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臨城下

兵臨城下

京師城下,我遙望着高高的城樓,心很是感慨。 ..

曾經熟悉的地方,近在咫尺,卻又隔着雄偉的城牆,原本只是數十步的路程,此刻卻如同天涯遙遠。

雅的行爲一反常態,從最初的征戰到現在的鎖城,或許她也沒想到我會聯合諸國,更沒想到沈寒蒔的號召力,會讓“澤蘭”勇士沒有抵抗的心,更沒有想到青籬**聯手放出的消息讓她的地位岌岌可危。

連我,都要感慨上天對我的眷顧,一樁樁一件件,都是他人在替我鋪平着道路。這最後一戰,必須由我自己親自完成。

雅的野心太大,想要吞併整個天下,四處征戰之下,兵線拉的太長,“澤蘭”縱然有數十萬大軍,征戰之後的控制,卻是需要太多兵力鎮守。一城兩城或許可以,數十城之後,弊端就顯現了出來。

被她打下的城池人心不穩,更對“澤蘭”有着仇恨的心。若是雅滿足於現狀步步蠶食,只怕她的領地早已經擴張到無法撼動,可惜她太急了。

一城之下,馬上征戰下一城,太過於容易被佔領的城池,讓她心沒有了顧忌,甚至好大喜功地連連出兵,最終變成了洪水一場,襲來時洶涌,退去時猛烈,最終沒能徹底淹沒。

沒能徹底佔領,卻成了衆矢之的,也成就了我聯合之下衆國的響應,最終將自己陷入了孤立無援的狀態。

“澤蘭”是強大的,可惜好虎架不住羣狼。當沈寒蒔開始直逼京師時,她那些遠征的將士甚至來不及趕回救援。

也不可能來得及了,畢竟各國此刻的任務,就是阻攔下所有“澤蘭”回援的士兵,如今京師空虛,她被我活生生地困在了京城。

我的心是激盪的,急切的。時至今日,我始終未見到過雅,這百年的仇恨在我心,已經燃燒的太旺盛了。

我看着城樓之上,那飄蕩激烈的旗幟,卻始終不見她的身影。

沈寒蒔在我的身邊,“你似乎按捺不住了。”

在沒有到這裡之前,我以爲我的心緒不會激動,我以爲我能冷靜地面對一切,但當我看到京師近在眼前的時候,我發現我的心跳,急促的像是要從胸跳出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強笑了下,“我還是不夠冷靜。”

“可現在必須要你冷靜。”沈寒蒔的目光指着前方的城樓,“如何定奪,要你做決斷。”

我點點頭,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現在,是攻、是困,都在我一句話之間。

縱然心再是仇恨滿懷,縱然恨不能此刻化身爲箭直入城,找到雅的所在,我都必須冷靜,不容許有半分錯漏。

“寒蒔,傳令安營,圍城。”當我的心冷靜之後,我開口說出幾個字。

再看身邊的沈寒蒔,他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看上去是遵從了我的命令,眼神裡卻有着讚許。

他有自己的想法,但他始終在等着我的意見,當我說出這個決定的時候,他開心沒有衝動,沒有因爲仇恨而矇蔽了雙眼。

“末將這就傳令……”他的聲音忽然僵了下,眼神一窒,但是很快就低下了頭,將話說完。

這個小小的動作逃不過我的眼神,我很快地明白了什麼,眼神瞬間擡了起來。

城樓之上,一道身影格外搶眼。

金色衣衫隨風飄蕩,冷酷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在我擡起眼的時候,兩人的視線對撞。

雅!!!

殺氣,蔓延。

我好不容易壓制下來的衝動,就因爲這身影的出現,又躁動了起來。

“你終於出現了。”我還沒開口,雅的聲音已遠遠傳來,冷寒無情的聲音裡是滿滿的倨傲,“你這個低賤的野種,第一次被人揭穿後依然賊心不死,居然敢造反想要謀奪我的天下,上一次你不會成功,這一次你依然不會成功。”

這話的話,唯有我能聽懂。

她對權利對地位的心,已經到了矇蔽一切的地位,所謂天族族長女兒的身份,讓她的心徹底被矇蔽,再也無法挽救。

“在你眼,除了你自己,所有人都是低賤的,所有人都是卑微的,所有人都活該被奴役的,是嗎?”我冷然開口,看她的眼神猶如看着一個瘋子。

無可救藥的人!

“是!”她毫不猶如地開口,“上天給了我身份,就代表我是上天選擇的人,任何想要謀奪我地位的人,都是叛亂之徒。”

她的手擡起,遙遙地指着我,“你們看,這就是讓我們‘澤蘭’陷入危險境地的人,這就是貪圖皇位不惜讓大家生靈塗炭的人,‘澤蘭’的將士們,你們是否願意拼死爲國?”

她的身邊,將士們發出巨大的吼聲,“殺叛黨,清餘孽,絕不容他人踐踏‘澤蘭’國土!”

