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姒琅吃驚的跑過去,也蹲下來,看那塊地方爲什麼這麼溼。
帶着苦味和淡淡黴味的濃烈氣味撲鼻而來。
再看看顏色,很明顯的黑色。
這,是藥汁?
這麼多藥汁……難道,是夜梟倒的?
夜梟根本沒喝藥?姒琅倒抽一口冷氣,站起來,去拍夜梟的臉。
“醒來!快醒醒,天亮了,吃飯了,追兵來了,你家老黑被人捉了,你家吱吱被野男人給搶走了……”
“吱吱沒有被男人搶走……”
夜梟還活着。但任她又罵又拍又掐,就是沒反應。姒琅握起拳頭,很想朝他那張英俊的老臉砸下去,但拳頭湊到了他的鼻子邊又捨不得打下去。
悻悻的收回手後,她想了一想,一手抓起桌上的藥罐,一手用力捏開夜梟的嘴,往他的嘴裡灌藥汁,強逼着他把藥汁吞進去。
藥汁從夜梟的嘴邊流出來。
大概只有幾滴滲進他的咽喉裡。
“你想死是不是?”姒琅恨不得把藥汁從他的鼻孔和耳朵裡灌進去,但又怕這樣會把他給溺死,想了想,乾脆把藥汁灌進自己的嘴裡,含着。
哇,好苦!即使沒有吞進去,那種苦味似乎也傳遍了全身,苦得膽汁都要哭了。
難怪連他都咽不下去……不對,這不是問題!
姒琅果斷的俯身,狠狠的將自己的嘴堵上夜梟的嘴,將嘴裡的藥汁渡進他的嘴裡,不讓藥汁流出來。
衆人目瞪口呆,這這這……怎麼也不打聲招呼呢?他們現在迴避還來得及嗎?
姒琅發誓,她一點都沒有感受到親暱的甜蜜,只感到窒息的痛苦。
但是,她堅持不懈,非要逼着身下的男人吞下藥汁。
在她的堅持下,夜梟的咽喉動了動,終於有藥汁流了下去。
“嗯……”夜梟忽然發出痛苦的呻吟着,五官皺到一起,並把頭扭到一邊,“好苦……”
他竟然慢慢的睜開眼睛:“苦死了……”
啪——他的臉上捱了一巴掌。
他皺眉,一臉困惑,發生什麼事了?
姒琅抓着他的肩膀,粗魯的把他拉坐起來,指着牀下那灘藥汁道:“你說,你這幾天是不是根本沒吃藥?”
夜梟的目光往下微微一移,苦笑:“太苦了,喝不下去……”
姒琅轉頭看向大夫:“您有沒有辦法讓怕苦的人喝藥?”
大夫毫不猶豫的道:“有,只要讓我扎幾針,我就能讓病人的舌頭麻痹,品嚐不到任何味道。”
說着他就從藥箱裡取出針套,看起來準備給夜梟扎針了。
姒琅大吼:“二號,還有藥嗎?”
“有。”
“全熬了,給病人喝。”
“是。”
шωш✿ TTKΛN✿ ¢ ○ 夜梟看着姒琅一會兒後,對其他人輕嘆:“你們都出去吧,我有話跟四公子單獨說。”
其他人趕緊出去,吱吱左看看右看看後,衝姒琅眥牙:“你不可以欺負主人。”
夜梟哭笑不得:“放心吧,沒有人能欺負主人。”
吱吱這才衝着姒琅做鬼臉,一步一回頭的出去了。
房間裡安靜下來後,夜梟從盛藥的碗裡挑出一根藥材的塊根,平靜的道:“我並不是生病了,我只是像這根藥材一樣,快要熬到了頭而已,喝什麼藥都沒有了。”
“胡說!”姒琅惱怒的打斷他的話,“你以爲你已經七老八十了麼?什麼熬到頭了?你說這話,是看不起天底下無數比你老的人麼?還有,你拿自己跟一小塊草根比,你覺得這塊草根能與你相提並論?”
“這塊草根如果一直種在土裡,”夜梟盯着指間的藥渣,“一定還能活上不少時間,但是,它變成了藥材,所有的力量都被水與火給熬了出來,所以,它變成了殘渣。琅,我也是這樣。”
他緩緩道:“這並非我所願,也並非我所能掌控,所以,你必須要面對和接受這一切。”
“我不接受!”姒琅吼,“你還活得好好的,爲什麼要接受?你會那種會向命運屈服的男人嗎?你都堅持了這麼多年,爲何現在卻突然要放棄?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夜梟不說話,只是平靜的看着她。
姒琅觸到他那種似乎已經置身事外的眼神,說不下去了。
她現在的模樣,是不是一個自以爲是、無理取鬧的任性女人的模樣?
“抱歉。”她迅速冷靜下來,上前幾步,握住夜梟的手,“這一切確實並非你所願,是我沒用,嘴巴上總是說得好聽,卻沒能幫得上忙,實在不應該遷怒於你。”
“你所爲,也是爲了我。”夜梟道,“只是以後,就別再勉強了。”
姒琅不吭聲。
她不會放棄。即使她已經想盡了辦法卻還是毫無所獲,她也不會放棄。
“還有,我們回晴州吧。”夜梟道,“那裡纔是你的家,我至少要送你回到家裡爲止,而且,以我的身體狀況,也不宜留在這裡。”
姒琅點頭:“嗯,我現在就安排,咱們明天回晴州。”
江南乃是天底下最富饒、最歷史悠久的地方,也許,她能在那裡找到辦法。
“讓大夫回去吧。”夜梟疲憊的說着,闔上眼睛,“我現在,只想睡,繼續睡……”
然後他好像真的睡着了。
姒琅的心裡,閃過“長眠”這兩個字,眼裡,也慢慢的涌起憂慮。
她擡手擦了擦幾乎要冒出來的眼淚,然後又拍拍臉蛋,逼自己擠出沒事般的表情,轉身走出去。
外面,天已經黑了,極爲寒涼,而且橫嶺城的晚上仍然在實行宵禁,現在讓大夫等三人回去,感覺有些不妥。
於是她對三人道:“這宅子還挺大的,空房還有幾間,如果幾位不嫌棄,就在這裡住一宿如何?”
大夫互視一眼後,拱手:“那就多謝四公子了。”
如今的橫嶺,隨着戰家被朝廷收走城印、軍印的事情已經傳開,越來越多的派系不斷刁難和攻擊戰家,戰家對此實行了韜光養晦、避人鋒芒的策略,所以,他們最好不要在實行宵禁的晚上出行,免得遇到巡邏的將士什麼的,到時不好解釋。
不過,他們並不知道夜梟的身份,就知道對方是極爲神秘的大人物,怠慢不得。
在這一夜,姒琅安排好了車輛,收拾好了行禮,就等着天明以後離開。
然而,天明之後,夜梟卻一直沒有醒過來,不管衆人如何叫喚,夜梟始終沒醒過來,呼吸很慢很慢,脈搏也跳得很慢很慢。
姒琅對他的這種症狀,已經相當熟悉了,這是——假死的狀態!
雖然是假死,但是,假死的時間長了,就要變成真死了。
面對這麼糟糕的狀況,姒琅異常冷靜,顧不得保守秘密了,立刻請大夫給夜梟診斷。
大夫望聞切以後,一會看着夜梟,一會看着姒琅,欲言又止,卻是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