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府出來,司涵遠和尚仙各懷了心事,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尚仙記掛着解藥的事兒,不知道姑姑此刻是否還身在靈萃山,也不知道多久能得到消息,唯一知道的是隻有初爲等不了太久了,想到這裡,不由得地嘆起了氣來。
“是靈茉福晉對你說了什麼嗎?”司涵遠關切地問道。
尚仙意識到自己的失神,隨口謅了一句:“福晉只是問我有沒有收到那枚紙鳶而已,也沒說什麼別的話。”
司涵遠聽了倒是心口一緊,不再追問了,只道:“那就好,我們這就回宮吧。”心下卻憶起了此次靈山寺之行,在禕衡的門前等了他整整一夜後,他終於出門見了自己。
“將軍居然能追到這裡來找本王,八成是因爲尚仙的緣故吧。”禕衡淡淡地開口道。
“沒錯,既然在下來了,就請王爺將不辭而別的緣由告知於我吧,就當作是給尚仙一個交待吧。”司涵遠直言不諱道。
“你千里迢迢而來就是爲了這個?本王再是糊塗也看得出來,你很喜歡尚仙。”禕衡有些懷疑地看着司涵遠。
“那王爺應該也該知道尚仙對你的心意吧。”司涵遠一針見血地說。
禕衡嘆了口氣,良久才道:“我知道所以才選擇離開,總之我和她註定是沒有交集的,你不妨就將這話帶回去給她,讓她另擇佳偶,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光陰與心思了。”
“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希望你能說到做到。”司涵遠在禕衡的眼神裡看到的是無奈與躊躇,因而故意逼他痛下決心。
“我既然來了這兒,就已經下好了決心,你把這個帶回去給她,就算是個了斷,對她說禕衡真心地視她爲知己卻也只能是知己了,要怪只能怪蒼天弄人,相見已晚,來世再續未了緣吧。”禕衡艱難而痛苦地說完了這些話。
司涵遠接過禕衡的玉簫,心情卻沉重了起來,看來禕衡並非對尚仙無情,只是似有難言之隱,未免藕斷絲連,這個決心只有自己來替他們兩個下了。接着的幾天,司涵遠跟着禕衡學了《逐風》,又獲悉了不少他們之間的趣事,心裡終於有了主意。回到了京城,司涵遠就直奔了禕衡的王府,將情況對着靈茉福晉來了個曉以大義,靈茉便把那紙鳶交到了司涵遠的手上,而回了宮司涵遠也刻意隱瞞了玉簫的事兒,只是將紙鳶還給了尚仙。
“這麼晚了,不會有什麼問題吧,還進得了宮嗎?”尚仙站在宮門口憂慮地問道。
司涵遠這纔回過神來,看着尚仙有些心虛:“有我在,沒問題的,敲門吧。”
侍衛打開了門,“司將軍、尚仙姑娘你們回來了,老奴在此已經恭候多時了。”洪昇的聲音率先傳了來。
尚仙始料未及,大驚失色道:“洪公公,你怎麼會在這裡?”
“皇上吩咐老奴到這裡等威遠將軍,說是如果將軍回來了,不論多晚也請將軍去養心殿一趟。”洪昇一本正經地說道。
尚仙慌了神地看着司涵遠,司涵遠卻從容不迫地說:“公公先請,本將軍一會兒就到。”洪昇起步走了,司涵遠在尚仙耳邊悄聲道:“不要擔心我,你快回心亦齋吧。”
尚仙憂心忡忡地看着司涵遠走遠,獨自匆匆回到了心亦齋。
纔剛坐定,又聞得有人急促地叩門,驚恐地問道:“是誰?”
“是我翠慈姑姑。”那人刻意壓低了聲音說話。
開了門,那人確是翠慈姑姑沒錯。可是這麼晚了,翠慈隻身來到心亦齋是爲了什麼呢,想到這一層,尚仙不由得警覺了起來:“更深露重的,翠慈姑姑來這兒,不知有何貴幹?”
“我是爲了大皇子的病而來的。”翠慈答得不遮不掩。
尚仙倒吸一口冷氣,道:“是太后不放心,所以派姑姑來刺探軍情的吧。”
“姑娘不要誤會,我來是想要告訴姑娘一件事,太醫院的那個李壽年已經向太后招認了,說是大皇子中了毒,並非是感染驚風那麼簡單。”翠慈將話說得一氣呵成。
尚仙疑惑不解地問:“姑姑告訴我這個又是爲了什麼?”
