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這個男孩子是小琳的男朋友。”一個男孩子拿了份報紙給院長,報紙上是寧達·未來成開業的新聞。
孤兒院的電子設備,除了電燈和空調(空調是慈善人士捐的,但院長並不常開,因爲政府並沒有優惠的電費)外,還有一臺電視機。
但是電視機每天只能看新聞聯播,所以別說金融新聞,連娛樂新聞、兒童節目他們多半也是不知道的。
千語後來對孤兒院有些資助,但院長都用來買各個年齡段的孩子的課本了,她自己教大孩子,然後讓大孩子教小一些的孩子。
所以這裡的孩子基本都是識字的。
也所以,這裡孩子們聯絡外界的渠道,只有在外打散工的孩子偶爾會買些報紙回來,有時候是孩子們在山下玩撿的過期報紙。
*
與在這個拿報紙的男孩子就是小強,當年告訴那些人,說千語從另一條路跑了的那個小男孩。
“院長,你看。”小強指着報紙上的圖片--一張獨立電梯的圖片,有千語還有唐寧;一張現場混亂的圖片,是唐寧護着千語離開的圖片。
千語是大家都熟悉的,唐寧的獨立照片也正好是正面的,所以照片和本人雖有差別,也還看得出來是一個人。
“是他。”院長仍是皺着眉頭,猶豫的說道:“可是小琳的身世比較特殊,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說,會不會影響她什麼。”
“我覺得可以說,小琳的脾氣壞透了,若不是親近可以信任的人,她不會讓他靠那麼近的。”小強認真的說道。
“小莉,媽媽年紀大了,你覺得呢?”院長轉頭問旁邊嫵媚的女孩子。
“我同意小強的意見。小琳脾氣那麼壞,這男孩子追不上也正常,所以才着急呢。媽媽應該幫幫他,小琳這個年紀也該嫁了。”小莉笑着說道。
“……好吧,希望這次我沒有做錯。”院長緩緩點頭,低頭看報紙上的千語和唐寧,有些渾濁的目光,變得晶瑩明亮起來。
*
“夏琳來的時候大約6歲。別的孩子都是有人送過來、或者是被遺棄之後我們撿回來,夏琳是自己走過來的。”
那個叫小莉的女孩子輕輕敲了敲車窗,將唐寧帶到了院長的辦公室。
“她來的時候身上的衣服全破了,但看得出來衣料很好,是有錢人家的孩子。所以我們一直在等人將她接回去。”
“後來確實有人來找她,穿的說的也象她的家人,我們就讓夏琳跟他們回去,在小莉去喊夏琳的時候,夏琳咬了小莉一口就跑了。”
“直到那幾個人追出去,我們才知道弄錯了。”
“你看,那邊的山。夏琳一個人跑掉之後,就躲在那裡,我們找到她的時候,她趴在很高的樹枝上,胳膊腿都擦傷了。”
“我們也不知道夏琳一個千金小姐,也沒來過這裡,是怎麼知道那裡會安全的,百且還那麼會爬樹。”
“她在那裡躲了三天三夜,直到小強說看到夏琳從另一邊跑了,那些人才走,我才和小莉把夏琳抱回來。”
“這孩子聰明,真是太聰明瞭,儘管嚇得直哭,還是和我說,有沒有其它地方可以去?那些人還會回來的。”
“我都不相信,結果那些人當天晚上就來了。就在這裡,你看,這窗簾我還沒換。”
“小莉帶着那些人繞圈子去宿舍,我拉着小琳躲到這裡。當時小琳就躲在窗簾後面,一動不動。你說那麼小的孩子,她就知道一動不動啊,一直等到那些人來這裡找我,又砸東西又罵人,鬧了一個多小時才走。”
“那些人走了半個多小時後,夏琳敢纔出來。”
……
唐寧走到已經破舊不堪的窗簾前,伸手輕輕的拉開,好象看到一個睜大雙眼,一臉驚恐卻又滿身鎮定的小女孩,正站在裡面仰頭看着他……
“唐寧……”小莉走過來,輕喊了他一聲,唐寧才恍然回過神來,紅着眼圈,輕聲說道:“小莉,謝謝你。”
“媽媽說帶你去小琳住過的房間看看。”小莉微微笑了笑,做了個請的手勢後,讓唐寧走在前面,她跟在旁邊時,看着唐寧好看的側顏,有些微微的發呆。
