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隱秘的據點中後,風韌如釋重負般地坐下一靠,隨手將臉上的面具摘去一扔。此刻,他暫時不再是最近名聲大振、讓無數東大陸之人聞風喪膽的那位夜魘劍魔,只是他自己。
又想起些什麼,他從儲物戒指中掏出了一支小木棒,用指甲在上面重重一劃,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見的痕跡。在整隻木棒上,歪歪扭扭縱橫着二三十道劃痕,看粗細幾乎一致。
這是這半年來風韌的習慣,每完成一次姜淵交代下來的任務,他就在這上面留下了一道劃痕。至於完成途中究竟殺了多少人,剛開始時他也在記錄,不過沒過多久就放棄了。就和當初顧雅音說起自己的經歷時一樣,剛開始殺人時感覺有愧疚感,但是多了後就麻木了,完全不再有負罪感。
在他閤眼沉思中,一道纖瘦的身影躡手躡腳地從半掩着的門外走進來,悄悄走到了他身後,緩緩擡起了雙手。
“輕柔,別鬧,讓我休息下。”風韌早就發覺到了,只是之前懶得說罷了。敢於隨意不經許可踏入自己房間的人,此處僅有一個。
“風韌哥哥,你又一個人去做任務了?爲什麼總是不帶上了我們去,就算覺得十三劍侍很可能是湮世閣那邊派來監視你的,可是我和罌粟姐姐兩人無論如何都肯定是站在你這邊的。”風輕柔一臉的怨念,放下的雙手只是按在風韌肩頭,幫他按摩着。
風韌輕聲說道:“這次的目標可是一個曾經的湮世閣地位執法,後來受傷除了半隱退狀態,雖說現在實力遜了很多,不過若是放手全力一戰依舊不亞於界級九重之人。我怕帶你們去會不小心傷着,就只好自己一個人去解決了。別說,我之前還是真有點高估他了。他自暴自棄了這幾年,實力縮水太多。現在想想,要是你動手,應該也有五成左右的勝算。”
現在的風韌,修爲已有界級七重。如今他體內佔據主宰地位的是極致之暗與火屬性,還有那一手神出鬼沒的劍法,再加上星塵淚與遮天蔽日袍,可以說就算是真正的地位執法準域級層次的強者都有一戰之力。
至於風輕柔與銀月心,表面實力沒變,前者界級八重,後者七重。有紋章之力的輔助,她們的戰力也是同級別中罕有對手,只是風韌很少讓她們出手,經常連同着全部十三劍侍都是擺設,他孤身單劍一人便去完成下來的任務。
不過至今爲止,除去幾次有驚無險外,那些任務從未失敗過。這個結果便是,湮世閣中另外兩位副閣主手下之人,悄無聲息中死傷不少,而他們除了知道一個模糊的名字夜魘劍魔外,再無其他線索。
雖然聽到風韌話中有關懷之意,但是風輕柔還是有些小小的失望,繼續幫他按摩着,還嘀咕道:“風韌哥哥,既然輕柔願意成爲這個什麼劍五,那麼就已經是準備幫你去做那些兇險之事了,你能不能……不要總把我放在一邊安全處,獨自一人去闖龍潭虎穴。現在的我,不再是當初那個只會躲在風韌哥哥身後愛哭的小女孩了……我也想,幫你的忙。”
風韌依舊是搖頭回道:“輕柔,說實話,那天我獨自一人在族長的勒令下逃離活了十九年的山林,從密道中出來後望着那滾滾濃煙,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任何一位之前的舊識了。只是沒想到,竟然還有幸與你重逢。從今往後,我不會在作出那種拋下你不管的事情了。只要有我在,任何危險,我一個人去面對就行了,你只要安心地待着,快樂地度過每一天了就是了。”
風輕柔聞言跺了跺腳,嘟起嘴來說道:“哼,風韌哥哥你一個人去面對那麼多危險,輕柔如何能夠快樂地度過每一天,只能在你出去之時暗暗祈禱着,希望我的風韌哥哥每一次都可以完好無損地回來,那樣便是我最大的喜悅了。那種擔憂的感覺,你知道多難受嗎?”
“是的,主人你最近獨自活動次數越來越多了,罌粟也是很擔心。”門口處,不知何時銀月心已經立在那裡了。
風韌笑道:“罌粟,這可是你頭一次進來前沒有敲門。既然你們都待着有些怨氣了,那麼三天後一起陪我走一趟吧。再叫上劍三和劍七,剩下的看家。”
劍三,十三劍侍中一個沉默寡言的女子,但是風韌可以從她眼中看到一抹從來都揮之不去的悲傷。不過,他從來沒有問過那是爲什麼。每一個人,都有屬於着自己的秘密,他人無權去得知。這個女子,行事倒是很沉穩,只會默默執行命令,從來沒有半句疑問或是怨言。要不是偶爾聽見她和別的劍侍溝通,風韌甚至以爲這人是個啞巴。
劍七,十三劍侍中實力最高的一人,修爲已到界級九重,一手快劍曾數次出色地完成任務。性子冰冷,除了風韌外對其餘人幾乎從未說過話。帶她走,實力夠強只是一個原因,更主要的是風韌覺得如果十三劍侍中存在着姜淵派下來監視自己之人的話,劍七的可能性很大。既然如此,索性就把她帶上,也免得被無故猜疑。
“明白,我這就去傳達命令。”銀月心微微躬身,隨即離去,沒有多看一眼。
而風輕柔倒是很好奇,雙手一環直接從後面抱在風韌脖子上,問道:“風韌哥哥,這一次我們去做什麼?”
