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字，足以讓韓子赫怔住。
他甚至覺得，是不是自己跪得太久了，腦子不清醒，耳朵也不好使了，聽錯了話。
“暖暖，你剛剛說話了嗎？”
秦暖被強烈的陽光刺得睜不開眼，微閉着眼睛說，“我說，我沒有原諒你。但，我也不想你再跪下去了，你走吧。”
“暖暖，你說話不算話！”韓子赫的聲音，委屈極了，“你說了，只要我在外面跪到你滿意爲止，你就會原諒我。”
秦暖：“你記錯了，我說的是我會考慮原諒你，但不保證一定會原諒。”
韓子赫：“……”
他膝蓋一曲，又跪在地上，“你不原諒我，我就繼續跪。”
“隨便。”秦暖語氣涼涼，“你慢慢跪，我先回家。”
回家？！
韓子赫死死地摟住秦暖的腰，“不行！”
“鬆開。”秦暖指着扣在自己腰間的手。
韓子赫扣緊了一些，幾乎使上了自己的最大勁，“我不鬆開。”
秦暖深吸了一口氣，“韓子赫，我再說一遍，鬆開！別逼我更恨你。”
韓子赫嚇得立刻鬆開了手，規規矩矩地跪在地上。
他不敢再賭了，她的脾氣性子，他約莫曉得了一些。她說一不二，比大哥家的那口子還要冷清。
他是真怕了。
怕她不理他，怕她更恨他。
他想着，等她真正原諒他的那天起，他纔算重新活過。
秦暖看着他，“我讓你離開，是你自己要跪在這裡的，等記者來了，你自己想辦法脫身。”
阮徵邢把車開到路口，“暖暖，走了，送你回家。”
秦暖轉身朝車子走去。
阮徵邢開着車，帶秦暖離開。
回到家。
秦暖剛換下高跟鞋，秦母着急地問，“怎麼樣？肖先生還不錯吧。我可是見過他，人長得帥氣，家世好，性子也溫和。”
秦暖撫額，走到客廳沙發上躺下，“媽，人家壓根沒來，我都沒見着他長什麼樣子。”
“沒來？！”秦母驚訝，“怎麼會沒來。”
秦暖：“……”
韓子赫也不知把那個肖先生怎麼了？
秦母拍了秦暖一把，“媽在問你話，人家爲什麼沒來。”
“媽，人家沒來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還能知道他心裡想什麼。我看吶，八成是肖先生看不上你女兒。”
“不可能！”秦母說，“婚禮後，他是第一個來打聽你的，他表示很喜歡你，想以結婚爲目的跟你交往，我見他態度真誠才應允了。”
秦暖閉上眼睛，不想與秦母繼續這個話題。
她腦子還在想着，韓子赫不會真傻到一直跪在餐廳外吧。
她吹着空調都嫌熱，他已經在太陽底下跪了一個多小時，再跪下去估計會出人命。
萬一出事了……出事了也是他活該，她都說了讓他離開了，是他自己非要跪着的，跟她沒關係。
“小暖，小暖？”
秦暖猛地回神，“媽，你剛剛說什麼了？”
“你這孩子想什麼呢，媽叫了你幾遍你都沒聽見。”秦母說道，“肖先生既然沒赴約，那你這一上午都幹什麼去了。”
秦暖自然不想讓秦母知道韓子赫的事。
她說，“請我學長吃飯了。”
“學長？姓阮的那個？”秦母問。
秦暖點點頭，“人家第一次回國，又沒個親戚朋友，我作爲學妹，請他吃個飯也是應該的。”
秦母笑得意味深長。
“你不會是喜歡他吧？”沒等秦暖反駁，秦母繼續說，“其實，你要是喜歡他，想跟他在一起，媽也不反對。有一點是媽最擔心的，姓阮的小夥子定居國外，你要是嫁給他，豈不是也要跟着人家在國外生活，媽可不忍心讓你嫁那麼遠。要不，你跟他商量一下，在國內住下來。”
秦暖：“……”
她有些佩服秦母。
她纔跟阮徵邢吃一頓飯，她就把兩人結婚後的生活給設想好了。
這時，傭人進來說，“夫人，大小姐，那個……韓少過來了。”
秦暖先是一愣，接着變了臉色。
他竟然從餐廳追到了她家！
