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章 曲折的真相
翌日上午，新兵們揹着行李，像兩個多月前剛到這裡一樣，站在教導團機關大樓前。
他們都聽說了師長推翻原方案、要求隨機分配的事，心情是各不相同。
那些沒關係沒後臺的普通小兵們，自然是最高興的。而那些知道自己家裡這回當了冤大頭的人，都比較沮喪。
還有一些訓練突出的尖子兵，心裡也不是滋味。他們本來鐵定會被那些最牛叉的單位搶走的，也一個個對自己在部隊的前途很樂觀。但是現在，突然說要電腦分配，那誰知道會被分到什麼後進單位去？就算王牌師裡沒有落後單位，那分到某個邊遠的哨所，成年累月地見不着人，什麼立功受獎、考學提幹，也就都成了鏡中月水中花了。
但是，不管大家怎麼想的，既然來當兵就得服從命令聽指揮。經過了昨夜，班排長們連夜的緊急思想教育，新兵們都只能面對現實，以“我是革命一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我是革命一塊泥，糊到哪裡都不起皮”共勉了。
教導隊大隊長開始宣讀名單。名單是按單位排的，最先念的是裝甲步兵447團。
既然都是男兵，蒲英就沒注意聽，思想開起了小差。
這一個多星期，她在女兵連幾乎被孤立了。
在她和肖勇頂牛的第二天中午，肖勇就迅速辦完人事手續，帶着十二名女兵走了。他似乎一刻都不想在飛龍師呆，當司辰帶着其餘女兵來送行時，他還在車上不停催促，逼得幾名女兵來不及多說幾句告別的話，就上車了。
不過，郭亞軍還是風風火火地跑到站在人羣最後的蒲英面前，狠狠地擁抱了一下後，說了句“我很遺憾，你多保重吧！”就轉身離開了。
而李琪和指導員等人握手告別後就直接上車了，只是發車時她的臉露出車窗，看到蒲英後輕輕點了點頭。
雖然她什麼都沒說，蒲英還是感到了她目光中隱含着的善意關心。雖然那感覺很淡，但對這個時期的蒲英來說，也有點珍貴了。
蒲英的退出，那十二名堅持到最後的人雖然不贊同，但還能正常對待，反倒是大多數之前就被淘汰、尤其是都沒能進入初選隊的女兵們，對蒲英表現得特別不友好。
蒲英猜測，大概是因爲她們自己不能圓夢，也就對不屑她們的夢想的人，特別厭棄甚至痛恨了。蒲英想明白這些，對衆人的冷遇，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疏遠蒲英。田苗苗就還像過去那樣，老粘在她身邊，嘰嘰咕咕、東拉西扯地說閒話，而且她似乎刻意地比以前更粘糊了。
蒲英忍不住說：“苗苗，你不用這樣。我不去特戰旅，留在飛龍師，不是因爲你。”
田苗苗回答：“你說不是就不是好了。反正，我愛說話，也不是因爲你。”
蒲英知道苗苗不信，也就不說什麼了。其實，她心裡多少也覺得，能和苗苗呆一塊也挺好的。
除了苗苗，譚方悅也有意無意地和她倆走得很近。蒲英倒是既來之則安之，對她的態度自然。苗苗則好奇地問過小譚，怎麼在這種時候來接近蒲英？
小譚答道：“我就是覺得蒲英是個值得結交的朋友。還有，你也是。患難見人心，很難得的。”
苗苗被人誇獎了，很開心。可是，轉過頭她想起了路佳佳，又有點黯然了。
她沒有想到的是，軟弱膽怯的路佳佳，居然也和別人一樣，看見蒲英就遠遠地躲開了。雖然她對苗苗還和過去一樣，但苗苗的心裡還是不太痛快。不過，最近在苗苗不斷跟她解釋蒲英的動機之後，路佳佳對蒲英的隔閡有緩解的跡象。
