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道漆黑色的紋路逐漸蔓延印在風韌的臉頰上，再配上額頭上逐漸清晰的邪眼圖案，整個人看上去如同遭受了某種詛咒一樣，然而他周身開始萎靡的氣息卻是又一次重新增漲，強橫的波動恢復之時，懸立在空中的身影隱隱泛起模糊。
“這種招式……你竟然都敢用？”劍長老心中駭然，雖然不清楚風韌刺了自己一劍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以他多年的經驗從眼前情況來分析，一個念頭已是浮現在了腦海中。
風韌的變化已經不是一般的強化型武學能夠相提並論的，這樣的做法用飲鴆止渴來形容都已經無法滿足，甚至可以毫不猶豫地說，他在將靈魂出賣給惡魔。
“這種招式，有什麼不能用的？襄莉、浮薇、咲幽、歲夜、琴宜、詩穎……還有曉璇，以及那些今天因爲你們的侵略而埋骨此處的其餘亡魂們，他們的悲憤與不甘此刻就由我來全部繼承。只要能夠在此誅殺你們，別說暫時變成這不人不鬼的樣子。就算真的是把靈魂出賣給惡魔，那又何妨！”
最後一個字從風韌嘴中吼出的時候，他手中漆黑一片的暗逐冥鋒就勢一劈，頓時勁風呼嘯四起，在陣陣詭異的冰冷之中，隱隱可以聞聽到悲鳴與哀嚎之音。
暗逐冥鋒，鑄就於亡靈一族，駕馭亡魂之力的力量算得上這片大陸上最爲頂尖的存在之一。縱使以風韌目前的實力尚不能發揮出此劍巔峰實力的十之一二，但也同樣足以令無數生靈因此顫慄。
死亡的寒意，悄然瀰漫。
“裝神弄鬼也好，自墮黑暗也罷。只要把你斬於我的劍下，那麼一切都結束了。”劍長老強作鎮定，回首望了眼畫長老，後者輕輕點了點頭。
六支狼毫盡情在虛空中舞動，繪畫下的一道道紋路逐漸構建爲一柄柄形狀各異的凝形劍芒，卻是全部刺在了劍長老的背上。
劍光破碎，斑斑點點盡數融入到劍長老體內。
下一刻，他雙眼微微一眯，額頭正中緩緩浮現出了一枚淡金色的劍形符文。
那一瞬間，劍長老的氣息也是再次奔騰增漲。
“詭筆奇青第十七式，劍武靈脈。我倒是有些好奇，這一招和你的那種秘術比起來，究竟哪一個的加成能力更加強大。”畫長老放下手中狼毫，輕輕喘了口氣，似乎使出這一招對他的負荷很是不小。
不過，所幸正面交鋒與他毫無關係，去面對暗逐冥鋒的只有劍長老一人。
而回答畫長老，直接是一聲撕裂長空的凌厲劍嘯。
劍出，北斗死星破！
有了真正亡靈之力的充斥，這一劍的威勢倍增。
劍長老也不甘示弱，五曜劍格處的轉盤撥到象徵火屬性的赤紅色寶石上。對付這種詭異的森然劍意，他下意識地去選擇最爲炙熱的火屬性。
而在他揮出的劍勢中沸騰的烈焰，赫然已經隱隱可以與焚寂涅炎的狂暴相提並論。
乒！
雙劍碰撞，森冷貫穿炙熱，炫舞在夜空下的赤焰被撕裂爲上千處微小的火苗，瞬間泯滅虛無。
暗逐冥鋒壓在五曜劍刃之上，風韌獰笑一聲，突然晃身一閃讓開了劍長老反擊逼回來的一招劍勢，而後手腕扭動挽起劍尖輕輕一挑，冰冷的尖銳已是朝着對方腰間而去。
“沒用的。”
劍長老一哼，劍刃下沉一擋，然而當感受到對方突刺勁力的瞬間猛然意識到了不對勁，眼前的身影赫然凝固半空，隨着手中刺出的利劍一同虛無化爲透明，迅速消散。
虛招？
他心裡一驚，左眼中淡藍色逐漸浮現，但是同樣清楚這種情況下若是想要憑藉着真實鏡去窺測已經多少來不及了，只能依靠着自身的感官能力與多年的經驗去預測對方可能發動的偷襲方位。
而這一連串的思考與反應，實則也是一瞬之間。劍光轉動，五曜已是被劍長老背持身後，側起的劍刃正好擋下了漆黑劍尖的突現刺擊。
叮！
長吟聲中，劍長老卻是神色再變。
這一劍的力度，依舊不對勁……
詫異之時，兩抹劍光一左一右從他身側閃出，交換穿梭中同時幻化爲了兩道風韌持劍飛掠的身影。這一幕映在真實鏡中，竟然同樣還是兩道身影，沒有能夠辨別出虛實。
怎麼可能？
劍長老心裡的驚訝更爲濃郁，可是稍縱即逝的時間根本不給他多餘的思考機會，兩道致命的森冷已是降臨到了面前。
“可惡，統統給我凝固！”
持劍的右手大拇指用力一撥，轉盤赫然切換到了晶瑩的蒼白寶石之上，劍刃上寒光流轉，隨着劍長老的一劍斜劈，涌動的冰晶肆虐蔓延，竟然直接將他身前一整片空域都是凍結凝固。
剎那之間，兩道持劍身影都是被憑空浮現的冰晶鑄成冰雕懸浮在半空，可是隔着那厚厚的一層堅冰，同樣可以感受到劍上傳來的致命氣息。
乒！乒！
