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去常九重天銷金的豪客都知道,眼下的九重天新來了一位曼妙美麗的女子。
這位女子被包裹在流光溢彩的衣裳裡,這衣裳將她那玲瓏的身段襯得愈發曼妙。她的每次嫋嫋登臺,都如同是閒亭信步一般,如入無人之境。
她戴了個副金色的蝴蝶面具,面具左眼處,用金絲縷縷,勾了妖嬈的桃花。
臺下的女人們見了那面具下那雙極具慵懶、嫵媚的眼,俱都嘟起了嘴,朝身邊的男人嘟啷一句:“故作姿態,真是矯情。”
那身邊的男人卻早已看呆了一眼,又見那臺上的女人輕豈貝齒,緩緩唱出那叫人心生無耐的歌: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君不見,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這曲子,卻是廖尚果在民國一十八年以北宋李之儀的詞《卜算子我住長江頭》譜的同名曲,此曲朗朗上口,叫人聽來又覺柔情蜜意,心生無限惆悵,早已傳唱了全中國。只是時下的舞廳裡大多流行西洋一類奢華迷離的歌曲,因而男人們在九重天裡聽到這歌尚是頭回。
此時這歌叫這女子緩緩唱來,她的聲音清郎中透了股慵懶,閒意中又含了份傷懷,男人們聽了,俱是覺得她緩緩唱的歌,似乎是朝自己個而唱。
又見她的那含恨的眼已經朝自己睃了過來,他的心便跳了起來,只當是她望向了自己,他的眼裡便含了股熱切。卻見她已經將她那雙清淡的眼又移開了,那一顆因着她那眼風而跳起來的心,便又跌了下去,真的是叫人又是傷心,又是期盼的。
可是那臺上的人一曲畢了,他還沒反應過來呢,已經一個轉身,在幕布落下前,擡手將頭上的那蝴蝶面具一摘,又順手朝臺下輕輕一揮。他還想看清楚她的臉呢,卻只見她的臉已經隱沒在那紅色的幕布裡,留在他腦中的最後一幕,便是她那嘴角的笑意了。
他還在發着愣呢,隨着衆人的哄叫聲中,那面具啪的一聲,已經落在了自己的懷裡。
他舉着那面具,發了半晌的呆,恍惚間聽到有人在說話:“先生,瑪麗亞小姐請您喝一杯,窯藏了四十年的拉菲,祝您在九重天愉快,先生。”
他尚糊里糊塗,他身旁的女人見他這樣失神,臉色已然垮了下來,拿手肘在他的腰上推了一把,他呀的一聲,這才方反應過來,緩緩喝了一口被那侍者放在他身旁小几上的酒,感覺那香酒在口中漫延,感嘆道:“真是香啊。”
他身旁的女人黑着一張臉,壓仰着嗓音問,“是誰香啊?是酒香,還是人香啊?”
他算是徹底清醒過來,朝女人一臉討好,“誰香,那也不及你香啊。”
女人這才轉黑爲笑,臉上放出光采來,臺後音隊已經演湊起了熱烈的康康舞曲,穿着火熱的紅舞衣的舞女涌了出來,在臺上熱情而奔放的舞蹈,女人朝男人使了使眼色,兩人便一起攜手下到舞池裡,隨着曲子跳起舞來。
沈雲慢在臺後彈鋼琴的時候,看到原本在臺上戴着面具唱歌的女人下臺前順手便將面罩給甩了,不禁覺得好笑。
這女人不是旁人,便是那日沈雲慢首次來這九重天彈琴給大老闆向先生聽時,和着她的琴聲在臺上跳舞的女人。
這女人自那日在向先生跟前樣露了一次臉後,顯然九重天內是做了要捧她的決心。向先生嫌她原本的藝名叫“紅牡丹”的俗氣,這個時節的人們,最是崇洋。李經理一思索,索性給她取了個外國女人的名字,叫“瑪麗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