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6 角色
“有損個人形象和企業口碑的事,都不允許。還需要我說第三遍嗎?”夏千語伸手用力的按揉着依然疼痛的太陽穴,說話的語氣很淡,聲調卻依然虛弱。
“你現在狀態不好,我不和你爭。但是這件事我不認爲你是對的,我要做一個真正的商人,而不是躲在別人的保護傘下的幸運兒。”唐寧賭氣似的,說完後便轉身往外走去。
想了想覺得不對,又回身走到夏千語的身邊,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感覺到溫度完全正常,這才重新轉身離開。
“莫明其妙,公子哥兒的傲慢。”夏千語看着他的背影不禁直翻白眼,只是在不知不覺間,心裡某處因他的孩子氣而變得越來越柔軟,以至於對他的碰觸總報以寬容與放縱。
唐寧在等夏千語洗澡換衣服的時間,拿了電腦在外廳處理郵件。
關於開放商務區與母嬰專區的招商方案,哈黎已經回了郵件給夏千語,同時抄送給唐寧,發郵件的時間是臨晨2點,所以說哈黎昨天應該也被折騰得夠嗆。
“清場的工人已經安排好,10點正式進場。按之前確認的進度推進,我會在9點30分到現場,特此知會charlene與唐總。”
‘華成’退場的計劃如期推進,顯然在哈黎做推進報告時,對於事情的進展、對於夏千語的處理方式已經瞭然於胸。
看到郵件,唐寧覺得自己於carlyle的團隊來說就是個外人--carlene原有團隊成員之間配合的默契、他們對夏千語工作風格的瞭解、他們對夏千語任何指令的服從,這所有的一切都讓旁人感到無可挑剔,也插不進去。
他在對夏千語耍脾氣,夏千語看他只作孩子氣;他想和同事一樣,項目裡與團隊有無縫配合,卻總在關鍵時候被孤立了出來。
唐寧看着電腦屏幕呆呆的出神,想着這樣的境況下,自己該以什麼方式在商業裡繼續?
“哈黎有郵件過來?”夏千語換好衣服出來,看着唐寧問道。
“是,招商方案他已經有意見;工地清場也一切就緒。”唐寧收回思緒,起身看着夏千語答道。
“今天我不去工地,你安排好公司的事情就過去轉一轉。”夏千語點了點頭。
“charlene,我什麼時候能與哈工一樣,成爲真正的carlyle的項目成員之一?”唐寧伸手合上電腦,看着夏千語問道。
“carlyle每個項目組的成員都有自己的定位,你也一樣--一個乾淨的商人,未來代表carlyle進駐以’安閣’爲代表的國有資產企業的武器。”夏千語輕掃他一眼,淡淡說道:“如果你對這個定位有疑問,你就只能退出寧達、退出安閣。”
“可是……”唐寧倔強的看着夏千語,想了想說道:“是因爲我資歷最淺,還沒有商業背景,所以適合這樣的定位嗎?”
“ok,有進步。”夏千語對着他打了個響指,挑眉說道:“在我的項目組,沒有人會刻意壓制你、也沒有人有功夫罩着你,一切安排皆以項目利益爲出發點。”
“你看到哈黎、還有berlin和我的配合了?你該做的,是思考如何將項目賦予你的使命完成到極致。這是carlyle每個項目組成員該做的事。”
“……好,我知道了。”唐寧點頭,腦海裡跳出’棋子’兩個字。
在一個大的項目裡,每個人都是棋子,都有自己的使命--即便他被人保護着不沾塵埃,那也是他的使命。
身在局中,便要心甘情願。
身在局中,他便不能只爲自己、不能只爲寧達;而他的目標,也早已從做寧達的主人,轉變爲要做一個真正的商業人。
所以,他不該着急:先做一個合格的棋子,纔有機會做最後的主帥。
所以在他以爲自己已經以夏千語爲榜樣的時候,實際離夏千語的境界還太遠--夏千語在佈局整個棋面的時候,他卻在爲一招一式的出手而糾結煩惱;當夏千語給每個人都做了定位的時候,他卻固執着個人的意願。
“謝謝你沒對我失望。”唐寧收好電腦,看着夏千語真誠的說道。
“確實該謝謝我,我在你身上用的耐心比任何人都多。”夏千語點頭,沉眸看着他說道:“人最難是進入角色,只要你知道了角色的意義,以後我具體要教你的就不多了。配合、服從、扮演好角色,對於你來說不是難事?”
