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章 槍殺引騷亂
欽澤在縣醫院住院後,一直被安置在單間隔離靜養。醫護人員爲了他的病情,自然不准他看報紙新聞,也不許他聽廣播。他們告訴欽澤的都是政府已經控制了局勢,但是欽澤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的。
於是在住院的第三天,欽澤堅決要求出院。
院方鑑於他的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也知道他在佛學院有一定地位,終於還是同意了他的要求。
欽澤出院的時候,正趕上了下雨,醫院還特意派了一輛救護車送欽澤回去。
沒想到,這車子開到佛學院溝口檢查站的時候,突然壞了。
欽澤等不及,便和檢查站的協警借了把傘,告別了修車的司機師傅,一個人走入了雨中。
這場雨不算小,而且谷中的風方向不定,欽澤又走得比較急,所以很快,他下半身的衣服鞋襪就被雨打溼了。
寒氣從那些溼透的地方,輕易地侵入了體內,甚至骨頭裡。欽澤忍不住連打了幾個噴嚏,清鼻涕都流了下來。
他不禁更加快了腳步。
終於,他走到了佛學院的中心區附近。
一路上,他都沒有看到幾名僧人或是信衆,甚至到了這裡——這個平時人來人往的最熱鬧的場所,也沒看見多少人影。
這在平時的佛學院,是不可想象的。
欽澤想,也許大家都在經堂裡聽課,或是在屋裡躲雨吧!
似乎從不遠的前方,他聽到了“嗡嗡嗡”的、像誦經的聲音。
只是,這聲音的方向……似乎不對?
欽澤停住腳步,站在路口,正要分辨方向,路邊小賣部的門一下子打開了。
“欽澤師父,您回來了?看您的樣子,病已經好了吧?”老闆次仁頓珠跑了出來,驚喜地問候着他。
“好了。好了!勞你記掛了。”欽澤溫和地答話,一如往日的平易近人。
“哎喲,您的衣服怎麼都溼了!快到我店子裡暖和暖和吧!”次仁老闆熱情地請欽澤進屋。
“不用不用,我這就回去換件乾的就是了。”欽澤推辭。
“雨這麼大。您還是在我這裡坐會兒,喝會兒茶。等雨停了或是雨小些,再走吧!”次仁老闆還在堅持。
“真的不用了,這不是離我那兒,也沒幾步遠了?今天下雨不方便。改天有空,我再來你店裡坐坐好了!”
“那……也好,”次仁見勸說不了欽澤,也就改口,反而催促他快走了,“那您快點回吧!……路上千萬別耽擱了。”
欽澤答應着繼續往前走,心裡隱隱覺得有點不對。
這位次仁老闆,隔三差五地就要出入僧舍,給高僧們送一些貨品。他一向老實,雖然大家平時也挺熟的。但很少見他這麼多話的。
這個念頭,在欽澤的心裡只是一閃而過,因爲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越來越明顯的“嗡嗡嗡”聲吸引過去了。
他越聽越覺得不是誦經聲,因爲聲音是來自招待所的圍牆內。
欽澤打着傘一步步走近招待所。
門衛室裡沒有人,因爲顯然已經沒有這個需要了——整個招待所前的廣場上,都站滿了僧人。
赭紅的僧袍和黃色的油傘,在雨霧中顯得很鮮豔,卻又透着一種妖異的感覺。
欽澤看到,不但是院中,連院牆上都還站着和坐着不少僧人。
他估計。佛學院內一大半的喇嘛,包括很多覺姆,都聚集在這兒了!
這麼多人已經將整個招待所都圍了起來,大門自然形同虛設了。
欽澤拍着最外圈的一名僧侶的肩膀。問:“你們在這兒幹什麼?”
“讓警察交人啊!”那學僧邊說邊回頭,等看清了來人後,臉上的不耐煩立刻換成了驚喜,“欽澤師父!欽澤師父回來了!”
這聲音在人羣中馬上引起了騷動。
站得近的,立刻圍了過來,爭相向欽澤施禮問好;站得遠的。也伸長了脖子往這邊瞅。
欽澤注意到,他們之前的臉上還大多帶着怒意或是戾氣,但是,一聽說自己的病好了,一個個都眉頭舒展,一副由衷地爲他欣喜和祝福的表情。
這讓欽澤的心裡涌起陣陣暖流,也驅散了身上的寒意。
不過他並沒有忽略他們聚集在這兒的目的——那目的,恐怕不是好的。
果然,當他剛剛問起周圍的人“你們讓警察交什麼人?”,那些年輕人的臉色又變得難看起來,情緒也激動起來。
“警察亂抓人!我們要他們放出五位師兄!”