*
“小琳住這裡的時候,條件還沒這麼好。”
“這間房和隔壁那間是通的,一共8張高低牀,睡16個人,有時候還要更多一點兒,男孩女孩都不分開。”
“後來男孩和女孩打架,所以我們就找了石頭將房間分開了。”
“小琳在這兒住了三個月媽媽就送她去了鄰村的養老院。媽媽說那裡的條件好,只要小琳可以幫幫忙做些事,吃的穿的住的都比這裡好。”
“但聽說那邊不方便收留孩子,所以小琳去了三個月就回來了;後來又有人找過來,她就又走。”
“反反覆覆兩年多吧,她也聰明,也不知道怎麼和那邊說的,反正每次去也都能順利留下來,就是不能久呆。”
“再後來你父親就找過來了,但是沒有和小琳見面,就是給了些錢,將房間做了永久隔斷,裝了空調,建了讀書室。”
“然後每個月送些錢和衣物什麼的,說是小琳的吃和讀書最緊要,穿衣服什麼的只要保暖就行,不用太好。”
“差不多,就是這樣。”
小莉跟着唐寧的步子,在夏千語睡過的小牀邊停下來,看着唐寧白晰修長的手指,在高低牀粗糙的墊板上輕輕撫過,突然有種心酸的感覺。
她從來只覺得是自己命不好,纔會被家人遺棄,卻從來不覺得自己低人一等。所以她雖然在這樣窮困孤苦的地方長大,卻仍生得明朗自信。
可現在……
站在唐寧這樣的貴公子身邊,她連自慚形穢都覺得還不夠--她們和他,就象他的手指與這粗木板的區別,永遠無法放到同一視平面。
“千語……夏琳在這裡住了多久?”唐寧輕聲問道。
“到小學畢業。”小莉壓抑着情緒,輕聲答道。
“小學畢業後她去了哪裡?有人供她讀書嗎?她和院長、和你們聯繫嗎?”唐寧的聲音更輕了--小學畢業後,父親就失去了她的消息。
因爲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回來,所以還是每個月打款過來,一直持續了三年,她還是沒有回來,從那以後,父親才停止在這邊的打款。
以自那以後,他便沒有了千語的消息。母親抑鬱成病,也在千語失蹤後的一個夏天去世了。
*
“不知道,她自己走的。”小莉搖了搖頭,淡漠的說道:“院長媽媽讓我和小強去養老院找過幾次,當然都沒找到。”
“夏琳再次回來是四年前,她帶了些錢和書給院長媽媽就走了,看起來過得不錯的樣子。但也沒和媽媽說這些年去了哪裡,又在做什麼。”
“再後來會定期給這邊寄些錢,和當年你父親一樣,主要是讓這裡的孩子都能讀上書。你看我們這裡好象還是很窮一樣,其實比以前已經好了很多了。”
“夏琳給的錢不少,但花到每個孩子身上也是有限的。但至少……這裡沒有一個孩子失學,我們幾個大的,都考了教師證。”
“我們想啊,我們沒有夏琳會賺錢,也不能爲弟弟妹妹們做什麼,但至少可以教他們讀書,等他們長大了,也可以自食其力。”
“我和小強現在在自學英語,我想弟弟妹妹們,以後也多多少少可以學點外語,打工什麼的,可能錢能掙得多一點兒。”
小莉輕輕的倚在粗糙的門邊,語氣淡淡的,聽不出是喜是悲,似乎只是理所當然,還有……
還有認命,還有堅持。
“挺好、挺好。”唐寧輕輕點了點頭,看着小莉說到:“我回去整理一些英語入門的資料,包括聽力和視頻資料,你和小強先學,以後再教給弟弟妹妹。”
“我給你和小強一人一個ipad,裡面會幫你們下載好學習資料。”
“不用了不用了,那怎麼好意思,夏琳知道了會怪媽媽的。這些年花她的錢真是夠多了,怎麼能還花你的錢。”小莉連忙搖頭。
“沒關係,我掙錢沒她多,目前也只能做這些。你們都雖和她說就行了。”唐寧的聲音溫溫潤潤,就是那麼溫暖和貼心,連一身倔強自大的小莉,也沒有從他的身上看到令人討厭的憐憫。
“好啊,那謝謝你了。”小莉淡淡笑笑,看着唐寧說道:“這裡一共就是這麼大,你還要看哪裡?”
