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 第七十三章 羣壓

景橫波差點氣笑了——這算什麼?趙王爲秦王鼓瑟,好歹還鼓了幾下,她連答應都沒答應,這邊就自說自話地給記上了?

對方知道她不會獻舞,也根本不打算看她跳舞,這是自說自話就想載入史冊,想要用這一筆,永遠羞辱她。

這不要臉的程度,和池明有一比。

要載入史冊是麼?她呵呵一笑。

那邊侍衛團團涌上,將明晏安護了個裡三層外三層,看樣子也是怕她故技重施,遠距離逼明晏安做件什麼事。

景橫波嗤笑一聲,轉頭看了穆先生一眼,穆先生正在看大殿橫樑,這殿中橫樑近雙人合抱,是支撐整座大殿的龍骨所在,高高在上,承載着天泰殿巍巍屋脊,上萬琉璃瓦。

兩人目光一碰,各自感嘆彼此心有靈犀。

景橫波一擡手,笑道:“借劍一用。”嗆啷一聲,最前面一個帶刀侍衛的刀飛出鞘,寒光一閃,直直擦明晏安頭頂而過。

護衛們大驚,大叫“女王行刺!大王小心!”撲上去將明晏安壓倒在地。

那刀卻已經飛了個刀花,掠過衆人頭頂,雪光如電,一飛沖天。

當地一聲,刀碰到了大殿橫樑。

景橫波側頭對穆先生一笑:“借內力一用。”

穆先生似乎猶豫了一下,伸手按在她背心,景橫波便覺一股柔和真氣直入丹田,綿綿然,泊泊然,不算澎湃,卻似乎綿延不盡。

她體內真氣立即受到催動,壯大許多,手一揮,那樑上刀高高飛起,猛地落下,嚓一聲砍入橫樑。

底下驚呼一聲,衆臣紛紛站起,大呼:“休得放肆!”

“正殿橫樑,怎可毀傷?住手!住手!”

景橫波哈哈一笑,笑聲懶,卻攜三分殺氣,“我的刀會亂飛哦,我的刀很怕吵哦。”

殿上頓時收聲,只有明晏安的聲音,從重重疊疊護衛羣中傳來,“住手!住手!”

景橫波衝他飛個媚眼兒,理也不理,藉着穆先生給自己的充沛內力,凌空駕馭那刀,唰唰唰,悍然下刀。

每一刀入木三分,每一刀木屑飛濺,嚓嚓嚓嚓一陣快砍,金鐵交擊之聲響徹大殿,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硃紅淺白木屑灑落如雨,落了衆臣簌簌滿頭。

滿殿侍衛束手無策——橫樑太高,飛不上去,能飛上去也不敢飛,站上面是踐踏王權,株連九族的大罪。只能眼睜睜看女王砍了個痛快。

片刻之後,景橫波手一擡,聲消刀收。橫樑之上,出現一排大字。

“庚申年十一月十一,玳瑁族長獻天泰殿橫樑,給黑水女王題字!”

一排字,每一筆都是深達半尺的刀痕,露出慘白的木茬子,因此極爲清晰。

羣臣臉色,也和那木茬一般,慘白慘白。

正殿橫樑,毀了。

這樣重的刻痕,上漆是抹不掉的,留在這裡,將是上元城的永恆恥辱。

要想抹去這恥辱,只能毀去橫樑,可毀去橫樑就是毀去大殿,這可是王宮正殿!

先不說重造大殿所要耗費的人工金錢,單隻黑水女王來了一趟大殿,玳瑁族長就得重建大殿,傳出去一樣是笑柄。

羣臣臉色死灰,都知今日之會,黑水女王之名必將再次傳遍天下。

孤身入城,笑對羣臣,戲耍族長,刀斬正樑!

好一齣滿滿智慧豪氣的精彩大戲,足可流芳千古。

而他們,就是那流芳千古傳說裡,面目可憎自取其辱的小丑配角。

情何以堪。

一時間人人嗒然若喪,忽然人羣裡爆出一聲驚叫,“大王!大王您怎麼了!大王!快傳御醫!御醫!”