“更過分的是,他們還要抓您呢,欽澤師父!”
欽澤乍聽之下,也不禁大吃一驚:“抓我?爲什麼?”
“他們說是您教唆扎白三個人去自焚的!”
“什麼教唆?自焚者都是自願的,根本沒人教唆!”
“我聽說,是有幾個漢人學員告的密!哼,我早就說過,漢人來我們這兒學佛,根本就不是真心的。他們既不會認真學習,更不會尊重我們的教義。那些漢人學員,就是替政府來監視我們的。”
“對!這裡就不應該讓漢人進來!”
“把告密的小人趕出去!趕出去!”
發現學僧們越說越不像話,欽澤的肝火一下子又衝上來了。
他大喝一聲:“住嘴!都給我住嘴!別以爲你們是藏人,就一定能領悟藏傳佛教的精深教義了!”
這一聲,讓周圍的年輕僧人們頓時閉了嘴,連遠處僧人的騷動也靜止了一下。
雨滴“噼噼啪啪”打在傘布上的聲音,襯得現場的氣氛有些緊張。
欽澤嘆了口氣。
他想起了醫生“制怒”的囑咐,很快將自己的火氣壓了下去。
再看到學生們年輕的、還帶着稚氣的臉,想到他們心智還不成熟,容易受到有心人的煽動,欽澤又原諒了他們,因爲其實他們的本質並不壞,教導他們正是自己的責任。
所以,他又放緩了語氣,和藹地說道:“你們自己想想自己剛纔說的話。不覺得很有問題嗎?你們怎麼能忘了?——‘衆生平等’和‘珍視生命’,這些可都是佛教最基本的教理啊!扎白他們三個人,卻在放生法會上……公然,公然。自焚……”
欽澤越說越是痛心,不禁閉了眼睛,痛苦地說:“他們的行爲,明明是對放生法會的諷刺!明明是敗壞佛學院的聲譽!”
“沒有這麼嚴重吧?”有人小聲地說。
“怎麼沒有?情況比我說的嚴重得多!”欽澤立刻睜開了眼,循聲去找說話的人。“他們把自焚說是衛教獻身的行爲,這會讓外界怎麼看我們藏傳佛教?教唆信徒進行集體自殺,這是邪教乾的事兒啊!教唆教衆以自殺炸彈的行爲去表達政治訴求,這明明是恐怖主義、基地組織乾的事?你們難道希望外人把我們藏傳佛教當做邪教和恐怖組織嗎?”
在欽澤的聲聲斥責之下,大部分人都不說話了。
但是,現場並不是只有單純的年輕僧人。
忽然有一個尖利的聲音,從人堆裡冒了出來:“欽澤師父,就算你說得都對!可是警察抓人就不對!”
欽澤看不見說話的人,只能對着那個方向說道:“怎麼不對?他們五個人見死不救,就等同於過失殺人!再說。警察暫時拘留有犯罪嫌疑的人,協助破案調查,是符合法律的,有何不對?哦,對了,你們該不會以爲,出家當喇嘛了,就可以不遵守國家的法律了吧?”
