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2021年北方安陽市。

十月的初雪如約而至,看着那滿天飛舞的雪花,初來乍到的夏暖興奮地伸出雙手,那些飄落在手套上的雪花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出紋路。

街道上好些房屋頂上都積滿了雪,一眼望去,一片花白,從未見過這等場面的夏暖也在感嘆這初雪的美麗,卻也感嘆它的寒冷。

“呼……好冷啊。”

看着面前的醫院,夏暖感覺更冷了,她直直打了個哆嗦。用臉蛋蹭了蹭圍巾,搓了搓雙手,然後踏入醫院大門。

沒想到,即使是到了冬天,來醫院看病的人依舊沒有減少,人體是那樣的脆弱。

夏暖掏出手機,顯示出現在早晨十點十八分。她從人羣中擠進來,還是不小心碰到了人。

“對不起……冬……冬陽?”

映入眼簾的男人,依稀還是少年時的模樣,只是那兩雙烏黑的眸子裡沒有了光,猶如沉溺在水裡,沒有再泛起一片漣漪。

時隔兩年,他們再次相遇了。只是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不知是人變了,還是世界變了。

冬陽似乎才反應過來,低頭看了看比他矮了一個頭、裹着厚厚的棉衣的人。瞳孔慢慢聚焦,緩緩掃視夏暖,似乎在回憶着什麼,半晌才從嘴巴里吐出兩個字“夏暖”。

“你怎麼在這?”接着又問。

“我……我來看看朋友……”

……

一踏進午間的咖啡廳,暖色調的牆,在微弱的燈光下,猶如家的感覺。咖啡廳裡擠滿了人,似乎都只是爲了進來取暖,而冬陽和夏陽也是爲了躲避凌冽的大雪而進了咖啡廳。

兩人各點了一杯咖啡,然後找到僅剩餘的兩個空位坐下。夏暖放下自己的書包,端端正正地坐着。

空調讓身子稍稍暖和了一點,夏暖一邊取下圍巾,露出微微發白的小臉,一邊熱情地問冬陽,“你呢……你去醫院幹什麼啊。”

這次冬陽看清了夏暖,確實自己沒認錯。清瘦發白的臉龐,要不是看到她開心微笑着,眼裡閃爍着光芒,他都要以爲她是得了什麼大病。

夏暖比以前瘦了好多,肥大的棉襖披在她身上,把她整個人都包了起來,一米六二的身高卻顯得很小隻。

“沒什麼……”

“啊,這樣啊。”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沒必要刨根問底,畢竟你不是他的誰。

無語間,服務員把咖啡端來了。冒着熱氣的咖啡,兩人熟練地拿起旁邊的調羹放在咖啡中攪拌。

“你喜歡喝咖啡?”

“你喜歡喝咖啡?”

兩人相識一笑。

夏暖先回答到,“本來不喜歡的,太苦了。後來喝着喝着就喜歡上了……”

冬陽目光落在夏暖手上,瞥見她右手小拇指上的創可貼,過了兩秒纔回答道,“一樣”。

“話說,還記得在高中的時候,你偷偷拿班長的咖啡喝,然後,你喝一口就直接噴出來,說這麼苦的東西誰會喝啊。哈哈哈哈哈哈……”

“還有,還有……”

……

有的人好像話變多了,有的人變得沒話說了。像夏暖和冬陽。

夏暖在在面前喋喋不休,而冬陽只是偶爾附和幾句,有時嘴角銜着淡淡的笑。

傍晚過後,雪也停了,他們的聚會也在這時停止了。

“你住哪裡?”

“東福路那邊。”

“要在這裡久住?”

“嗯……就住幾個月啊。”

……

從兩人的對話中,他們瞭解到了一些彼此的境況,比如夏暖是因爲想來看雪,順便來看看朋友,纔不遠萬里從南方來到北方;兩人交換了住址;留下了彼此的號碼。

路燈照耀下,鋪了一層白雪的路面上,印下了一大一小的足跡。

……

很有緣分,兩人住的地方很近。連冬陽自己都沒想到,他竟然把她送到小區樓下。

但……這裡……

他環顧四周,低頭問道,“你就住這裡?”