“不用了,謝謝你。我去和院長說一聲就走了。”唐寧輕輕搖頭,又回頭看了一眼簡陋得不能稱之爲房間的地方,下午四五點的陽光打在裡面,就象牢房般冰冷陰暗,讓人感覺到從心底浸出一陣冷意。
唐寧紅着眼睛忍了又忍,才慢慢轉身,隨着小莉回到院長辦公室。
*
“唐寧是吧?”
“是,院長。”
“夏琳她在做什麼?怎麼會有那麼多錢?她有沒有作什麼不好的事?”
“她在做生意,很大的生意,沒有做不好的事。”
“那就好、那就好。”
“院長我走了,以後再來看您。”
“好好,以後來不要再給錢了,這裡不需要。”
“院長……”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想改變,就只能靠自己。他們又窮、受的教育也比別人少、見識也比不過別人,如果再養成依靠別人的習慣,他們這輩子就完了。”
“這……”
“少給,不凍不餓,就是對他們最大的慈悲。”
“好,我懂了。”
“唐寧,好好待夏琳,她值得。”
“我知道,我知道……”
*
告別院長,唐寧坐在車裡沉默良久,心緒始終無法平靜。
按下車窗,看見小莉、小強、還有幾個其它的孩子還看向這邊,他勉強笑了笑,衝着他們揮了揮手後,發動車子緩緩離開。
*
“要告訴夏琳嗎?”小莉看着小強問道。
雖然她比小強大,但遇事總還是習慣性的問他的意見。
“不告訴。”小強搖頭:“不知道他和夏琳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以夏琳的脾氣,另人也很難接近就是了。”
“恩。”小莉輕輕點了點頭,向前走了兩步,眯着眼睛仰頭看向天空中的太陽,眼淚悄悄的流了出來:“小強,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隨你。”小強輕哼了一聲,轉身往上課的教室那邊走去。
“可是我又不敢。”小莉自語着,伸手擦乾了眼淚,深深的吸了口氣後,轉身跟着小強的步子,往教室方向走去。
她不敢,她希望有一天,這裡的孩子們敢。
*
唐寧將車停在公路的休息區,擡頭看了看院長指到的那坐小山,想了又想,還是想去看看。
“我們去的時候,她一個人趴在很高的樹枝上,她才六歲呢,又是個千金小姐,怎麼能爬那麼高的。”
院長的話,字字響在耳畔。
唐寧想起她在家裡的那段時間,每天都會爬到門外路邊的樹上,身手向來利落,還真不知道她一個被父親寵着的小公主,哪裡練就是這身本事。
唐寧微微的笑着,只是這笑容裡,更多的是酸澀--她爬那麼高,是想快些看到父親帶回她父親的消息。
終究……她還是沒等到,然後自己摔跤了,她離開了。
然後……
多年後再見,她還認識他,而他已不認識她,還那麼的討厭她。
唐寧在一棵棵樹間繞着步子,擡頭看着陽光斑駁的樹影,不覺間已是淚流滿面。
*
市區內,carlyle辦公室,潘亮正在向夏千語彙報與成傑安競爭那塊別墅用地的事情。
“成傑安拍下來了?”夏千語邊翻着報告書邊問道。
“恩,比預期高出35%拍下。”潘亮笑笑說道。
“ok,你去找成傑安談判,提出共同開發投資,讓他讓5%的股份給你,具體怎麼談,你看着辦。”夏千語的眸光一亮,朗聲說道。
“我們要的結果?”潘亮問道。
“要他賣股份。”夏千語凜然說道。
“ok,明白了。”潘亮點了點頭,合上手中的文件夾後站了起來,正準備離開,突然想起什麼,又停了下來,看着夏千語說道:“這次的競拍berlin也去了。”
“哦?”夏千語眸光微轉,看着潘亮,等他的後續。
“他沒有參與競拍,但每一場競拍他都在場,不知道目的是什麼。”潘亮皺着眉頭說道。
“我知道了。你先去推進傑安地產的事情。”夏千語點了點頭,沒有更多的表示。
“好的,那我先走了。”潘亮點頭,拿了公文包轉身離開。
*
夏千語迅速切入公司的營業系統,查詢berlin最近申報的項目計劃。
品稀在三個月內都沒有新項目計劃、第一個項目是遠郊的一個溫泉項目,和這個別墅也扯不上關係。
“那麼他去競拍現場的目的是什麼?”