秦母臉色瞬間冷下來，“他怎麼又來了，上一次看在韓家老爺子和老夫人的面子上，讓他進來，這次再來，就不用理會了。”
傭人遲疑道，“不是。韓少沒打算進來，他跪在別墅外，說，說是大小姐不原諒他，他就跪死在外面。”
秦母吃驚，“他跪在外面？”
小傭人點點頭，“就在別墅門口，太陽暴曬呢，他整個人跟從水裡撈起來一樣。”
她都有些同情韓少了。
大熱的天兒，跪在地上是要死人的。
“他要跪就讓他跪，我倒要看看他能在外面跪多久。”午休後的秦父從房間出來，恰巧聽到傭人的話。
秦父一說話，秦母便不吭聲了。
秦暖也若無其事地坐在沙發上，隨手翻閱着時尚雜誌。
……
韓子赫跪在外面，又累又餓又熱又渴，腦子都是暈乎的。
他實在沒轍了。
想了想，拿出手機給盛北弦打電話。
他們幾人中，也就盛北弦結婚了，他肯定有哄女人的經驗。楚心之的性子跟秦暖差不多，求助他是最明智的做法。
盛家老宅。
盛北弦的手機響了。
他在茶室陪着盛老爺子下棋，手機放在外面客廳。
楚心之趴在客廳的書桌上畫設計圖，瞄了一眼手機屏幕，上面顯示韓子赫的名字。
她拿起手機，接起，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邊就傳來韓子赫的哀嚎，“大哥，救命啊大哥，秦暖不肯原諒我，我都給她下跪了，她還是不肯原諒我。我看小嫂子的脾氣也不好，你是怎麼把她哄得聽話的，你教教我…。”
“韓子赫。”楚心之突然出聲，打斷韓子赫的‘哭訴’，“我的脾氣不好？”
呃……
韓子赫愣住了。
這聲音聽起來像是楚心之……
“知道秦暖爲什麼不肯原諒你嗎？你嘴欠！”
啪的一聲，掛掉了電話。
韓子赫低頭，看着屏幕上顯示‘通話結束’。
完了完了。
他得罪了楚心之。
秦暖還沒原諒他，他又把楚心之得罪了。
他一下子得罪了世上最難搞的兩個人。
……
張曉端來一盤切好的水果，放在桌上，沒有說話。
“等一下。”楚心之叫她，“把手機給北弦送過去，就說韓子赫給他打了電話。”
“好的，少夫人。”
張曉接過手機，去了客廳偏側的茶室，走到盛北弦跟前，“大少爺，少夫人叫我把手機送過來，說是韓少打電話找你。”
話落，她把手機放在茶几上。
她曉得大少爺不喜歡與人肢體接觸。
“嗯。”盛北弦輕嗯了一聲，落下一枚棋子，“爺爺，當心了。”
張曉抿了抿脣，轉身離開了茶室。
盛老爺子捋着鬍鬚，眼睛盯着棋盤，捏着一枚棋子遲遲沒落下，皺着眉說，“北弦，你的棋藝比你二叔還要精啊。”
盛北絃動了動脣角，沒說話。
盛老爺子手中的棋子落下，擡頭說，“赫小子不是給你打了電話嗎？估計有急事，給他回一個吧。”
“不急。”盛北弦說。
盛老爺子順着話茬隨口說，“那小子，婚禮上乾的事着實混帳了，也該磨磨他的性子，找個人治治他。我看吶，秦家的那丫頭不錯。”
盛北弦不予評價。
一局棋下完。
“爺爺，你又輸了。”
盛老爺子氣哼哼地起身，“不下了，老坐着我的腰受不了。”他擡手錘了錘腰，往客廳走。
盛北弦：“……”
爺爺哪裡是腰受不了，分明是自尊心受不了。
盛北弦懶得說破。
想了想，拿着手機，給韓子赫回了一個電話。
那邊傳來韓子赫有氣無力地聲音，“大哥……”
“找我什麼事？”
“求你支招。”韓子赫說，“秦暖不肯原諒我，我現在跪在秦家別墅外，她連見都不見我。”
韓子赫自動忽略了剛纔與楚心之通話那一段。
盛北弦眉心跳了跳。
韓子赫真給人跪了？！
他淡淡地說，“我沒辦法。”
韓子赫要哭了，“大哥，救命啊，她再不原諒我，我就要死在別墅門口了。”
盛北弦一本正經說，“你死了，她肯定會原諒你。都說，不跟死人計較。”
