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葉不出聲,其他人也靜了下來,會議室沉悶的氣氛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這一場戰,幾乎把紅河給打殘了,無數的年青的生命,爲了城內的百姓的安寧,默默地獻出他們的生命。
秦葉走回了大燈燈光照耀下的舊桌子前,擺在他面前的那份戰後統計,在燈光之下顯得特別的刺眼,上面一個個陣亡人員的名單,在白色的紙質間,是如此的觸目心驚心,秦葉拿起戰報,眼前的一個個名字,有他熟悉的,不熟悉的,密密麻麻,就象一張張人臉,在他腦海中一一閃過。
“人員補充的事,我來想辦法;這些爲紅河犧牲的人,我們不能虧了他們,也不能讓他們走得不安心。他們的親人,以最高貢獻度待遇對待,人死爲大,一切都特事特辦,另外,我打算在城外建一座英雄紀念碑和一個烈士陵園,把他們的名字和事蹟都記錄下來,記住這場保衛戰。”秦葉緩緩地坐到了椅子上,高大的身軀此刻顯得異常的疲憊,那永遠都象一字的肩膀此刻亦是微微下塌。
所有人對秦葉的提議都沒有異議,這些人都是他們的朋友、親人、兄弟、夥伴。如今爲了大多數人能活下來,他們卻先走了……
秦葉和幾個人商量了一下目前趕着要處理的事情,都各自回了家,這幾天大家爲了抗擊喪屍的進攻,都累得不成人形,如果再不回去睡覺恐怕過幾天陣亡的名單上還得多幾個人。
陽光剛剛躍上東山的山頂,紅河基地內外都變得人來人往起來,只不過大多數人臉色都黯然神傷,一半的紅河人在這場戰鬥中喪生,幾乎每一個家庭都有一個或多個因此離開的親人這讓紅河人如何還能笑得出。
昨天爲了歡迎蕭家的人擺設的那些充滿喜氣的東西,全都不見了,街道上一羣羣人正忙着佈置,街道的兩對面的路燈上,全是黑色的長幅,整個紅河基地籠罩在一片悲傷的氣氛當中。
蕭洛莉一早起來還想去街道上看看那些好久沒有見到過的汽球,可沒等她出門,只是站在陽臺上向外張望,就發現全城所有別在樓房建築邊緣的那些好看的彩條和五顏六色的汽球全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條黑色厚重的長幅,如同舉城帶孝一般。
“哼,這紅河基地的人最是小氣,那麼好看的東西,怎麼才掛了一天就會都收起來了,難道不能多掛幾天嗎?”蕭洛莉不滿地說道,恰好被她媽媽聽到了。
“莉莉,這些話,你可不能到外面去說,要不然,被全城的人把你打死了,我也不會幫你收屍的。”周雅看着自己的女兒,瞪着眼睛說道。
“媽,我知道了,對了,媽,爲什麼不能到外面去說?”蕭洛莉不滿地看了她媽媽一眼,好奇的問道。
“我今天去外面轉了一下,聽外面的人說,昨天的戰鬥,全城有一半的人都死在喪屍手下,現在他們正忙着爲死者開追悼會呢。如果你剛剛的話在外面講,估計你不被唾沫淹死,也會被打死。”周雅昨天看了紅河電視臺播放的新聞記錄片,那悲壯感人的畫面至今還時時在她的腦海裡重現,所以聽到女兒這麼說,少不得要喝斥她幾句。
“哦……”蕭洛莉吐了吐小舌頭,現地不敢亂講了,昨天她被周雅趕到房間裡睡覺去了,可是在虛掩的門縫裡,她也是流着眼淚看完了記錄片,她現在還記得節目最後那個漂亮的姐姐滿面淚痕地站在攝像機前,哽咽的說的話:今天是我們紅河基地最悲傷的一天,因爲這一天,有太多的親人離我們而去了,讓我們記住他們的笑容吧,因爲只有這樣,我們才能讓他們走得安心……
蕭洛莉再也不敢亂說什麼了,她偷偷地溜出門外,可是不到半個小時她又溜了回來,躲在房間裡不出來,周雅以爲她在外面受到欺負了,趕緊推開門一看,才發現不妮子正爬在牀上,手裡拿着一隻筆,正在畫着什麼。
周雅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偏着頭想看清楚女兒到底在搞什麼明堂,蕭洛莉從小對繪畫很有天分,在喪屍沒有爆發之前,她的鉛筆畫還在京城裡開過畫展,被當時的書畫協會的會長稱其爲最有天分的小畫家。
在蕭洛莉的牀上,放了好些紙,這些都是她平時用來繪畫用的專用紙,上面都畫滿了她的作品,周雅隨便撿起了一張,立刻被上面所繪的震憾了。
這是一個老婦人的素描畫,單薄的身體,在風中孤零零的前進着,胸前抱着一個靈牌,靈牌上用黑色的布纏繞着,靈牌上有一張照片,看樣子非常的年青,蕭洛莉的素描,把老女人臉上那痛不欲生的表情刻畫得如同真人再現一般,了無生氣的目光,兩行眼淚從眼角滑落,順着滿是皺紋的臉,一直滑到下巴,在下巴處凝結成一滴晶瑩的淚珠,被風吹亂的白色頭髮顯得特別的悲涼。