“與潘亮的競拍有沒有關係?”
“如果他在系統裡看不到中國公司的這個項目預申報,能猜出潘亮競拍的目的嗎?”
夏千語的腦子快速的思索着,從林柏文能看到的信息通道,推測他的目的和他能看到的事情。
但在推測不出他目的的前提下,就無法知道他的思維方向。
夏千語又考慮了一下帳目通道,也並沒有問題,當即將這件事記了下來,不在上面繼續花時間。
*
市內某咖啡廳。
林柏文與項安坐在一起,林柏文一身優雅、一臉悠閒的品着咖啡;而項安一臉嚴肅的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面前放着冒着熱煙的咖啡,他卻一口都沒有喝。
“項工,我這個提議你認爲如何?”林柏文微笑的看着項安,淡淡問道。
“不怎麼樣。”項安認真的說道:“我與你的合作並不愉快,所以不會再與你有第二次合作。”
“爲什麼不愉快?我們之間的誤會都是夏千語故意製造的,難道你連這個也不明白?”林柏文笑着搖頭。
“明白,所以你鬥不過夏千語,所以你也就不要把我扯進去了。你贏了可以拿下carlyle中國公司、輸了可以回總部繼續做你的高級職員;而我呢?賭對了,也不過回到中國公司做我的項目總監;賭錯了,在業內就混不下去了。”
“所以我好好兒的工作不幹,跟你合作什麼。”項安一臉冷漠的搖頭拒絕。
“如果你不賭,現在的工作就沒辦法繼續呢?”林析文端起咖啡杯,斂下眸子輕啜一口,輕鬆的表情,篤定不已。
項安想得到的,他當然也想得到。
所以他的邀請並不是讓能得到什麼,而是讓他失去。
他有底氣不接受他的條件,但應該沒勇氣再失去工作機會。
所以……
他當然篤定。
來中國這麼久,一直被夏千語壓制。
開始的時候可以說,她確實能力超羣、在中國公司的根基又深,他輸得心服口服;
到後來,他愛上她、追求她,除了項目上他必須爲自己留後路外,他其實一點也沒有爲難她、更沒有給她製造麻煩。
然而現在……
於公於私,他都不能再姑息她。
職場上壓不住她,她的勢力會一天比一天更大,他原計劃讓中國公司以後能爲他所用,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利用ben想制衡中國公司的心理,趁勢拿下品稀公司,慢慢蠶蝕中國公司的業務份額,達到數年後可以與之抗衡並取代的目的。
在個人感情方面,她這種女人,不用一些手段也是拿不下來的。
所以……
林柏文輕扯嘴角,溫文的笑了,好象已經看到自己牽着夏千語手的那一天。
“怎麼樣?你可以兩天後再答覆我,你考慮需要時間、我發佈消息什麼的,也需要時間。”林柏文微微笑了笑,招手叫來服務員,買了單後便站了起來,看着項安面色凝重而惱怒的樣子,笑笑說道:
“其實還有一點你沒有想到,就是我若輸了打道回法國,你不是也可以去法國總部嗎?再或者到品稀繼續做項目。這都是可以的。夏千語的本事哪有你想的那麼大,可以在投資領域隻手遮天。”
“你的目的,就是想讓夏小姐離開中國公司?”項安沉聲問道。
“是讓她爲我所用。”林柏文見項安的態度並不堅定,不由得微微的笑了。
“那算了,你就算讓我在行業呆不下去,我也不與你合作。”項安起身與他面對面站着,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說道:“因爲,那是不可能的事。”