“是啊。因爲比較便宜,而且環境也挺好的,就住這裡了。”

朝陽住宅區與隔壁他住的昭陽區不同,這裡都是老舊的房子,老人和孩子特別多,比較吵鬧,價格自然比較便宜;而他那邊是新建起來的小區,和這裡完全就不一樣。

“你要不要上去坐坐?”夏暖拉下圍巾,綻放出笑容,盛情的邀請。

“下次吧,有點事……先走了。”冬陽把夏暖的書包遞給她便離開了。

夏暖怔在原地,目光追隨者男人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見。她用空着的那隻手摸了摸心口,喃喃道“是不是壞了,跳得那麼快。”

人有了,似乎她的心又跟着走了。

“暖暖姐,你站在這裡幹什麼呢?”一個扎着馬尾的年輕的少女直接扯着她的手肘往住宅區快步走去,一邊悄咪咪的在她耳邊說着,“快點回去,聽說今天‘他們’回來了。”

這個年輕的少女是她的合租對象,名如其人,楊美芳,是個俏皮美麗大方的女孩子,至少她是這麼認爲的。還沒來到這座城市之前,她在網上找到了關於這裡的租房信息,看到這個房子基本都挺好的,而且也便宜。雖然她有點怕被騙,但是她還是大着膽子打了電話過去,畢竟她已經沒什麼可騙的了。

是一個女孩接的電話,在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後,確認是自己要租之後,女孩說出是她在高中畢業後,她父母給她在安陽市找了親戚的房子住,初入社會的女孩獨居總是不安的,她寧願住員工宿舍,也不回那個房子住,思慮再三,她還是決定找個人合租,纔在網上發佈了信息。

“他們是誰?”夏暖還沒緩過來就被她拉進家門了。

“你忘了我跟你說的了?”

楊美芳把她東西放下,然後拿出空調打開遙控器,再打開液晶電視,然後一邊掰桌上的橘子,一邊小聲說道,“就是那‘瘋子’一家又回來了啊,大家都趕緊躲在家,不出門,最近你也不要出去啊……免得……”

夏暖纔想起,當初她來的時候,楊美芳就和她說過,隔壁的隔壁有間空房子,那裡偶爾纔來人,是一對母子,說是孩子母親是個瘋子,鄰居們都說半夜經常能聽到孩子的哭聲和女人斥責的聲音,然後白天又不見了蹤影,連續幾天這樣,就有人受不了了,直接向物業投訴,於是他們就消失了幾天,如今又回來了。

有人說見過他們,甚至還能看見孩子身上的傷痕,聽見女人神經兮兮的喃喃。

很多人都沒見過他們,都是聽他們隔壁的人說出來的,但也跟風一同說他們一家是‘瘋子’。

很多時候,與其聽別人道聽途說,還不如自己尋找真相。

“好的好的。”但對於楊美芳的好心告誡,夏暖還是都記在心裡,隨即毫不吝嗇自己的笑容。

“今晚吃什麼?”原本還在糾結那兩人的事的楊美芳,看到電視劇裡有人在吃東西就瞬間把事拋下,興沖沖地跟夏暖說,“我也想吃火鍋。”

火鍋簡直是寒冷冬天裡,人們的天堂。

她這麼一說,連夏暖也自己也想吃了,“要不今天我們就自己弄火鍋吃吧。”

這麼一想着,兩人把手頭的東西都放下,忙活起來。夏暖負責準備食材,楊美芳則負責調製湯料。

由於沒有火鍋選用鍋,她們就拿電磁爐代替,倒弄了一會,就冒起了熱氣,楊美芳快速放了幾片速凍牛肉下去,用筷子攪拌兩下,就撈起來放到口中,被辣的發出“嘶嘶”的聲音還滿臉笑容地直呼“真爽”。

夏暖雖然跟她相處了幾天,但還是被她的這幅“真實”的模樣嚇了一跳,“你慢點,又沒人搶你的……”

夏暖無奈的搖搖頭,感嘆道:果然還是個孩子,卻還是上手幫她燙好幾塊肉放到她碗裡。

“哎呀,這不是太開心了嘛,你不知道,員工食堂的飯一點也不好吃,而且肉還少……”

被辣、燙紅地嘴巴喋喋不休地在抱怨着工作的艱辛和難入口的伙食。

夏暖邊吃邊聽她訴說,偶爾插上一兩句,因爲她的工作是線上的,沒有在外面打拼的經歷,她不瞭解她的處境,無法否定或肯定她。

“篤篤……篤篤……”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伴隨着孩子的呼喊聲,“求你們……救救我媽媽……快救救我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