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的東西?”陸承靄對這些紡織品不是太瞭解,如果是成塊或者再大一點,他可能懂的,但是就只有這一根,他也要找人去驗證一下。
但是沈蘊卿不用,這些都是宮廷的絲織品,她有時候會把它們拆分開來,甚至用在繡東西上,自然認得。
“是的,宮中的紅綃絲。”沈蘊卿的眼睛沒有移動直直的看着手中的東西,半天才肯定的點頭。
“這說明了什麼?”陸承靄緊跟着問道,想聽聽沈蘊卿的想法。
沈蘊卿接着道:“紅綃絲,不是一般人可以用的,必須是嬪位以上的品級,或者是王爺皇子纔可以用。但是這種絲綢不是什麼名貴的絲綢,應該哪個宮中也有一些。但是……”
她伸手指了指那個人的另一隻手接着道:“那個手上有細微的劃痕,看情況是在他死之前剛剛弄上的。我在想,當時他將中在胳膊的鏢給拔了下來,窩在手中,結果後來發現可能不是他想的那樣簡單,因爲那鏢裡含了麻醉成分,無意識的換到了這隻手,只是緊緊的攥着,後來那人想取走證物,結果卻沒有注意到,因爲死者的指尖沒有修剪的原因,將鏢頭上綴着的紅綃絲帶了一根下來。”
聽到沈蘊卿的回答,陸承靄贊肯的點點頭,略有所思道:“這是有預謀的,或者是與上次要傷害曾皙母子的是一夥人,只是後來發現打掃驚蛇,我們有了防備,才一直在外面徘徊,正好趕上曾皙出門,他們早就料到,當街與暗衛搏鬥是會暴露什麼,就設計了這種浸了麻醉的毒鏢。再然後,就是將他殺死,劫持了曾皙。”
陸承靄分析完後,看着沈蘊卿,見她也是讚許的點了點頭,纔開口道:“曾皙母子的仇人是誰呢?”
有風從開着的門口吹進來,讓那燭光明暗不定起來,映的一衆人的臉都顯得晦暗,只有沈蘊卿那雙鳳眸似乎被什麼給點燃了一樣,有着火把般的光亮。
她輕輕的開啓了櫻桃紅脣,有着一種篤定:“這件事情,我想應該問問曾皙的母親,元大嬸,纔是最主要的。”
陸承靄聽到這裡,側頭看着按理說應該在深宮大宅中安享青春的少女,頭頭是道的分析着這些事情。
然後才道:“此事必然與宮中有關係。”
“是的,我想能解釋了這件事情的人只有元大嬸了。”沈蘊卿再一次看了那個侍衛一眼,緩步走出了屋子,站在院子中呼吸着外面涼涼的空氣,看着漫天的越發明亮的星子,半天才對着後面的人吩咐道:“好好安葬了他吧,然後看看給他的家人最好的補償。”
“是。”後面有人點頭。
陸承靄看着侍從遠去的背影,知道此刻沈蘊卿的心中疼惜着那位暗衛,開口道:“我有時候很奇怪,你明明是一個雷厲風行的女子,卻有時候很感傷這些人的逝去。”
“是嗎?你在變相說我狠辣嗎?”沈蘊卿側眸看着他,淡淡的問道。
“不是,你的狠辣更多的時候是針對敵人,所以你的敵人有時候會害怕你,畏懼你。但是我看到的則是你心裡不曾對人敞開的那一面柔弱,所以,這樣的矛盾點,讓我覺得,幸好是我和你是朋友,而不是敵人。”
“這算是你的慶辛了?”沈蘊卿目光飄過漫天星斗。
“自然是慶幸無比了。”陸承靄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彷彿他撿到了世間最珍貴的寶貝。
沈蘊卿沒有在說話,而是向外面走去,陸承靄緊緊跟上,吩咐人道:“回青魚巷。”
夜色掩映中,馬車只是停到了青魚巷外,陸承靄就揮手讓馬車不再前行,沈蘊卿微微的一頓,聽到陸承靄的聲音在外面響起:“有人跟蹤我們。”
沈蘊卿一秉,腦子在快速的轉動起來,緊接着聽到陸承靄的聲音再次響起:“走吧。”
馬車接着駛進了巷子當中,停在了那扇大門面前。
沈蘊卿下車,扶着他的陸承靄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話語道:“已經讓人去了。”
“跟蹤我們多久了?”沈蘊卿有點不明白。
陸承靄接着道:“似乎在我們來到青魚巷就開始了,但是沒有跟着我們出去,所以當時並沒有在意,只是我們回來了還在,就不得不思考一下了。”
“你是說,他只是在這青魚巷的門口?”