“你把她想得……”
“林先生,再見。”
項安不等他將話說完,便轉身離開,連他的威脅也不怕了。
“你--”林柏文不禁訝然,沒想到夏千語的威懾力居然災麼大。
“要你不過是因爲方便,既然你不要這個機會,也罷。”林柏文輕挑了下眉梢,拎着公文包往外走去。
*
項安匆匆離開後,也想過要給夏千語打電話提示她一下。後來還是放棄了。
雖然她對自己沒有趕盡殺絕之情,但自己那樣做也是被她逼的,源頭還在她,所以也不必感恩。
更何況,要是自己的職業污點被曝出來的話,以她的聰明也應該猜得到是林柏文在針對她,也不需要自己的提醒。
自己現在倒是要擔心,以前對付夏千語的那些事被曝光後,自己怎麼在業內混下去。
唉,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在金融這個圈子裡,真是一步都不能走錯。
*
一忙就到了晚上8點。
夏千語這纔想起來,唐寧說晚一點會到公司來,他的晚一點是幾點也沒說。
夏各語微微皺了皺眉頭,拿起電話打了過去:“唐寧,你今天一天整天沒工作?”
“怎麼啦?在哪裡?”
“怎麼去那裡了?”
“撒謊!”
“那你就在那兒呆着吧。”
夏千語‘啪’的一聲掛掉了電話,臉上一片青白色,不知道是氣極還是難受。
他就是這樣自以爲是的嗎?
誰給他的權利,這樣狠狠撕開她最狼狽、最難堪、最恐懼的過去!
夏千語伸手去拿煙,卻在慌亂中將整盒煙都灑在了地上。
“唐寧,果然是我太縱容你了嗎!”
夏千語拿起桌上的文件夾,惱怒的扔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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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rlene?”薛濤聽見動靜,立即跑了過來--他看見散落一地的文件,不禁擡頭看夏千語。
她緊抿的雙脣,冷凜的神情還帶着厲色,讓人看了不禁害怕。
只是……
她從不曾這樣發過脾氣,今天這是……
“什麼事?潘亮的事情沒有辦好?”薛濤蹲下去,將文件一張一張的撿起來後,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小心冀冀的問道。
“不是。”夏千語伸手接過薛濤重新整理好的文件後,暗自吸了口氣,才繼續說道:“我有事先走了,晚上的項目會議你來主持,有問題隨時給我電話。”
“好的,沒問題,你放心。”薛濤點頭,側身看着她從辦公桌裡繞身走出來,然後陪着她一起往外走去:“能開車嗎?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夏千語丟下冷冷的兩個字,踩着沉穩而單調的節奏,快步往外走去。
薛濤急急的跟着她到電梯口、跟着她上電梯、跟着她到停車場,直到她冷靜沉穩的發動車子離開,薛濤才鬆了口氣。
“喝了酒都能開車,只是發脾氣,應該沒問題的。”薛濤自語着說道,想了想,仍是給唐寧打了電話過去:
“唐寧,我是薛濤,你現在哪裡?”
“山上?車胎爆了?”