“當然。”唐寧用力的點頭,看着一臉沉靜卻少了冷凝的夏千語,朗然而笑:“我只是還沒有足夠的經驗將眼光從自己身上跳到全局,克服這一點之後,我不會再讓你這麼費心的。”
“我相信。”夏千語的眸光微閃,緩緩轉身。
昨夜醉酒的失態她已經記不太清楚,但與他超出安全距離的接觸她略有記憶,以至於面對他這樣明朗的笑容時,她的腦袋居然有一秒鐘失神的空白。
夏千語暗自搖頭,卻也知道這樣的失神並不代表什麼,也不會改變什麼。
唐寧將夏千語送到carlyle辦公室後,便調轉車頭回到了寧達公司。
在看到哈黎與夏千語的配合後,他總算能跳脫出自身的侷限看到自已棋子的價值;而經過與夏千語昨夜的相處,他對夏千語除了信任與依賴之外,也多了幾分對故人的溫情。
於他來說,溫柔的對待每個人是做人最基本的修養。他並不知道這沒有目的的溫柔,將會給夏千語帶去什麼樣的變化。
畢竟夏千語於他來說,一直是一個高不可攀的神話、是他力求超越的榜樣。
“唐總,光華公司厲總監(與唐寧談判的那個項目總監)過來了。”9:30,秦寶兒敲門而入,她身邊站着的,正是當時態度流氓又強硬的項目總監。
“厲總好。”唐寧當即站了起來,一臉和煦笑意的快步走到門口,與項目總監禮貌的握過手後,將他請到了辦公室裡面。
“昨天的事情非常抱歉,我不知道上頭與夏總監已經達成了退場共識,讓唐總爲難了,還請見諒。”昨天還囂張強勢的項目總監,此時恭謹的將簽好字、蓋了公章的解約協議遞給唐寧。
“沒關係,想來是我的意思表達不夠清楚,讓厲總監有所誤會。現在大家都清楚是怎麼回事了,也就沒事了。”唐寧溫潤的笑着,接過協議後,快速翻看了一遍,確認條款沒有被更改、簽字與合同章都合法有效後,這才擡頭看着那項目總監說道:
“這會兒我正要去工地,厲總一起?”
“當然,應該的。”項目總監扯着嘴角勉強笑了笑,對着唐寧人畜無害的溫潤笑容,心裡竟不知道好樣狠辣的下手,到底與他有沒有關係。
他完全無法將眼前這個一身陽光正氣的年輕人,與黑道上那些血腥的手段聯繫在一起。
是這男孩子隱藏太深?還是他們的團隊另有高人?
