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卻是更靈活了,瞬時便轉了一個極是輕快的曲調,在這曲調裡,蔣含煙被青竹幫的幾個手下簇擁着,緩緩從大門處行進來,沈雲慢微一擡頭,便見她蒼白卻美麗的臉上正帶着淚花,身上傷想是並未大好,走路仍有些力不從心一般,被她母親扶着,帶了一股倔強的,一步步行上臺來,行至瞿南喬跟前,臉上浮起一個笑。
瞿南喬定定望着他,她見他臉上無甚笑意,卻似乎是釋然,又似乎是痛楚,再一看,竟全然是平靜,一絲悲喜也無,只深深將她望着,她搖搖晃晃間,喘息着向是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臂:“南喬,怎麼了呀?”
瞿南喬將她整個環在懷裡,面向着衆人,點點頭,“謝謝諸位捧場……”
身後熱烈的琴聲響起,瞬時便被熱情的觀衆們的掌聲所掩蓋。
十九、
沈雲慢是待散場後換了衣服,出得九重天的側門來,正值夏夜,涼風習習。她緊繃着一張臉,到了九重天門口,招手便欲叫一輛黃包車,被張力張量跟在後頭喊道,“小姐,我們開了車來,我們送您……”
“不用了。”沈雲慢道,“我今晚不回瞿公館,我去聚香居睡。”
兩人面色一變,“什麼?小姐,你……”
“怎麼了?”沈雲慢臉色亦是一冷,猛的轉過頭來,怒道,“我去哪裡,在哪裡睡,要你們兩個管?你們兩個是平日閒着沒事幹是不是?天天跟着我,跟着我有肉吃啊?想死啊?”
這兩兄弟見她發怒了,一時面面相覷,只當是她因爲瞿南喬突然宣佈要與蔣含煙訂婚的事,牽怒於他兩人,一時不禁也有些訕訕,又想起往日瞿南喬對他們再三交待,要善待於她,此時被她這樣蹌,只是有苦難言,低聲道,“不是,小姐,您別誤會,我們是怕你危險,這大晚上的……”
“少羅嗦。”沈雲慢哪裡理會他們,手一揮,怒聲道,“你今天敢攔我試一試!”
兩人還待說,便聽得遠處有兩聲汽笛聲響起,一回頭,便見遠處停了輛車,夜色下,影影簇簇間,似乎是瞿南喬的車,兩兄弟見了,對視一眼,張力便留在原地,張量急急跑過去,向着車裡的人耳語了幾句,不一刻,又跑了回來,說道,“二爺說隨便,
小姐要去的話,我們可以送您去,不想我們送的話,就算了。”
沈雲慢身形微微一晃,咬了咬嘴脣,隨即哼笑了一聲,略帶了股虛張聲似一般,“誰要你們送,我自己沒有腳麼,要你們送,我自己去,你們回去!”
兩兄弟便點點頭,走出了兩步,又回過頭來,說道,“那小姐,你自己小心些。”
她心知這兄弟倆非是壞人,這段時間以來,雖是日日監視於她,卻對她倒也頗多照顧,此時突然說無需再跟着她了,一時間竟然倒偌有所失一般,擡腕看一看錶,時針已是指向了凌晨十二點三十,離她大哥約定的時間已是不遠,當即也顧不得思考這許多了,點點頭,“嗯”了一聲,“你們去吧。”
便欲上那兩黃包車去,又聽得遠處響了兩聲汽笛聲,有人喊他:“雲慢。”
是瑪麗亞在叫她,她一回頭,便見她正朝自己招着手,高聲道,“怎麼了?怎麼要坐黃包車回去?”
“我去聚香居呢。”沈雲慢道。
“去聚香居幹什麼?”她問。
“有些事。”她回答,“回去看看賬。”
“那正好,一起去,我去拿壺酒喝。”瑪麗亞手一擡,“過來,上車,送你去。”
她歉意的朝那黃包車司機點點頭,便就快步上了瑪麗亞的車。
一上到車,車子啓動,裝做不經意朝後頭掃了一眼,哪裡還有瞿南喬的影子,自失的笑一笑,搖搖頭,事已至此,多思何益?
又想起她大哥來,今天若非如此,只怕還脫不得身,只是變成一個這樣的結果,倒當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她無論如何也都不曾想過,瞿南喬竟當真要娶蔣含煙?
她自嘲的笑了一笑,現如今,他們二人結不結婚,與自己又有何干?
只希望她哥哥此翻救人順利纔好。
當下雙手合十,皺着眉頭,唸了幾句“佛祖保佑,保佑…….”
一邊的瑪麗亞忍不住撲一聲就笑了出來,“你這是幹什麼?該不會是請佛祖保佑蔣含煙過不了今晚吧?”
她聞言一怔,放下手,笑了一笑,“我還不至於惡毒成這樣,她的生生死死,關我什麼事。”
“真不關你事?”
瑪麗亞湊到她跟前。
“那當然。”她望着車外,車子已經拐了彎,將好這段路上沒有路燈,車內便暗了下來,兩人一同坐在後頭,在黑暗裡笑了一笑,“跟我能有什麼關係?”
“今天這瞿二爺可是當着大家的面宣佈要和蔣含煙訂婚了,你就一點想法都沒有?”
“我能有什麼想法。我現在就一個想法。”
“什麼?還想着殺了他,爲你父母報仇的事?”
“這個想法一直都有啊。不過現在最想的,還是好好回聚香居,睡上一覺。”
瑪麗亞就“嗤”的笑了一聲,正欲說話,好好的,跑到聚香居去睡?真生他的氣了?”
“我生氣?”她冷笑道,“我會生他的氣?開玩笑。我只是沒臉,怎麼好意思還住在他們家?我是死都要搬出來的。”
“你喲。”瑪麗亞無耐搖頭,“你就是隻鴨子,嘴硬得很。”
車外便又亮了起來,眼見着外頭的景緻有些不對勁,也未反應過來,只說道,“我看你到時時候哭不哭。”
“我有什麼好哭的?”沈雲慢道,“你看現在,他忙着娶蔣含煙,我的事可就沒心思管了,蔣家有錢啊,麻石街上的店鋪不下十家,他娶了她,不是正好麼?他一直都想着出人頭地,有了蔣家的幫助,想必......”她就停了下來,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瑪麗亞頭一偏,“什麼?”
“想必他就能更有錢啦。”沈雲慢笑道,“我呢,正好可以藉此機會,從他瞿公館裡搬出來。”
“搬出來?”瑪麗亞道,“你別忘了,你今天自己是跑出來了,雲汀呢?你把她還放在瞿公館呢。”
“呀。”她驚呼一聲,這纔想起沈雲汀來,今天一心只想着如何才能留在聚香居睡一晚,以助她哥哥救人,因而才故意與他大吵一架,藉以賭氣去聚香居睡一晚,可着實是將沈雲汀忘在腦後了。
她思索良久,方喃喃道,“雲汀不會有事。他想在雲汀心裡樹立一個高大、優雅、善良的形像,不會對雲汀怎麼樣的。而且還有許姨呢,許姨不會叫他傷害雲汀。”話音畢了,又咦了一聲,“今天走的這條路,怎麼走的好像跟白天的不一樣啊?是因爲晚上的緣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