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凌強行帶着季暖回到後方不遠處的黑色越野車邊,剛打開門,忽然那邊傳來一道響聲,聽起來像是變形的車門終於被翹開了的動靜。
聽見那動靜,季暖渾身一滯,猛地轉過眼朝那個方向望去,轉身就要往回走。
“季暖你別過去!”
“墨景深在那裡,我聽見他們把車門打開了……”
封凌拉着她,沒讓她動。
現在這種情況下,墨先生估計滿身都是血,季暖這種狀態要是過去,估計會受到不小的打擊。
“封凌,你讓我過去。”
“季暖!”
“求求你……”季暖終於再也忍不住,哽咽了出來,眼淚大滴大滴的順着狼狽的沾着血跡的臉向下滾落,執着的望着那個方向:“讓我去看看他……我要去看看他……”
封凌一個狠心,用力將季暖往回一拽,季暖整個身子撞到她懷裡,封凌正要將她扶進車裡,季暖卻是忽然渾身一軟,整個人向下栽倒。
“季暖!”封凌一驚,忙將她扶穩,怕她真的出什麼事,直接將人扶進了車裡,再低頭看見季暖下身的血時,忙脫下身下的黑色外套,裹到她下身,再迅速聯絡離這裡最近的救援隊和急救中心。
封凌是眼睜睜看着季暖從那輛車上被推下來的,一個正常人在這樣的車速中被推下車都會摔傷,何況季暖的肚子裡還有……
封凌不敢再想,一手拿着電話,另一手緊緊的握住季暖的手,卻只握到了一片徹骨的冰涼。
季暖渾身的血都像是被凍住了一下,從手到臉到脖子,哪裡都是冷的,她在昏迷間也仍然皺着眉,嘴裡隱約有着模糊不清的囈語,仔細聽,像是在叫墨景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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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暖醒來的時候以爲自己只是做了一場噩夢,但是她剛剛要動一下就渾身都在疼,彷彿全身的骨頭與血肉都拆開又重組過一樣的疼。
有那麼一剎那她幾乎懷疑自己的重生都是假的,或許她只是回到了十年後的絕望和痛苦裡。
她怔然的看着醫院雪白的牆壁和棚頂,很久才緩緩的轉過眼打量着四周。
又是醫院。
但卻是重症加護病房。
感覺到鼻子上似乎有兩根固定的管子在爲她輸送氧氣,感覺手指上像是有東西夾着,周圍有幾臺醫療檢測的儀器,不時的傳出滴滴的聲音。
季暖睜開眼,又閉上眼,片刻之後,復又睜開。
在高速公路上的那夢靨一樣的經歷揮之不去,她想把那一切只當成是一場噩夢,可肚子裡隱隱的痛處還有她手背上正在打着的吊瓶都在告訴她一個最殘忍的事實。
如果孩子還在,醫生根本不可能給她打針。
病房裡很安靜,季暖一動不動,也確實是沒有力氣可動,一個人默默消化着這一切,心間彷彿與腹部同時在抽痛。
她剛纔明明還做了個夢,夢見墨景深帶她去洛杉磯河上游河,夢見墨暖工作室在海城正式掛牌,成爲股份制的房產公司,夢見她和墨景深一起出現在國內的企業管理者大會上,夢見他們並肩而立,她就在他的身邊,成爲了最好的自己。
可是一睜開眼睛才發現,周圍是冰冷蒼白的病房。
一個人都沒有。
這是一間無菌病房,只有穿着消毒衣服的醫生能進入,季暖一個人安靜的躺着,看見醫生進來後在牀邊檢查她身體的各項,發現季暖已經醒了,醫生將帶着醫用手套的手貼在了她的額頭上,安慰似的以英文對她說了一句:“季小姐,雖然知道這一切對你也許很殘酷,但我們必須抱歉的告訴你,孩子沒有保住,在那種巨大的摔落和撞擊的情況下,大人的命能保住已經非常不容易,你在這裡昏睡五天了,成功度過了危險期,再觀察兩天就可以轉去普通病房。”
季暖默默無聲的看着醫生,輕輕的眨了一下眼睛,意思是她聽見了。
醫生見過很多遭逢大變故而發瘋或者情緒激動的女人,但季暖卻是很安靜的一動不動的對他慢慢的閉合了一下眼睛,很平靜。
卻平靜的讓人心疼。
醫生向來喜歡這樣配合的病人,又見她太平靜也太安靜了,這才耐心的又對她說:“是我們最棒的醫療團隊爲你做的手術,請放心,你的生育功能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等到身體康復之後,孩子還可以再有。兩個月的孩子還只是個小胚胎,不要太難過。你摔傷的真的很嚴重,在那種車速下掉下來,相當於至少在四五層樓掉下去一樣的程度,能活下來就是幸運,以後什麼都會繼續有的,安心養傷。”
季暖靜默的合上眼,很微弱緩慢的點了一下頭。
……
兩天後,季暖如醫生所言,果然可以從重症監護室轉進了普通病房。
換病房的時候季暖還在睡,醒來的時候人就已經在病牀上躺着了。
封凌推門進來,見季暖睜着眼睛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正在看病房的天花板,她走進去:“墨夫人剛纔來過,但是你還在睡,她親手熬了雞湯給你,讓你補身體。”
說着,封凌過來將牀邊一個白色的保溫杯打開,從裡面瞬間飄出的香味四溢。
季暖昏睡了五天,又在重症監護室裡帶了兩天的氧氣管,一個星期沒有說過話,聞見香味時她有些乾裂的脣瓣動了動,想要說話,開口的聲音卻啞的過份。
“墨景深在哪裡?”
季暖問的是墨景深在哪裡,而不是他現在怎麼樣了。
如果答案是他還在醫院,那就說明起碼他還活着。
如果答案是……不在醫院……
季暖沒敢往下想,轉過眼看向正在幫她盛雞湯的封凌:“回答我。”
封凌將雞湯盛出來,用匙子在碗裡輕輕攪拌着,以便讓湯不再那麼燙,一邊攪拌一邊說:“車身與車內都被撞到嚴重變形,墨先生所在的駕駛位太過狹窄,頭部重創的同時,有車內的鋼筋一角刺進了墨先生的頸椎與脊柱,還有另一根直接穿過了肩膀……”
季暖安靜的放在身體兩側的手瞬間緊了緊,渾身冰涼。
封凌的聲音低低的,繼續道:“脊柱周圍你是知道的,那裡都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神經,雖然手術很成功,但墨先生目前還沒有醒,還在危險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