在’光華’建築公司的項目總監去唐寧辦公室的同時,已經通知了施工現場的工作人員配合清場。
所以在唐寧去到工地時,清場工作正有條不紊的進行着,從打包到離場,每一步都顯出一個高素質施工團隊的素養。
唐寧想起肖奕所說:我是想對寧達有絕對的控制權,但我沒做過有損公司的事情。
事實是中途更換施工單位對工程質量肯定有影響,他當然也努力將這影響降到了最小,’光華’的現場事故問題,只能說這個公司的自律性太差,不能說肖奕選擇上有意爲之。
可以說,唐寧對肖奕有多信任、現在就有多難過。在不得以的決裂之後,明知道他的貪慾本能導致了這一些,仍有意識的爲他尋找藉口--起碼,他沒有故意去傷害公司。
“唐總好。”項目組人員給唐寧和厲總送來安全帽。
“辛苦了,注意安全。”唐寧接過安全帽,遞了一頂給’光華’的項目總監後,兩人一起往現場中心走去。
11月的陽光有着秋日獨有的溫柔與明亮,斜斜的打在鋼筋水泥的工地上,一種工業化氣息迎面撲來,讓所有行走於工地的人都自帶上硬漢的時代感。
這當然也包括了一身優雅溫潤的唐寧。
“老大,這個就是寧達的現任總裁,寧達原來的少東家。聽說是學翻譯的,沒做過生意。”
有人將今天的商業早報拿給傅老大,頭條新聞正是寧達現任執行ceo與光華項目總監達成解約共識,一起巡查清退現場的消息。
高大俊朗而溫文清雅的唐寧,與魁梧粗壯的光華項目總監並肩走在佈滿鋼筋水泥與腳手架的工地,清晨的陽光酒在兩人的臉上,一個明朗純淨、一個灰頭土臉。
明明是項目總監的形象與這鋼筋水泥的環境更匹配,整個畫面卻讓人看到這個明朗少年讓冷硬的施工現場變得溫柔。在他側頭與項目總監說話時,臉上清淺的笑臉迎着陽光的樣子,頓時讓人感覺整個世界都因他而溫柔下來。
這樣的美好未免讓執筆者偏愛,所以明明是商業新聞,落筆的文字卻放在了他的背景上;明明是解約的爭議,評論卻都放在他乾淨的氣質上;明明是自家的工地巡查,卻象是拍雜誌封面的。
顏值當道的時代,所有與高顏值有關的人,都被注入了娛樂化元素,體育如此、現在商業也是如此了。
“唐寧?”傅老大盯着報紙上的唐寧半晌,輕輕點了點頭:“夏千語有眼光。”
“怎麼說?”下面的人不懂他們老大的意思--一個這麼娘氣的男人,有什麼好看的。
“你懂個屁。政府有塊地在規劃項目,carlyle是純外資,要進去不容易。所以夏千語要借寧達的殼介入政府那個項目,而寧達的老董事長自殺、工人鬧事後,形象一直不怎麼好。”
“現在換這個背景乾淨的年輕人回來,借他的乾淨洗掉寧達的污點,再讓一個乾淨的寧達,去啓動政府項目的入場資格。”
“老大,你這麼牛,這都能分析出來?”小兄弟滿眼放光的看着自家老大,一臉的崇拜。
“白癡。”傅老大將手裡的報紙扔到他頭上,沉聲說道:“你以爲夏千語那樣狼性的女人,能看上這個綿羊一樣男人?更何況還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子。”
“當然,夏小姐要不是對女人感興趣的話,那也只能看上傅老大你這樣的男人了。”小兄弟伸手抓過被扔在自己頭上的報紙,討好着說道。
“以後carlyle的單子好好兒做,夏千語這個人,值得交。”傅老大輕哼一聲,利落的說道。
“知道了,老大。”小兄弟大聲答道。
carlyle公司,夏千語的辦公室裡,林柏文將報紙遞給夏千語後,若有所思的說道:“這個切入點選得很好。”
“行爲與本職的符合度爲首要、顏值與背景都是推動因素。以他的條件來看,外形會讓他的在能力上的表現打折扣,所以第一次對外形象的定位,時機就顯得猶爲重要。”夏千語接過報紙快速掃過一眼後,仍有些不滿意:“文字還是不夠好。”
“是個女記者。”林柏文笑着說道。
“呃……”夏千語不禁語結,拿起電話給公關部打了過去:“海倫,以後關於唐寧所有的宣傳,文字要由你這邊先過稿,我的意見稍後給你郵件,你負責與寧達那邊的公關部溝通。”
“ok,這次報道時機很好,但內容我不滿意。”
“最耀眼的地方不要自己說,要等別人說。我們所做的一切,就是讓他的形象、定位,與他寧達總裁這個身份相匹配,ok?”
