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喜神？”
顧期頤皺了皺眉。
在這個時代，祭祀可並不是一件好事。
每次祭祀，都會有許多人被當成古神的食物。
“我觀老先生談吐並不迂腐，爲何不去別國當教書育人？”
老先生目光柔和了一下，輕輕搖頭。
“老朽活了六十餘年，靠聖賢書開蒙明智，讀了一輩子，看到了許多，也明悟了許多。在熊國教書，是想多幫幫這裡的孩子，讓他們長大後能夠走出這裡，去神少的地方成家立業，這樣他們的後代也會大概率避免被當做祭品。”
頓了頓，老先生苦笑一聲：“這也是老朽唯一能做的，老朽沒有通天修爲，不能爲人殿、爲人族殫精竭慮，但力所能及的還是要做一下的。”
聽完這番話，顧期頤沉默下來。
他對老先生深鞠一躬。
“先生高義！”
“竭盡所能而已，何來義之一說，我輩讀書人應當如此，這纔對得起爲人族撐起一片天的人皇。”
老先生說着，擺了擺手：“公子儘早離去吧，這樣也能避免一些衝突。”
說完，老先生轉身返回學堂。
顧期頤在院子裡站了一會，聽了一會老先生對聖賢的講解，隨後轉身離去。
走在街上，顧期頤內心頗爲複雜。
這個時代太具有壓迫性了。
人族在古神的壓迫下苟且偷生。
甚至年復一年的，還要向古神祭祀，尋求庇護。
關鍵人族還沒有反抗的能力，只有人皇在硬撐着，能夠短時間的庇護人族不會遭受大動盪。
這不是長久之計，長此以往，當滿腔熱血冷卻，剩下的只有行屍走肉。
“怪不得會出現逆神之戰。”
顧期頤看了眼滿是微笑的晴明城，隨後找了個客棧住進去。
他打算見識一下那個所謂的喜神。
看一看對方究竟有何能力，能如此壓迫人族。
同時可以在喜神身上實驗一下亂神卷。
過兩天就是祭祀的日子，晴明城裡的百姓，都開始忙碌起來。
供奉喜神的神廟，開始挑選祭品。
這些祭品都是資質不錯的童男童女，各一百。
說到這裡，不得不說一下人族的逆境生存能力。
元界各地都在祭祀古神。
每次祭祀的數量都大差不差的，兩百至五百。
每年下來，有上億稚童被當做祭品帶走。
即便這樣，人族依舊保持着一種可觀的數字。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古神如此剝削人族，人殿和諸國藩王都在鼓勵生育。
用種族的特性對抗剝削。
並且還能靠着智慧和靈性，在這種剝削下不斷成長。
這是在當下的時代裡最穩妥的發展方式了。
也是漫長的歲月裡，人族能找到的最好的方法。
這段時間裡，顧期頤時不時的去一趟神廟。
看一看喜神的神像，順便看一看被當做祭品的孩子們。
顧期頤發現，這些孩子的臉上並沒有一絲恐懼。
更多的還是期待，期待着能被喜神帶走，去上界當神的侍從。
這個觀念都是家裡長輩灌輸的。
這些孩子在一出生時，就註定了要被當做祭品。
所以家中長輩都在給這些孩子灌輸這種思想。
等到被選爲祭品後，孩子們沒那麼恐懼。
顧期頤站在神廟門口，看着一個個在孩子面前溫言細語的父母，離開神廟後哭的泣不成聲。
一開始還感觸良多，但是到後面，他也逐漸麻木了。
更多的還是無力。
強如高陽氏，瑤臺境的大能，都無法跳脫這個桎梏。
他不過地藏巔峰，更加沒有能力了。
“還差2％的進度，祭祀日當天，應該沒可能突破天尊了。”
顧期頤看了眼系統面板，暗自搖頭。
這個時代被壓迫的喘不過來氣。
每個人都只想着過好自己，很少出現妖魔大屠殺這種，他也陷入無事可做的地步。
不過若是出現能刷系統進度的，必定是一件大事，不下於血庭妖魔邪胎之事。
比如國戰！
兩國交戰，是信念的碰撞，是領土的爭奪。
往往這種時候，只要他參與進來，結束之後的獎勵是非常豐厚。
之前是有一個機會的。
顧期頤在晴明城逗留了這幾日，也聽聞了一些周圍國家的傳聞。
中部大洲第三強國，太玄國，要對炎國發動戰爭。
原因衆說風雲，有的說是因爲受神指示，有的說是炎王調戲了太玄國的王妃等等。
各種離譜的坊間傳聞他聽到了不少，只是不知其真假。
不過顧期頤倒是知道，炎國和太玄國之間是打不起來了。
因爲炎國公主洛無雙，拜入雪無痕門下。
雪無痕的身份不用多說，人殿天師閣第三天師，玉京境的頂尖大能。
有這位當靠山，哪怕太玄國有個太玄宗，有個資深天尊也沒用。
任何元界民間勢力，在人殿面前，都得低下頭。
這是實力的壓制，也是民間對人殿的尊敬。