他有理有據的說話,加上他平素的威望,終於讓人羣中不再有反對的聲音發出了。
欽澤見狀。又頻頻揮手道:“好了,你們都別在這兒站着了。出家人六根清淨,就不該去關心什麼‘政治’!你們不要被人利用了,還不知道!好了。都回自己的屋子,有時間好好看一些佛經,鑽研佛法佛理,纔是正經的。”
人羣雖然沒有散開,但是衆人的臉上卻也大多出現了猶豫的表情。
欽澤乾脆向廣場裡面走去,想從最裡面的人說服起。
他走過的地方。學僧們倒也尊敬地給他讓出一條路,隨後又合攏在一起。這些熱血的年輕人,還是沒有完全被說服,但確實比剛纔安靜多了。
不過欽澤發現,越往裡走,他印象之中脾氣暴躁的年輕僧人,似乎就越多了。
終於,他看到了——在招待所大樓的門口,停了一輛公安局的警車。
警車邊上站了一圈公安局的幹部和武警。他們周圍又有二三十名漢人男女學員,以及少數溫和派的藏族學員。
他們這些人,顯然是在和外面近萬名的藏族僧人對峙着。
蒲英也站在這些人之間。
她和小米等其他漢族學員,都是因爲卓瑪、蘭澤等人的通風報信,知道陳博到招待所和公安局的人反映情況後,被藏族學僧堵住了,才匆忙趕來救援陳博的。
她們過來的時候,廣場上才幾百號人,沒一會兒的功夫,就聚集了幾千人。
公安武警護着陳博從樓上下來,好不容易上了警車,卻被他們團團圍住,車子根本開不了。外面還有更多的僧侶,不知是在誰的通知下,陸續趕來。
正當他們無法可施的時候,看見欽澤師父打着傘,居然走了過來,不禁都大喜過望。
欽澤也是一眼就明白了他們的處境,馬上回頭對衆人說:“你們是想犯法嗎?快點讓條路,讓公安局的人把車開走!”
有的人縮後了幾步,但是被後面的人頂住了,退開得並不多。
這時,那個尖利的聲音又從人羣中冒了出來:“不能讓他們走!車上有誣告您的漢人!”
那些學員們受到鼓動,也跟着喊起來:“對!警察可以走,陳博得留下!”
欽澤不禁回身看向車內,這纔看見了陳博就坐在最裡面的座位,瑟瑟發抖地半捂着臉。
他那架在鼻樑上的眼鏡片上滿是裂痕,臉上也可以看到淤青和結了血痂的傷痕,衣服也很不整。
陳博看到欽澤時,一雙眼睛裡再沒有了灼熱和虔誠的求知之光,反而是遲疑和膽怯。
欽澤心痛地想:他還是個孩子啊!平時多機靈多聰明的一個小夥子啊,真不知剛纔遇到什麼樣的折辱。竟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真怕這樣一個熱愛佛學研究的好苗子,就這麼被這次的歧視和暴力,毀了求佛之心!
欽澤毅然站到了車頭之前,用手推開那些圍在這裡的僧人。“都散開!讓他們走!”
有人不解地說:“陳博和警察說,是您在網上發佈‘自焚指導書’,教唆弟子自焚的!他這樣污衊您,您怎麼還能放過他?”
欽澤的手臂一頓,“你們所說的誣告。就是這個?”
“是啊!我們都知道您不是那種人,聽了您剛纔說的話,我們更相信您不會做出那種事了!您看,這就是陳博說的那個什麼‘指導書’!太可怕了,怎麼會是您做的事兒呢?”
說話的人臉上忿忿不平,並從僧袍裡拿出了一張白紙,遞給欽澤。
周圍的人也紛紛對着卓瑪、蘭澤和多吉等人指指點點,指責他們包庇外人,任由外人污衊老師。
說起來,今天來到這裡的人。大多還是出於對欽澤的愛戴。原先他們對漢人學員也是持中立態度,並沒有排斥漢人的態度。
其實,就連卓瑪等人,雖然和陳博的關係不錯,但心裡對他這麼做還是不滿的,只是怕他出事兒,這纔過來維護一下秩序的。
欽澤接過那張紙,只瞥了一眼,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他苦笑了一下,擡起頭。坦然面向大家,朗聲說道:“這件事是真的!陳博沒有誣陷我!”
“什麼?不可能?”衆臧僧的驚訝可想而知,就連公安局的人也不禁對欽澤側目而視。
“是的!是真的!”欽澤舉起手,示意衆人安靜。“出事前一天,的確有人以我的名義,在網上發佈了一份叫做‘自焚指導書’的東西!”
他嫌惡地揚了揚手中的那張紙,“就是這個東西!這可真是一篇奇文!我給你們簡單說說這是個什麼玩意兒!”