“我來是想給姑娘提個醒,太后日前在追查對大皇子下毒的幕後黑手,並且已經安插了李壽年來你身邊暗訪,所以你凡事務必要多留個心眼,誓要保住大皇子的性命。”翠慈毅然決然地說道。
尚仙臉上露出了笑容:“看來是我錯看了姑姑了,大皇子的病我一定會親力親爲,儘快給他解毒的。”
翠慈聽了尚仙的話,感慨說道:“也難怪姑娘會對我有戒心,的確這麼多年我沒少替主子辦事,有些事都是見不得光的,雖然進宮多年的我已經沒什麼良知可言了,但有很多事我也是身不由己的,身爲奴婢我不敢妄論主子的做人處世,可這次大皇子的這件事我實在狠不下心,那畢竟只是個無辜的孩子啊,說什麼也得救下他的命。”
尚仙堅定地點點頭:“有姑姑這句話,我心裡就更有底了。我知道姑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適當的時候也請勸勸太后,掌控權力的*是沒有止境的,還是適可而止的好。”
翠慈像是有所觸動地道:“對皇后和遜妃,太后做得的確太過分了,其實也是因爲主子心裡害怕,有些事做了一回就收不了手了。不說這些了,我還得趕緊回去呢,總之姑娘自己萬事小心,有什麼消息我會再來告訴你的。”
送別了翠慈,尚仙一個人在屋裡徘徊,心繫着司涵遠與禕徴的會面,隱隱覺出一陣不祥的預感來。
養心殿。
“萬歲爺,威遠將軍到了。”洪昇低生地稟報道。
“讓他進來。”禕徴面無表情地說道。
“臣司涵遠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司涵遠對着禕徴跪着道。
“你們全都給我出去。”禕徴看着洪昇厲色道。
養心殿內只剩下了禕徴和司涵遠兩人。
“你先平身吧。”禕徴斂了斂容道。
“謝皇上。”司涵遠神情自若地站起來。
“朕在這裡等你多時了,你應該知道今天叫你來是爲了什麼吧?”禕徴開門見山地問道。
“臣不知,皇上。”司涵遠淡聲道。
“堂堂一個大將軍,敢做就該敢當啊。”禕徴有些不屑地冷哼道。
“可是臣確實不知皇上深夜召見我的原因,我若說知道,豈不是犯了欺君之罪?”司涵遠執拗地答道。
“好你個司涵遠,那朕就跟你說個明白,以後不準再帶尚仙隨意出宮去,她是朕的人,你這回聽清楚了?”禕徴激憤地咆哮着。
“她過去是您的貴嬪,如今是您的侍女,可再過幾年,她就自由了,不屬於任何人了。”司涵遠直視着禕徴,大膽地說道。
“放肆,”禕徴氣得直拍御案,“你敢公然冒犯於朕,好大的膽子啊!”
“微臣不敢,皇上息怒。”司涵遠言不由衷地勸道。
禕徴沉吟了片刻,定了定神又道:“你說的沒錯,可眼下她還是朕的人,況且她心裡的人也不是你吧。”
司涵遠沒有料到禕徴會獲悉尚仙與禕衡之間的事,但礙於君王的顏面,他並沒有點破。
禕徴見司涵遠沉默,便趁勝追擊道:“尚仙是這世間難得的珍寶,朕斷然不會拱手於人的,若是你有其他心儀的女子,不論她的出身門第如何,朕都能爲你做主賜婚。”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司涵遠低沉地吟道。
禕徴的怒火又一次地按捺不住了:“朕說了,除了尚仙別人都可以,你怎麼還是冥頑不靈呢?你們這樣幾次三番地揹着朕出宮,意欲何爲?將朕的顏面置於何處?”
“皇上您曾經有過機會,是您自己錯失了,如今尚仙好不容易有了自主選擇的機會,您爲何又要生生地剝奪呢?您對她是愛嗎,不,是佔有,是扼殺!除非尚仙親口拒絕我,否則我至死也不會放棄對她的追求。”司涵遠將滿腔的熱火一吐爲快。
“即使犧牲你現在的身份地位也在所不惜嗎?”禕徴難以置信地問道。
“沒錯,爲了她我可以連命都不要。”司涵遠果敢地說道。
“朕知道了,看來比起朕,你更有勇氣和膽色,朕認輸了。”禕徴失落地道。
“皇上您的意思是?”司涵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朕說過待尚仙二十歲之時,允准她出宮,如果她也接受你的感情,到時候朕親自爲你們賜婚。只是,在此之前,你和她還是得恪盡職守,做好朕的臣子和侍女,聽懂了嗎?”禕徴輕輕嘆息道。
“一言爲定,臣謝主隆恩。”司涵遠感激地跪了下來。
“別高興得那麼早,記住必須是尚仙心甘情願地接受你才行,不然朕也一樣還有機會。另外,這個是朕和你之間的密約,不得向外人透露。”禕徴不甘心地說道。
“臣明白了。”司涵遠高興地合不攏嘴。
清晨的陽光照進了屋子,好不容易熬過了一個漫長的夜晚的尚仙急速地起了牀,想着去養心殿探探消息。她迅捷地跑出門口,腳下卻好像踩着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確是一隻竹蜻蜓,上面夾了一張字條:“平安,勿念。遠上。”尚仙提着的心這才鬆了一口氣,安心地坐在了門階上,把玩着蜻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