護衛們驚慌失措地閃開一條縫,人羣裡,明晏安臉色也如木茬子般白慘慘的,不知何時已經躺着了。

大殿上頓時亂了套,哭號的搶救的喊太醫的叫侍衛的張着雙手裝忙的……

“喂喂喂!”景橫波不滿地大叫,“不帶這麼玩的!咱們還沒談正事呢!以爲裝昏就可以拖延嗎?你以爲你三流言情戲裡的惡毒女配啊啊啊……”

她的叫聲被淹沒在衆人紛亂的叫喊裡,最後還是一個老頭過來,隨口應付了幾句,命人請她偏殿休息,就再沒人理她了。

景橫波一邊往外走一邊喊:“這戲碼不到位,昏倒之前還應該吐一口血,大喊氣死我也纔對……”

殿上羣臣面面相覷,片刻,齊齊吐一口血。

“氣死我也!”

……

大殿裡你來我往得熱鬧,凝雪閣又是一種熱鬧。

錦衣人和白衣人,已經達成了交易。

白衣人是那種,話一談完,就絕不多說,立即起身便走的人。

他從冰樑上飛起,衣帶同冰雪一色,看也不看底下倒了一地的護衛們,錦衣人也不急,並不出聲請求他幫忙給護衛解毒,笑吟吟吃着瓜子。

白衣人頭頂冰瓦,無聲無息消失一片,他在出冰瓦前那一刻,腳下冰柱一半,忽然化爲無數碎片,擊在那些護衛身上。

嚓嚓輕響裡,護衛們依次爬了起來,看樣子禁制已解。

白衣人所用的手法,讓錦衣人眉頭一挑,確認護衛們所中的未必是毒,很可能是一種高妙的鎖穴手法,至於爲什麼鎖穴看起來像中毒,而且似乎是以下毒的手段來達成,那就得熟悉那門手法的人才知道了。

錦衣人正想吩咐護衛們,把上頭那一半冰柱砍掉,省得不對稱看着難受,一擡頭,忽見中文臉歪嘴斜,不禁一驚。

再看德語,平日溫順柔細已經不見,臉色猙獰目光灼灼盯着他。

拉丁文意大利文英文……那一羣平日裡態度恭敬,低眉垂目的護衛們,個個臉色鐵青,眼神惡毒,似忽然化成了一羣心懷惡意的厲鬼。

“你們……”錦衣人立即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剛纔那傢伙給護衛解毒時,又陰了他一把!

護衛靠得太近,沒等他來得及出手,中文已經一把打翻那火鍋的炭盆。

炭火雖然澆滅,但炭還是帶毒的,炭灰四散,遮蔽視野,錦衣人立即揮袖將炭灰拂開。

就在此刻,中文嗷地一聲撲了過來。

砰一聲,中文偌大的身子壓在他身上,然後德語一個猛躍,跳到中文身上,再然後英文意大利文拉丁語……一羣壯漢狂撲而上,將錦衣人壓倒在地……

砰一聲錦榻撞翻,啪啪連聲肉體壓着肉體,砰砰聲也不知道誰打了誰,隱約還有撕破衣服的哧啦聲……

再砰一聲大響,七八條人影四散紛飛,重重撞在四壁,各自噗地一口血。

錦衣人從地上坐起,頭髮是亂的,衣襟是撕開的,頸項上有血痕的,臉頰上還有一塊青的……

這姿態,倒真像一個被羣P的楚楚動人的小倌,猶自撕裂的領口露一抹頸項半邊鎖骨,肌膚如玉,印幾點指痕一道血痕,如雪中梅明月痕,別有種凌虐的美感……

他的臉色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說不清是憤怒還是古怪……

護衛們從牆上紛紛墜落,各自噴一口淤血,頓時神智清醒,妙的是他們醒來之後,竟然毫無心虛之色,各自茫然對視一眼,再看一眼錦衣人的情狀,齊齊大驚失色,連滾帶爬撲過去。

看他們撲過來,錦衣人下意識縮了縮……

護衛們卻絲毫不覺,熱淚盈眶地撲過來。

“主子,您這是怎麼回事?”

“主子您受傷了!”

“主子,是不是剛纔那個冰人下的毒手!”

“主子,我們給您報仇……”

錦衣人看看面前的護衛們——還是那忠心耿耿,苦大仇深模樣,臉上的焦急關切不解,都是真的。

他們是真的不知道剛纔發生了什麼!

他們竟然把剛纔那一瞬間的大逆不道忘了!

那傢伙竟然走了之後,還陰了一把又一把……

錦衣人這一刻,真的想吐血了……

眼前是護衛們殷切的眼神,無辜而急切地想知道真相,他要如何說出口——我剛纔被髮瘋的你們羣壓了?