也不去分辨究竟哪一道纔是真身，劍長老連環兩劍刺出，速度快得又幾乎如同手中長劍一分爲二同時突刺。
眨眼間，兩座冰雕都被貫穿，可是隨後印在他眼中的卻是一同消散的兩道殘影。在扭曲泯滅的最後一刻，似乎虛影的臉龐變了。
一股莫名的寒意涌上劍長老心頭，他下意識猛然轉身，一劍橫削。
奈何，終究還是慢了，暗逐冥鋒漆黑而又冰冷的劍尖已是刺中在了他左肩之上。雖然不是要害部位，但是對於能夠摧毀一切生命氣息的亡靈魔劍暗逐冥鋒來說，創傷一丁點就已經代表了死亡的宣告。
鋒利的劍風驟然撕裂了劍長老身上的長袍，在他裸露在空氣中的肌膚上，漆黑的符文悄然蔓延，與此刻風韌身上所印着的幾乎一致。
只不過，他可沒有能夠承載這股亡靈怨氣的能力。
“幫我！”
劍長老不敢再戰，縱身退回到了畫長老身邊，同時他整條左臂開始膨脹，強行靠着暗魔龍鯨留在血肉中過繼給他的強大生命力抗衡着亡靈怨念的侵蝕。
一時間，蔓延的漆黑符文停下了步伐，但是顯然維持不了多久。
見狀，畫長老也是急忙持出了一支制式最爲不同的狼毫畫筆，沾着黛青色汁液往劍長老肩膀上一鉤，奇異的丹青瞬間束縛在了漆黑符文的外圍一圈。
然而，當他正準備畫下第二筆的時候，渾身一顫，劇痛傳遍全身，不敢置信地低頭一看，自己胸膛處赫然貫穿刺出了一截劍尖。
星塵淚，被劍長老與畫長老都遺忘了的神兵利器，在此刻用最爲慘重的教訓告訴了二人忽視它的代價。
而在畫長老身後下方，一道風韌的殘影緩緩擡頭，在夜風吹拂下逐漸消散。
“只剩你了。”
乒！
一劍斬中在橫起的五曜劍刃正中，風韌冷冷一哼，剛纔連綿不絕的攻勢其實是他接連施展了三次的兩儀歸星，也只有在目前的狀況下才有能力使出。
劍長老氣得咬牙切齒，他從未想過風韌竟然可以再一次當着他的面將自己的同伴擊殺於劍下。而且，畫長老的隕落，那也代表着他失去了能夠制約肩上劍傷中留下致命詛咒的能力。
這一戰，已是死局。
奮起全力一劍震退暗逐冥鋒的凌厲攻勢，劍長老連退數步，立在半空中大口喘息着，而他肩膀上的漆黑符文也是突破了最後的束縛，再一次開始蔓延。
一抹漆黑的鮮血從嘴角滑落，他仰頭大笑道：“神兵閣琴棋書畫劍五位首座長老馳騁中域多年，卻不曾想到今夜盡數折戟於此，天亡我也啊！不過，你也休想好過。在殞命之前，我勢必玉石俱焚！”
右手大拇指一撥，五曜劍格處的轉盤飛速旋轉，五色光暈重疊融合，瞬時間喚醒了一股極其恐怖的波動。
而且，比之前劍長老任何一招就要驚人。
“就憑你，也想在我面前兵解？”
風韌冷冷一笑，縱身出劍，暗逐冥鋒漆黑的劍刃在夜空中並不顯眼，可是對於劍長老而言卻是看得再清楚不過。
那是，死亡的終結宣告。
“一起死吧。”
這四個字是劍長老臨終的最後一句話。
乒！
五曜劍從中截斷，一同被斬成兩截的還有劍長老修長的身軀。
霎時間，翻滾的狂暴劍意戛然而止，玉石俱焚的驚天一擊被直接扼殺在了初始狀態中。
立在劍長老身後，風韌口鼻中都是緩緩留下了幾縷被染成漆黑的鮮血，他輕聲獰笑道：“神兵閣劍長老，不過如此。”
嗤！
一捧鮮血飛濺，被他解開了夜魘袍的胸前，赫然多出了一道纖細劍痕，混雜的五種元素屬性之力同時肆虐其中。
劍長老最後的一擊，他根本沒能徹底阻止。
不過好在，至少來得及。
擡手隔空一抓，星塵淚回到手中，風韌有些身形顫抖，視線逐漸模糊，卻又猛然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還差一點，不能倒下……”
說罷，他縱身飛躍，方向赫然是魍魎崖前的山道。
在那裡，神兵閣最後的一批強者恐怕還不知道這一場死斗的結局已然揭曉。
……
夜，緩緩結束，破曉的曙光撕裂了空中的漆黑，灑落在山脈間卻依舊無法爲清寒之中增添幾抹暖意。
不過，卻是映亮了一道坐在岩石上的身影。在他身側，兩柄利劍倒插在大地之中。而身前，數百具屍體橫七豎八地擺放着。
從服飾上看，全部都來自與同一股勢力。
這裡的死寂最後在輕微的細碎腳步聲中被打破，一高一矮兩道身影緩緩朝着這邊走來，當看到此處慘狀之刻，她們都不由擡手捂住了嘴。
孤身坐在屍山血海之前的那人微微擡頭一瞥，笑道：“音姐，你可不聽話哦，竟然還留在這裡。”
說罷，他捂着胸口一陣劇烈咳嗽，漆黑的血液從嘴中噴出，濺在地上散放出絲絲惡臭。
而在臉上，淡去的漆黑紋路尚在，好像沒有被擦拭乾淨的墨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