人殿有人皇，他們爲人族揹負了太多東西，這份尊敬是發自肺腑的，不摻雜任何利益的。
當顧期頤聽到了炎國和太玄國之間的事情。
開始佩服起炎王的膽魄。
這走的是一招險棋，屬於刀尖上跳舞。
如果成了，炎國有靠山，皆大歡喜。
如果沒成，那炎王可就得罪了天下諸國，屆時面對的可不只是太玄國。
畢竟諸國王室都有資質不錯的子嗣。
他們都不敢舔着臉拜師天師閣，炎國倒是開了先河，破了規矩。
先破規矩的人，成功打破規矩還好，能得到萬古傳頌，若是沒成，面臨的將會是唾棄和罵名。
有這膽量，不愧是一國之君。
顧期頤想起了那個無雙公主。
“天下第一位帝王，第一位女帝，應該就是她了。”
顧期頤確定了洛無雙的身份。
畢竟背靠雪無痕這棵大樹，成長時期的性命應該沒什麼問題，等到成長起來，再加上她那強大的氣運，統一天下只是時間問題。
不過這都是以後得事情了，還都是發生過的，顧期頤現在也只是猜想一下洛無雙的成長過程。
眼下，還是等明天的祭祀日的到來。
顧期頤在神廟門口站了一夜。
凌晨，天還沒露出晨曦。
一羣人烏央烏央的走了過來。
走近一看，卻是被當做祭品的孩子們的父母。
他們手裡都拎着一個個飯盒。
裡面都是他們準備了一晚上的可口飯菜。
這些普通人都是低階修行者，最高不過練氣巔峰，體力是有的，但沒有逆天改命的能力。
他們是這個世界最底層、最普通的人，但他們有一個不普通的身份。
父親，母親！
天下那個父母不疼子女。
尤其是被當做祭品的孩子。
雖然他們很早就知道了，但臨了依舊放不下。
他們回去之後，趁着夜色，做了自家孩子最喜歡的飯菜，送孩子們最後一程。
“虎兒，待會喜神就來了，上去之後要聽話，想娘了就看一看這個香囊，害怕了聞一聞就不怕了。”
“妞妞，不要擔心爹孃，爹孃會在下面看着你們，想爹孃了就在上面眨眨眼，星星會幫你傳遞給我們，我們看到星星眨眼，就知道你想爹孃了。”
“兒啊，娘給你帶來了裡最喜歡吃的桃花酥，你嘗一嘗，吃不完放進懷裡上去了吃……”
父母的哽咽聲在神廟裡此起彼伏，有的依舊不忍心，抱着自己的孩子遲遲不鬆手。
而那些被當做祭品的孩子們，還不知道自己將面臨的是什麼，只知道自己將要見到喜神了。
他們乖巧的捲起衣袖，爲父母擦拭眼角淚痕。
並且一臉天真的勸慰自己的母親，有的還暢想着自己深受喜神喜愛，有朝一日能夠成爲大修士，從上界回來接父母去享福。
美好的童真跟眼下的情況格格不入。
顧期頤一直默默的看着這一幕，直到正午時分。
父母帶來的美味全部被吃完。
孩子們躺在父母的懷裡昏昏欲睡。
一切都是那麼安靜祥和。
突然，神廟的神像發出一股耀眼的光芒。
神廟的供奉見狀，急忙催促這些父母，將孩子帶到原位做好。
神像上的光芒持續了片刻，一個和神像模樣差不多的虛影走出來，祂身後有霞光萬丈，照亮了整個晴明城。
晴明城上空瑞彩千條，靈禽仙鶴憑空響起。
城內千萬百姓，全都面朝神廟跪下，面露虔誠，嘴裡念着喜神保佑。
喜神凌空漂浮，看着兩百祭品，滿意的點了點頭。
隨後喜神大手一揮，兩百孩子瞬間消散。
緊接着，天空降下甘霖，雨水裡夾雜着大量靈氣，滋潤着城中的百姓和土壤。
做完這一切，虛影漸漸消散。
神廟供奉跪在地上，恭送喜神離去。
可是當喜神的虛影接近虛無時，突然停下消散。
喜神凝目看着神廟門口。
顧期頤站在那裡，臉上無喜無悲，十分淡然。
“爾既吾之子民，爲何見吾不拜？”
顧期頤搖頭：“我並不是你的子民。”
此話一出，喜神臉上的笑容消失，眼神冰冷的看着顧期頤。
“爾非吾之子民，不準授吾之恩賜！”
說完，天降甘霖瞬間停下，就連地上凝聚起來的雨水都如時光回溯般朝天上飛去。
看到這一幕，城內衆人都一臉懵逼。
神廟附近的人全都看向顧期頤。
尤其是那些被當做祭品帶走的孩子們的父母。
他們也顧不得保持臉上的笑容，眼裡露出歇斯底里。
“你是誰，爲什麼不跪下，爲什麼不拜神？”
“你快跪下啊！這些恩賜都是用我們的孩子換來的，你快跪下啊！”
“喜神尊上，求求你懲戒這個瀆神之人，將甘霖賜予我們吧！”
那羣孩子的父母哭喊着，不斷的指責顧期頤和向喜神求饒。
喜神眼裡閃過一絲不屑，聽着這些哭嚎，不爲所動。
顧期頤和喜神平靜對視。
神廟的空氣都逐漸凝固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