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沒有說話，只是平靜看着宴會上諸臣。
獻禮這種事情，雖然是約定俗成，但她也不好直接開口討要吧？
然而，她沒開口，羣臣居然也不開口，一雙雙眼睛炯炯有神，直勾勾看着太后，像是一顆顆大燈泡，硬是憋着沒人出聲。
壽宴上沒人說話，詭異地安靜下來。大家大眼瞪小眼，氣氛尷尬到了極致。
沒過多久，太后便有些繃不住，臉色肉眼可見的黑了下來，手指氣得顫抖。
亂臣賊子！入眼皆是狼子野心之徒！
她在心中怒吼。
南宮景也尬住，不得不咳嗽一聲，站起來開口道：“母后大人今日壽辰，祝您萬壽無疆，兒臣特意從南海尋來一株血珊瑚，象徵吉祥如意。”
說着，女帝拍拍手，身後有小太監躬身，託舉着玉盤走上前。
玉盤上蒙了一層紅布，南宮景當衆揭開，露出一個人頭大小的血紅色珊瑚雕塑，顏色豔麗，皮層宛如蠟質，看上去圓潤剔透。
這也算是一件難得之物，實際上，它的來源並不是什麼特意去南海尋找的，而是南宮景在寶庫中隨意挑選的一件。
太后臉色稍緩，點了點頭。
“景兒有心了。”
女帝開頭，羣臣卻不怎麼買賬，宴會依舊沉寂。
南宮景坐回位置，神色平靜，卻悄悄對着姬無辰使眼色。
大奸臣眼睛往天上瞟，裝作沒看見，氣得女帝大人直想掐死他。
這壞蛋！
“咳。”
終於，有人開口了。
開口的不是姬無辰，而是李中蓮。
老狐狸神色平靜，緩緩起身，身後李文星沒有動。
他還在觀摩姬無辰一舉一動，學習那種虛無縹緲的“紈絝氣質。”
“咳！”
李中蓮重重咳嗽一聲。
李文星不動如山，在觀摩，在思考，在模仿，揣摩細節，既學其形，又擬其神。
李中蓮有些慍怒，覺得這孫兒還沒街邊隨便拉個僕從有眼力見。
他也不做聲了，轉過身看着李文星。
李文星眉頭微皺，遇見了一個難題。
姬無辰剛剛摳了下屁.股，明明是粗鄙的動作，他做起來卻如此順暢自然，從容自若，讓人不覺得突兀，也不覺得意外……這是爲什麼？
李中蓮看見李文星竟然當衆把手往自己臀部摸去，終於忍無可忍。
“文星！”
他低喝了一句。
“啊？爺爺我在！”
李文星精神處於幾度集中的狀態，兀的被喊，嚇了一跳。
只是這回應聽着有些彆扭，不知道他意思是“爺爺，我在”還是“爺爺我在此！”。
李中蓮臉黑下來，簡直比太后的黑臉還要黑。
他轉過頭，輕聲嘆了口氣，對太后拱手道：“太后殿下，臣爲祝壽，特意買了一封字畫奉上。”
李文星反應過來，趕緊用剛剛摳過屁.股的手，從懷中拿出那張字畫。
太后提起興趣，微笑道：“太師有心了。”
她揮手示意，身旁女官上前，取走字畫，送到太后身邊。
李中蓮是文官之首，儒道領袖，他送的字畫應該不俗吧？
太后緩緩打開畫卷。
畫中是一顆壽桃，壽桃畫的很生動，一旁用小字提了一首賀壽的詩。
有浩然正氣凝聚，微微掀動畫卷。
這不是李中蓮的真跡，也不是什麼名家手筆，雖然已經是很不錯的珍品，但太后不滿意。
她黑着臉將字畫放在一邊。
堂堂李太師，文官之首，儒道領袖，就送這種不值錢的東西？
這是在看不起誰？
太后感覺自己肺都快炸了，整個人都要被點燃，隨時可能爆發。
這還不是赤.裸.裸的輕視？
她還真錯怪李中蓮了。
這幅字畫來自一位儒道後起之秀，是浩然書院最年輕的大儒——張烏衣。
他不擅長畫道，這幅字畫也不是第一次現世，所以浩然正氣不那麼明顯。
可那首詩很非凡，正氣內斂，文采非凡，已經有大家神韻蘊含其中。
由浩然書院最年輕大儒所寫，由李中蓮親自送上，這幅字畫不可謂不有心。
但很可惜，太后看不懂，看不出。
李中蓮自然看出太后的態度，並不解釋，慢慢坐回椅子上。
禮物，他精心挑選了，也送上來，太后懂不懂得賞識，那不是他該操心的。
難道他要特意幫太后補習幾個月文化知識嗎？
李中蓮的送禮開了個頭，文臣互相對視一眼，也開始獻禮。
一件件禮品奉上，每一件聽上去都有不小的來頭，可它們其實就是隨便選的東西。
文臣都知道，太后文化鑑賞水平低，智商欠佳，就算送了好東西她也認不出。
好東西落在她手中，無異於明珠蒙塵，暴殄天物。
武將送的禮物反而更讓太后喜歡一點，都是些金燦燦明晃晃的器物，不一定多值錢，但看起來很氣派。
文臣武將的禮物都比較敷衍，太后心中不快，表面卻不透露。
王勇送上了一柄鑲嵌寶珠的簪子，說是古物，但那嶄新的模樣……
禮物質量沒預料中的好，但總算是量不少，堆積在一起相當有噱頭，這讓太后表情緩和不少，覺得自己還有幾分威嚴。
不過，姬無辰他一直在冷笑，沒有獻禮，等到王勇都送上禮物了，他還是老神在在，沒奉上禮物的意思。
這小子是打算來吃乾飯，不送禮了嗎？
太后剛剛緩和的臉色又黑下去。
富安也有些疑惑，悄悄詢問了一句：“老爺，我們不送禮嗎？”
姬無辰淡淡道：“急什麼，我覺得那東西送她有些浪費。”
他送的東西不凡，相當珍貴，是他自己親手寫的一副不大的大字。
若是這幅字落在李中蓮手中，那老傢伙指不定有多高興，會給他什麼珍貴的東西作爲交換，可送給太后的話……就是浪費。
富安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眼中閃過一絲狠色，點點頭。
他已經準備好，要是太后敢發難，他就敢大逆不道，當一回亂臣賊子，和皇室硬碰硬剛到底。
終於，所有官員獻禮完成，只有姬無辰沒動了。
太后臉色沉下。
“天策大將軍，堂堂天策大將軍，難道府內沒有拿得上臺面的禮物贈送？”
她已經怒不可遏，不再管禮數和顏面，直接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