“好,你先看。只有唐寧的外宣你跟進打理,寧達其它的公關項目你無須過問。”
夏千語放下電話後,看着林柏文說道:“那麼,於安閣項目來說,寧達在明、carlyle在暗;唐寧和你在明、我在暗。”
“ok,沒問題。”林柏文點頭,看着夏千語的目光滿是欣賞--他一直以爲顧止安在中國不管事只是爲了轉移總部人對他的關注,現在才相信:在中國公司,夏千語早已能夠獨擋一面。
若不是millk要逼顧止安走人,或許中國公司的格局會一直持續現在這種狀態,並不會威脅到總部某些人的地位。
林柏文輕挑眉梢,在心裡暗暗自警告自己:配合、共進,但不要去挑釁,不要再犯millk那樣愚蠢的錯誤。
看到這篇報道的唐寧,當即便明白夏千語的意思:以這次更換建築公司的決策開始,把自己正式推向大衆,再一步一步將寧達重新推回到中國第一商業地產的頂峰。
無論她的目的爲何,這也正是自己要的結果。
所以--
他會努力按照她的劇本,將這個角色扮演到及至。
看着照片裡戴着安全帽逆光而行的自己,唐寧已想不起剛畢業時的模樣。時間不長,從畢業到現在也不過五個月的時間,但這五個月他所經歷的,卻比從前二十四年都要多。
“汪部長,以後關於我的報道,必須與carlyle那邊公關部保持一致的立場。”
“海倫剛打過電話過來?”
“ok,和她打好配合。”
唐寧放下電話,嘴角不自覺提噙起一彎淺淺的弧度--這一次,他與夏千語的想法完全同步。
隨後由夏千語代表carlyle總部、唐寧代表寧達方、哈黎代表專業團隊,陪同’鑫盛’與’華成’進行工程現場的質量評估。
在現場評估過後,兩家公司的態度截然不同。
‘鑫盛’公司以現場完全符合一流施工標準爲由,認爲’光華’做得很好,寧達沒必要更換;而’華成’公司則在評估後的當天下午,便給寧達發了確認合作的意向書。
“’鑫盛’是想得到carlyle其它工程的承諾。”唐寧對夏千語說道。
“‘鑫盛’確實是值得合作的企業,上次無過錯被動出局,並沒有找寧達鬧事,可見其風度。所以後期的工程能給的,我會給他們。”夏千語點頭說道。
“工程可以給,但承諾不能給。”唐寧說道。
“沒錯,所以現在我們的策略是聲東擊西。你明天直接去找’華成’溝通合作的事,合作條件你考慮一下要怎麼出--要讓’華成’不會當場同意、又不能讓’華成’認爲我們沒有誠意而放棄合作。”夏千語想了想說道。
“消息怎麼傳給’鑫盛’?”唐寧快速記下夏千語的意見後,看着她問道。
“他們不是想和我談嗎?我去見見他。”夏千語淡淡說道。
“你不能再去喝酒!”唐寧條件反射似的站了起來。
夏千語擡眼看着他,眼底一片莫明:“他值得嗎?”
“我……”唐寧當即坐了下來,看着夏千語訕訕的說道:“不喝酒就好,其實一個形象正面的ceo,也不是不能喝酒的,況且我的酒量還不錯。”
“以後有你喝的機會。”夏千語淡淡笑了笑,擡腕看了看時間後,起身對唐寧說道:“你準備給華成的合作文件吧,我先走了。”
“文件準備好後我會發草稿在你郵箱裡。”唐寧起身與夏千語一起往外走去:“我今天會讓秦寶兒離職,肖奕這幾天很安靜,可能是我多慮了,寧達又不是國企,打工的事情來來去去也平常。”
“秦寶兒也不是完全不可用,不過秘書這樣的職位,關鍵還是要自己用得舒服。至於肖奕……”夏千語想了想說道:“在我眼裡他不過是一個不再具備價值的棄子,不值關注。”
“我覺得他……”唐寧陪夏千語走到電梯間,按下電梯後,看了眸色清冷的夏千語一眼,想說的話又收了回去,只是說道:“沒什麼,還有點兒放不下。”
“你想爲他找理由,將他的行爲合理化。”夏千語瞭然的看着他,淡然而冷誚的說道:“你認爲這是兄弟情深嗎?”
