過那長長的過道,面對那麼多雙豔羨的眼睛,她都不曾臉紅過,此時在這無人的休息室裡,她倒不好意思起來了。

雖然穿着冬裝,掩住了春色,但她胸部處的衣服還是那麼突出。我看到她高高的胸部在劇烈的起伏,她的心一定也稍有春意,如我輕敲病房門時那樣劇烈的跳着。

四周的靜寂,和我們兩個如此近的距離,讓她急促不安了。

但這是多麼不合時宜的事,在發生了這樣巨大的變故的特殊日子。雖然那些變故已成爲過去,雪兒已暫時安全。

不過她很快就從急促不安裡鎮定下來,望着我關切的柔聲問:“那個司機是不是惱怒你攔下了他的車子,不肯原諒你,對你動手了?”

她一定是因爲先前我滿面塵土,鼻尖上還有乾涸的血跡,才這樣以爲的。

她喚起了我內心的悲痛,那悲痛如潮一樣猛烈的上涌,我又想起憶蘭來。

但如花都把我看得那麼堅強那麼善良,認爲即使痛徹心扉,我也會獨自嚥下痛苦,我就算不在乎辜負她,我又怎麼可以辜負自己,把內心的痛苦告訴柔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