驕傲的人,死也不肯自認丟臉。他揣測得出白衣人性子,人家自然也揣測得出他的。

錦衣人磨了半天牙,最終笑了,親手扶起中文,親切地道:“沒事。剛纔那刺客走的時候,和我大戰三百回合,爲了救你們,我吃了點小虧,放心,這筆賬,我一定會向他討回來的。”

護衛們聽得一頭霧水,他們明明記得白衣人已經離開,怎麼又會回來和主子大戰三百回合?

不過凡是主子說的話,都是對的;主子做的事,都是正確的。

主子說要回報,那就一定會回報的。

護衛們感激涕零——啊!主子爲了救他們,搞得這麼狼狽!這還是主子這麼多年第一次!可見這三百回合,多麼的震天撼地精彩淋漓!可惜咱們沒有福分目睹這樣的絕世高手對決……

德語心裡卻在嘀咕——主子真的是打架打出三百回合麼?怎麼瞧起來,卻像牀上被一羣大漢三百回合過……

錦衣人此刻看這羣護衛怎麼都不順眼,如果不是實在需要人伺候,恨不得一起攆進黑水澤。三言兩語讓他們先滾蛋,自己換衣服梳頭,穿上高領,臉上的青怎麼都遮不了,又不能再給自己一拳,只好找點粉來塗上。

這種狼狽於他也是第一次,因此,他稍稍收了幾分睥睨之態,承認這天下之大,還是有幾個能人的。大燕那個叫君珂的,就很有意思;南齊太史闌,更是讓他小小地踢了下鐵板;現在號稱蠻荒之地的大荒,也是一點也不荒,尤其這個白衣人,如果在正常狀態,真拼起來,他自己都得承認,鹿死誰手,不一定。

因此他對景橫波,也有了幾分期待——這個傳聞裡風流冶豔,不尊禮教,輕薄浮浪因此被放逐的失敗者,真的能和他鬥一鬥嗎?

頭頂的冰瓦琉璃般閃爍着微光,他仰頭瞧着,想起剛纔白衣人離去時,衝冰瓦而出,但出去之後,冰瓦立即自動凝結,似乎很是神奇,當時就看呆了他的護衛們。

他撇一撇嘴——神奇麼?這明明是體內真氣快要無法控制,外放體外的表現吧?

一切恢復原狀,他才讓護衛們進來。外頭風聲忽烈,隱約有衣袂帶風聲。他聽了聽那聲音,挑挑眉,道:“是個魯莽的。”又聽聽,道:“女的。”

護衛們對於主子,聽聽動靜就能推測來人性格,毫不奇怪。別說一個行動風聲,人家就算放個屁,主子也能知道這人練的哪門武功。

“把那邊那個宮燈取下來,放到那邊窗下。”錦衣人坐在牀上,抱着嫩黃色柔錦被,吃着瓜子吩咐。

護衛們依言將一盞半人高的宮燈,放在窗下,宮燈八角型,蒙着淡黃色羊皮紙,沒有任何花樣,因此,透過宮燈,能隱約看見屋內的景象。

“中文德語。”錦衣人又道,“你倆去那個位置,演一出強逼民女,拼死掙扎的戲。”

被點到名的一臉沮喪,沒被點到名的,一人發一把瓜子看戲。

中文德語站到宮燈斜對面的牆前,那個角度,如果從窗外遠遠看過來,正好可以透過宮燈看見牆前的動靜。

中文德語開始“爲貞操爭執廝打。”錦衣人一邊看戲一邊提要求,“向那邊來一點……中文你的臉色不夠猙獰……德語你的腰再往下彎一點,不然外頭看不見……”

……

孟破天在屋脊上奔行。

她已經確定了先前那黑影所在的位置,因爲只有凝雪閣有人住,有燈光。

她輕輕落在牆頭上,打算好好觀察一下再進去。她看似性子粗疏,好歹也是江湖大幫會的小姐,必要的審慎並不可少。

可是她剛站定,就看見對面屋子亮着一盞宮燈,宮燈之下,隱約有人在掙扎。

孟破天好奇地睜大眼睛,一開始還以爲是打架,漸漸就覺得不對勁了。

掙扎廝打的兩人,被壓在下面的那個,長髮披散,腰肢纖纖,似乎是個女的?

這……難道是強逼淫辱?