“看樣子應該是。”
兩個人的話音剛落,同時似乎都想到了什麼,彼此望着彼此,心中一片明瞭,一同開口道:“他們的目的是引出我們來。”
沉默了一會兒,兩個人才明白,這次將曾皙抓起來,只不過是想看看她們究竟是什麼人罷了。
如此雕蟲小技,就是知道又如何。但是他們兩個又同時想到一個問題,那就是,會不會接下來用曾皙在來要求什麼呢?
而曾皙沒有回家的事情,是元大嬸先發現的,如果……
兩個人越發知道這次事情的關鍵點必定在元大嬸的身上,加快了步伐,來到了前廳。
燭光重重,紅醉與青岫見他們兩個回來,都紛紛的迎上前去。沈蘊卿對着她們點頭後,緩緩的走進了前廳中,目光落在元大嬸的身上。
元大嬸感覺到沈蘊卿的目光中含着異樣,開口道:“沈小姐,可有什麼收穫嗎?”
誰知沈蘊卿答非所問:“元大嬸,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可否到書房一敘。”
元大嬸微微的呆滯了一下,接着點頭道:“好。”
然後在人的攙扶下,一路來到了曾皙的書房中,沈蘊卿邁進書房,看到這裡簡單的擺設也透出一股子書生味道,那書桌上還有早上寫過的字跡,彷彿曾皙此刻就在這裡,沒有被人綁架的事情發生。
揮揮手,讓閒雜人等出去。紅醉與青岫不明所以,哪裡肯,倒是陸承靄在一旁道:“小姐有話要與元大嬸說。”
沈蘊卿給了紅醉與青岫一個篤定的眼神,又見陸承靄不太放在心上,知道是沒有危險,才齊齊退了出來。
隨着書房的門被關上,屋子一下子安靜了好些,連那燭臺上的燈火都跟着落寞了起來。
沈蘊卿的手滑過那些已經幹了還帶着墨香的紙,緩緩得道:“元大嬸,我覺得這次你可以和我說說心裡話了。”
元大嬸一愣:“我不知道小姐說的是什麼意思?”
“元大嬸要是不知道,那我更不知道該怎麼救曾皙了。但是有一點我卻清晰的知道,曾皙是個人才,我喜歡他的才氣,但是這種人纔不是只有曾皙一個人。可對於你元大嬸來說,曾皙是你僅有的唯一的兒子!”說着,她輕輕的離開了那張書桌,緩緩的走到元大嬸的面前。
看着這位雖然有點蒼老但還是能看出昔日容顏的婦人道:“如果元大嬸,對於我這麼誠意的幫助都不肯,那我就此離開這裡,剩下的日子,曾皙要是能如你所想的回來,那我祝福你們。”
說完,擡腳就要往外走,隨着沈蘊卿腳步的挪動,元大嬸聽到了自己強烈的心跳,與矛盾的衝擊,她的眼圈已經開始泛紅,忍不住有淚開始滑落。
而沈蘊卿根本就沒有停止她繼續前行的腳步,當她的手放在門上的那一刻,只聽身後傳來一聲哽咽:“沈小姐,只有你能救我們了。”
長舒了一口氣,讓它消失在自己的口中,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沈蘊卿緩緩的轉身,用那明亮如星子的眼睛望向元大嬸。
身子輕盈的挪了回來,在她的對面端正安穩的坐下,點頭道:“既然我能救你一次,就可以救你們第二次,你有什麼話只管說,如此藏着掖着,只會讓你們越陷越深的。”
那元大嬸此刻早已滿臉淚痕,喃喃自語道:“那就麻煩沈小姐,坐下請聽我說一段往事吧。二十六年,我是隨州同知元稟朝的女兒,名字叫元小雅,那年我剛剛滿了十八,嫁給了波寧州的知州曾範,第二年就生了一個女兒,後來又懷了曾皙。可就是那年,因爲我的丈夫曾範不懂圓滑,得罪了他的上級,當時的知府張左業。因爲張左業貪污受賄,曾範看不顧就把此事上報給了朝廷。誰知那張左業,朝中有人,暫時將此事壓下去後,就誣陷我的夫君,說他強姦民女,把他關進了大牢之中,而我的父親看不慣,屢次找人,被張左業以徇私舞弊的罪名給下了大獄。因爲父親年齡太大,經不起折磨,最後死在獄中。張左業似乎還不肯放過我的夫君,最後給他判了死罪。我一個婦人奔走相告無門,只得看着自己的夫君與老父親雙雙慘死。而張左業後來因爲其他的事情,被人告了下來,誰知卻又進了京都,從侍中做起,三年前一路升到了尚書。我攜着孩子,一路跟着來了京都,就是想找到地方,訴說當年的冤情,可是看到希望越來越渺茫,只得安心的撫養曾皙,希望他有朝一日能爲父申冤。”元大嬸頓了一下,接着道:“卻不曾想到,我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曾皙雖然好學,但奈何世道不濟,就有了後來與你們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