“oh,mygod。”
“charlene在辦公室發脾氣,文件扔了一地。和她合作這麼多年,我是第一次見她發這麼大的脾氣。”
“她現在自己開車走了,我擔心她情緒不穩會出事。既然你在山上下不來,我給傅陵打電話吧。”
“行啊,我隨時關注,你保重。”
*
薛濤掛了唐寧的電話,立即給傅陵打了過去。
反正他是知道,夏千語在情緒極端的時候,要抽菸、要喝酒、要飆車,這都只有傅陵可以陪着她。
不過不知道現在有了唐寧之後,傅陵還管不管用。
“傅先生,我是薛濤。”
“charlene情緒有些不對,開車走了,您看要不要聯絡一下她。”
“給唐寧打過電話了,說是在什麼山上,車胎爆了正在處理。”
“好的、好的。謝謝傅先生。”
*
薛濤掛了傅陵的電話,這才安心下來。
想起唐寧又嘆了口氣--還好傅陵不是情敵,否則這一回合必敗無疑。
*
唐寧因爲今天是上山,所以開的是一輛舊的越野車,備用車胎比正常車胎要小一號。所以他在換上備用車胎後,也不敢開得太快。
等他開到市內的時候,已經是晚上11點了。
“傅陵,我到市內了,你們現在哪裡?”
“家裡?”
“好,我現在步回來。”
唐寧給傅陵打過電話後,立即加大油門往回開去--到了市內平地,車胎的差異基本就可以忽略不計了。
*
“他有他的行動自由,去哪裡難道還要向你報告?”傅陵見夏千語沉默着將唐寧的衣物全扔在了箱子裡,無論他說什麼,她都不回答,不禁着急。
“再說了,以他的個性,和現在項目緊張的程度,他也不可能無緣無故的跑去山上,所以不管他去得對不對,也還是有你的原因。”傅陵扯下她繼續扔衣服的手,無奈的說道。
“所以是我不對?是我脾氣不好?”夏千語轉過頭,睜大眼睛瞪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你不對,反正你脾氣確實不怎麼好。”傅陵倒也不怕她的脾氣,只是無奈的實話實說。
“好不好也就這樣了,我和他……完了。”夏千語低頭看着腳下的箱子,冷冷說道。
“給人家一個解釋的機會如何?”傅陵軟聲軟語的求着情。
“傅陵,我有自己的決定,不需要你的意見。”夏千語的語態一片疲憊,看着傅陵說道:“給我一支菸,然後幫我把這些收拾到門口。”
“你……我這是助紂爲虐。”傅陵不禁直搖頭,仍是遞給她一支菸,在她出去後,將她扯下來的唐寧的衣服都塞進了行李箱,然後將行李箱關起來拎到了客廳。
她決定的事情,他只能哄着,也無從改變。
“要不要喝兩杯?”傅陵也點了一隻煙,站在夏千語的身邊,陪着她。
“不喝了。”夏千語輕輕搖頭:“傅陵,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好。”傅陵掐滅了手中的煙,雙手用力的握着夏千語的肩膀,認真而嚴肅的說道:“千語,我知道每個人心裡都有一處不可碰觸的地方,但是你既然允許唐寧進入你的生活,你就不可能將某段時光、某段記憶完全封存。”
“雖然我也不同意他,不經你的允許,去探知你的過去;但我也希望他的這個不經允許,能讓你勇敢起來。”
“千語,我們都不想看到一個工作機器一樣的你,你不能用你過去十幾年的經歷,懲罰自己一輩子,這對你不公平!”
“工作……讓我有安全感。”夏千語輕聲說道。
“我知道,你也可以試試別的,比如說愛情?”傅陵沉眸看着她,滿眼的鼓勵。
“我不想試,也試不起。”夏千語輕輕搖了搖頭,沉沉的吐了口菸圈後,聲音沙啞的說道:“傅陵,我討厭越界。”
“好,我知道了。雖然我並不認同你的話,但我支持你的一切決定。但最最重要的,是要給自己機會、是不爲難自己。”傅陵握在她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
見她不語,便即轉身往外走去。
她和唐寧的事情,還得他們自己來解決;她心裡的魔障,唐寧的越界,或許是一次化解的契機。
*
“唐寧,到哪裡了?”