孟破天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春宮圖蒐集了那麼多,具體理論談不上,動作姿勢還是很瞭解的。

她確定這裡有人強搶民女,意圖逼奸!

江湖女俠孟破天,最看不得的就是這種欺負女子的下作事兒!

十五幫每幫都有不得淫辱無辜民女的規矩,但只有狂刀盟執行得罪徹底,就是因爲她的存在。

滿身的熱血都似乎燒了起來,她抽出了小腿上的匕首。

這時她聽見了“嗤”地一聲,似乎是撕破衣裳的聲音,與此同時那下方的女子,哀哀地倒了下去,她看不見了。

孟破天唰地衝進了院子。

……屋子裡,錦衣人“嗤”地,撕破了一條汗巾……

德語躺在地上,腳蹬着中文的肚子,對他怒目而視……

……

孟破天衝向那屋子。

她是個聰明的,沒有傻兮兮喊“姑娘我來救你!”也沒有從點着宮燈的窗子進入,她衝上屋頂,準備以雷霆萬鈞之勢,撞破屋頂而下,趁人不備,把人拖了便走。

剛上屋頂,就感覺到腳底一滑,落足處無比輕脆,聽見無數“嘎吱”之聲。

孟破天“不好”兩字還沒來得及流過心頭,啪嚓一聲,身下冰瓦齊碎,她直直墜下。

孟破天反應極快,伸手去兜橫樑,落手處卻冰涼徹骨,而且也毫不着力,咔嚓一聲,什麼東西斷了,她又往下掉。

掉落中她臉朝下。

看見一個披頭散髮的男子,張開雙臂,迎着她,笑道:“多謝姑娘前來相救。”

孟破天眼睛一翻。

氣暈了。

……

片刻後,凝雪閣內又恢復了正常,宮燈收起,碎片掃盡,連孟破天都不見了。

錦衣人聽着黑暗中的動靜,忽然笑道:“又來一個。”

護衛們都有些興奮,錦衣人卻道:“這個有點麻煩。”

護衛們等着他吩咐,他卻道:“熄燈。你們都去睡。”

他的護衛向來一個指令一個動作,當即熄燈,各自去住處睡覺。

紫蕊在廚房裡還在忙碌,忽然就看見護衛們出來,各自去了配殿,過了一會院子裡燈火漸次熄滅,一副準備集體就寢模樣。她愕然看着自己手中一碟點心,不明白這些人怎麼說睡就睡了。

但無論如何,睡覺總是好事,夜深人靜好逃跑。

錦衣人所在的正屋,燈已經滅了。當然,廚房裡還有兩三個護衛在看守着她,也催着她去休息,紫蕊放下點心,順從地跟他們去了。

她放下點心的時候,袖子垂下,將一塊點心無聲地攏在袖子裡,一路走,一路悄悄掰碎。

紫蕊的宿處被安排在配殿的中心,一間小房內,四周都是護衛,很符合常理的安排。

護衛也沒對她進行任何的禁制,只推她進門。紫蕊卻似步子不穩,一個踉蹌,她下意識抓住東西以支撐,一手卻抓住了護衛的腰帶,她急忙訕訕放手,那護衛倒沒說什麼,讓她快點進去,將門鎖上就出去了,紫蕊沒什麼武功,誰都看得出來。

護衛將鑰匙掛在腰上,在門前放了個凳子,裹着厚毛衣服,打起了瞌睡。

一切都安靜下來,凝雪閣沉在幽幽的黑暗裡。

紫蕊蹲在門後面,眸子閃着幽幽的光。

她發出點極其細微的聲音,黑暗中沒什麼動靜,只有眼力極好的人,才能看見地面上,一條線在移動。

再貼近了仔細看,才能看出那是長長的螞蟻隊伍,從牆角一直往門口來,無邊無際沒個盡頭。

螞蟻們觸角晃動,探測到了某些誘人的氣味,比如,豬油。

紫蕊掰碎的點心,是豬油桂花酥餅,這當然不是錦衣人要吃的東西,這本就是她爲了逃跑準備的。

螞蟻循着那氣味,源源不斷地鑽入護衛的袍子。

護衛的袍子上都有青緞腰帶,兩邊垂折下長長一條,鑰匙就栓在那垂下的布條上。

而那布條,先前已經被紫蕊藉着跌倒,抹了一把豬油。

黑暗中紫蕊發出的聲響,只有螞蟻聽見,它們在賣力地分泌蟻酸,啃着那片布條,小小螞蟻自然很難啃斷,但架不住螞蟻多。

此時護衛如果低頭一看,保準得嚇一大跳——他的腰帶上,密密麻麻螞蟻爬了幾層,如加了一條會蠕動的黑腰帶……

紫蕊趴在門縫邊,努力將手伸出門縫,手背貼在地面上,掌心向上,等。

地面冰冷徹骨,時不時螞蟻爬過掌心,一開始還癢癢的,後來便因爲凍麻了,沒有了感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膝蓋都發麻了,纔有隱約“叮”一聲,一枚黃銅鑰匙,連着半截布條掉落。

