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慢哪裡理會他們,戴着帽子蹭蹭蹭跑走了。
去給向老闆彈鋼琴?銀城裡誰不知道向老闆是這銀城乃至整個湖南數一數二的黑幫大佬?她一個弱質女流,光天化日上他的車?她可不傻。即便沈家落魄了,這種白白惹人話炳的事,她也斷斷是不會做的。
沈雲慢在傍晚炊煙裊裊時分,應沈老太太的要求,坐在鋼琴前彈了一首揚州的民歌。
這歌據沈老太太說是她母親,也就是沈雲慢的姥姥在世時會時常哼唱的一首小調,沈老太太的孃親是個可憐人,原是在南京討生活,後來被湘軍搶奪,碾轉被帶到湖南來。
沈老太太到現在還記得她母親坐在院子裡給她戴花兒時的情景,她母親嗓音極是細緻婉轉,在風輕日溫的春日裡,輕聲細細哼來,竟是叫沈老太太瞬時便溼潤了雙眼:
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
滿園花香香也香不過她;
奴有心採一朵戴,又怕來年不發芽;
好一朵金銀花,好一朵金銀花,
金銀花開好比勾兒牙;
……
沈雲慢手指跳動,跟着這樂聲,也哼了起來,當真是叫硬心腸之人也生出柔軟來。
沈公館裡的人此時只顧唱歌取樂,全然不知沈公館外不知何時停了一輛黑色的小轎車,車裡坐了箇中年男人,一身肅穆的掩在黃昏之中。
他靠在車坐上,微閉着眼,聽到沈公館裡的鋼琴樂聲如水般流淌過來,在這黃昏裡便似着了魔,有着那格外的魔力,叫人覺得自己整個都沉了下來,一如這即將沉寂下去的黃昏。
過了良久,他方說道:“走吧。”
“向先生不進去看一看那個小丫頭?”
“不去了。”
“那還要她嗎?”
“當然要,”向先生道,“琴彈得不錯,就是不知道會彈的曲目多不多,別客人要聽曲,她彈不出來,那也是糟,之前的那個琴師不就是?”
“那還是要聽她彈一彈。”
“嗯。”
“可是這小姑娘,似乎……”
“明天再來請,請她不動,就請老太太,我向家與她的前夫家也還有些淵源,想必這點面子,她總還是給的。”
那人道了聲是,見這向老闆閉着眼,便也不再說話。那車子在黃昏中疾駛而過,掃起了地上的落葉與塵土後,復又歸於平靜,彷彿就沒有來過一般。
沈公館是在第二天約摸十點鐘時分接到了向老闆的帖子,只道是請沈大小姐過府一聚,還請賞臉。
沈雲慢看到那裱了金字的帖子,氣得整個人都抖了起來,這個叫向老闆的,未免也忒張狂,竟然明目張膽下帖子來,她憑什麼要去彈琴給他聽?他以爲他是誰?
那會子她正收拾好了打算出門繼續找她的工作,看了那帖子後,順手便推回了那人的手裡:“我今天有事,跟琴行的老師都約好了,沒有時間去向老闆家,你請回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