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拋出了一隻見底的酒瓶,哐當墜地,霍雲的臉上都有些脹紅,隨手抓起了一把碟中剩餘不多的花生米全部塞入嘴裡,一邊咀嚼一邊用模糊不清的聲音說道:“慢,真的好慢。風韌和曉璇兩個人也拖太久了吧?”
一旁,李廷申將手中已經咬去螺肉的空殼連同着裡面剩下的半截污垢甩手一丟,笑道:“人家兩個小別勝新婚,哪裡還記得我們這羣一同出生入死的弟兄。有酒喝就不錯了,而且這湮世閣提供的小菜和酒水真心不錯,差不多能夠隱隱追得上某些地方的一等酒樓了。”
“真沒見識!下酒小菜跑去高檔酒樓裡純粹浪費錢,哪有路邊小攤的風味來得實在。”
坐在角落裡的宇文坤噴出了嘴裡的一根雞腿骨,上面已是肉沫都不剩下。
“不肯喝酒只會躲在角落裡偷吃的傢伙,有什麼資格對我說三道四?有本事,幹了這瓶?”李廷申冷哼一聲,抓過一隻酒瓶拍開泥頭,頓時芳香四溢。
而在宇文坤的那塊桌前,已是堆積了好幾座小山般吃剩下的殘骸,花生殼、雞骨頭、田螺殼等等。
“別理他,他是什麼樣的人這麼久了你還不知道嗎?這傢伙,有吃的就夠了,別的什麼都不管!況且,關在蒼宇教裡他被拘束了那麼久,好不容易有機會出來,怎麼可能不趁機多吃點?”霍雲呵呵一笑,也是端起一瓶剛開封的酒瓶與李廷申手上的磕了磕,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響。
同時,他扭頭招呼着坐在另一邊似乎有些融入不進來的魏剛放輕鬆些。
至於天哭與天暴兩人,似乎早已忘了自己身爲湮世閣天罡的身份,竟然好像和霍雲幾人是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似的,喝得天昏地暗。
當然,滴酒不沾的此處可有一個,邢巖靜靜地坐在角落裡,身前擺的只是一盞清茶。雖然說,銀月心已經率人去負責防禦工作了,還有沈月寒幫忙,加上此處很是隱蔽又有其餘湮世閣天罡坐鎮,按理說應該萬無一失。
不過他多年來已經習慣如此,做事一絲不苟。
“爲什麼不去也喝一杯呢?”
隨着一個隨意的聲音響起,一道身影突然坐到了邢巖身邊,驚得他連忙起身拱手作揖。
“主上。”
風韌揮了揮手,笑道:“平時又何必如此拘謹?直接稱呼我名字都可以。”
“屬下不敢。”邢巖正色回道,有些古板。
“也罷,隨你願意吧。等一下,你剛纔稱呼我什麼?”
聞言,邢巖倒是罕見地露出了一抹微笑:“主上不在的時間裡,罌粟私下找過我,和我抗議說‘主人’是她的專用稱呼,希望我可以改口。一個稱呼而已,表達的意思與尊卑到位就夠了,自然沒有拒絕她。”
“還有這回事?”風韌也是淡淡一笑,而銀月心莫名的固執卻是也在他心裡激起了一圈淡淡的漣漪。
不過還沒有容他多想,卻是直接被霍雲一把拽過去,硬生生往手裡塞了一隻酒瓶,哼道:“完事了?來得這麼晚,先自己罰上三瓶再說!”
接過酒瓶,風韌笑道:“在這裡吃我的喝我的,你還有理了?最多一瓶,行不?”
“行行行,直接見底,不然的話我和你急!”李廷申顫抖着手指着風韌。
一番觥籌交錯之後,數人都是有了幾分醉意。雖然說到了他們這個修爲程度,也已經不再是區區酒精就可以迷惑頭腦的,但是爲了盡興,都是不約而同收起了自己體內的勁氣。
放下酒瓶,霍雲拍着風韌肩膀沉聲說道:“老實交代,你到底打算怎麼安置曉璇。畢竟她是我妹妹,有一個好的歸宿也是我這個當哥哥的應該去關心的事情。中域這種地方,太亂。而且雖然不知道你爲什麼會選擇留在湮世閣這樣一個名聲可不太好的勢力裡,但是肯定是考慮再三過的。不過,能不能別把曉璇牽扯進來。打天下的話,兄弟們陪你。但是,戰爭是男人的遊戲,還是讓女人回家呆着去吧。”
風韌拍落霍雲的手,笑道:“這也是你把王喵留在了晉軒的原因?我上次回去時好像聽說,她有身孕了,你竟然在這段時間裡還跑過去和我一起亂闖?”
“日子我記得很清楚,肯定會在孩子出世前趕回去的,到時候誰也別想攔我。而且,來之前我也和她全部交代過了,她完全支持我的選擇。更何況,你和她也挺熟的,應該瞭解她也有一顆嚮往着強者的心。如不是有孕在身,恐怕這次來的還要多上她一個。只不過以她現在的修爲,我是斷然不會同意的。”霍雲笑得很開心,不知道是不是提到了自己心裡最溫暖的地方。
在亞霆,他可是明媒正娶將王瞄迎過門的……雖然據說,是奉子成婚,雙方父母那邊遮不住了。
另一邊,李廷申倒是託着腦袋哀嚎道:“霍雲,你小子能不能別有空就秀恩愛,是想苦煞我這個孤家寡人嗎?話說風韌啊,什麼時候你也幫我和纖塵撮合一下行不?我總覺得有戲,就是她一直在迴避我。”
“那是你的錯覺!”