紫蕊立即手掌一握,抓在掌心,避免鑰匙落地,發出聲響。

她將手抽回,手臂已經被凍僵,心中卻歡喜——自己終於不再是個累贅,完全可以自救!

鑰匙到手,下面是開鎖,只是開鎖難免發出響動驚動護衛,紫蕊正皺眉苦思,忽然外頭撲啦啦一陣振翅聲響,似乎有夜鳥被驚動,這聲音驚醒了護衛,他下意識起身去查看,紫蕊大喜,急忙將手穿過門縫,拿鑰匙開鎖,結果手凍麻了,抖抖索索,連對兩次鎖孔都沒對上。

護衛很快就會迴轉,紫蕊心急如焚,第三次對鎖孔時,忽然一隻手接過了鑰匙。

紫蕊大驚,下意識要叫,那人一邊拿鑰匙開鎖一邊翹起一根手指一點,紫蕊便再也叫不出聲,只得驚恐地睜大眼睛,看他打開鎖,卻沒有開門,而是翻身進門,在關門之前,將那鎖頭又掛在了門上。

此時那護衛查看鳥的情況,看沒有問題,已經開始往回走,門鎖虛虛掛着,黑燈瞎火的他也不會在意,照常縮回原位打盹。

紫蕊在門背後,被那人緊緊捂住口鼻,一股濃郁且好聞的男子氣息撲來,會有這麼濃烈存在感的只有裴樞,她認出了他,身子慢慢放鬆。

裴樞知道她認出了自己,也便放開她,黑暗中兩人對視,裴樞對她笑出一口白牙,眼神閃閃發亮,頗有幾分讚賞。

他先前就到了,並沒有像孟破天那樣魯莽進入,而是繞着整個院子轉了一圈,看到了紫蕊被關押的地方,之後又跟過來,將紫蕊的自救手段一直看在眼裡。

他以前對除景橫波以外的女人,看都不看一眼,此刻這一笑,倒把蘇女官搞得受寵若驚,她定定心神,用手勢問他,剛纔爲什麼不乾脆帶她離開?

裴樞示意她走到門邊,仔細看看那護衛情況。

紫蕊看了一會,實在沒看出什麼究竟,困惑地搖搖頭,裴樞又指那護衛坐的條凳,紫蕊仔細看了看,忽然覺得那條凳四周的地面似乎有點不一樣。看上去好像更白亮一些,隱約似乎還有點毛糙。

她還是沒明白這代表什麼,卻忽然想起裴樞剛纔拿鑰匙開鎖和進門,都沒經過這條凳子,是從屋檐下翻進來的。

“條凳有機關。”裴樞悄聲道,“條凳底下連着和地面同色的刺氈,一旦踏上去,就走不脫了。”

紫蕊這才恍然大悟。這門是向內開的,那條凳位置放得極其刁鑽,正正緊堵住門口,高度正好到膝蓋,一旦想從門中出來,是無法繞開條凳的,肯定要高擡腿先邁過條凳,才能縱躍而起,但只要腳一落地,就中招。

當然,踢倒條凳,踩着條凳縱起也是有可能的,但逃跑的人,生怕弄出動靜,怎麼會踢條凳?

這機關設置得大巧若拙,完全從人想不到的角度入手,妙得讓人心中發寒。

紫蕊打着手勢,問裴樞怎麼辦?是不是從屋頂走?