整副畫把一個喪子之痛的母親那生不如死的表情絲毫不差地記錄了下來,讓周雅一看就覺得一股巨大的悲傷從心裡升起。眼睛忍不住的想往下掉淚。她輕輕拍了拍蕭洛莉的身體,才發現小丫頭早已經滿臉淚痕,哭倒在她自己的作品之上,牀上的每一張白紙都記錄着一個喪失親人最悲痛的時刻,鋪滿牀的白紙上,全是傷心欲絕,痛不欲生的場景。
蕭洛莉一下子撲到了她媽媽的懷裡大哭了起來:“媽,他們真是太可憐了……”
周雅也是臉龐帶淚,輕聲地安慰着懷裡的女兒:“好了,別哭了,死去的人,他們都是英雄,因爲他們,我們才能在這座城市裡生活。所以我們應該記住那些死去的英雄的模樣,讓他們的精神在我們的身體得到發揚光大……”
“嗯!”蕭洛莉似懂非懂的在周雅的懷裡點了點頭,眼中的淚又順着她那細膩的臉蛋流了下來。
“這些畫,你是在哪畫的?”周雅問蕭洛莉。
“就在門口,外面的長街上全走的都是這樣的人。”蕭洛莉一指陽臺外面。
周雅拉着蕭洛莉走到了陽臺上,立刻被樓下那長長的黑色長隊給心驚呆了,長街之上所有的人都是身穿黑衣,在街道中間走的全是胸前抱着一塊靈牌的已經哭成淚人的人羣,他們之中,有八十多歲的老人,也有十來歲的孩子,每一個人手臂上都帶着一個用黑布做成的布箍。
長長的隊伍,從街的一頭,一直延伸到街的盡頭,從附近的道路上還有無數身着同樣黑衣,胸抱靈牌的人加入到他們的隊伍中,街道里的人都靜默無聲,只有眼淚劃過臉龐,隨着他們的走動,濺到地上,形成一滴滴小小的水漬。
“走,我們去送送他們。”周雅拉着上蕭洛莉,兩人穿上一件黑色的外套,從樓上衝了下來,走到大街上,才發現遠觀,遠沒有近處看着震憾,才只是走到路邊,就能感覺得到那股壓抑在心裡的悲傷,無聲的流淚遠比有聲的哭泣,更讓人殤然淚下。
周雅拉着女兒不停地跟着人羣走着,越來越多的身穿黑衣,胸抱靈牌的人加入了進來,每個人的臉上,除了悲傷還是悲傷,這些人緩緩地走到了一條大街前停住了,周雅帶着女兒擠了進去,才發現,這條大街已經被一口口移動的黑色的棺材所佔滿,每一個棺材之下,由四個軍人擡着,一行四列,緩緩地向城外行進着,所有的紅河人,都默默地注視着這些黑色的棺材向前緩緩移動,這裡面,也許眼前的這一口棺材內,躺着的就是他們的親人。
整個隊伍用了盡三個小時才走過周雅她們所站的位置,當棺材隊伍過完之後,黑衣的人才跟在隊伍的後面,默默地向城外走去。
周雅拉緊女兒的小手,跟着在羣送喪的隊伍裡,不時發現蕭家的許多人,都自覺地換上了黑色的衣服,默默地跟着隊伍裡前行着。
出城走了半個小時,隊伍來到一個小山丘處,小山不高,四周卻很寬廣,在小山山腳,一排排早已經挖好的四方坑一個接一個的,一直排滿了整個平坦之處,在每一個小坑的旁邊,都放着一口棺材和四個衣着整齊,肅立的軍人。
人們從四面八方匯聚到這裡,空氣中的悲傷更加濃重了,天空之中此刻下起了小雨,四周的烏雲象山一樣佈滿了整個天空,雖然是早晨十點左右,卻黑得就象晚上七八點鐘的天色。
一個年青人身後帶着一大羣人,腳步沉重地走到了小坑前的一塊空地上。他們悲痛看着這一眼望不到頭的黑色棺木。年青人緩緩地講起話來,他的聲音並不高,卻讓所有的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的。
“昨天,是我們最悲痛的日子,我們的親人、朋友、兄弟、夥伴,爲了保衛紅河,爲了不讓喪屍賤踏我們的家園,他們勇敢地拿起了武器,站在了守衛紅河的前沿,併爲保護親人,獻出了自己的生命,這一刻,紅河基地的人永遠都會銘記在心裡,因爲有了你們無畏的抗擊,纔有我們今天的生存。”
“此刻,我們在這裡懷着無比沉痛的心情懷念他們,感謝他們把生的希望留給了我們,而他們卻被無情的死神奪去了生命,留下我們,在無盡的悲傷中追憶他們的身影,雖然你們走了,但是你們走得如此的壯烈,走得如此的從容,兄弟們,你們放心,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你的妻子,就是我的姐妹,你的孩子,就是我親生的孩子,只要我秦葉還活着,我會好好照顧他們,兄弟們,你們一路走好!”
秦葉剛說完,天空中就響起了一陣隆隆的雷聲,既象是死者不甘的吶喊,又象是天地的嘆息,大滴大滴的雨從天幕中墜了下來,彷彿這天地亦有情,不忍看着這些風華正茂的年青人就如此離去而流下的眼淚,希望這剔透的雨水,能洗掉人們心中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