自焚指導書共分四部分。
第一部分是思想動員,鼓吹自焚者是“無畏的英雄,很偉大很光榮”。教唆“男女英雄們”時刻準備就義。
第二部分是自焚準備,詳細指導自焚者在時間上要選擇重要日子,環境要選擇重要的地方,要留下書面或錄音遺言,託一兩個信得過的人幫助錄像或照相非常重要。
第三部分是自焚口號,教唆自焚者統一呼喊“給西藏自由,達賴喇嘛返回西藏,釋放政治犯”等口號,同時將這些口號製成傳單拋灑,以擴大影響。
第四部分是其他和平活動,比如“在學校和人員聚居地高呼口號”、“發表演說”、“向中央請願”等,“從政治、經濟、宗教、文化等衆多方面開展活動很重要”。
讀完之後,欽澤一把將那張紙揉成了一團,問道:“怎麼樣?是不是很眼熟?三天前,扎白他們的自焚,不正是完全按照這個自焚指導書的步驟,完成的嗎?”
卓瑪等人不禁合十祈禱,爲那些受到別人煽動而輕生的生命超度。
多吉等一些有正義感的藏人則氣憤地說:”怎麼會有這麼邪惡的東西!如果這事這麼光榮,那寫出這個指導書的人,自己怎麼不去自焚呢?“
還有人迷惑地問:“欽澤師父,那這個指導書,到底是不是你寫的?”
“當然不是!不過,”欽澤嘆了口氣,“我是有責任的,竟然讓別人盜用了我的ID,以我的名義將這份指導書放在了網上!”
“那不怪您!”陳博的聲音突然響起。
欽澤轉過頭,看見陳博站在半開的車門邊,激動地對着自己。剛纔在他臉上的怯懦和懷疑都不見了,他的目光裡對自己又充滿了信任和崇拜。
“你受苦了!”欽澤走過去,手中的傘罩住了陳博。
“沒事!”陳博搖搖頭,勇敢地走下了車。
“抓住那個漢人小子!”人羣中又冒出點雜音,也有些騷動。
蒲英忙擋在了欽澤和陳博的外圈,防止他們受到衝擊。
陳博剛纔在下樓的時候被一些藏族青年僧人追着打,他這個一貫的好學生,難免受了些驚嚇。
不過,看到欽澤的來到,聽到欽澤的話。他又開始恢復了對欽澤的信心。
他相信有欽澤師父這樣的大德在,那些藏人們不敢對他怎麼樣。
而且,他也要藉此機會澄清他們潑在自己身上的污名。
陳博衝欽澤點點頭,又撥開蒲英擋在他前面的胳膊。站在了雨中。
面對着洶洶的人羣,陳博挺直了胸膛,大聲說道:“我不知道,你們爲什麼說我污衊欽澤師父?我敢說,我比你們在場的任何人。都更崇拜和敬仰欽澤師父!同時,我也比你們任何人都更討厭有人利用欽澤老師的威望幹壞事!所以,我纔會給公安局的同志提供線索,希望他們能順着這個線索查出——到底是誰在陷害欽澤師父的!”
公安局的警官也適時地站出來,給陳博作證:“對啊!陳博和我們說的事兒,和欽澤師父剛纔說的一模一樣,而且他還反覆強調欽澤師父已經在網上掛了聲明,陳博也是用了黑客技術才從網站上搜出的這篇指導書……總之,陳博給我們破案提供了很有價值的線索。可是,你們爲什麼都聽不進去我們說的呢?”
卓瑪、多吉等人到達現場都比較晚。他們表示自己聽到的消息都是——陳博誣告欽澤,根本沒聽說什麼調查真相的事兒。
欽澤越發明白了。在這個佛學院裡,一直有人對自己在學員們中的威望很嫉妒,現在他們似乎既要把水攪渾,又想借此打擊自己的威望。
以前,自己懷了寬恕之心,不想惹他們。
但是這一次,他們太過分了,竟然害死了三個年輕的生命還不夠,似乎還想讓更多的人被捲進來。
想到那三個曾經鮮活的生命。再想到養育了他們二十多年的、並不富裕的三個農牧民家庭在失去兒子後的痛苦,欽澤就不能原諒自己曾經的姑息養奸和軟弱 怕事。
爲了不讓悲劇重演,他已經不能再裝做什麼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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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澤決心一定,便走上前。對警官說道:“警察同志,我要向你們自首!其實,我也是有過失的,在自焚事件發生的前一天,我就已經發現了他們準備好的宣傳傳單,又發現了他們在網上傳播指導書。可是因爲我膽小怕事。就沒有報告政府,只是消極應對,心存僥倖。所以,扎白三個人的死,我是有責任的。”
他的這番話又是引起不小的騷動。
警察猶豫了一下說:“欽澤師父,您不能用自首這個詞。當然,您說的情況很重要,我們倒是很想和你瞭解一下詳情。”
“沒問題!我這就和你們回警察局,協助你們的調查。至於陳博,還是跟着我們一起的,比較好!”