傅陵出門後,便給唐寧打了電話。
“停車場?好,那你上去吧,我有事先走了。”
“情況不太好,你好好陪陪她。”
“恩,也小心她的脾氣,如果你先陣亡了,那她也就完了。”
“所以,你努力吧。”
*
傅陵轉身,遠遠看見唐寧拿着電話,匆匆的往電梯間跑去,一身風塵僕僕的樣子,急切中仍保持着幾分沉穩,尤其難得。
他是真的長大了,應該可以擔得起千語伴侶的責任了。
在看見唐寧進了電梯後,傅陵放下電話,在廣場上慢慢的走着……
一圈、一圈,心事放成空白,卻總覺得有股抑鬱的煩悶;看着黑沉夜色裡格外璀璨的燈光,星星點點,隱隱有股掙脫黑暗的力量。
就好象……
好象這種壓抑,應該也不會太久了吧。
*
“千語。”唐寧匆匆打開家門,裡面一陣濃烈的煙味兒撲面而來,嗆得他猛咳了兩聲。
“行李箱在客廳。”夏千語背對着他,淡淡說道。
唐寧看了一眼橫在客廳裡的行李箱,心裡不禁又是心疼、又是惱火--
他們的關係,總是由她說了算,所以現在她生氣了,決定要分開,他就必須走嗎?
他今天剛剛明白,爲什麼強悍如她,會在感情的這條路上走得這麼畏懼、這麼沒有自信;他心疼這麼美好的她,曾經遭受那樣的磨難與恐懼。
這種時候,他又怎麼可能離開!
唐寧大步走到夏千語的身邊,緊緊的看着她,沉聲說道:“你不肯和我一起面對那段過去,是因爲這所有的事情,都是因我而起嗎?”
“什麼?”夏千語回頭看他--他眼底的血絲、脖子上的樹枝劃痕,讓一臉冷意的她嚇了一跳:“你幹什麼了?”
“如果不是我那麼沒用,爬不到樹上還摔下來,我媽就不會責怪你,你就不會離開,你就不會一個人在外面吃那麼多苦,對不對?”原本已經調整好情緒的唐寧,說到這裡,眼圈不禁又紅了起來。
“沒想過那些。”夏千語的目光從他脖子上的劃痕上掠過,轉身繼續看着漆黑的窗外,聲音冷冷的。
“我在想,如果你一直留在我家裡,我們一起上小學、初中、出國練高中、大學,我們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會不會你還是強悍的護着我的那一個?會不會有人會給讓我遞紙條想追求你?會不會我們一起做了翻譯官?又或者一起在寧達工作?會不會我們早戀被爸媽罵得不敢回家?會不會我們已經結婚,早已過上我昨天和你說的那樣的生活?”
“千語,我多想……”唐寧雙手握住她的肩膀,用力的將她的身體扭轉過來,讓她面對着自己:“多想你從來沒有離開,我們一起長大……一直到現在。”
“事實上,這不可能。”夏千語擡眸看着他,眼圈微微的紅潤,眸色卻依然冷凝。
“過去不可能,可是未來可能。”唐寧大聲說道:“我想知道你的過去、我想知道你的害怕,是因爲我想有辦法讓你不害怕,是因爲我想在這段你有決定權的關係裡,我的勝算能夠大一點,可不可以!”
夏千語的雙脣微微張了張,卻是半晌說不出話來……
“千語,我知道……”
“不可以。”夏千語扯下他握在肩膀上的手,同樣大聲的說道:“唐寧,我不喜歡越界,無論你是什麼目的、無論你有多少計劃,sorry,我們之間,到此爲止!”
“千語,你何苦用一段過去把自己綁住?這對你不公平、對我也不公平。”唐寧用力的抓住她的胳膊,不妥協的說道:“我知道,童年會在人的腦袋裡打下烙印。可是你不要忘了,你六歲以前有多幸福;你也別忘了,你的父親在任何時候都沒有拋棄過你。”
“還有院長,她今天甚至不願意告訴我你的任何消息,她和你一樣恐懼那段日子。”
“千語,真正拋棄你的,只有你母親一個人;其它所有的人都在愛你,用他們的方式愛你,你爲什麼要視而不見呢?爲什麼……”
“千語、千語……”
唐寧突然發現緊咬着脣的夏千語,不覺間眼淚流了滿面,一下子慌了起來……
------題外話------
他們兩個到底會怎麼樣呢?千語能原諒唐寧嗎?千語的心結這一次能解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