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浪從不懷疑鬥宿的戰鬥力,在過去的幾百萬年裡,鬥木獬始終都是北方七宿中最強的一個,除卻畢程,他甚至是二十八宿中最強的一個。
可絕對的實力有的時候並不代表絕對的勝利,就像有人擁有無與倫比的演奏技巧,卻在音樂天賦上永遠比對手略遜一籌。
耿立武的戰鬥天賦太好了,而且他對鬥宿也太熟悉了。你來我往,雙方交手了幾十回合,耿立武總能準確的判斷出鬥宿的下一步行動,而且總是在第一時間給予最有力的反擊。
鬥宿折損了幾十名戰士,而且這些戰士都是高超法力的精銳力量,奎浪想幫忙,但他不想傷害鬥宿的自尊,他更不想加入這場可怕的戰鬥,雙方的法術都在針對對手的靈魂,任何一點閃失都可能讓自己在無聲無息的情況下送命。
然而更可怕的是,耿立武不僅能判斷出鬥宿的意圖,甚至能判斷出鬥宿的整個作戰計劃。
“這裡駐紮着多少人馬?”耿立武對遊霄道。
遊霄思忖片刻道:“大概兩千上下。”
耿立武道:“兩千人換四千,你覺得值不值得?”
遊霄道:“你……是什麼意思?這裡駐軍不是都已經……”
“他們還活着,而且做好了戰鬥準備,”耿立武道,“如果有他們做牽制,我們絕對全身而退的把握。”
遊霄道:“他們真的還活着麼?”
耿立武道:“現在輪到你來做決斷了,我們可以和敵軍血戰到底,可如果西方的騎兵在這裡的話,我們的勝算不高。如果你願意犧牲這裡的兩千駐軍拖住敵人,我可以帶着這裡的人馬順利脫身,還能探出敵軍的戰術部署……”
沒等耿立武說完,遊霄從懷裡掏出了號炮。她相信耿立武的判斷,甚至比肖敏更加堅決。隨着一聲炮響,十幾分鍾後,堂庭鎮的駐軍衝了過來。
這次奎浪不能再猶豫了,他帶領埋伏在附近的騎兵,衝到了街上。
令人窒息的惡戰持續了整整一個下午,騎兵雖然佔據着絕對優勢,但耿立武利用地形不斷變換陣法,最終將戰鬥拖到了黃昏。
結果和他預期的一樣,兩千駐軍幾乎全部陣亡,而他帶領着剩下的四千人馬成功逃離了堂庭鎮。
這樣的結果顯然不是鬥宿所能接受的,他利用冥界特有的傳音法傳訊給女宿,女宿在接到命令後,用她的獨門絕技在半途攔截耿立武。
沒有戰鬥,甚至沒有看到敵軍的樣子,耿立武率軍一路飛奔,直到夜幕降臨才發現了異常。
“不對,這裡和我們來的時候不太一樣。”耿立武收住了繮繩,警惕的看着四周,總覺得眼前的景緻有一種無法形容的陌生。
“沒什麼不一樣的,”遊霄道,“這條路我走過很多次,絕對不會走錯。”
“你看那棵樹,”耿立武指着路邊的一棵枯樹道,“我記得這棵樹上應該還有幾片葉子,現在徹底禿了。”
“你看錯了吧?”遊霄道,“樹根都被燒焦了,哪還來的葉子?”
“不對,我記得有葉子,不是枯葉,是新葉,”耿立武道,“這裡太荒涼了,這條道路不該這麼死氣沉沉。”
遊霄道:“來的時候我已經注意到了,這條山路發生過火災,的確是有點……”
“不可能,不可能一點生氣都沒有,”耿立武用力的吸氣,似乎聞到了什麼味道,“太熟悉了,太熟悉了……”
說話間,將士們一直在急速前進,已經把他們兩個甩在了後面。
“別疑神疑鬼了,西邊的戰馬比我們要快,敵軍一會就要追上來了。”
“告訴將士們別跑了,”耿立武道,“我們被困住了。”
遊霄急道:“你到底怎麼了?再有幾公里就到市區了!”
耿立武道:“我們到不了市區,這是女士蝠的迷魂陣,專門用來困住地獄裡的亡靈,我們在原地打轉,這樣下去只會白白消耗體力。”
遊霄聞言一怔,轉而下達了停止行軍的命令。有幾名校尉上前詢問原因,遊霄拔出長劍,喝道:“再敢多言者,軍法從事。”
耿立武騎着戰馬原地打轉,口中唸唸有詞道:“好啊,好啊,有段還是那麼精緻,竟然找不到一點破綻……”
看着耿立武緊張而激動的神情,將士們面面相覷,都以爲他精神出了問題。只有遊霄的表情很堅定,她對耿立武的信任沒有絲毫改變。
馬蹄聲漸漸響起,將士們一片騷動,如此整齊的蹄聲,只屬於西方最兇悍的騎兵。沒有人願意和他們正面交手,尤其不願在這平坦的山道上。
耿立武依舊在指東指西,自言自語,幾名校尉再次提醒遊霄,情況已經到了萬分危急的境地,可遊霄沒有下達的行軍的命令,而是讓將士們做好戰鬥準備。
在原地等待作戰顯然不是明智的選擇,以西方騎兵的實力,只需要一次衝鋒就可以將他們徹底擊潰,所有人都把希望寄託在了耿立武身上,而隨着敵軍漸漸迫近,耿立武的也慢慢平靜了下來。
他看着遊霄,輕聲道:“你信任我麼?”
遊霄點點頭道:“我信任你。”
耿立武道:“有多信任?”
遊霄道:“只要我還活着,就不會對你有任何懷疑。”
耿立武道:“要是我讓你去死呢?”
遊霄沉默片刻道:“你想讓我爲你拖住敵軍?”
耿立武搖搖頭道:“不,我想讓你從這裡跳下去!”
他指着山道旁的懸崖,夜色之下,深不見底。
“帶着所有人跳下去,”耿立武道,“這是唯一的機會。”
沒等遊霄開口,一名校尉喊道:“真他麼瘋了,憑什麼跟着瘋子出來送死,弟兄們,我們走!”
校尉帶着幾百名騎兵逃走了,又有幾名校尉跟着離開了,遊霄剛想去追,卻被耿立武攔住了。
“這裡是地獄,只有想要生存的人才有資格活下來,跳吧,帶着大家跳吧,這是生存的唯一機會。”
很多人已經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動,甚至看見了敵軍的身影,耿立武咬破了手指,一邊吮吸着鮮血,一邊唸誦着咒語,奇蹟發生了,敵軍的馬蹄聲變小了,準確的說,他們調轉了方向。
“看到了吧,這裡是地獄,他們以爲在靠近,實際在遠離,方向在這裡沒有任何意義,”耿立武道,“我可以再拖住他們一小會,趕緊跳下去,快跳啊!”
一名校尉上前道:“我看宗伯大人的心智可能出了些問題,不如我們……”
話沒說完,卻聽遊霄大喝一聲道:“不想死的,跟我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