“我……”唐寧看着夏千語冷誚的神情,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只是不想承認、不想接受被兄弟拋棄的事實。與其說你在給他找理由,還不如說你在給自己找藉口--找自欺欺人的藉口。”
夏千語看了一眼打開的電梯門,走進去後用手攔着感應門,對唐寧說道:“唐寧,背信棄義就是背信棄義,沒有任何理由;肖奕就是把私慾看得大過你,這就是事實。你不是什麼天之驕子,他非得護着你寵着你,這就是事實。”
夏千語說完便鬆開了手,任電梯門自由的合上,留給唐寧一句如當頭棒喝的話,和一扇冰冷的門。
唐寧直直的看着早已合上的電梯門,耳邊反覆的迴響着夏千語的話--
背信棄義就是背信棄義,沒有任何理由!
你只是在給自己找藉口,自欺欺人的藉口!
是這樣嗎?
是自己不想承認、不想接受嗎?
是還想躲在自己找的藉口裡,一廂情願的以爲自己還是那個被人捧在手心的少公子嗎?
是不想承認,一向集萬千寵愛的自己,在客戶眼裡不過是廢物、在兄弟眼裡不過是笑話吧……
真實的世界並不是自己以爲的總是溫情脈脈,而自己卻扯着已被刺穿的真象,企圖找一個藉口讓世界繼續虛假溫柔;
而夏千語卻不允許,她一點一點將殘酷的真象剝開在他的面前;一步一步將他推到事實面前,讓他無法再躲、無處可藏;
她要他從溫室裡走出來,在這冰冷的商業王國裡,一點一點的冷卻心裡的柔軟,直到不會輕易被殘忍打倒……
“唐總,你約的秘書候選人面談時間到了。”顧凡拿着文件夾在辦公室走了一圈,纔在電梯間看見了唐寧。
“好,我十分鐘後回辦公室。”唐寧將目光從早已合上的電梯門上收回,轉身看着顧凡淡淡點頭。
在顧凡轉身離開後,唐寧去洗手間用冷水衝了個臉,看着鏡子裡自認爲已經成熟的臉,眼神慢慢變得堅毅起來:
“夏千語,有一天我也能如你一般,能從容面對這世間所有的殘忍。”
秦寶兒在看見兩個人事部的女孩前後去了唐寧的辦公室後,便知道自己在寧達的職業生涯就此結束。
果然,半小時後,唐寧電話讓她去辦公室。
“唐總。”秦寶兒定定的站在唐寧的辦公桌前。
“手上沒有完成的工作直接交給我,如果有想交待的事情就給我寫封郵件,沒有的話就直接去人力資源部辦手續吧。”唐寧溫和的說道。
“不是交接給新人嗎?”秦寶兒微微詫異,卻又感念唐寧態度的溫和。
“不用,她們有自己的工作方式。”唐寧點頭。
“好的,老董事長的工作筆記目錄已經整理完了,細節還餘兩年的資料,我將清單打給您;稍後我給您一封郵件,然後……然後就辦離職手續。”說到最後,秦寶兒的眼圈不禁微紅。
“好。”唐寧點頭,並沒有過多的表示。
“那……我先出去了。”秦寶兒輕輕轉身,緩緩往外走去。
唐寧低下頭,繼續手頭的工作--對這個秘書,他並沒有太多的感情;他也開始嘗試試,對除了父親和蘇蔓以外的人,不要放太多的感情。
那麼,夏千語……
唐寧擡起頭,看着被秦寶兒離去後合上的門,眼前又現出夏千語丟下那句話後眼前冰冷的電梯門。
“她是故人,不僅是同事。”
唐寧如是想着,心裡的親人在父親與蘇蔓之上,再加上一個夏千語。
第二天,carlyle辦公室,林柏文在知道夏千語又要替唐寧去拿下’鑫盛’的合約後,不禁來了脾氣。
“carlyle今年就不做別的項目了嗎?上半年拿下一個光影,然後你的精力就一直放在寧達,我認爲這不合理。”林柏文在夏千語的辦公室來回度着步。
“你認爲?”夏千語簽完最後一份文件後,打電話讓秘書將文件取了出去,這纔有空看林柏文:“你是這麼閒的嗎?你別忘了你現在的薪水算中國項目組的費用,你的貢獻值呢?”