蒲英不像田苗苗那樣關心這些細枝末節的問題，就在她神遊天外的時候，忽然聽到田苗苗說：“靳明！靳明去了‘土匪團’。”
順着田苗苗的目光看過去，一名男兵正拎着行李向接兵的大客車走去。
蒲英並沒什麼感覺，田苗苗卻在一旁嘀咕着：“別忘了，我們還欠他人情呢。過幾天，找個時間把他約出來聚一聚吧！”
接下來又宣佈了幾個單位，最後才輪到了師部。田苗苗和譚方悅都分配到了政治處，雖然不知道具體幹什麼，還是很高興的。路佳佳分到了師醫院，也不錯。
蒲英則分到了通信站。對這個結果，她很滿意。
她當然做夢都想不到，自己的分配問題曾經引起了新師長的注意。
因爲發現那個分配太不合理了，常安認定這裡面有貓膩。
尤其是當他要來蒲英的檔案，看到這女兵的各項考覈成績都是優秀，女子五公里成績甚至可以作爲師裡的記錄了，常安更是奇怪——這樣的兵怎麼會被髮配邊疆呢？
不過，接下來的調查，特別看了孟一飛的錄像後，師長也無話可說了。這樣一個奇怪的分配，也算是蒲英的咎由自取吧。
錄像是蒲英和肖勇最後的對話，從安定團結的大局出發，孟一飛把這一段剪掉了，沒有在電視臺節目中播放。但是這件事，還是一傳十、十傳百地在飛龍師的基層傳開了。
女軍人這邊，特別是班長這一階層的，普遍都反感這個當衆頂撞上級的女兵。男軍人這邊的評價相對好些，認爲她的說辭不無道理，但也許是因爲他們不需要接納這名女兵，才能表現得這麼寬容吧？
幾乎所有的基層女軍官都拒絕接收蒲英，尤其是蒲英的軍訓排長王雨盈，態度最爲激烈。
曾經，王雨盈對蒲英還是有幾分喜歡的，特別是在小丫頭一鳴驚人拿下了五公里越野女兵第一名的時候。但是蒲英拒絕加入特戰排的行爲，卻讓王雨盈徹底地把她“拉黑”了。
因爲王雨盈一直有着對特種兵的崇拜，她甚至常常偷偷觀看獵人營的訓練，遺憾自己當年怎麼就沒趕上這樣的好機會。
而現在竟然有人本來有機遇也有實力可以成爲特種兵，卻放棄了這個大好機會，她當然就特別生氣了。
再聯繫蒲英最初的訓練表現，王雨盈偏激地認爲：蒲英就是貪圖安逸、不想吃苦，才千方百計地退出特戰排。
這種行爲，實在是丟了全體飛龍師女兵的臉！
王雨盈覺得必須打擊這種歪風邪氣。她不是怕吃苦嗎？那就把她分配到最艱苦的地方去，好好磨一磨她那個自由散漫的性子。
她的論調，還真的得到了廣大女兵班長們的支持。大概誰也不喜歡敢和上級頂着乾的士兵吧，都樂於見到她吃吃苦頭。
司辰倒是一直想把蒲英調到師屬通信營（通信站）來，因爲她在這裡也是當指導員，可以就近照顧和調教一下這丫頭。
但是，王雨盈是營裡兵齡最長的女兵，業務能力拔尖，帶的班又是全軍著名的紅旗班、英雄班，她不但在女兵中的威信很高，就連營長、教導員等人，都多少會給這個女兵幾分面子。
她如果不接受蒲英，蒲英就是來了通信站，日子也不會好過的。
司辰思前想後，又做出了另一番考慮。她和通信團二營的人聯繫了一番，想把蒲英安排到最艱苦的哨所去。
她倒不是要整蒲英，而是真心覺得那種地方更能磨練意志。而且值守艱苦哨所的士兵，推薦或報考軍校的機會多。如果蒲英能耐得住寂寞，那個清靜之地何嘗不是個讀書複習的好地方？
所以，蒲英分配的真相，並不像常師長想的那樣。
他奇怪地打量了一會兒司辰後，說：“那個哨所，實在不合適女孩子。再說，既然要鍛鍊她，有什麼地方能比‘英雄’通信班更鍛鍊人呢？”
就這樣，蒲英的命運在這個拐點，發生了一次陰差陽錯的變化，又回到了司辰最初爲她設想的道路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