城頭之上,箭簇明亮,弓如滿月,遙遙地指着我們。

殺氣震天,豪情萬丈,那是“澤蘭”的將士,爲了保衛京師而誓死的決心。

我低估了雅的能力,也低估了雅的掌控力,這一路的高歌猛進讓我以爲她已經徹底失去了軍心,我卻忘記了皇城最貼身的護衛隊。

他們認定了雅,認定了忠心爲國,幾乎不可改變。

我看向沈寒蒔,在他眼看到了同樣的無奈,同樣的掙扎,同樣的心痛。

悶着胸口,無法抉擇的痛。

“如果這反賊要謀奪我們‘澤蘭’京師,我們應該怎麼樣?”雅的聲音大吼着。

“殺!!!”

“殺!!!”

“殺!!!”

震天的吼聲,是無悔,是決絕。

“面對這反賊的進攻,我們應該怎麼做?”

“誓死爲國!!!”

“血染城頭,絕不後退!!!”

“你們面對着的,是昔日你們的將領,叛徒沈寒蒔,你們應該怎麼做?”

“保衛國土,誓殺叛徒!!!”

我知道,他們認定了雅,這個思想無法改變,我不能、沈寒蒔也不能,我們是他們眼最大的敵人,叛徒和反賊。

雅驕傲地擡起手腕,遙指着我,“我告訴你,你的想法永遠不會實現,你要謀奪我的一切,絕不可能。我這‘澤蘭’滿國上下,這京師數十萬軍民,都會爲國而以命相拼。”

即便如此遙遠,我也能看到她眼的瘋狂。她在告訴我,如果我想要和她爭這天下,除非我屠城,血洗“澤蘭”。

她就是輸,也會帶着整個“澤蘭”陪葬。

而我天族的使命,是保衛人間安寧,是守護和平,是不要人間起征戰烽煙,我要用這種方法去贏,就違背了我的使命。

我的目的她一直都很清楚,她就是要我一世不得安寧,要我無法做到自己的使命,要我揹負着永遠的內疚。

百姓生死在她眼猶如螻蟻,但我不是。

我聽到了身後的騷動,我知道沈寒蒔這一路收攏的“澤蘭”部隊,多少人的父母子女都在京師城。

一個城外,一個城內,如果我強攻,第一個動盪的就是我的軍心。

雅的嘴角邊,是冷酷的笑,猶如地獄的魔魂,充滿寒意。

我的視線,捕捉到她身邊一縷淺淡的身影,若不是那身豔麗的衣衫和奇異的打扮,他的存在幾乎已不讓人察覺到。

不是因爲不說話而讓人察覺不到,是因爲氣息。

很淡的氣息,就像一個人,如果氣息強大,活力四射,即便不說話,也不會讓人忽略。但是他的氣息,就像一抹幽魂,即便衣衫豔麗的奪目,也讓人感覺不到他的生氣。

他的眼眸,空洞地看着城樓之下,看着我。

那雙曾經明媚無雙的眼眸,毫無感情。就算是看着我,也不過是木然地一轉,滑了過去。

沒有任何停留,也沒有任何感情。

“忘憂兒!”在我不經意間,這三個字就從脣邊飄了出來。

雅聽不到我的話,卻能看到我嘴脣的蠕動,這一刻,她悄然地轉過臉,看着身邊的男子。

她看到了他的面無表情,看到了他對我的視若無睹。雅笑了,用力地抓上他的手,將兩人相扣的手腕有意無意地擡了起來。

她在告訴我,她的一切我都別想得到,她的地位、她的身份、她的……男人。

幾乎是同時,我的手也被緊緊握住,無聲地擡起。

這個人,是沈寒蒔。他在宣告他的堅定,他的守護,他的愛戀。

就算如此,忘憂還是沒有任何表情,不驚不喜、不怒不笑。然後慢慢地、慢慢地將手從雅的鉗制抽了出來,轉身離去。

城頭很遠,他的身影只是一晃就消失了在我的視線,想要多看一眼背影,也是不能。

有些人,當你看不到的時候,你以爲自己已經遺忘,可是當你再見到的一瞬間,纔會猛然發現,不是遺忘,而是不敢想起。

忘不掉曾經的快樂,也忘不掉那**,更不可能忘掉那個人。

“你可是要改變主意?”沈寒蒔的聲音,在提醒着我,現在還是兵臨城下,數十萬大軍等待着我的決策。

不能再留戀感情,也不能意氣用事,我的手掌控着的不止是“紫苑”十萬大軍的生死,還有“澤蘭”京師數十萬軍民的存亡,我的一個命令錯失,就有可能是無數家庭的離散分別。

“不改。”我依然平靜,“就地紮營,圍城。”

沈寒蒔緊繃的表情鬆弛了些,重重地一點頭,撥轉馬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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