“我和你一起去’鑫盛’。”林柏文並不理會她的犀利,看着她直直的說道。
“no,安閣之外,你沒有其它項目的參與權。”夏千語聳了聳肩,將桌上的電腦和資料放進了公文包裡,準備離開辦公室。
“charlene,我不願意看到你這樣的工作狀態。”林柏文將腳步停在夏千語的面前,看着她嚴肅的說道。
“我的工作不由你評估,ok?”夏千語皺了皺眉頭,對林柏文的態度很是不滿--他的語氣倒象是她的leader,這讓她不舒服。
“charlene,女人的身體經不起你這樣折騰。”林柏文看着她認真的說道。
“……”夏千語停下手中的動作,擡頭看向林柏文,嘴巴張開合上又張開,竟不知道怎麼回答他這句太過私人的話。
“ok,我說得更直接一些吧,我……”
“ok,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承認你很紳士,但我和你認識的法國女人不同,我有自己的工作節奏,ok?”夏千語詫異過後,伸手朝他擺了擺,示意他無須再說。
“charlene,我很驚訝你是如此忽視自己的美麗、輕忽自己的身體,然後忽視周圍男士的好感。”林柏文看着夏千語無奈的說道,他完全相信夏千語是真的沒弄明白他的意思,雖然他很希望她能懂一些欲拒還迎的小伎倆,但他知道那實在是不可能。
“你這句話有些複雜,我可不可以簡單理解爲……你對我有好感?”夏千語輕咳一聲,看着林柏文直白的問道。
“沒錯,我在追求你,你沒有看出來嗎?”林柏文見她表情坦然,連故作的嬌嗔也沒有,心下不禁泄氣。
“沒看出來,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覺得這很滑稽。我並不認爲我現在需要一個追求者,因爲……這可能會佔用我的工作時間。”夏千語聳了聳肩,以一種足以讓人吐血卻又不尷尬的方式,直接而果斷的拒絕了林柏文。
“ok,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我打賭你沒有被人追求過,或許我可以給你一些經驗。”林柏文輕挑眉梢,在一陣泄氣之後,立即便找到了自己的節奏。
“我不需要。”夏千語不禁暗自翻白眼,低頭快速整理好公文包後,帶着無奈的語氣對林柏文說道:“你看,你現在已經浪費了我十分鐘時間了。”
“你應該有機會知道,愛情是很美妙的事情,有愛情的時間是一種享受,而不是浪費。”林柏文優雅的將手伸到夏千語面前,用溫柔的語調說道:“一起去’鑫盛’。”
“berlin,我希望你記住自己的本份。”夏千語的目光從他手上輕掃而過後,看着他冷冷說道,表情裡的冷凜與戒備,根本沒有當眼前這個男人剛纔的行爲是表白。
“我只是關心你。”林柏文誠懇說道。
“如果你是我?”夏千語的眸色更冷了。
“ok,那你告訴我,今天沒有應酬?”林柏文眉頭微皺,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當即不再堅持與她同行。
“我的工作無需向你彙報,也無需你的所謂關心。無論你對我是哪一種想法,我請你保持在工作上的專業度。”夏千語冷哼一聲,拎着公文抱快步往外走去。
一如既往的節奏,沒有因林柏文的話而有哪怕一點點的改變,這讓林柏文泄氣不已--她吸引人的地方,也恰恰是她難以攻克的地方。
所以……
所以已經住在她的隔壁了,機會會很多,不是嗎!