裴樞咧嘴一笑,拽着她上了屋頂橫樑,卻沒有立即打開屋頂,而是先輕輕掀開一片屋瓦。

皎潔的月光漏下來,似乎沒什麼異常。

裴樞讓紫蕊對上頭看。

紫蕊透過那片瓦片,看見屋頂上似乎有棵樹。

他們要想從屋頂出去,自然不會選擇面對院子的那面屋頂,肯定是選院子背面的屋頂,這片屋頂,被一棵樹的樹蔭覆蓋。

裴樞將瓦蓋上,道:“你這裡看不見,但剛纔我發現,那棵樹上吊着一紙袋子瓜子,一根線拉着吊瓜子的那根枝條,壓在這邊瓦下,當我們從屋頂衝出,那線會斷,枝條彈起,瓜子袋會破裂,瓜子會飛出。”

紫蕊想屋頂那麼大,瓜子小小一袋,就算有毒,也不能把人怎麼樣吧?

“不要小瞧此人。”裴樞道,“此人算準我們要麼從門走,要麼從屋頂走,在兩邊都設計了陷阱。倉促之間,能將人心拿捏得這麼精準,機關設計得這麼出奇的人,全天下也沒幾個。”

紫蕊深以爲然,心中卻更多對裴樞的佩服,這位少帥看似兇暴狂肆,什麼都不在乎,其實心細如髮,謹慎細緻,難怪當初戰無不勝,名動天下。

她打手勢問那到底從哪走,這屋子沒窗戶。

裴樞一笑,拉她下樑,走到門邊。

還是從門走。

在紫蕊困惑的眼光中,他拔出匕首,穿過門縫,對準背對屋子打盹的護衛,“哧”,一刀入背。

快,且狠。

護衛一聲不吭翻倒在地,正趴伏在刺氈上,大氅裹成一團,如一隻盤踞的大刺蝟。

裴樞低低一笑,開門。做了個踩背飛起的手勢。

紫蕊震驚又好笑,隨即覺得,這纔是這魔王的行事風格——最霸氣,最乾脆,最殺氣凜然。處處有阻礙,那就殺人。

階下月光如水,四面靜謐,裴樞憑他多年征戰經驗,完全可以確定,四面真真沒有人埋伏。

那誰,太託大了吧,以爲兩個精妙機關,就一定能留住他嗎?

裴樞無聲哈哈大笑,拉着紫蕊的袖子,腳尖一點,踩上那護衛的背。下一個動作就是騰身而起。

然而正在這時,他覺得腳底一痛。

如閃電掠過,他心知不好,不顧腳底疼痛,一反手將紫蕊扔出,大聲道:“走!前殿找景橫波!”

紫蕊飛出臺階,跌在地下,臉色因意外而慘白。

裴樞扔出她後,伸手去抓身後的凳子,想要翻回去,他腳底不能用力,因爲那“護衛”身上的大氅,也是有毒的刺氈!

但已經來不及了。

一雙手從大氅下伸出來,閃電般抓住他腳踝,把他掄過頭頂,重重往臺階下一砸!

臺階漢白玉,冰冷梆硬三層,這要砸實了,裴樞腰骨非得斷了不可。

裴樞反應奇快,將落地前猛地伸手一撐,啪一聲隱約骨裂之聲後,他身子懸空橫停在臺階上方,一臂撐地,一臂護心,怒視那“護衛”。

大氅一翻,那護衛慢步而出,一身錦衣,剛纔還有些猥瑣的身形,慢慢舒展,高頎如玉樹。

夜色深濃,黑夜之子從淡淡霧氣中走來。

裴樞眼光一閃,他終於知道自己爲什麼失手了。看似步步謹慎,實則還是大意輕敵,對方竟然是首領親自出手。

先前看守的護衛是護衛,但當他弄出聲音,調虎離山之後,再回來的,就是錦衣人。

他還沒摸清對方是誰,對方卻已經把他了解到了骨子裡,每一步都是算好的。門口和屋頂的機關,只是擺設,對方算好他能看出門口和屋頂機關,算好他會最終選擇殺人以人踮腳,不動聲色等在這裡。

算計之狠,幾近獨步天下。

他焉能不敗?

錦衣人微笑着,毫不避讓裴樞足可殺人的目光,悠悠道:“你剛纔從背後上了我,現在輪到我攻你了。”

裴樞力氣用盡,手臂一軟,砰一聲栽落地下。

氣昏了。

錦衣人拎起他,看一眼那邊的紫蕊——紫蕊並沒有獨自逃走,反而自覺地走了回來。

錦衣人泛出微笑,讚道:“作爲女王的手下,你們讓我很是刮目相看,因此,我對女王,終於有點期待了。”

他拎着裴樞往回走,一邊玩着他一頭烏黑如緞的長髮,一邊思考剪下來掃地的可能,一邊很感興趣地看了看前殿方向。

“女王陛下,你說,我要不要和你玩一局死亡輪盤呢?”

