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絳雪就這麼拉扯着花阡陌上了畫舫。
等畫舫開出去時,花阡陌才把周圍打量一圈,外表看上去精緻典雅的畫舫竟然深藏不露,且不說四壁懸掛着早已成絕筆的墨寶,也不說十金一寸月白紗朧,單單是紫檀桌上那以冰塊鎮着的冷玉壺也是無價之寶,她精通醫理,只看一眼便知那冷玉壺就是古書上記載冬夏恆冷的崑崙冰玉——江南已近七月,這畫舫飄在湖面上理應溼熱,此刻卻涼爽安穩,自然是中間那天青色大瓷碗裡的冰塊之效。
只是,要在如此高溫的江南取冰談何容易?
何況是這美輪美奐的畫舫?
何況是那隻崑崙冰玉壺?
又何況是那女子手腕上的通靈玉鐲和身上看似素雅,實則連宮闈中都少見的冰綢縐紗?
那麼,她到底是誰?
疑問並沒有糾結太久,身邊那隻好像沒有骨頭的狐狸就這麼懶洋洋斜靠在軟榻上,向對面跪坐的女子微微一笑:“好久不見了,沈夫人。”
沈?
……難道是——
花阡陌美眸一動,是她……沈歡顏,南晉第一富豪沈家嫡親長女,也是如今四大世家白家家主白若溪的夫人。
沈歡顏跪坐在下,聽了夜絳雪的稱謂,眼底流過一絲笑意,俯身跪拜,“臣妾參見陛下。”
夜絳雪含笑不語,歪着頭見她發上白玉鳳釵,上面攢着珍珠爲花瓣,金珠爲花蕊,打眼看去,便覺得……像是爲人戴孝一般。
即使沒有得到夜絳雪首肯,沈歡顏還是擡起頭來,泰然自若的輕輕一笑:“陛下來此,相爺可知?”
“他啊……”夜絳雪淡淡一笑,雖然笑彎了明眸,卻也疏離冷淡:“朕的事情,何須他知?”
花阡陌臉色不變,心裡卻因爲她這八個字忐忑不安。
沈歡顏垂眸,自瓷碗中拿起玉壺,又以金鉗在冰裡夾出三隻玉杯,動作優雅安靜,一絲不苟。
花阡陌沉默地看着沈歡顏手持錦布托着玉壺中,從裡面傾出的涼茶倒進杯中,躬身放在夜絳雪身前,又倒了一杯,給了花阡陌,同時笑問道:“這位該是相爺的義妹,一個月前到杭州的時候我沒有能盡地主之誼,請小姐不要見怪。”
“無妨,沈夫人客氣了。”花阡陌柔聲說道,一點也不意外自己還算保密的行程被沈歡顏一語點破,在江南,本就是沈歡顏與風寡一暗一明的天下。
沈歡顏同樣爲自己倒了一杯,又把玉壺放進冰塊中,這一番動作下來,她已然有了應付之策,她安安靜靜的跪坐原處,菱脣輕啓,慢慢說道:“相爺坐鎮江南,陛下又御駕親臨,臣妾不敢罔測君心,既然是陛下約見臣妾,有何吩咐,陛下請直言不諱。”
夜絳雪端起茶杯,小小抿了一口,立時脣齒留香,然後又咕咚咕咚……生生把千金難求的雪頂銀針當成白開水,喝得沈歡顏心疼萬分,喝得花阡陌無語望天,一杯茶喝完,她抹了抹嘴脣,長舒一口氣後,輕盈盈地笑:“簡單來說,我來只有三個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