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公寓樓下,樑忍冬先打開吉普車副駕駛位的車門,早已蓄勢待發的小黑嗖的一聲及其矯捷地一躍而上,然後傲慢而又優雅地蹲坐在副駕駛位上,深棕色的眼睛沉默而又嚴肅地凝視着前方,彷彿一位君臨天下的帝王。
樑忍冬露出讚賞的笑容,伸手撫摩着它光滑柔軟的皮毛,心想這應該是一隻有着純正法國血統的大白熊犬,美麗高雅,充滿智慧,忠誠而又勇敢。
關上副駕駛位的車門,樑忍冬大步繞過車頭打開車門坐上駕駛位,把車鑰匙插上,然後伸手拍了拍小黑的腦袋,“坐好了夥計,我們出發。”
說罷,發動車子熟練地調轉車頭一腳加大油門,吉普車剎那間化身爲一頭墨綠色的獵豹,張揚開勁瘦強健的身軀,在一陣低吼聲中瞬間便消失了影蹤。
憑藉着超於常人的記憶力,樑忍冬很快便找到了四年前的那家酒吧,白日裡的酒吧缺少了燈紅酒綠的烘托,在陰沉沉的天空下,顯得沉寂黯淡而又無精打采。
樑忍冬靜靜地坐在車上,透過車窗盯着酒吧門外的牌匾上的那四個字——碧晴皓天,眉峰緩緩蹙起一道鋒利的弧度,隱隱覺得這個酒吧的名字起得有點不太尋常,不太像是酒吧這類場所的一貫風格,而且,裡面的那個“晴”字,讓他莫名地就想到了夏晴深的名字。
把車子停在酒吧旁邊的停車位上,樑忍冬不緊不慢地下了車,看了看不遠處的酒吧,他又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軍常服,微微地眯了眯眼睛,然後又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十一點五十三分。
穿着軍裝是不允許來這種場所的,但是現在他顧不得這麼多了,他決定給自己五分鐘時間。擡起雙手扶着帽檐正了正軍帽,這才邁着早已成爲習慣的標準的七十五釐米的步子,神色端肅地推開了酒吧的玻璃門。
門內站着的中規中矩的酒吧侍應生,神情訝異地看着推門進來的英俊酷帥氣度不凡的年輕軍官,還有軍官身後那隻鼻孔朝天眼神倨傲的大白熊犬,好似看到了火星人降臨地球一樣目瞪口呆。
直到樑忍冬帶着小黑目中無人一般朝着裡面走去,侍應生才驚醒一般趕忙追了過去,磕磕巴巴地說:“這位……同志,我們這裡是……是不允許寵物進來的……”
話未說完,便被樑忍冬猛然回頭的一記鋒銳的眼神給嚇得全部嚥進了肚子裡,噎的臉色有點發紫,仰着頭呆呆地看着面前比他高了大半個頭的威嚴冷酷的軍官,心裡早已淚流滿面:“我的媽呀!太可怕了啊!誰來救救我呀!嗚嗚嗚!”
樑忍冬看着眼前一臉驚恐的小男生,忍不住好笑地翹起了嘴角,嚴肅俊酷的面部線條也頓時變得柔和了許多,心想這孩子膽子怎麼這麼小,他板着臉的樣子有這麼恐怖嗎?要是當了他的兵天天對着他還不得嚇死?
爲了不讓自己的怒氣殃及到無辜的花花草草,樑忍冬只能笑呵呵地儘量溫和地說:“小同志,我是來找人的,找到人我就馬上離開,絕對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好嗎?”
小侍應生呆呆地點了點頭,又好似突然意識到什麼,急忙又連連搖頭,一副風中凌亂的可憐模樣。
樑忍冬卻有些不耐煩地皺起眉頭,“小同志,你這一會點頭一會搖頭的究竟是行還是不行呢?”
看見這位軍官的黑臉瞬間又沉了下來,小侍應生嚇得趕忙退開兩步,結結巴巴地說:“那個……我不敢做主,我得去……得去問問我們經理……”
樑忍冬正要說話,卻見一直安靜跟在他身邊的小黑,突然朝着酒吧裡面急切地飛奔而去,很快地,他就聽到一個熟悉的清潤悅耳的聲音傳了過來,“小黑?你怎麼來了?”
他順着聲音望去,就看到了那個讓他牽腸掛肚的小丫頭,從一張高靠背的沙發裡站起身,轉過頭來朝他看了過來,在看到他的那瞬間,她的眼睛裡有一剎那的訝異,茫然,卻並沒有他以爲的驚慌失措。
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着一個身穿白色襯衫黑色西褲的年輕男人,微長的黑髮遮住了額頭,更顯得皮膚白皙,濃眉俊逸,鳳目撩人,一條腿優雅地壓在另一條腿上,左手搭着膝蓋,右手懶洋洋地扶在沙發扶手上,似笑非笑地望着樑忍冬。
樑忍冬並沒有迴避那個男人帶着挑釁的目光,他只是微微地眯了眯眼睛,然後步履沉穩有力地走了過去,背脊挺拔地站在了夏晴深的身邊。
夏晴深一直沉默地看着他走近,直至走到她的面前,與她一步之遙。
如此近的距離,她不得不仰起頭看着他,這個男人,她還是第一次覺得他是這麼高大威嚴,令人仰望。
以前,他都是笑眯眯地坐在她的身邊,或者是隨意而又自然地蹲在她的面前,讓她忽略了他竟然也可以是這樣一個峻拔如山氣勢凌人的男人。
對面的年輕男子此刻才緩緩站起身,挺拔的高度倒是也不比樑忍冬遜色,只是獨獨缺少了樑少校身上那種軍人特有的、於鐵血殺伐中歷練出來的鏗鏘男兒之氣,雙手插在褲兜裡,對着樑忍冬漫不經心地微微頜首,這就算是打過了招呼,一雙斜斜上挑的鳳目波光流轉,隱隱掠過一絲邪異的光芒。
樑忍冬並沒有放過那個男人眼底隱晦的邪異光芒,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卻並沒有理會他的挑釁,而是低頭看着夏晴深烏黑清亮的大眼睛,看見自己心愛的姑娘那樣坦然而又沉靜地凝視着他,剛剛還浮躁惱怒的心突然就這麼平靜了下來。
他伸手牽起她包着白紗的右手輕輕地握在掌心,語氣溫柔卻又隱隱有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夏夏,藥在鍋裡熬着呢,我帶着小黑先來接你回家。”
夏晴深垂下眼睛看了看那隻可以牢牢包裹住她的小手的溫熱大手,然後擡頭看着他的眼睛微微地笑了,輕輕地說:“好,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