……

第六十四章 戰地一吻女帝本色 第六十六章 要,不如搶女帝本色 第八十七章 人間有情最美女帝本色 第六十三章 驚豔女帝本色 第八十六章 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女帝本色 第七十六章 我已歸來,不死不休!第十六章 相見或不見第二十八章 他和她的人間煙火女帝本色 第二十六章 宰你真爽女帝本色 第二十一章 宮胤是我的人!女帝本色 第一百零五章 試探女帝本色 第六十章 一生一個對的人女帝本色 第七十九章女帝本色 第七十四章 舉世無雙第一坑女帝本色 第一百零二章 無悔女帝本色 第八十六章 咬痕女帝本色 第六十五章 抉擇女帝本色 第五十六章 美人計女帝本色 第十二章 愛情的真義女帝本色 第五十八章 春色無邊女帝本色 第九十三章 扒人者人恆扒之女帝本色 第三十七章 搶吻女帝本色 第五十章 小鮮肉第九章 你敢看,我敢摸女帝本色 第八十一章 真愛柔軟女帝本色 第七十五章 素手忽翻,戟指向天!女帝本色 第九十二章 人質女帝本色 第七十八章 請爲彼此量體女帝本色 第九十九章 獻身第六十三章 爲愛而戰女帝本色 第二十五章 宮伯虎點秋波女帝本色 第六章 珍饈千道,只吃一口女帝本色 第八十四章 選誰?女帝本色 第八十二章女帝本色 第七十八章 誰換誰的江山第八十九章 恩將仇報女帝本色 第五十八章 殺王大會!女帝本色 第七十章 一霎咫尺,一霎天涯女帝本色 第八十七章 人間有情最美女帝本色 第七十一章 冤家路窄女帝本色 第六十一章 願一切執念被成全女帝本色 第五十章 小鮮肉女帝本色 第八十九章 奪位女帝本色 第四十九章 交杯酒女帝本色 第五十章 小鮮肉女帝本色 第五十九章 暴龍的告白第十八章 各有花招女帝本色 第七十八章 智慧女帝本色 第七十二章 深情第三十一章 安全期過了!女帝本色 第六十四章 石榴裙下拜衆生女帝本色 第六十二章 他和他的大禮女帝本色 第五十八章 我選他!女帝本色 第四十五章 寵愛女帝本色 第八十七章 人間有情最美女帝本色 第七十五章 他來了女帝本色 第七十九章女帝本色 第四十一章 妻與妾第三十二章 向右國師求親!女帝本色 第五十六章 競選王夫女帝本色 第一百零六章 滿滿惡意的世界、女帝本色 第九十一章 色不迷人人自迷第十三章 耶律祁的下落女帝本色 第三十四章 浪潮女帝本色 第六十一章 願一切執念被成全第二十九章 愛而不得而不得不愛女帝本色 第九十三章 最後的旨意(卷三完)女帝本色 第四十一章 妻與妾女帝本色 第四十章 交心女帝本色 第一百零八章 甜蜜蜜女帝本色 第七章 真心所愛,一生唯一女帝本色 第八十九章 奪位女帝本色 第五十九章 心意之比第十二章 繾綣相擁女帝本色 第一百零二章 無悔女帝本色 第八十二章 呼應女帝本色 第二十二章 景肥婆女帝本色 第一百零八章 甜蜜蜜女帝本色 第二十六章 你的一切,我的最好第十八章 各有花招第九章 你敢看,我敢摸第十三章 耶律祁的下落女帝本色 第八十章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女帝本色 第二十七章 醋罈子碰碰撞女帝本色 第二十三章 誰碰你,我殺誰女帝本色 第四十六章 他的眼中,她的王夫女帝本色 第六十章 一生一個對的人女帝本色 第九十五章 實習賢妻女帝本色 第三十六章 選夫女帝本色 第七十三章 好友下落女帝本色 第八十六章 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女帝本色 第八十五章女帝本色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大結局(中)女帝本色 第三十八章 朕看中你了女帝本色 第五十六章 美人計第八十五章 天道不在,我以刀裁女帝本色 第一章 至喜至憂相愛女帝本色 第一百零九章 天意女帝本色 第七十七章 走火女帝本色 第四十六章 他的眼中,她的王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