韓子赫：“……大哥。”
盛北弦擡手捏了捏眉心，“我真沒辦法，秦暖不是楚楚，我不瞭解她。再說，你犯的錯，實在不值得原諒。”
這話，簡直一刀子插在韓子赫的心臟上。
他的女人不原諒她，他的兄弟不僅挖苦他，還插他一刀。
太悲催了！
這樣的日子跟一條鹹魚有什麼區別！
“大哥，你就沒犯過錯？你犯錯的時候，是怎麼求小嫂子原諒的，你教我，我照着做。”韓子赫哀聲道，“大哥，我真的走投無路了。”
盛北弦依舊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輕飄飄地說，“楚楚愛我，不管我做什麼她都會原諒我。秦暖恨你，所以，不管你做什麼，她都不會原諒你。”
韓子赫：“……”
這下子，不僅插了他一刀，還順便秀了一把恩愛。
“大哥，我求求你了。”韓子赫不死心地哀求。
盛北弦停頓了一下，心道，韓子赫好歹叫他一聲大哥，他總該幫一下，便說道，“儘量讓自己慘一點，女人容易心軟。”
韓子赫愣了一下，他現在已經夠慘了，再慘命都沒了。
“我就說這麼多，你自己想。”
“等等等……”韓子赫着急出聲，他想他知道大哥話中的意思了，“大哥，再幫我一個忙。幫我請一個人工降雨團隊，我把我的地址發給你，你讓人過來，下一場雨。”
電視劇裡都這麼演的，下雨天跪在地上更顯得悽慘。
盛北弦無語了。
掛了電話。
楚心之扶着肚子，靠在門邊，戲謔道，“盛軍師，你在給韓子赫出謀劃策呢。我剛剛好像聽到什麼來着，女人都是容易心軟的。”
盛北弦心神一凜。
心裡的感覺突然不太美妙。
“寶貝。”他收起手機，走過去，攬着她的腰，手掌撫在她的肚子上，“我沒給他出謀劃策，都是他自己想的主意。”
楚心之看着他，警告說，“我是站在秦暖這一邊的，你要是幫韓子赫就是跟我作對。告訴你，我生氣也是很嚴重的。”
盛北弦忙說，“寶貝，我像是多管閒事的人嗎？”
……
韓子赫的膝蓋都快跪爛了，也沒等來盛北弦的‘降雨團隊’。
秦家別墅內。
傭人給秦暖添了一杯水，“大小姐，韓少還跪着呢，我看外面來了好些記者，躲在花叢裡偷拍。”
一個小時前，路人拍的照片和視頻傳到了網上。
《華星傳媒CEO下跪》，《韓家大公子不顧面子當街下跪》，《韓子赫，道歉方式》各種話題佔據了微博熱搜。
聞消息趕到餐廳的記者們，卻發現根本沒韓子赫。
衆記者想到另一個當事人，便涌到了秦家別墅外，誤打誤撞地拍到了跪在秦家門外的韓子赫。
韓子赫手裡攥着娛樂圈的半壁江山，記者們爲了自己的飯碗，自然不敢得罪他。
所以，他們只在暗處偷拍，並不敢上前去採訪。
不過，韓少也夠有骨氣的，從網上傳出的照片推算，他已經跪了一個小時，眼下，又跪在秦家門口。
這是打算長跪不起？
別墅內。
“別管他，記者愛怎麼拍怎麼拍，礙不着我們什麼事。”秦暖頭也沒擡，端起桌上的水喝了兩口，又放下。
“記者都來了？！”秦母擔心地說，“這樣下去，會不會對我們小暖的名聲不好？”
秦父翹起二郎腿，淡淡地說，“你就別管了，又不是小暖讓他跪的，他要自己丟人就讓他丟去。哼，想想當初婚禮上，他扔下小暖去找情婦，小暖就不丟人了？”
秦母看着他們父女倆，一人端着雜誌，一人抱着報紙，都是一臉雲淡風輕。
不愧是父女，都是不着急的性子。
醫院。
孟涵躺在病牀上，手機上鋪天蓋地的都是在寫韓子赫如何如何癡情，爲了求未婚妻的原諒，跪在人來人往的道路上，一跪就是一個小時。
她的手緊緊地捏着手機，控制不住的點開了照片。
照片中的男人，一身名貴西裝，跪在地上。
高清的圖片，能夠清晰地看出他臉上如雨的汗水，還有浸溼的後背。
孟涵的淚，瞬間落下。