對於風輕柔親暱的動作,風韌也是司空見慣,剛開始還提醒了她好幾次要注意些形象,好像發現根本無用。對於這個青梅竹馬如妹妹般一同長大的女孩來說,黏着風韌已經成爲了她潛意識中的習慣……雖然,經常當她反應過來似乎過於親暱之時,自己會主動退開,然後低頭羞紅着臉目光撇向別處。
這一次,依舊如此。很快就發現不對勁的風輕柔連忙鬆手,退開了半步。
早就料到結果的風韌隨手從儲物戒中抽出了一支古樸的卷軸,說道:“姜淵那傢伙這一次下達任務時和我說可以休息半個月,如果有興趣的話,就去這個地方看看。”
風輕柔接過卷軸攤開,從枯黃色的材質上來看年代可不短,但是上面所繪畫的圖案依舊清晰。在卷軸中間,被用紅色圈出了一塊,周圍還註釋着幾行小字,她忍不住輕聲讀了出來:“每臨甲子,古塔開啓,兩界間隙,重現世間。幽冥之路,本應永閉,奈何天道無常,我等之輩別無選擇。塔中珍寶功法數量繁多,皆爲鎮壓之用,望後人切勿貪婪妄取。劍癡唐無極……絕筆?”
“看上去挺有意思的不是嗎?珍寶功法數量繁多,那麼想必無數知道此事的貪婪之輩都會想去撈一杯羹。從那個劍癡留下的警告上來看,可不能讓那些人得逞。既然有空,我們就去走走吧……興許運氣好的話,也可以撈點好處。”風韌淡淡笑道。
風輕柔也忍俊不禁:“似乎,最後的理由纔是風韌哥哥的本意吧?前面還好像說得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風韌沒有回答,只是在他腦海中重新回憶起了曾經經歷的幾個場景,幻獸叢林,地下監獄,以及精靈族的靈碑空間。他有一種預感,這一次所將遭遇的,恐怕也會與之前的三次有這些千絲萬縷的聯繫。
……
三日後,古洪鎮。
喬裝打扮過的風韌一行五人站在鎮子入口,街上熙熙攘攘擠滿了人,從他們無意中放出的氣息波動來看,很多都不簡單,絕非普通居民。
風韌有些擔心而且也要有預料的事情確實發生了,知道洞府開啓消息之人,不在少數。隨意從他們的閒聊中,風韌也找到了消息遍佈的答案。正如圖上所說,洞府每六十年就開啓一次,很多周圍的勢力宗派都派出了人前來湊熱鬧,說白了就是想趁機看看能不能撈到點收穫。
緩行數十步後,風韌隨意的一瞥有讓他略感詫異,不過隨即釋然,心中暗想,沒想到他們也來了。
不遠處,鄧仲、秦梓、劉君三人帶着十幾個流雲殿弟子正在四處張望,好像是在找人。
和他們擦邊而過的風韌也絲毫不擔心會被這些故友人出,無論他或者帶來的四女,無一不是改變了自己原本樣貌。本來,風輕柔還提議乾脆就以劍魔、劍侍的裝扮去的,也可以掩蓋原本身份,確實被風韌立刻駁回。
那種故弄玄虛的穿着,又怎麼可能在這樣人多的場合露面,肯定會引起過多的注意,甚至麻煩。要知道,這一次他們可不是來執行任務的,儘可能低調爲好。
鎮中處處酒樓人滿爲患,風韌一行人苦等無奈,只得坐在路邊的一個小麪攤上隨意解決這日的午餐。只有些清湯麪條和小菜,不過風味倒也不錯。
沒人對食物有異議,曾經的任務中經常遇上接連幾天無法正常吃飯的情況。那種時候,要是儲物戒指中的乾糧啃完了,餓的不行之時,逮到個任何活物只要沒毒基本都要吃點補充體力,有時甚至是昆蟲。
剛開始風輕柔死活不肯吃,後來餓得難受還是隻能硬着頭皮嚥下,雖然說風韌的那份口糧,基本上最後也是被她給吃掉了。儲物戒指裡食物不能長久存放,以至於後來風韌經常單獨行動,也有這方面的一些原因。
有正常的食物吃,就算再簡樸,這一行人自然不可能有所抱怨。
差不多吃完之刻,風韌掏錢結賬,耳邊突然傳來一個有些尖銳刺耳的聲音,很是囂張:“哎呦,這怎麼有四位美人在這種破攤子上吃飯,真是太暴殄天物了。你們跟着這種窮小子肯定要吃苦,不如和小爺我一起走吧,保證天天山珍海味,吃上一年都不帶重複的。”
煩人的無聊蒼蠅真是到處都是。風韌心中一嘆,轉身便想出手儘快解決了這問題,不過看清那個帶着一羣隨從的紈絝最先找上的目標時,不由都爲他哀嘆一聲。
此刻那紈絝距離最近的,赫然是性格最爲冰冷的劍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