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微風的撫摸下醒來,陽光暖暖地打在臉上,還有桃花瓣從臉頰飄過,軟軟的、癢癢的。
真的好不想睜開眼啊。
身邊那具馨香的臂彎已不見了身影,只有半壇“多情醉”殘留着昨日的癡纏,我起身,抖落一地的花瓣。
鳳衣不在身邊,四周只有鳥兒嘰嘰喳喳的叫聲,和風拂過面頰的柔媚。我擡起眼,看到樓上一間小屋正開着窗——鳳衣的房間。
我神清氣爽,提氣穿窗而入,準確地尋找到那抹身影。
他的存在,就像平淡空氣裡最驚豔的存在,輕易的就讓人的目光尋找他的所在。
陽光透過窗戶,一束打在房中,光線中飛着細細的浮灰,他就在光影中面對妝臺,美的不真切。
他的手慢慢翻開妝臺上的一個小盒子,手指尖拈起一枚紅色的藥丸,送入口中。
“鳳衣。”我輕喚着他的名字,快步走到他的身邊,“怎麼了,不舒服?”
他笑着搖頭,眼中一片平靜,“沒有。”
“沒有吃什麼藥?”我伸手奪過那個盒子,卻發現盒子早空,只留下濃烈的藥香,有些沖鼻子。
鼻子抽了抽,想要在這濃香中分辨出藥的成分,卻被容成鳳衣的掌心蓋在了我的手背上,“不過是前些時間勞累,御醫配的補藥而已。”
心中有些酸楚,我握上他的手,“這一次我真的不再亂走了,以後都由我來上朝,必不讓你再勞累。”
“是嗎?”
這兩個字不同於以往調笑中帶着看穿的逗弄我,平淡的口吻有些心不在焉的,這樣的鳳衣很少有。
即便再是疲累,他也少有失神的時候,容成鳳衣是一個萬壑在胸的人,從容淡定就是他最大的特質。
“是不是昨夜太累了?”我的手指描摹着他的眉眼,“是我孟浪了。”
雖然是大家心中都期盼已久的事,但他身體勞累,我還放縱了一夜,想想是對不起他了。
陽光下,細密長長的睫毛抖動,眸光慢慢擡起。
忽然他那雙眼彎了,那個熟悉的容成鳳衣又回來了,手腕握上我的掌,微一用力中我已被帶入他的懷裡。
“昨夜表現,煌吟可滿意?”那雙狐狸眼中的情致更濃,比昨日更多了幾分媚色。
“容成鳳衣啊容成鳳衣,你能不能不要在提及牀笫之間的事時,還是這般的篤定與成竹在胸,彷彿我的回答根本不重要,因爲你已經知道答案了。”我的手指颳着他的胸口。
他失笑,慵懶地靠着椅背,隨意地撩撥了下發絲。
沒有男人不愛被人表揚,容成鳳衣也一樣,他的笑容出賣了他的內心。
是啊,是與不是我還能不知道嗎?
那一點“守宮砂”是我親自抹去的,是我眼睜睜看着它在面前消失的,這做不了假也騙不了人。
容成鳳衣只是笑着,不說話。
他不說,我也挖不到答案,只能半真半假地逼他。
他執起妝臺上的筆,“煌吟,我爲你描眉可好?”
夫君有願,豈敢不從?
我不認爲自己有什麼畫眉的必要,但是我喜歡他的指在我臉上游移的細密親暱,我喜歡他的貼近中呼吸撒在我發間的溫暖,我喜歡看到他眼瞳中完全是自己影子的侵佔感。
他的臉,近的就在眼前,他雙手攏住的空間裡,唯有我。
我輕輕地閉上眼睛,感受着他靜靜地描繪,炭筆在我的眉頭上刷過,忽然停住了。
許久等不到他下一個動作,我微微睜開一絲眼縫。
鳳衣正拿着炭筆懸在空中,眼神冷冷的。
冷冷的?
我還來不及去細想,胸口忽然一震,猛地睜開眼睛,只來得及看到他的手指順着我的胸口,一路飛快地滑下。
身上大穴只在眨眼間全部被制住,連氣血都被截了。
我就像抽了靈魂的軀殼,摔落,被容成鳳衣的手牢牢地抱住,放在了牀榻上。
“鳳衣?”