“呃,好的。您請上車!”警官頓時明白了欽澤的意思——他其實是要親自護送他們一行人脫離這裡的包圍圈。
雖然剛纔一番話下來,學僧們的情緒有所緩解,但這麼多人,還是很危險的,越早離開越好。
果然,看到欽澤跟着陳博和警察等人上車後,人羣中那個尖利的嗓音又叫了起來:“不好了!警察把欽澤師父抓上車了!不能讓車走了!”
人潮又涌動起來。
蒲英緊緊拉着兩名武警戰士的手,背都快貼到車門上了,才堪堪擋住了衝在最前面的幾個人。
眼看局勢就要大亂,關鍵時刻,欽澤從副駕駛的窗口探出了身子,手裡拿着車載電臺的話筒,大聲喊道:“我是欽澤!我沒事!大家別衝動!別受壞人挑唆!——我就是送警察同志離開佛學院!我沒有被捕!大家要相信我,相信政府!好了!都散了吧!回去吧!”
他的聲音洪亮,流露着少見的威嚴。
雨水迅速打溼了他的光頭,水珠在他的臉上肆意地流淌,他不得不眯着眼說話。
這樣的欽澤師父,完全沒有平日的寶相莊嚴,也沒有平時的風流儒雅,但是他的臉上卻有一種令人不能逼視的神采,煥發着一種真正的衛教者的光芒!
在他的召喚下,人們漸趨平靜下來,甚至車頭的位置也開始讓出了一道縫隙。
“快開車!”欽澤回頭對司機說了一聲,但是自己依然探出半個身子在車外。
帶隊的警官卻低聲囑咐司機:“慢一點,不要慌!”
司機明白,被這樣裡三層外三層、幾千人圍着的時候,想開快也開不了啊!
警車緩緩起步,連警燈都沒敢開,就靜靜地像蝸牛一樣地蠕動。
蒲英、多吉、卓瑪、蘭澤等人和幾名武警戰士,一直圍着車子,跟着它一起移動,順便趕開還有點想靠過來的人。
不過,有欽澤師父站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對着車頭前方和側方喊話,周圍的人羣總體還是在給車讓路的。
蒲英一直緊張地觀察着周圍的動靜——今天這裡的人實在太多了,萬一真的出現了什麼羣體事件,就憑手無寸鐵的她和沒有盾牌警棍的幾名武警戰士,肯定是無濟於事的。
就在她的精神高度緊張的時候,她好像聽到空氣中傳來了些許奇怪的聲音。
那聲音並不尖銳,甚至都不太分辨得出,好像是什麼在振動,又像是什麼東西和水珠摩擦發出的噗噗聲,很輕很輕的聲音——可是又蘊藏了巨大的危險!
蒲英感覺一股寒意從頭頂直貫而下,全身不禁一激靈。
“小心!”蒲英毫不猶豫地推了一把欽澤師父,將他按回了車內。
同時“啊”地一聲慘叫,車身側面一名年輕僧人捂住了自己的大腿,向後坐倒。他和周圍攙扶他的人,臉上身上全濺滿了鮮血。
槍擊暗殺!無聲手槍!
蒲英腦海中剛剛反映出這一情況,就聽到車頂上又響起“噹噹”兩聲。
幸虧這警車也有一定防彈性能,步槍彈不一定防得住,手槍彈還是可以的。
不過,誰知敵人還有什麼手段呢?
“趴下!趴下!”蒲英高聲叫道。
無奈四周的人羣根本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即使是那個被誤傷的青年和周圍的人也是茫然無措。
這時,那個尖利的聲音又喊了起來:“警察開槍殺人了!欽澤師父被打死了,流了好多血啊!給欽澤師父報仇啊!”
“哄——”現場終於大亂起來。
而爲之推波助瀾的是,暗藏的槍手也不再掩飾了。
“砰——叮噹!——砰——叮噹!”一聲聲有節奏的槍聲,一直圍着警車,特別是副駕駛的這個位置響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