林柏文的目光追隨着夏千語離去的背影,心裡依然信心滿滿,但對她在發燒、醉酒後一直馬不停蹄的工作,依然擔心。
但如她所說,他在工作上過多的關切只會讓她感到越界的不適,所以他即使擔心,也只能說服自己慢慢習慣她的工作方式與工作節奏。
在唐寧去了’華成’後的兩個小時,夏千語便去了’鑫盛’。
對於夏千語的來訪,’鑫盛’的總裁盛方有所預料,只是沒想到會是夏千語親自來,所以還真有些受寵若驚。
“夏總監親自過來,這怎麼敢當。”盛方吩咐了秘書準備茶水,自己則從辦公桌後走了出來,親自將夏千語帶到辦公室裡靠空中花園那邊的小會議桌前坐下,然後將自己的電腦和文件全部拿了過來。
對待夏千語的態度與對待唐寧的態度完全不同。
“唐總和我說起與盛總溝通的事情,所以今天特別來拜訪,瞭解一下盛總的想法。”夏千語的臉上掛着分寸得宜的笑容,只是眼底卻泛着明顯的冷意。
“這個……我很感謝唐總對我們公司的信任,但我們在接半路工程這件事情上,確實很謹慎。所以我也想聽聽夏小姐的意思:您是否認爲寧達有必要在工程尾期更換施工單位?以夏小姐多年做項目的經驗,對於接半路工程的風險怎麼看?”盛方打開筆記本,看着夏千語,沉穩的說道。
話裡的意思很明白,接半路工程有風險,你夏千語知道,就得有所表示,我纔有冒險的價值。
這話表面聽着客氣,實際上態度相當強勢,大有你不給好處我就不做的意思。
夏千語神色不動,淡淡說道:“唐總是年輕人,又是初涉商圈,做事力求完美,所以去現場看過之後就和我商量要換建築公司。”
“做爲寧達的投資人,我對我的職業經理人有充分的信任與授權,所以對這件事我的態度是支持。至於您說的風險,說實話,我在投行多年,就沒有遇到過沒有風險的項目。所以風險化解能力,應該也是我們對合作方的一個重要考察點。”
盛方態度強勢,夏千語也寸步不讓,直接告訴他:沒有風險就能賺錢的事這世上基本沒有,所以你沒有化解風險的能力,我就是再尊重ceo的意見,也不會與你合作。
她的語氣很淡、面色也很從容,但霸氣的態度在幾句平常的話時已經顯露無餘。
盛方眯起眼睛看着她,一時是有些拿不準她的意思--既然她能過來,就是給雙方談條件的機會,這會兒卻是一開口就將自己的路堵死,她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那麼寧達這次項目到底是夏小姐說了算呢?還是唐總說了算呢?”盛方看着夏千語問道。
“我尊重唐總的意見,但不建議他在選擇上耽誤太多的時間。所以他上午去了’華成’,我直接來您這邊,兩相比較之後今天就要定下來。”夏千語將手中的文件遞給盛方,笑笑說道:“文件是唐總親自做的,與’華成’的是同一份,所以我只負責轉達,盛總的意思我負責轉達給唐總。”
“這個……夏小姐和唐總果然是年輕人,辦事就是高效。”盛方臉上的笑容不禁微微僵硬--好個夏千語,句句表明尊重新的ceo,卻又用效率這一招,壓住唐寧、再拖住自己。
她先告訴自己,唐寧意屬的是’鑫盛’,而最後的決定權在唐寧,所以只要他盛方同意合同條款,項目就是他的了;
若盛方不同意合同條款,而’華成’同意的話,那麼唐寧在她的效率之壓下,便只有選’華成’一途。
所以她的態度看似以唐寧爲主,卻已經’鑫盛’的路堵死--你願意做就做、不願意做也有別人做,即便唐寧意屬,他也沒機會談條件。
盛方慢慢翻着合同,沉默着一語不發。
夏千語兩句話,讓他明白了她今天過來的意思:不是來和他談條件的,是來堵他的路的。
“我昨天在工地現場說的話,都是真心的。”盛方將合同翻到最後一頁後,緩緩的合上,擡起頭看着夏千語,一字一句的緩緩說道。
“你的意見無效,唐總已經決定要換建築公司,所以盛總要考慮的是是否接這個項目,而非寧達是否換建築公司。”夏千語微微笑着,淡然的語氣裡,帶着隱隱的不耐。