我的第一反應:眼前這個人不是容成鳳衣!
但是很快,就被我自己否決了。他是鳳衣,的的確確的容成鳳衣,除了他誰還能有這無邊的風情。縱然天下最巧的易容好手,也絕技易不出那天下無雙的眼眸。
“你會武功?”
一招制住我,除了他攻我不備,在完全沒有防範下出手之外,武功的深淺也是很重要的,若出手太慢,我會察覺到。
更重要的是,他能隱藏自己的氣息,在出手的一剎那,我甚至感應不到一分一毫他的氣息流轉。
鳳衣怎麼會有武功?就在昨夜我趕回皇宮時,還親手摸過他的脈門,與普通人無異的脈象!
我的目光看到了他身旁,那裝着藥丸的匣子,“那藥?”
他的手落下,我一貫熟悉的溫柔笑容浮現,“你說對了。”
鳳衣有武功,鳳衣居然有武功,他一直拿着藥禁制着自己的武功,這是爲什麼?
“你想知道我爲什麼要服藥禁制自己的武功,對嗎?”他的笑容暖的一如昨日,就好像我與他依然並首躺在桃花樹下,看着月亮,看着落花。
那臉貼上我的耳邊,“爲了騙你啊……”
聲音很低,猶如嘆息。聲音很軟,彷彿愛語,但是那語調卻無情。
“騙我什麼?”
我有什麼地方值得他騙我的?
當初的我不過青樓老鴇一無所有,能讓他看上什麼?竟然不惜用藥禁制了自己的武功,假裝清弱整整一年。
容成鳳衣沒有回答我,也不用回答我,因爲我看到了從門外慢慢踏進的一個身影。
輕靈、美麗的面容,精緻而小巧的鼻樑,銳利的眼神,銀紅色的衣衫……這不是活脫脫的令一個我嗎?
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就連我自己都找不到不同的地方。
她走到我的面前,綻放開一個深沉的笑容,“終於又見面了,吟。”
就連聲音,也是一般無二。
“你是端木凰鳴?”看到這張臉,我心中頓時明瞭了。
見到一個與自己一樣的人,就像是鏡像一般,這種感覺很詭異,非常詭異。
“你沒死?”
她又笑了,讓人心寒的笑,“你可以叫我端木凰鳴,但是我更希望你叫我另外一個名字。”
另外一個名字……
我看着她的臉,終於在那雙眼睛的深處,看到了野心與慾望,看到了仇恨與殺戮的瘋狂,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雅!”
在我的聲音中,她縱聲狂笑,輕輕摟上了容成鳳衣的腰身,“與你鬥了這麼多年,當我覺醒的時候,我發現居然有了與你一樣的容貌,這不得不說是上天賜給我的機會。與其再象當年一樣面對面和你無休止的的戰鬥,不如成全你,讓你擁有一切,而我再坐享其成,是不是更好呢?”
我掙扎着,試圖用內力衝破容成鳳衣的禁錮,但是我的氣竟然半點也提不起來,容成鳳衣遠遠地看着我,笑的溫暖。
“昨夜,我在你體內下了‘紫玄草’的毒,爲了怕你發現,我下的很淡,直到現在才發作呢。”容成鳳衣的笑容在我眼前無限放大,“在我們纏綿的時候。”
他……
一場歡愛,我以爲是兩情相悅,竟然只是爲了讓我不設提放。
“你現在是天族的族長,而沒有人知道端木凰鳴,只要我頂替了你的身份,從此再沒有人知道我是誰,我的命令就是族長的命令,你想是不是很有趣呢?”
她的手從我懷中掏出那枚族長令,笑的如花一般燦爛,“鳳衣告訴我,讓我詐死,將來待你擁有一切再殺了你,無人知曉我的秘密,你的成就我也唾手可得,果然是好計謀啊。”
這一切竟然是容成鳳衣的計謀,我深愛的男人,打開我心房的男人,昨日在我耳邊說着桃花爲憑,今生不負煌吟的男人。
容成鳳衣,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