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原先的沈公館便正式易了主,幾個人一起幫忙,將原先父母、哥哥、奶奶用過的東西一併打包好,與餘莧商量了,一併鎖進了公館後頭的一間雜物間,至於傢什等大件類,沈雲慢心中多有不捨,因不肯變賣了,便仍放在公館裡。
餘莧亦是懶得去重新購置,便給了她一小筆錢,算做是租金,將來等沈雲慢有了錢購置新房時,大可以再將這些傢什搬走。
沈雲慢不料他竟會如此好說話,心中不免怔愣,又思量着人生已然到如此地步,便也不再多想,只將她與沈雲汀的衣裳都收拾了出來,又帶了一箱子父親常年看的書,還有厚厚的幾本關於釀酒製造之類的書,連着她父親這麼多年下來記的八本日記本,一同搬上了去往她舅舅家的車。
舅舅家離沈公館倒也並十分遠,坐車也不過半小時的車程。蔣含煙因考上了長沙的一所醫學院,開學在即,又有同學聚會要參加,又要答謝恩師,瞿南喬亦因青竹幫有事,便只將沈雲慢與沈雲汀送上了車,看着汽車搖塵而去,方朝餘莧點了點頭,各自去了。
等到了舅舅家,她舅娘笑着迎了出來,一把抱起了沈雲汀,“來啦。”她拍拍沈雲慢的肩,“往後舅孃家就是自己家。”
沈雲慢點點頭,“謝謝舅娘。”
舅舅家比起往常的沈公館來那自是極不上的,她舅舅趁着這亂世,南北倒騰些貨品,倒也保了一家子吃穿不愁。因房子並不多,沈雲慢與沈雲汀兩姐妹得了一個小房間,房內擺了一張牀、一張桌、兩條凳、一個櫃,便是全部的傢什了。
沈雲汀也不知是怎的,許是明白家道中落了的含義,也許是因着父母親人都不在了,小小年紀,變得異常的沉默,尤爲的依賴着沈雲慢,她走到哪裡,她便要跟到哪裡,似乎是怕丟了她一般。
沈雲慢呢,雖說是搬到了舅舅家,但是比起住在餘公館時,寄人籬下的感覺竟是相比從前更甚了,她舅娘並不是舅舅的原配,舅舅原是有個正房老婆的,後來也不知道是怎麼了,與她舅舅離了婚,舅舅的妾便成了現在的舅娘。
現在的舅娘出身並不好,言語總是帶了一股市井的俚味,大嗓門,說話含沙射影。她們姐妹倆剛搬過來的頭幾天,沈雲慢夜間看書看得有些晚了,其實也不過是十點,她舅娘便在外頭敲門,“很晚了,別看了,費電。白天怎麼不看?白天看多好,有天光。”
她在屋子裡頭叭的將燈拉滅了,與沈雲汀躺下睡,房間小,又是夏尾,連秋老虎都未過,正是熱的時候,她舅娘連個風扇都不給她,姐妹倆熱得一身汗,她只得邊迷迷糊糊的睡,邊握一把蒲扇替沈雲汀打扇。
又想着要重振家業,可是心中鬱郁不得法,她奶奶臨終前給她的那張方子她早已背熟了,背熟後便將那方子燒成了燒燼,現在日日早起要在心裡背一遍,晚上睡前,再又背一遍,倒是牢記於心了。
然則釀酒一事,從制曲到蒸谷,再到配曲,到典藏,再到出酒,無一不需要銀子,這些也都罷了,酒出來了,若是好,還得打開銷路來,沒有錢,那當真是寸步都難行,她要重振家業,還得想辦法再將從自己手中賣掉的沈公館給買回來。
這已經不僅僅是她奶奶的遺願,更是她在這一日一日的焦灼中形成的對未來的期盼。
她只得一步步來。不僅要賺錢,還得要認識人。說白了,便是兩個路子,錢路子,人路子。缺一不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