盛方看着夏千語敷衍的樣子,將面前的合同緩緩推回到夏千語的面前,看着她沉聲說道:
“‘鑫盛’與’寧達’的合作一直很穩定,這次的項目雖是寧達停工超期,但我們的撤出卻是因爲寧達決策層在合約之外的其它想法。所以在這種情況下若無特殊情況,我們確實是不適合再回去。”
“我要考慮企業的短期利益、也要考慮企業的長期利益、還有企業的口碑,所以夏小姐,我的意思確實已經向唐總表達過了--我可以重回寧達項目,但寧達也得給’鑫盛’一個回去的理由。”
“從商人的角度來講,我這個要求不過份;而以寧達項目本身來講,工期內第二次更換工程隊,選用原施工方是最安全的做法。”
“我知道寧達只是夏小姐投資的衆多項目之一,但寧達在國內地產界的影響力卻是不容忽視,所以還請夏小姐能考慮得更慎重一些。”
盛方看出夏千語的漫不經心,卻依然找機會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這也算是騎虎難下吧。
夏千語眸光微轉,看似隨意的翻看着手中的文件,當翻到工程造價那一頁後,便不再翻動,大約過了十來分鐘之後,她才擡頭對盛方說道:“項目重新啓動,退場和入場、以及上一家公司留下的不可預估的風險,我們可以從這幾方面考慮增加工程預算,具體額度是現造價的7。5%。”
“至於以後的合作,寧達原與鑫盛合作的項目,依然優先考慮鑫盛;這是我能同意的條件,盛總可以計算後給我答覆。”
夏千語將合同重新推回到盛方手邊後,便即站了起來,對盛方說道:“一小時內,我等盛總的意見,我現在需要回公司聽取唐總對華成的評估。”
“好,我測算後給夏小姐答覆。”盛方的眸光微頓,起身將夏千語送了出去。
十分鐘的時間便計算出可以增加的成本,不知道是她早就算好了,只等將自己逼到無法開口的程度再將條件拿出來,還是臨時計算的呢?
不管是哪一條,她利用竟爭牽扯合作商的手段都太過厲害,他只想到他們會利用’華成’的參與讓’鑫盛’不敢提太過份的條件,卻沒想到她會同時利用自己控股人的身份,給唐寧有限的選擇空間,而讓鑫盛沒有機會提條件。
雖然這一單對公司的利潤影響極小,但他知道carlyle的體量大,即便是不對未來的合作給予承諾,但僅僅承諾寧達未來會優先合作,’鑫盛’每年的保底利潤便不用發愁了。
所以他與夏千語都清楚:7。5%的費用增加不過是給’鑫盛’重新接單一個拿得出手的理由,彼此看重的是那不能落在筆頭的承諾。
看着夏千語離開時篤定而沉穩的步伐,盛方知道這次的談判也只能到此爲止了。
“增加7。5%的工程費用?”唐寧疑惑的看着夏千語:“這可算不得什麼讓步呢。”
“算是個引子,否則業內也會懷疑’鑫盛’接回單的理由。”夏千語點頭說道。
“那你與他的口頭約定是什麼?”唐寧知道夏千語應該還是給了承諾。
“寧達的工程項目優先與鑫盛合作。”夏千語看着唐寧,輕挑眉梢認真說道:“這隻能是口頭約定,但到時還要你來履約。”
“好。”唐寧朗聲答道,當即拿筆在筆記本上記下了夏千語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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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林少爺的表白夠直接也夠優雅,不算霸也不算軟弱,後面就看他的追求行爲了。
至於唐公子,進入角色就好,再不會以前那麼多彆扭了,與千語的配合也因爲進入角色,會越來越默契。
肖奕事件於他來說最大的突破,便是敢於面對一個在他人眼裡並不完美的自己,放下乖乖仔的他人期望,他纔開始做真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