這一次,霍雲與風韌異口同聲,就連躲在角落裡啃着一整隻燒鴨的宇文坤都是連連點頭。
一旁,天暴與天哭都是笑得趴在桌子上擡不起頭來。
這場酒會倒是一直進行到了半夜才緩緩散場,在衆人互相攙扶着回各自房間之時,風韌卻是孤身一人來到了早已空無一人的競技場中,仰頭嘆了口氣。
突然間,他俯身單膝跪下,大口咳嗽着,呼吸有些急喘。
白天的一戰只是受了點輕傷,並無大礙。只不過在交換着駕馭光暗雙火時遭遇了點反噬,以至於他經脈間還有些擁堵。剛纔被酒精中在體內散發的熱量一刺激,倒是喚醒了之前許久累積下的暗傷一起肆虐,很是難受。
急忙盤腿坐下,他合上雙眼運勁自療,柔和的光屬性之力洋溢在經脈中,緩緩將暗中摻雜的污垢雜質直接灼燒爲一縷縷七彩煙霧從肌膚表面蒸出,最後徹底焚燒在空氣中。
臨末,風韌又是神色一變,張口噴出了一大口暗紅色還帶着幾抹漆黑的粘稠污血,很是腥臭難聞。
擡手抹去了嘴角邊殘留下的一抹血漬,他無奈搖頭道:“就算是實力增長了,卻是依舊無法出去體內之前留下的暗傷。看樣子,一直那麼拼命,對身體的負荷逐漸累積起來,現在倒真是難受。這件事,應該去找人幫忙治療下才行。而且,覺得不能讓太多的人知道。到底找誰好呢?姜淵,或者夕兒?”
不過說到這裡,他突然眼神又是一邊,正欲出手之刻,後背上卻是被一隻溫熱的小手抵上,一股股溫和的力量注入到體內,光屬性的氣息很是濃郁。
無需回頭去看,在此處有如此能力之人只有一個,風韌很清楚。
“蟲蟲,別消耗太多了。以你我現在的修爲差距,你幫不了我太多的。”
說罷,他轉身輕輕按在了蟲蟲纖細的手臂上,將她雪白的小手挪開。
然而,蟲蟲卻是搖了搖頭,再一次將手探出按在了風韌身上。不過這一次,卻是直接抵在了他胸口上,依舊是溫和的光屬性之力,治癒的力量。
“不行,爹爹。孃親專門叮囑過我的,要平時多幫幫你。”
“嗯嗯,蟲蟲很努力的,我都清楚。只不過,差不過就夠了。要是因爲我而導致你消耗太大染病了的話,你孃親也會傷心的不是嗎?”
誰知,回答他的卻是另一個聲音,從角落裡傳來。
“難道,換做你受傷就行了嗎?多少次了,每一回都是如此。強忍着裝成沒事人一樣,卻只會偷偷摸摸在暗處獨自一人承受着肆虐的痛苦。這樣活着,不累嗎?”
陰影中,顧雅音緩緩走出,美豔的臉龐上卻是有着一抹淡淡的慍色。
“我說過了有什麼痛苦與不快,都可以來找我。至少這些事情,我能夠幫你分擔的,可是你——啊!”
驚呼聲中,她的嬌軀已是被風韌一把抱住摟在懷裡。
“這些天我不在的時候,音姐的辛苦其實我都清楚。麻煩你了那麼多,怎麼好再讓音姐爲了我的事情費神呢?這點小事,我還是可以自己解決的。”
聞言,顧雅音無奈一笑:“依舊是改不掉的老樣子,就喜歡一個人去承擔痛苦,真是一個天生的受虐狂。姐姐爲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多一點少一點又有什麼區別呢?倒是你這個沒良心的傢伙,一回來就跑到霍曉璇的房間裡去。老實交代,溫存了幾次?”
頓時,風韌哭笑不得:“那可是她拖我去的,又不是我自願的。還有,音姐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和她也只是和你現在這樣子而已,絕對沒有什麼多餘的動作。”
“鬼信!”
顧雅音哼了聲,一把推開了風韌,招呼着一旁瞪着雙眼看着莫名其妙的蟲蟲,笑道:“走,蟲蟲跟孃親回去吧,是時間睡覺了。”
不過,蟲蟲倒是立在原地不動,疑惑地看着風韌問道:“難道爹爹不一起嗎?”
“別理他。至少,今天晚上不要指望了。”顧雅音一把抱起蟲蟲,朝着自己房間所在的位置緩緩離去。
不過當她走到通道入口時,腳步又突然停下,頭也不回說道:“明天,記得輪到我了哦。若是記不清我的房間在哪裡的話,我半夜去找你也行。”
留下一句曖昧且富有挑逗的話後,顧雅音匆匆離去了,同時還用眼神制止蟲蟲不許多問。
依舊立在競技場中間,風韌無奈搖了搖頭,卻是沒有離開,反倒是右手一抓,從虛空中將星塵淚抽出。
唯有握住冰冷的劍柄之刻,他複雜的心境才能夠微微平定些,也無需多想別的事情。
劍起,銀光舞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